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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撕枕猶眠] 她作死向來很可以的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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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6 01:54: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在夢裡,在夢裡見過你。你的味道這樣熟悉~

  就在蒲晗被個陌生女孩瞪得聳起雙肩的同時,徐徒然還在專注望著那個那個據說「超級漂亮」的黑裙女生,直到再看不見對方了,方依依不捨收回目光。

  說來也怪,沒過多久,那從對面樓出來的幾人就陸續來到了餐廳。那個對蒲晗充滿敵意的短髮女生相當囂張地在他們附近的位置上坐下,另一個大漂亮卻不見蹤跡,似是根本沒來餐廳。

  徐徒然雖然可惜,卻也沒太當回事。用完餐就與蒲晗一起離開,出門的瞬間,卻見蒲晗忽似察覺到什麼,驀地回頭往裡看去,深深皺起了眉。

  徐徒然:「?怎麼了?」

  「那個短髮的,不對勁。」蒲晗低聲道,「她看上去和其他人不一樣。」

  雖然全知傾向的能力遭到壓制,但蒲晗還是利用吃飯的機會,對其他「練習生」盡可能進行了閱讀。只可惜並沒讀到什麼有價值的——他看不到他們的過去,也無法確定他們的身份。只模模糊糊中,能從他們身上感知到一種強烈的混雜感,像是一團團混著不同顏色的橡皮泥,區別只在於,不同的人,所混的顏色分佈不同。

  然而剛才那個瞪他的短髮女生,她身上並沒有這種混合感。非常純粹。

  「嗯……」徐徒然停下腳步,面露思索,「那麼那種混雜感的本質,又是什麼呢?」

  「不知道。」蒲晗嘆氣,「感覺像人,又不像是人。」

  而且他們看著也很像是人。只是活人的氣息不太明顯。

  這說了等於沒說。徐徒然深深看他一眼,無奈聳肩:「算了,先設法找到更多線索吧。」

  話雖如此,他們已經將建築群內能探索的地方全看過了。能壓榨的工作人員也壓榨了個遍。想要尋求突破,暫時只能寄希望於明天的第一次考核了。

  至少等升到了U組,他們就可以去找那個特殊的短髮女生溝通了。

  好消息是,他們在這方面花費的時間應該不會很久——這裡指的是現實時間。

  徐徒然手腕上還帶著楊不棄給的手錶。手錶是跟著現實時間走的,而對比來看,域內的時間流速,明顯比現實時間快很多。至少要快二分之一。

  只可惜他們的手機已全都處於不可用的狀態,連機都開不了,不然通過手機時間對比,可以得出更準確的數字。

  徐徒然有心回去早睡,離開餐廳後沒多久就與蒲晗告別。她在回寢室前,特意找工作人員要了一張單面床簾和一張床上小桌子,自己大包小包地帶回寢室——工作人員其實是想幫著送的,不過徐徒然覺得沒啥必要,又不重。

  回去時寢室裡依舊沒什麼人。徐徒然暗鬆口氣,第一件事將小桌子放到床上,擺上一瓶新買的礦泉水,放出小粉花由它自己撲騰。跟著一邊安裝床簾,一邊圈定國土,定下防止窺伺與竊聽的條例,姑且算是給自己圈了個小房間。

  而就在規則出口的一瞬間,腦海中再次響起作死值上漲的聲音。徐徒然只當沒聽見,不慌不忙地將手中床簾的掛鉤固定好,方緩緩轉頭,朝著床尾上方的小窗口看去。

  徐徒然的床鋪離門最遠,床尾正貼著牆壁。牆上有一個小小方形窗口,從徐徒然第一次甦醒開始,就一直嚴嚴實實地拉著窗簾。

  說來也怪。這麼小一個窗口,窗簾居然還分左右兩半。徐徒然面不改色地湊了過去,試探著,朝兩片窗簾中間的縫隙中看去。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一個洞。

  一個黑色的、小小的洞。或者說,那是一個眼眶,空無一物的眼眶。

  那隻空落落的眼洞,正藏在窗簾的後面,透過小小的縫隙,無聲朝內窺伺著。

  我就知道。

  徐徒然對此毫不意外。畢竟她第一次漲作死值就是在這床上,而宿舍內有小動物的概率不大,那隻可能是在窗外或是通風管道之類的地方了。

  不過這又引發了另一個問題——她們寢室可是在五樓。什麼樣的貓,能爬這麼高?

  懷著這樣的好奇,徐徒然猛地拉開了面前的兩片窗簾。

  下一瞬,饒是她已有心理準備,仍是不由一怔。

  ——只見站在窗外的,並不是什麼貓。

  而是麻雀。

  小小的、乾瘦的麻雀,正擠擠挨挨地站在窗外狹窄的窗檯上,乾癟的鳥首轉來轉去,露出空蕩蕩的眼窩。

  徐徒然:「……」

  她緩緩地眨了眨眼睛,第一反應是,要死,麻雀這玩意兒是不是養不活?

  第二反應……第二反應就是當著這群小麻雀的面,直接指向其中之一,對著它釋放了一次「撲朔迷離」的主動效果。

  這次技能施放得很成功。被點到的麻雀渾身一僵,直直向後栽了下去。同一時間,徐徒然腦中再次有提示音響起:

  【恭喜您,獲得兩百點作死值。】

  【恭喜您,獲得兩百點作死值。】

  【恭喜您……】

  相似的提示音足足響了十遍,正好和外面剩餘的麻雀數量對應上。其中還有一次,直接漲了五百,加上之前的,等於一次漲了兩千五——

  徐徒然,快樂了。

  這麼輕鬆的刷分對像是真實存在的嗎?

  她當場來勁了。手指在麻雀中間點來點去,正打算再來一票,忽聽玄關處傳來開門聲響。

  徐徒然動作一頓,忙回身將小粉花撈了過來。藏到了床簾的後面。再回頭去看時,窗外的麻雀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

  徐徒然不由感到幾分懊喪。將小粉花安置好後,立刻探頭往床下看去,正見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拖著步子走進來。

  「啊,你好啊。」

  注意到徐徒然的存在,她的面上露出了幾分訝異。然而她看上去又好像很累,累到就連這幾分訝異,都透出明顯的有心無力。

  「你是新來的練習生嗎?」她慢吞吞地和徐徒然打招呼,「我是F86號。以後好好相處啊。」

  F86……好大的數字。

  徐徒然眸光轉動,點了點頭,想想又爬了下來,一邊拿出零食分享,一邊好奇打聽起對方的來歷。

  86號連吃東西都沒精打采,只嘗了一口就擺手不要了。至於她的私人記憶,卻是出人意料得清晰。

  「我?A城的。大學學的是美聲,因為想當愛豆,所以來參加選秀。」她煞有介事地說著,還反問徐徒然,「你呢?」

  「我……我差不多。」徐徒然隨口敷衍過去,想想卻覺得不對,「你今年多大啊?」

  「十八。」86號信誓旦旦。

  徐徒然:「十八就已經大學畢業了嗎?」

  F86:「……」

  徐徒然的話似是問到了她的盲點。她原地思索片刻,語氣依舊很篤定:「嗯,我是十八就畢業的。我記得是這樣的。」

  ……更奇怪了。

  徐徒然默不作聲地移開目光,心頭感到古怪。而事實證明,類似的古怪不止出現在F86身上——

  隨著夜幕的降臨,越來越多的室友回到了寢室內。徐徒然的室友年齡跨度很大,小至十二,大至七十二,應有盡有。而關於自己來參加選秀的原因,以及過去經歷的回憶,也是一個賽一個的離譜:

  有年僅十二就已經讀到博士,但為了追求自我來參加的。有終南山避世修道十年,為了檢驗道心而參加選秀的。有愛上了世界級頂流,為了與之並肩而參加選秀的。最讓人困惑的,是有個自稱外星人的……

  總之就是,不論如何,就是要參加這個節目就對了。

  而對於這個節目的機制,她們也完全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就好像對自己離譜的人生經歷一樣深信不疑。

  搞得徐徒然就很莫名。

  這些「練習生」,你要說她們正常吧,看著沒一個正常的。你要說她們不正常吧,但除了離譜的記憶和認知,好像也沒有很不正常。

  這不由讓她想到了蒲晗曾給出的描述。感覺像人,又不像是人。從某種角度來看,像是一團融了不同色泥的橡皮泥。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們對自己都沒有惡意。這點徐徒然是用「撲朔迷離」檢查過的。不過她也說不清,這算不算好消息。

  眼看時間已經不早,徐徒然暗嘆口氣,只能準備上床睡覺。睡覺前順手在枕頭下面摸了下,果然摸出張硬紙片。

  「明早九點……練舞室。」她確認了第二天進行考核的時間地點,收拾好東西準備躺下,忽聽下鋪的86號低低哎呀了一聲。

  徐徒然探頭,只見她正在自己的抽屜裡翻來翻去:「怎麼了?」

  「我的隔音耳塞找不到了。可能是忘在休息室了。」86號蹙眉,「這有點麻煩了。」

  徐徒然:「不能明天去拿嗎?」

  「我沒有那個睡不好的。這邊晚上會有麻雀啄窗戶,樓下還有野貓叫,很吵。」86號抱怨似地說著,轉頭看向門口,似是在思考要不要出去拿。另一個人從床上探出頭來:

  「我借一副給你吧,太晚了,別出去了。不安全。」

  徐徒然心中一動,立刻追問:「為什麼會不安全?」

  那人神情頓了一下,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啊,但不是工作人員說不安全嗎?」

  提到工作人員,徐徒然更覺奇怪。她之前曾試探過,這些人似乎根本沒覺得工作人員的外型有什麼問題——或者說,她們看到的工作人員,與徐徒然和蒲晗看到的,並不完全一樣。

  比如負責引導新人的紅鞋女子,她們看到的就只是一個正常的紅鞋女郎,只是五官比較古怪,渾身透出一股嚇人的氣質。而厄南之類本身瞧著就比較端正的,在她們看來就只是冰冷蒼白而已。

  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會本能地對這些工作人員感到害怕。對於它們三令五申的事,也會下意識地選擇遵從。

  「總之晚上就別出去了。外面都熄燈了。而且野貓天天叫,說不定是真有什麼髒東西呢?」有人再次強調。

  聽她這麼說,F86這才徹底打消了出門的念頭,去獨衛洗漱一番後,不情不願地爬上了床。

  而徐徒然,則在「晚上溜出去看看」與「抓緊時間睡一覺」兩個選項之間糾結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拉上床簾,一下躺回了床鋪上。

  床尾擺著那張小桌子,小粉花正插在礦泉水瓶裡合葉休息。牆上的插座上,正插著一盞小小的夜燈。徐徒然最後檢查了一遍胳膊上的符文,終是在夜燈柔和的光芒中,輕輕閉上了眼睛。

  *

  一小時後。

  休息室的正門被人從內部打開,一人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屏著呼吸朝幽深的走廊內張望。

  「好黑啊。」他望著僅有幾盞白色頂燈亮著的走廊,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唾沫,「我這是睡了多久……」

  四下張望一圈,他終是鼓足勇氣,小心翼翼推門走了出去。雙腳踏在地板上,在空曠的走廊內激起陣陣回響。

  男子看上去約莫三十左右,胸口的號碼牌以U開頭,U13。如果徐徒然在這兒,應該會覺得他眼熟——她兩次看到那個「超漂亮」的黑裙女孩時,這男子都在女孩的附近。

  或者說,是走在黑裙女孩的前面。

  U13這會兒可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他今天剛去參加了一場考核,最終投票結果卻不盡如人意。出於鬱悶,他在晚餐後,就獨自來到休息室看書,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等再醒過來時,整間練習室已經黑了。他在黑暗中懵了好一會兒,這才意識到,自己多半是睡過頭了。

  他身上沒帶手機或者錶,不知道現在已經多晚。遲疑片刻,還是決定先設法回到寢室。然而等獨自踏上走廊,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將一切想得太簡單了——黑暗、靜謐、孤身一人。在這種環境下,想要如常移動,遠比自己想像得困難。

  不知名的恐懼一點點填滿胸腔,又灌進雙腿。讓他寸步難行。他臉色發白地四下張望著,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鼓足勇氣,朝著走廊深處,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噠噠噠的腳步聲,在恐懼的催促下越來越快,逐漸遠去。而就在他離開不久,原本已經關好的休息室大門,再度緩緩朝外打開。

  穿著黑裙的女孩悄無聲息地從門裡走了出來,盯著U13遠去的方向看了片刻,默默地跟了上去。

  另一邊,U13摒著一口氣,一下衝過了走廊,來到空寂的大廳。正要停下喘口氣,忽見另一端的走廊盡頭,有熟悉的人影出現,心頭登時一喜。

  是工作人員——憑借良好的視力,他一下就認出了對方的背影。紅鞋子、長頭髮、熟悉的制服。他認得這人,就是專門負責新人引導的那個。

  雖說那人長得有些奇怪,且每次看到總會感到不適,但不管怎樣,總歸是個工作人員,是可以求助……

  似是察覺到什麼,U13霍然瞪大雙眼,正準備呼喚的聲音卡在了喉嚨裡。

  他這才注意到,對面那工作人員的狀態好像有些不對——她明明是背對著自己的,可同時,她卻在朝自己的方向走。

  ……怎麼回事?

  U13震在當場,雙腿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而就在此時,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現——

  在走廊頂燈昏暗的光線下,他看到那個工作人員的頭顱開始搖晃,宛如一根被掰斷的香蕉一般,突然開始一點點地折向後方……

  U13:!!

  救命!

  他整個人都幾乎軟倒下來,手掌啪地摔在冰涼的地面上。他憑借著本能朝後爬動著,視線無意識掠過旁邊光潔的瓷磚,不由又是一僵。

  潔白的瓷磚上隱隱倒映出他的影子——但又不止他的影子。

  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團模糊的身影。

  似是意識到什麼,他緩緩抬起臉來,正對上一叢從上方垂下的髮絲。

  只見一個穿著黑裙的女孩,不知何時,已站在了自己身後。

  U13:!!!

  *

  同一時間,正在巡邏的紅鞋女子終於將自己的腦袋徹底翻折了過來。

  然而她看到的,只有一條空蕩蕩的走廊。

  紅鞋女子:「?」

  「奇怪,剛才好像是有聽見聲音的啊。」她小聲咕噥著,本想走到對面走廊去詳細看看,然而才到大堂,就注意到外面草坪上徘徊不去的野貓,遲疑了一下,還是默默退了回去。

  她試探著朝著對面喊了幾聲,沒有聽到任何動靜。終於確信方才應當是自己搞錯,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去了。

  而就在她對面的走廊內,U13正癱在地上,不住顫抖。

  他的面前,是不斷靠近的黑裙女孩,面容完全隱沒在陰影之下。而他的左右,看似空無一物,但若伸手觸碰,卻能碰到無形的牆壁。

  也正是這無形的牆壁,遮蔽了他的身形,也完全隔絕了他的聲音,任他聲嘶力竭,聲音卻半點都傳不出去。

  「別、別過來!救命,救命——」

  他徒勞地呼救著,聲音在看清女孩面龐的剎那,驀地一頓,旋即更為慘烈地響起。

  「天!我的天啊,你的臉!啊!救我,求你放過我——啊,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啊!!」

  他驚恐地閉起眼睛,面容扭曲。對面的女孩卻是無聲地歪了歪頭,將一根手指豎在她的「嘴」前,似是在示意他噤聲。

  緊跟著,詭異的蠕動聲響起。一根細細的黑色觸手,從她的「臉」上探出,小心撥開她垂落的髮絲,朝著慘叫的U13緩慢探去。

  慘叫與尖叫再次響起,一聲疊著一聲,一聲慌亂過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那聲音忽然弱了下去。直至最後,完全消失。

  又過一會兒,無形的障壁打開。穿著黑裙的女孩安靜地走了出來。

  她小心提著裙擺,無聲地沿著走廊走出去。身後是U13癱倒在地,一動不動的身影。她一腳踏入大堂內,原本響個不停的貓叫聲,瞬間止息。

  然而已經晚了。她已經聽見了。黑裙女孩冷漠地轉頭,視線在門外的草坪上轉來轉去,忽然上前,推開了鎖住的玻璃門,走到了外面。

  所有的野貓在她出來的那一剎都逃得無影無蹤。只有一隻體型壯碩的橘貓,伏低身體,做出攻擊的姿態。

  黑裙女孩不為所動,提著裙子就走了過去。烏雲散開,落下的月光照在她被黑髮掩映的面龐上,下一瞬,就聽橘貓發出一聲慘叫,空洞的眼窩中流出汩汩的鮮血。

  它徹底喪失的鬥志,轉身想要逃跑。誰知還沒來得及動作,一根黑色的觸手忽然從後方襲來,一下捲住它的腰身,重重往後拖去。

  ……好重。

  黑裙女孩不滿地看向橘貓。後者還在竭盡所能地掙扎著,爪子在草坪上犁出深深的痕跡。

  可惜,掙扎無用。眼看就要被黑裙少女徹底拎起,橘貓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又是一聲淒厲慘叫,身體忽然斷成兩截。

  一截落在地上,迅速變化為另一隻體型較小的橘貓,頭也不回地逃走,另一截則留在了黑裙女孩的觸手之間,碎成一團濃鬱的黑霧。

  ……跑了。

  ……跑了一半。

  黑裙少女看看逃跑的小橘貓,又看看仍被觸手「抓」著的,繚繞不散的一團黑霧,最終還是決定放棄追捕,轉而抬起觸手,將剩下的黑霧送到了「嘴」邊。

  更多細小的觸手探了出來,爭先恐後地朝著那團黑霧抓去。

  像是正在攝取,什麼令人愉悅的食物。

  *

  另一頭。

  數小時後。

  躺在床上的徐徒然無意識地舔了舔唇,從睡夢中醒來。

  入眼是小夜燈溫和的光芒。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突然坐起身,仔細檢查了一下小夜燈的狀態,奇怪地「誒」了一聲。

  夜燈不是普通的夜燈,而是姜思雨之前送她的混亂傾向道具。只有爟級,還沒徐徒然等級高,但要做個引路工具,應該綽綽有餘。

  這道具是她回住處整理東西時順手揣上的。徐徒然沒法隨意進入混亂之徑,必須得靠同傾向道具「引路」,所以昨晚才特意將它點亮——這個夜燈亮起後會有致幻效果,但在徐徒然「絕對王權」的約束下,這個效果僅限於她的國土,不會外洩。而徐徒然本身又有抵禦幻覺的符文,因此影響並不大。

  也因此,徐徒然不得不花了些時間去確認,這東西是不是壞了。為此還特意將筆仙之筆拿出來問話。

  不然實在沒法解釋——為什麼她昨晚準備了混亂道具,卻沒能進入混亂之徑。

  「或許是因為這個域,對此做了限制?」

  兩個小時後,前往指定任務地點的路上,蒲晗試著給出自己的解答:「我仔細想了想,假設這個域是為了對付鐵線蟲而存在的。那它肯定會做這方面的限制。」

  ……這倒也是。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早知道我就去天災墓園了。」

  或者去信仰盒子刷任務換點數。總好過浪費一晚上。

  什麼事情都沒幹成,還盡做些奇奇怪怪的夢。

  「你做夢了?」蒲晗卻有些好奇,「你夢到什麼了?」

  「……記不太清了。」徐徒然點了點下巴,「但應該,是和吃東西有關的。」

  蒲晗:「?」

  「就炸雞啊、奶茶啊……好像還有薯片?反正就是那種不太健康,但是很好吃的東西。」徐徒然認真回憶著,聽得一旁蒲晗神情微妙。

  說話間,兩人正好路過厄南的辦公室,正見其中一人推門而出,精神奕奕地與他們擦肩而過。

  「U13?」徐徒然下意識念出他的號碼,「誒我記得他,他昨天和那個漂亮的……蒲晗?」

  注意到蒲晗微蹙的眉頭,她話鋒一轉:「怎麼了?」

  「……他的顏色不一樣了。」蒲晗喃喃道,一臉不解,「其中比較深的那一塊沒有了……嘶,好奇怪啊。」

  徐徒然聽得莫名其妙,轉頭看看厄南辦公室的大門,索性直接推門進去,利用自己的VIP待遇,正面找厄南打聽。

  厄南倒是沒隱瞞,老實道:「他的變化?要升級了算嗎?」

  「升級?」徐徒然一怔,「現在?」

  「嗯。」厄南點頭,「在九點之前,還有一場八點的節目,是團體考核。U13正是被考核的成員之一。」

  U13已經連著幾次考核結果不佳,在U組徘徊了好久。結果就這一回,獲得的票數出奇得高,直接給升上了D班。

  「……」徐徒然與蒲晗對視一眼,均不由猜測起U13「顏色」的變化,與升級之間的關係。不過他們各自的考核也快開始,有些思考,還得往後稍稍。

  徐徒然與厄南道別,繼續往指定地點練舞室趕。練舞室在對面建築,他們要過去就得穿過玻璃遊廊。徐徒然趁機東瞧西望,果然在草叢間找到了一隻野貓的影子。

  那貓看著像是隻橘貓,個頭不大。正瞪著一雙無瞳的眼眶,冷冷盯著面前的玻璃遊廊。

  徐徒然頓時來勁了,捋起袖子就衝了過去。誰想還沒等她來得及放個七號冰,便聽那小橘貓一聲淒厲嚎叫——

  叫的同時甚至還往上跳了一下,彷彿屁股通了電。

  跟著就見它閃電般鑽進了旁邊草叢裡,也不知是怎麼把自己塞進去的,總之等徐徒然反應過來,面前就只剩了一個尾巴尖。

  再過一瞬,連尾巴尖也沒了。

  整套流程一氣呵成,完全沒給徐徒然反應的時間。她愣愣看著橘貓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自己的手,一臉莫名:「它幹嘛?我還沒動手呢。」

  蒲晗呵了一聲:「說不定你在它們之間已經臭名遠播,被拉進了黑名單。」

  「瞎說,怎麼可能。我又沒欺負它們。」

  徐徒然理直氣壯地說著,說完也不知是岔氣還是怎的,猛地打了個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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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6 01:54: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行動力》

  徐徒然的考核地點在練舞室,蒲晗則是在她隔壁。兩人結伴來到對應樓層,負責的工作人員早已等在那裡,將他們分別帶到了不同的房間。

  徐徒然今天依舊是背包加琴盒的裝束。工作人員糾結半天,終究是沒敢讓她拿下來,只能由著她這樣帶了進去。

  練舞室內明亮空曠,四面都鋪著大大的鏡子。徐徒然獨自走到房間中央,身後傳來工作人員關門的聲音。

  「具體的考核內容,你等等就知道了。」這是工作人員離開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徐徒然無所謂地在房間裡溜達著,倒影在鏡面中晃來晃去。不知過了多久,徐徒然忽感有些不對,警覺地轉頭,正見鏡面中的自己,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臉上浮出僵硬蒼白的笑。

  幾乎是同一時間,鏡中倒映出的場景也悄無聲息地改變。陰暗的色調與昏暗的光線填滿了鏡面之內的空間。徐徒然若有所思地轉頭,果見自己身處的空間,也已完全變了模樣。

  原本空曠明亮的練舞室,變成了昏暗狹窄的房間。只有頂上一盞昏黃的舊燈泡一閃一亮。面前的地板多了廚灶,牆上多了掛壁式刀架和筷子籠。身側則堆著些腐爛的蔬菜,緊挨著水斗和垃圾桶,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練舞室已經消失了,然而四面的鏡子卻還在。鏡子裡的人影一點點地靠近,扒著鏡面看向徐徒然,正前方的鏡子上,逐漸顯出數行暗色的血字:

  【你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小紅的廚房。】

  【請在限定時間內,猜出小紅想要聽的歌曲並演唱。】

  【直至節目結束前,你的行為都會通過直播分享給觀眾評審團,並由他們進行投票。投票會決定你的命運,請務必好好表現。】

  徐徒然:……

  合著是這麼個綜藝選秀,長見識了。

  不過說話回來,只要唱對歌就行了是吧?

  徐徒然原地思索一秒,當著鏡中鬼影的面,打開自己的背包,取出了兩個銀盒,又從銀盒內取出了兩支筆。

  然後,在鏡中鬼影抽搐面容的包圍中,她舉起了其中一支:

  「來,告訴我,小紅最想聽的歌是什麼?」

  跟著又舉起另一支:「在?給我點一首《沒那麼愛他》。」

  卡拉OK筆:「……」

  卡拉OK筆滋滋幾聲,沒有動靜。徐徒然手動在菜單上按了幾下,恍然大悟:「哦,沒有嗎?那我看看有沒有類似的……」

  她抬頭看向鏡中鬼影,認真商量:「沒有《沒那麼愛他》,改《分手快樂》可以嗎?雖然我都不太會唱。」

  鏡中鬼影:「……」

  她們怔怔地望著徐徒然手裡拿的兩支筆,沉默兩秒後,爭先恐後地點起了頭。

  *

  同一時間。

  另一處空間內。

  「小紅想要聽的歌……」蒲晗站在同樣逼仄昏暗的空間內,一手按上面前流理台上的砧板,輕輕閉上了眼睛。

  覆著斑斑血跡的砧板上,一隻蒼白乾瘦的手悄然探出,朝著蒲晗的手抓了過去。蒲晗閉著眼睛,手指卻恰到好處地往旁邊一閃,任那支鬼手撲了個空,旋即隨手抽出旁邊刀架上的剔骨刀,直接戳了上去。

  剔骨刀精準地貫穿了鬼手的手背與手心,將它整個釘在了砧板上,而從始至終,蒲晗始終閉著眼睛,口中喃喃出聲:

  「你曾經在這裡剁過肉……奇奇怪怪的肉……」

  「你一邊剁,一邊哭……然後將它們都放進了冰箱……」

  「你很珍惜它們,為什麼?」

  蒲晗霍然睜開雙眼。

  「因為它們……都是你愛人的一部分,是嗎?」

  四周靜謐,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蒲晗似有所感地轉動目光,再次環視自己所處的空間。

  「我知道了。」片刻後,他輕輕嘆了口氣,轉向煤氣灶的方向,一本正經地清了清嗓子,隨手還拿了把筷子當麥克風。

  「接下來,由我為大家帶來一首,《好心分手》——請大家,掌聲鼓勵!」

  鼓勵聲自然是沒有,唯有那隻被釘在砧板上的鬼手,兀自不住掙扎,手掌不斷撞擊在砧板上。

  啪啪啪啪啪。

  *

  又過大約五分鐘後。

  蒲晗走出房間,被等在外面的工作人員引到了走廊盡頭的休息室。

  「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投票結果很快出來。」那位腦袋前後都長著馬尾辮的工作人員如此說道。

  蒲晗點頭應了,推門進去,驚訝地發現徐徒然已經等在了這裡——她正將小粉花放出來透氣,見蒲晗過來,抬手打了個招呼。

  蒲晗反手關門,猶感到幾分不可思議:「不是吧,你居然比我還快結束。」

  按照正常流程,練習生們應該先從場景中的各個佈景中尋找各種線索,通過冰箱裡的肉、留有告別短信的手機以及字裡行間都透著瘋魔的日記本來還原真相,拼湊出「小紅因為事故而被污染異化,又誤會男友出軌拋棄,因此將男友變成男友牌肉餅」的悲情故事,此外還要再對其心理多加揣測……

  就連蒲晗,都是靠著全知能力作弊,才能那麼快通關的。可徐徒然……

  哪怕有筆仙之筆也說不通——雖然那個場景裡的「小紅」,估計也就是燈級水平,輝級的筆仙之筆綽綽有餘。但筆仙之筆的閱讀速度不可能比他快,再加上唱完整首歌的時間,徐徒然最多用時和他持平,不至於快那麼多。

  如此想著,蒲晗又試著閱讀了一下徐徒然的「通關視頻」,才剛看到一半,就聽徐徒然嘆氣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她站起身來,一臉莫名:「我剛唱兩句就被直接踢出來了。問那雙馬尾,她也說不清楚。總不至於是太難聽了吧。」

  蒲晗:「……」那可不好說。

  已然閱讀完畢的他,深深看了眼徐徒然,又看了看她的背包,略一沉吟,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

  「是因為你在燈級的可憎物面前,用了辰級的道具。直接把人家場子給炸了呢?」

  徐徒然:「……?」

  *

  無論如何,因為才唱兩句就被乾脆踢出場的事,徐徒然對最終結果還挺不放心的。她覺得自己這次多半得黃,升不了級了。

  為此她還抓緊時間,和蒲晗商議了一套分組後的溝通方案——不同組別之間是不能交流的。而且這條規則的彈性,他們還沒有試探過,並不清楚有多嚴格。萬一蒲晗升到了U組,而她還在F,別說開麥交流,搞不好能不能你畫我猜都是個問題。

  好在,最後的結果證明,她還是想多了。

  數分鐘後,投票結果公示。徐徒然和蒲晗都被領到專門的房間裡看結果,那裡還有個大屏幕,回放著他們比賽時的錄像,上面還有觀眾評審團事實留下的彈幕。

  蒲晗當然是很高興兩人一起升入U組這件事的,但他不理解的是,為啥徐徒然視頻上的彈幕比他多那麼多……

  天知道,她唱歌的時間總共不到半分鐘,其中還有十多秒是前奏。誇她的彈幕基本都不知是她唱詞字數的多少倍。

  「都說了,我在這個域裡是有基礎好感度的!」徐徒然倒是走後門走得理直氣壯。

  被誇當然是好事,起碼這能證明,那個什麼評審團,應當也對他們沒有惡意。

  說不定他們還和姜思雨有關係。不過這點得等之後才能確定了。

  確定了成績,接下去要面對的,就是宿舍轉移問題。徐徒然昨天才裝好的床簾桌子,全部都要拆掉,搬去新的宿舍。她對此倒沒感到麻煩,只是有些遺憾,沒辦法和窗外的小麻雀繼續好好相處了。

  雖然相聚時短,但在短暫的會面中,徐徒然已充分感受到了它們對自己的價值。為了表達對它們的不捨,臨行前,她還特意拉開窗簾,對著窗外的麻雀們各種打響指搖花手,放出無數冰花花。直到麻雀都被煩得一個個從窗檯上跳下,徐徒然方依依不捨地擁著新到手的四千作死值,轉身爬下了床。

  說來也怪。她剛才才發現,自己的作死值欄內,不知何時又多了一筆進賬——因為現在數字太多,徐徒然算得不是很清楚,但粗略一瞥,至少憑空多了一兩千。

  她上一次檢查作死值是在昨晚睡前。也就是說,這個數值應該是昨晚或今天白天漲的。但徐徒然非常確定,今天白天她並沒有獲得任何作死值進賬,除了從小麻雀身上剝下來的那些。

  畢竟今天見到的貓貓都是繞著她走的,她暫時也沒找到別的來源……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昨天晚上漲的。

  昨晚她睡前故意沒拉窗簾。說不定是又有哪些好心麻雀過來看了一眼。至於為什麼沒有聽到提示音,這個徐徒然就搞不清了。

  以往她都是在夢入混亂之徑時收獲作死值的,說是在「睡覺」,實際意識還是相對清醒。但昨晚,她確信自己就是在睡覺……或許是因為睡太熟了?

  徐徒然不太確定地想著,聽見外面的工作人員詢問,忙應了一聲,帶著打包好的東西,跟著走出了房門。

  U組的宿舍在隔壁樓同層,可以直接通過空中走廊過去。寢室空間比F組稍大一些,門對面的大窗戶被用木板釘死,只從木板縫隙間漏出些光。顯得房間有些昏暗,

  徐徒然過去時臨近中午,開門時正好遇到有人往外走。一照面,徐徒然樂了:「嘿,是你。」

  正是那個穿著破洞牛仔褲的短發女生。徐徒然對她有印象,昨天在餐廳時,蒲晗被她瞪得坐立不安好久。

  那女生卻似對她的到來毫不意外,只淡淡點了點頭,又指了指胸口U63的號碼牌,算是做了自我介紹。

  徐徒然胸口的牌子也已經更新,變成了U28。她點了點頭算作回應,又聽那女生若無其事道:「右邊的床鋪有獨立的小窗戶,沒被封死。你應該會喜歡。」

  「……」徐徒然正準備進屋的腳步一頓。

  「什麼?」她驀地轉頭,那短髮女生卻已移開了目光,飛快地離開了。

  徐徒然:「……」

  有意思。

  她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又往四週一掃,果見宿舍內存在著兩張空床鋪——一張位於下鋪進門的位置,另一個則與她之前睡的位置相似,床尾上方的牆壁上也有一個小窗口,用報紙糊著。

  工作人員原本給徐徒然定的是那張下鋪,架不住徐徒然主動要求,將那張上鋪換給了她。徐徒然自己爬上去鋪床掛床簾,視線掠過床板靠牆的一側,忽然注意到那處縫隙裡,還有著小小的三角突起。

  瞧著像是紙片的一角。

  此時工作人員也已離開,寢室裡空無一人。出於謹慎,徐徒然還是先圈定了國土,制定了幾個基礎防護規則,方伸手過去,將那張紙片鉗了出來。

  紙片被疊了好幾層。她小心展開,只見深深的摺痕間,是幾個用圓珠筆寫出的大字:

  【不要信蒲晗!他是假的!】

  徐徒然:……

  得。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將那張紙條收了起來。

  更有意思了。

  *

  然而當時的徐徒然怎麼都不會有想到,「有意思」的事還遠不止如此。

  就在她搬入新寢室的當天下午,她與蒲晗約定再次匯合交流情報,選的依舊是大堂靠近自動販售機的那組沙發椅。當時蒲晗還沒到,她一個人往那個方向走,正好路上遇到個工作人員,直接抓過來聊天,一路聊一路來到自動販售機旁,徐徒然就說順便請人喝瓶飲料。

  ……雖說這機器,本來就是不要錢的。

  還沒等靠近,她就一眼注意到自動販售機上反貼著一張便簽紙,背面似是有留字。徐徒然還以為是節目組貼的通知,順口問了句旁邊人上面寫的啥,那位長著四隻眼睛的工作人員卻是一臉茫然:

  「啊,什麼?」

  徐徒然:「?」

  「那張便簽紙。不是你們貼的嗎?」她微蹙起眉。

  那個工作人員眼睛都瞪得快要掉出來,語氣更加茫然:「哪裡來的便簽紙?」

  徐徒然:「……」

  她不死心地又給對方詳細指了下位置,對方依舊四眼迷茫,似乎什麼都看不到。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徐徒然臉色微微變了,將這個話題敷衍了過去,在工作人員離開後,一把撕下了那張便簽紙。

  翻過來,只見背面是兩行大字。

  【小心「蒲晗」!】

  【他不是蒲晗!】

  ……又是一個針對蒲晗的警告。

  詭異的是,上面的字跡,與徐徒然之前從床鋪裡扒拉出的那張,完全不一樣。

  「……」

  徐徒然望著那紙上的字跡,輕輕抿起了唇。

  *

  「這就是你,今天下午放我鴿子的原因?」

  又大約四個小時後。

  練舞室前,蒲晗背靠牆壁,以一種一言難盡的神情,打量著手裡的兩張紙片。

  正是徐徒然數小時前,通過不同渠道獲得的兩張。雖然材質和字跡都不同,所表達的含義倒是驚人的相似。

  蒲晗試著通過它們去閱讀留下信息的人,卻只能讀到兩團神秘的霧氣。他無奈閉眼,深深嘆了口氣:「別告訴我你真的因為它們動搖了對我的信任。」

  那他真的會傷心的好嗎?

  「倒也不算動搖。就是單純覺得微妙。」

  徐徒然靠在走廊的另一側,悠然道:「留下這信息的兩人。一個憑空知曉我對窗口的需求,一個能夠遮蔽他人對那張便簽的認知,確保只有我能看到。這兩種表現,都讓我感到有些熟悉……」

  「全知。」蒲晗表情一頓,倏地抬起眼來,「這些都是全知傾向的手段。」

  當然,這麼說也不完全——比如遮蔽認知,長夜或永晝也能做到,就連徐徒然那個燈級的狐狸擺件都有類似手段。而憑空獲取信息,預知也能做到。

  但考慮到他們所在域的域主,不久前才跟一個全知傾向的鐵線蟲疑似打到昏天黑地,往這個方面想,似乎也更合情理。

  蒲晗默默想著,徐徒然則認同地點了點頭:「對,我當時也有這種感覺。或許兩個都是全知。」

  ……兩個?

  蒲晗因為徐徒然這篤定的措辭而愣了一下,旋即「嘿」了一聲。

  「簡單來說,你還是動搖了。」他聳了聳肩,「我可是看得到的,『絕對王權』所建立的國土屏障。」

  他是在不久之前,被徐徒然的小粉花找上,被那小東西一路引到這裡來的。等他過來時,徐徒然已經等在了這裡,走廊的兩邊,也各自立著一面厚厚的、流動著彩光的障壁。

  至於為什麼要選擇在練舞室這邊交流情況,蒲晗也曾好奇詢問,徐徒然給出的答復是,她找工作人員問過,這裡這會兒基本沒人會來,安靜。

  蒲晗本來還不明白她為啥要在自己到來前,先圈定國土。現在想清楚了——這兩張紙條,多半還是讓她對自己生疑了。

  在她的國土內,她就可以建立規則,迴避自己的閱讀。事實上,蒲晗現在確實無法從她身上讀到任何東西。

  真要說的話,信任動搖似乎也不難理解,畢竟蒲晗也是個全知,現在身邊也沒菲菲護著,誰知道會不會神不知鬼不覺就被人頂包。

  蒲晗只是想不明白。他總覺得徐徒然,不該是那麼容易受信息影響的人。尤其這兩張紙出現得太過刻意,挑撥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而且就算真的懷疑,她應該也會在第一時間想辦法證實,不至於拖這麼久——他對徐徒然在某些事情上的行動力,還是很瞭解的。

  懷著這樣的狐疑,蒲晗提起手中的兩張紙片,試探地開口:「說起來,你有聽過那個很有名的『你要相信誰』的故事嗎?」

  「是雪山遇難的那個?」徐徒然想了想,「就是那種『有兩撥人,分別說對面是鬼,問你應該相信誰』的故事?」

  「差不多。」蒲晗點頭,「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徐徒然理所當然道,「把兩撥人都拎過來,當面對質——」

  話未說完,忽聽練舞室內傳來咚咚的聲響。徐徒然話語一止,旋即拍了下手:「算了,先不說廢話了。大致情況你已經瞭解了,那麼接下來就可以進入下一個環節了。」

  蒲晗:「……?」

  等等,什麼?什麼下一個環節?

  還沒等他想明白,徐徒然已經轉身,直接推開了旁邊練舞室的大門。

  「哦,對了,順便和你說一下。國土的事,真不是專門為了防你。」

  她往旁邊走開兩步,冷靜地朝門內一指:「嚴格意義上來說,我是在防你們所有人。」

  蒲晗:……

  他怔怔望著練舞室內部,愕然張大了嘴。

  他現在知道,為什麼徐徒然可以篤定地表示,留下紙條的人有「兩個」了。

  只見房間內,兩個人正被綁著安置在椅子上。其中一個,正是之前一直瞪他的,穿著破洞牛仔褲的短髮女。另一個,則是個高高大大的男人,之前曾在餐廳打過照面。

  「這兩位就是給我留信的人。出於效率考慮,我之前花了點時間,把他們都單獨約了出來,大家有事呢就當面說開,不要背地裡小話傳來傳去的,多不好。」

  徐徒然說著,忽然往蒲晗身後輕輕推了一把。蒲晗猝不及防,一個趔趄摔進房間內,跟著就見徐徒然不慌不忙地打開隨身攜帶的琴盒,從裡面抽出了一根石矛。

  「好了。」她將石矛俐落地往地上一頓,「那要不,我先給你們互相介紹一下吧。」

  她伸手拍了拍蒲晗僵硬的肩膀:「這位,蒲晗。」

  語畢,用石矛遙遙一指被困住的高大男人——他身上的標號也是U開頭的。

  「這位,據他自己所說,也叫蒲晗。」

  說完,迎著蒲晗震驚的目光,徐徒然又將石矛轉向了剩下的那個短髮女生:

  「而這位,同樣,也認為自己是『蒲晗』。」

  全部介紹完畢,徐徒然收起石矛,拉過一把椅子,悠然坐下:「行,大家彼此都認識了。那麼接下去就開始嘮吧。」

  語畢,她似是想起了什麼,低低誒了一聲,又從包裡將小粉花掏了出來。

  「自動販賣機,知道嗎?」她低聲和小粉花說話,「給我拿瓶烏梅汁回來,搆不到就讓工作人員幫你。」

  小粉花認真點頭,跳下她的膝蓋,舉著葉子跑了。徐徒然呼出口氣,轉過頭來,正迎上其餘三人呆滯的目光。

  「這麼看我幹嘛。討論呀。」徐徒然一派理直氣壯,目光一轉,又落在蒲晗身上,「對了,你之前不是問我,如果我處在兩撥人互相指認的情況下,該怎麼做嗎?喏,就像這樣,安排大家當面對質——」

  然後把無法說服你的一方給做掉是嗎?

  三個「蒲晗」齊齊看向了徐徒然靠在椅旁的石矛。

  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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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6 01:54: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二章 要打去練舞室打!

  在練舞室同層的走廊盡頭,就有一個自動販賣機。小粉花兩條小根踩得飛快,很快就趕到了機器那跟前,支著兩片小葉子,歡天喜地撲過去,靈活地爬上自動販售機表面,認真拍了幾下按鈕。

  而等到機器內響起「哐當」的掉落聲後,它方順著出貨口爬了進去,用兩片葉子抵著橫過來的飲料瓶,朝外面又頂又推——酸梅湯很快就頂出了出貨口,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小粉花跟著跳出來,開始用兩片葉子推著酸梅湯,一步一步往前走。

  從出發到出貨,流程耗時不過三分鐘,效率不可謂不高。

  相比較而言,練舞室內部的討論進度,就沒那麼喜人了。

  三個自稱蒲晗的傢伙,坐在一處,面面相覷。或許是因為徐徒然強大的壓迫力,本該是一場「孫悟空大戰六耳獼猴」的激烈討論戰,愣是改由一種較為緩和的方式展開。

  最先開口說話的,還是蒲晗。

  他被徐徒然安置在一張椅子上,與被綁起的另外兩人,形成了一個等邊三角。他坐在三角的一個頂點,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瞄上了對他敵意沒那麼明顯的壯漢,誠懇開口發問:「哎,老哥。你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是蒲晗呢?」

  那老哥一聽這話都懵了。你這話問的,什麼叫我覺得我為什麼覺得自己是蒲晗。我就是蒲晗啊。

  他和那個短髮女,雖然彼此之間也互相質疑身份,但在某一點上,他們卻已達成了驚人的一致——他們都認為自己才是「蒲晗」,只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在進入這個域後被改變了外貌,還被分到了無法和徐徒然溝通的初始組。

  按照這個邏輯來看,擁有著原本蒲晗外貌,還從一開始就被分到F組的「這個」蒲晗,才是真正可疑的。

  也因為這點,他在聽到蒲晗那句令人惱火的「為什麼」後,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畢竟他也沒想到,這個冒牌貨臉皮居然可以這麼厚,還來問他「為什麼」。

  蒲晗卻是老神在在地一擺手,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誒老哥,你這就沒意思了。現在這情況你還看不明白嗎?說是要我們三個人對質,實際就是等著我來揭穿你們呢。不然怎麼你們都被綁上了,就我沒有?」

  「對於你們想要搞事的心,以及這種有趣的挑撥手段,我是真的持肯定態度的。但現在,局面都發展成這樣了,再悍跳就沒意思了。不如愉快地打出GG,好歹還算輸出風采不是。」

  蒲晗連珠炮般地說著,說完看了眼抱著胳膊坐在旁邊,一臉看戲樣的徐徒然,又驀地壓低聲音:「而且吧,你跟這個叫徐徒然的,可能還不熟,不太瞭解她。她耐性很差的。你拖得越久,下場越慘。真的。」

  他說得那叫一個煞有介事,那高大男人卻是更懵了,又懵又氣,張口結舌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聲音:「什麼叫悍跳,什麼叫我和她不熟?我和她早在慈濟院的時候就認識了。我……你……你這不是賊喊捉賊……」

  他口頭表達似乎不是很利索,說到後面竟有些磕磕絆絆。蒲晗嘲諷地笑了一下,張口正要再說些什麼,餘光忽然捕捉到一抹晃動的影子——

  他愕然轉頭,這才發現那個短髮女生不知何時已經解開了手腕上的束縛,正一面甩著手腕,一面大踏步地朝著徐徒然走去。

  徐徒然坐在原位,不慌不忙地抬頭:「有事?」

  「我懶得和他們逼逼。」短髮女生乾脆道,「你是徐徒然,你的真實傾向為混亂、秩序、天災、野獸。你是今年七月加入慈濟院的,作為院內等級最高的全知,我曾經經手過你的個人資料。因為混亂和秩序在你之前從未在任何一人身上共存過,為避免引起其他人注意,我給你改成了天災、永晝和野獸。登記的素質分別為『無敵可愛小玉兔』和『白雪公主』……」

  短髮女生抱起胳膊:「這些應該足夠證明我身份了嗎?不夠的話,我還可以繼續和你說些別的。」

  徐徒然緩慢眨了眨眼,剛要說話,一旁的高大男人忽然像是受了什麼刺激,猛地從座位彈了起來,動靜之大,將旁邊的蒲晗都嚇了一跳。

  受他動作影響,椅子也哐啷一聲翻在地上,刺耳的聲音在空曠房間內迴蕩。徐徒然抿了抿唇,耐著性子看了過去,「你也有事?」

  「……嗯。」那高大男子頓了一下,神情竟顯出幾分侷促,「她……她剛剛說的話,是有問題的。」

  短髮女生聞言,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嗤了一聲。蒲晗看他那樣兒,也是有些好笑,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那高大男人繼續,莫名其妙地看了過去:「那你倒是說啊。還愣著幹嘛?」

  高大男人「嗯」了一聲,語氣遲疑。倒是徐徒然,不緊不慢地發了話:「你別光欺負他。三號他和你倆不一樣,他很內向的。」

  說完朝著高大男人點了點頭:「你別緊張。按你的思路來,慢慢說。」

  男人小幅地點了點頭,這才慢慢地開了口。而一旁的蒲晗,則是再次愣住了。

  什麼三號?所以在你心裡是連號都編好了是嗎?而且你都說他內向了,那還有什麼好討論的啊,直接票出去啊。世界上會有內向的蒲晗嗎?根本不存在的好嗎!

  還有,這男的怎麼回事啊?你是在上課的乖乖學生嗎,沒人問你你就不敢說話??

  蒲晗只覺這傢伙的表現簡直槽多無口,說他是「蒲晗」都是給自己抹黑的地步。但不得不說,對方接下去的發言,還是很合他心意的——

  「剛才,這位,嗯『女蒲晗』的發言,有很大的漏洞。」他一字一頓認真道,「當時是『我』提交了你的資料沒錯。但真正做出改動的,並不是我,而是菲菲。她這點完全說錯了。」

  蒲晗一聽這話,當場給拍了兩下手掌以示讚同。那短髮女生卻是沒忍住冷笑出了聲:

  「不是吧,至於這麼咬文嚼字嗎?菲菲當時和我是一體的,她在改動,不就相當於我在改動嗎?」

  「你少給自己貼金了。」蒲晗不假思索,「我媳婦關你什麼事。要我說,所有人裡,就你的存在最離譜,連性別都對不上號好嗎?來,聽我的,先把她投出去!」

  短髮女生這回是真給氣笑了:「你還好意思說?我變成這樣敢說和你沒關係?我要不變成這離譜的模樣,還能有你冒充頂替的機會?」

  「還有,誰是你媳婦了?你才閉嘴。再貼菲菲當心我揍你。」

  短髮女生不客氣地說完,轉身咚咚咚地再次走到椅子旁坐下。蒲晗咧了咧嘴,眼神卻是冷了下來。

  他抓了抓頭髮,向後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行,既然大家都堅持要對跳,還討論什麼呀。徐徒然那根石矛不是能戳死可憎物嗎?大家挨著上去碰碰不就行了?」

  「關於這點,我之前其實試過。」徐徒然冷靜抬手示意,「他倆碰到石矛都沒什麼反應。

  「真要說的話,現在唯一還沒碰過這東西的,就是你。」

  蒲晗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默然三秒後,方在短髮女生好笑的目光中倏然站起,快步走到石矛跟前,伸手用力往上一抹,旋即炫耀似地舉起自己完好的手掌,朝四週一揮,又蹬蹬蹬地回到了位置上。

  「自證完畢。」他將手放了下來,「順便確認下,你這石矛對鐵線蟲起效嗎?」

  「這我還真不確定。」徐徒然老實道,「起碼在附身人類的狀態下,是不會起效的。」

  這是實話。在香樟林時,附身於人類的江臨一樣可以拿著石矛走來走去,而附身於可憎物的匠臨,碰到一點就要哇哇大叫。而在這個域內,徐徒然無法完全確定「姜臨」是以什麼樣的形式存在,自然也不知道石矛能否起效。

  所以石矛對他們三人無害,並不能百分百證明他們的身份。

  但同時,他們三個又都表現出了全知傾向的能力,且無法直接對彼此進行閱讀。蒲晗看另外兩人的過往,只能看到一團泥似的東西,而經徐徒然確認,另外兩人也是同樣。

  不同的是,另外兩人可以通過閱讀徐徒然,連帶著看到些許關於蒲晗的信息。然而這除了加重他們各自對蒲晗的懷疑外,沒有任何作用。

  畢竟,沒有誰在一睜眼睛,發現自己改頭換面,身份還被人取代之後,還能平心靜氣地對那個取代自己的傢伙保持客觀。

  徐徒然只慶幸這個域裡現在只有她和蒲晗在。要是再帶一個菲菲,這仨怕不是這會兒已經打得頭破血流。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菲菲在這兒,想要確認蒲晗身份,估計也不是什麼難事。

  思及此處,徐徒然不由暗暗嘆了口氣。而另一頭,就在她走神的工夫,三個「蒲晗」的討論已再次熱火朝天地展開,用的卻還是之前耍的那一套——

  翻舊事。各種角度地翻舊事。從小學就開始的學渣擺爛到和菲菲的愛情長跑,從八歲掉旱廁到十八掉水坑。各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被翻了出來,也不知咋想的,一個個的還專翻自己黑歷史,激烈到彷彿在拿八卦打鬥地主。那個短髮女生發言尤其彪悍,要不是徐徒然及時叫停,她能直接把車開到和菲菲那啥的當天……

  ……雖然她是真的挺好奇,蒲晗是怎麼做到進行到一半就直接被救護車給拖走的……

  「那什麼,我覺得,你們這樣辯,好像沒啥意義。」徐徒然在「好奇心」和「效率」兩者之間搖擺了幾秒,終究還是咬牙選擇了後者,「你們說的事,對方基本都知道。」

  除了便宜她旁聽一堆八卦之外,好像沒別的作用的了。

  「……」三個「蒲晗」一想也是,悶著臉各自回到座位上,再次陷入沉默。

  徐徒然克制地閉了閉眼,試著幫他們開拓思路:「你們……我是說,真正的蒲晗。在慈濟院就職挺久了,還是個全知,就沒接觸過什麼類似的案例嗎?」

  蒲晗呵了一聲:「有啊。真假美猴王。」電視台裡經常放。

  徐徒然:「……」

  她揉了揉額角,嘆了口氣:「這個我記不太清了。他倆是後來是怎麼分辨出來的來著?」

  短髮女生:「把假的打死,剩下的那個就是真的了。」

  徐徒然:「…………」

  這法子真好,我喜歡。

  只可惜,法子雖好,現在用不上——徐徒然之前已經用「撲朔迷離」檢驗過,三個「蒲晗」對她都沒惡意。這樣看來,會存在三個同時自認「蒲晗」的存在,或許另有原因,直接打死未必是個好方法。

  本以為讓他們仨對質,能獲得什麼有價值的結果。為此,徐徒然還特意提前設下了「自證者只能說出真話」的隱形規則——不過礙於能力限制,她所能規定的「真話」,也僅限於表達者自認的真話。只能避免刻意撒謊而已。

  現在倒好,謊言確實是沒有。八卦倒是一堆一堆的,宛如一筐子瓜,鬧得徐徒然頭疼。

  尤其不知誰又挑起話頭,他們直接無視了徐徒然的叫停,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八卦鬥地主——不同的是,他們這回紛紛選擇拋棄自我,走向更大的舞台,拿來拍桌子的都是別人的八卦……

  原因似乎是因為,他們認為全知傾向未必能閱讀到其他全知通過閱讀獲得的信息,所以這一類信息更能體現作為「蒲晗」的真實性。但在徐徒然看來,真正的理由只有一個。

  ——上頭。

  耳聽著他們越扯越遠,她望著三人截然不同的側臉,腦海中忽然湧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張口剛想說些什麼,忽聽那個高大男人斷斷續續又孤注一擲地開口:「我知道楊不棄曾為了試驗藥水剃光自己的頭髮!」

  「害,誰不知道,那藥水當時還沒成功。他戴了一個月帽子。」蒲晗立刻跟上,「我還知道他剛入院的時候還為了任務穿過女裝!」

  「大粉裙子嘛,誰不知道一樣。」一旁的短髮女生不甘示弱,正要補上其他細節,忽似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向徐徒然,「你剛才想說什麼來著。」

  徐徒然:……

  「沒事。那不重要。可以先放放。」徐徒然默了一下,擺了擺手,「楊不棄穿的大粉裙子……還有嗎?有點什麼細節沒有?」

  其他人:……

  恰在此時,房門忽然被輕輕敲響。徐徒然忙快步走了過去,看見門口橫放著一瓶酸梅汁,小粉花從後面探出頭來,跳到飲料瓶上,驕傲地叉起兩片小葉子。

  雖然因為看不清路而耽誤了一點時間,但它還是成功送到了!

  徐徒然也不負期待地搓著它腦袋好一通誇,誇完了,又轉頭看看房間內陷入停頓的三人,略一沉吟,再次看向那朵小粉花:「你再幫我跑一趟吧。幫我拿一罐薯片回來。」

  小粉花不假思索地用力點了點頭,從飲料瓶上跳下來,舉起葉片就要跑。屋內蒲晗挑了挑眉,忍不住道:「你認真的嗎?我們這邊都快打起來了,你就只想著吃薯片?」

  徐徒然:「……」

  她一手按住小粉花,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有道理。」

  跟著鬆開手指,將小粉花往前一推:「還要一條曼妥思。」

  小粉花像是腳上裝了小轉輪,她一鬆手就呼啦啦地跑了。徐徒然抿了抿唇,關門回身,正對上另外三人一言難盡的目光。

  她無所謂地拍了拍手,抬起眼眸:「都下頭了?」

  「爭那麼久連瓶水都沒有,是個噴子都下頭了。」蒲晗抱起胳膊。徐徒然笑了下,走向自己的背包,從裡面拿出三小瓶未拆封的礦泉水,一一扔過去,待三人都接住了,方道:「現在你們搞清了嗎?誰才是真的蒲晗?」

  蒲晗拋了個「明知故問」的眼神給她,擰開瓶蓋灌了一口。短髮女生握著水瓶沒有動,再次發問:「所以你剛才到底是要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忽然想到個事。」徐徒然打開屬於自己的酸梅湯,緩緩道,「我和蒲晗曾經提過,我之前去過一個香樟林。」

  「我知道,為了去找楊不棄。」短髮女生立刻道。

  「還從那裡帶出了石矛。」蒲晗補充。

  「並救出了被困在那裡的人。」高大男子喟嘆,「真好啊。」

  徐徒然深深看了他們一眼。因為時間問題,她並沒有告知蒲晗更多關於香樟林的事,也不知道蒲晗從方可那裡已經瞭解到了多少。然而有一點,她現在不得不提:

  「在那個域裡,存在著兩種特殊的存在。一種穿著白熊布偶裝,一種穿著黑熊布偶裝。兩種熊的性格與能力完全不一樣,但本質上,它們其實是一體的。」

  徐徒然豎起兩根手指,朝內合在了一起:「它們都是域主的化身。是域主從自己身上剝離出來的一種『人格』。只是因為域內特殊的機制,它們才能以個體的形式存在。」

  「……」蒲晗動作一頓,緩緩將礦泉水放了下來,「你的意思是……」

  「你認為我們也是相似的狀況?」短髮女子接口。

  「只是一個猜測。」徐徒然攤手,「但這樣不就說得通了嗎?蒲晗覺得自己的能力被削弱,但這或許正是因為,他的力量被分散到了你們身上……」

  不,說不定那個一直跟她交流的「蒲晗」,也不是完整的。他有可能是主體,也有可能只是「碎片」之一。

  蒲晗進入了域,並因為這裡的機制,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分裂成外貌性格各不相同的三份——說不定還有更多。這些碎片都保有本體的記憶,且不知道其他碎片的存在,所以才會鬧出這樣的烏龍。

  「還是不太對。」思索片刻,那個高大男子卻搖了搖頭,「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你沒有出現類似的狀況?」

  「說不定我也有啊,只是我的碎片還沒有冒頭。」徐徒然道,「又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你們一樣,發現被頂替立刻就要衝上來打假。」

  ……這倒也是。

  三個蒲晗各自盤算了一下,發現還真是如此——假設現在還存在另一個「徐徒然」,那按照原版的行事風格,比起立刻搞清真假問題,她確實更可能選擇暗中搞事……

  「但還是不對。」高大男子小聲道,「同一批只有四個新人。」

  現在已經很明確了,四個新人,指的正是他們四個。徐徒然和蒲晗是初始F組,現在升到U組;另外兩個則是初始U組,初考後沒有變動。從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沒有其他的新人了。

  「這就不清楚了。也有可能是因為你們的傾向是『全知』,所以才被針對呢?」徐徒然道,「或者你們能找到更好的解釋?」

  ……那暫時倒還真沒有。

  不過這樣說來,這個機制存在的意義,又是一個值得探詢的問題。

  蒲晗「嘶」了一聲,再次抬手抓了抓頭髮:「也就是說,我們現在的情況,其實就類似於……誒那故事叫什麼來著……」

  他稍微卡殼了一下,另外兩人已心領神會地接口,恰好同一時間,蒲晗自己也想了起來——

  蒲晗:「《二十四個比利》。」

  短髮女生:「《致命ID》。」

  高大男子:「《霸道甜愛之雙重迷情》……」

  話音落下,另外兩人紛紛譴責地看了過來。高大男子愣了一下,忍不住低聲道:「瞪我幹嘛。敢說你們沒看過?初中那會兒的租書屋,你藉口幫菲菲還書看了多少……」

  「行了,不要再提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蒲晗故作鎮定地擺了擺手,彷彿不久前那個拚命掀自己老底以自證身份的神經病不是自己一樣。一轉頭,卻見徐徒然正露出思索的表情。

  「《致命ID》那片子我知道,講什麼多重人格的,我聽朱棠提過。」徐徒然皺了皺眉,「《二十四個比利》,那是什麼?」

  「是一部紀實小說,也是以多重人格為主題的。」蒲晗解釋道,「主人公就叫比利,體內分裂的人格有二十四個之多。且這些人格,有男有女,性格與身份都大不相同,甚至每一個都會有自己單獨的興趣、人生經歷、擅長的東西,有的連口音和國籍都不一樣……」

  ……?

  徐徒然頓了一下,忽然叫停:「等一下,你說『單獨的人生經歷』,是什麼意思?」

  「就是他們會有自己獨立的過去。」蒲晗道,「或者說,是他們相信自己所擁有的過去。」

  徐徒然:「……」

  「所相信的過去。」她喃喃著這句話,心中忽然一動。

  她想起自己在F組寢室時,所接觸過的那些「練習生」。

  各自不同的經歷,卻匯集在同一個地方。莫名其妙地朝著同一個目標而努力……

  再聯繫一下那個《合併吧,家人們》的節目名,徐徒然腦子裡忽然浮出一個奇異的猜測。

  顯然高大男子也已與她想到了一處,臉色瞬間一變。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現在所在的,相當於另一個《致命ID》的片場?」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只是和電影不一樣。這裡歸一人格的方式,並不是通過互相殘殺,而是……」

  「而是選擇合適的『碎片』,將他們重新拼起。」徐徒然淡淡接口,霍然抬起眼睛。

  「也就是所謂的,『成團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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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6 01:55: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三章 您的全自動麻雀捕捉器,正在積極運行中~

  ……成團出道?

  高大男子咂摸了一會兒這個詞,忽似想到了什麼,正要舉手發言,旁邊蒲晗忽然「啊」了一聲。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那些『顏色』就說得通了!」

  他飛快地說著,轉向另外兩個「蒲晗」:「你們應該也看得到吧?其他人身上的混雜色塊?」

  短髮女子愣了一下:「你是說那種混合彩色橡皮泥一樣的東西……」

  「對對對,就那個!」蒲晗抬手打了個響指,順勢將瀑布似地斜劉海往後一甩,「你們注意到沒有,大多數練習生,他們的『顏色』裡都有很深的一團!」

  說是「深」,不如說是「髒」。是與其他顏色格格不入的一團異色。

  蒲晗一開始也搞不清那種混雜的色塊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這是身為全知的他,能從那些練習生身上讀到的最「深層」的東西,也是唯一能讀到的東西,所以他一直堅信,這東西必然有著特殊的意義。

  而現在,在徐徒然「成團出道」的啟發下,他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最終能夠成團的,只有D組和G組。而這兩組,顏色中的深色部分基本都比其他兩組少。」蒲晗說著,驀地轉頭看向徐徒然,「還有,你記得我們遇到過的那個U13嗎?」

  「現在是D13。」徐徒然不緊不慢地點頭,「他本來在U組徘徊很久,今早卻一下通過考核,升到D組了。」

  而蒲晗也說過,他之前看到U13時,他的「顏色」也混有很深的色塊,今早再看,卻一點都沒有了。

  至於是「因為通過考核所以深色消失」,還是「因為深色消失所以通過考核」,這個他們一時就無法確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色塊的變化,再結合「成團出道」的新概念,基本可以推出一個新的結論——

  「不止是『拼湊』。」蒲晗深深呼出了口氣,「他們還在『除雜』。」

  那些「深色色塊」,正是這個節目想要排除的部分。只有剔除得差不多的練習生,才有成團的資格。

  而再聯繫姜思雨一家之前的狀態,那些「深色色塊」所代表的東西,也呼之欲出。

  「鐵線蟲。」高大男子臉色微變,「那些練習生,他們身體裡莫非都混有鐵線蟲?」

  「或者說是曾被鐵線蟲污染的部分。」短髮女孩認同地點頭,「我們三個雖然也能從彼此身上看到『顏色』,但看到的顏色都很純粹,沒有混雜其他的。」

  至於徐徒然以及其他工作人員,蒲晗們如果嘗試對其進行閱讀,得到的還是正常的閱讀效果。這種正常,放在這種環境下反而顯得有些反常,但考慮到他們大概率並未被「切片」,這種不同倒也說得過去。

  「還有一件事,我之前就挺好奇的。」蒲晗又道,「為啥最高等的組別有兩組?D和G這個代稱,又到底是啥意思……」

  高大男子聞言,立刻舉起了手。蒲晗一言難盡地瞟他一眼,擺擺手:「你說你說。」

  高大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立刻道:「是這樣的。之前徐徒然不是說,姜思雨的父親與祖父,聯合起來壓制了全知鐵線蟲嗎?從某種意義來說,就是這三人『混』成了一體……」

  「那或許,這兩個組別,分別指代的就是她兩個家人?」

  高大男子說完,一旁短髮女生立刻叫出了聲:「Dad和Grandpa!會不會用的就是這倆首字母!」

  「有道理。」蒲晗一拍手掌,「那麼剩下的兩個,U組和F組……」

  「F等級最低,混有的深色也最多,身份應該是最不做好的。」短發女子道,「U組的普遍顏色分佈情況較為樂觀。但成員之間個體差異很大。而且它等級比較高,還是升到最高組別的必要過渡……」

  「所以F應該是一個否定詞。比如False、Fail、Fuck之類的。」蒲晗接口,「U所代表的程度應該好一些。也許表示的是『待觀察』、『待定』之類的意思?」

  「Unkown嗎?或者Uncertain?」高大男子試探著開口。

  似乎也說得過去。這幾個詞也確實在初中生的詞匯表上。蒲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聽旁邊響起「喀啦喀啦」的聲音,一轉頭,才發現徐徒然不知何時已經打開了一桶薯片,正坐在椅子上優哉游哉地嚼。

  一邊嚼,還一邊興致勃勃地盯著他們看,那表情彷彿在說,「講得不錯,再來點」。

  蒲晗:「……」

  注意到蒲晗微妙的眼神,徐徒然平靜回望,將薯片桶朝他們遞出去:「要嗎?小花剛帶回來的。」

  小粉花正趴在她腿上休息,聞言高興地跳了起來,沖著蒲晗揮葉子。

  ……不是,重點難道不是我們在這熱火朝天地討論,你在旁邊吃薯片?摸魚也不帶這麼明目張膽的吧。

  「我提供了思路啊。」徐徒然理直氣壯,「你們後面不是討論得很好嘛,多流暢。一看就是一家人。」

  她一個外人湊什麼熱鬧。正好在旁邊休息休息,多省力。

  「哦對了。」她又夾起一片薯片,順口道,「等討論完了,能再給我講講楊不棄光頭和穿大粉裙子的事嗎?偷偷告訴我就行,我不跟他講是你們說的。」

  三個蒲晗:「……」

  所以你還打算跟他講是嗎!

  *

  不過話說回來,哪怕對徐徒然開會開到一半就跑去摸魚的行為相當鄙視,蒲晗也不得不承認,她這一套操作確實非常漂亮。

  指的當然不是徐徒然摸魚的事。蒲晗指的是這整件事——

  平心而論,假如當初收到警告紙條的人是自己,他還真不確定自己會如何做。但無論如何,一番四下的觀察與試探是少不了的。一來二去,不知道要耗去多少時間。

  徐徒然倒好,直接把所有人拉了個討論組。一朵小粉花來回跑兩趟的工夫,他們吵也吵完了,共識也達成了,關於節目組的進一步推測也有了,就差再找些線索和證據了。

  這進度,蒲晗是服氣的。

  他們現在唯一還沒有絲毫觸及的,只剩下那個神秘的觀眾評審團了。假設他們目前所有的猜測為真,那麼這個評審團肯定和姜思雨有關係,就是不知道姜思雨目前是怎樣的狀態。

  徐徒然對這點倒是很看得開。

  「如果姜思雨真的和評審團有關,那麼她現在應該已經察覺我們的到來了。」她邊哢哢哢地咬薯片,邊道,「那她的目的應當和我們一致,也就是盡快讓我們升到D組或G組,之後設法匯合。」

  起碼從當前掌握的情報來看,這是他們唯一可能與姜思雨匯合的途徑。至於更多的細節,以及要如何將分為碎片的蒲晗拼起,這個估計得等正式與姜思雨見面後才能確定了。

  「但我還是有些擔心。」高大男子略顯憂心,「假如正像我們猜測的,那些『深色色塊』代表的是被污染的部分,那豈不是說,這樓裡大部分練習生,實際都不『乾淨』?

  「而且那隻鐵線蟲還是全知傾向的。也不知它現在是個什麼狀態,萬一它之後再利用這點,搞出點什麼事……」

  「關於這點,我其實也有點擔憂。」短髮女生抱起胳膊,「但既然姜思雨敢將他們都關在這棟樓裡,那想必她應該有自己的遏制手段和祛除方法吧?」

  「可不是。」蒲晗伸了個懶腰,隨手抄起放在旁邊的薯片桶,往裡瞟了一眼,嫌棄地皺眉,又給放了回去,「而且吧,這種問題,我們現在光擔心也沒啥用啊。就算我們知道它是危險的,又能怎樣?難道還有法子能直接將被污染的部分剜出來嗎?」

  ……也是。

  高大男子抿了抿唇,無奈地點了點頭。一旁徐徒然看了看練舞室內的掛鐘,拍拍手站起身來:

  「行,那今天就先這樣吧。正好到飯點了。大家先去餐廳……嗝。」

  她話未說完,沒忍住先打了個嗝。蒲晗幸災樂禍地看她一眼:

  「讓你摸魚吃零食。看吧,吃撐了吧。」

  「我也沒吃多少啊……」徐徒然咕噥一句,說完又打了個嗝。忙拿起飲料連灌了好幾口,好不容易壓了下去,眼底的困惑卻是更深了。

  因為就在方才,她腦海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七萬點。解鎖獎勵功能——信仰盒子免體力體驗卡X1,總時長48小時。可分批使用。】

  ……搞得徐徒然莫名其妙,看了下面板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又漲了好多作死值。

  怎麼說呢。就很困惑。

  又爽又困惑。

  *

  餐廳在另一座大樓,走過去也需要不少時間。再加上本來時間已經不早,因此等徐徒然他們抵達餐廳時,那裡已經空了不少。

  三個蒲晗都沒浪費時間,抓住機會拚命觀察四周的練習生,一方面是為了佐證之前的猜測,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能否再獲得更多線索。徐徒然雖沒全知,卻也跟著東張西望,目的卻不在觀察,更像是在尋找什麼。

  找了一番,毫無所獲。徐徒然心中不由犯起嘀咕。在晚飯結束,與短髮女子結伴回到新寢室後,她終於忍不住問了句:「對了,之前和你一組的,那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呢?她睡哪個位置?」

  「漂亮女孩?」短發一愣,「長什麼樣的?你說清楚些。」

  「黑裙。」徐徒然比劃,「大概……這麼長的裙子。頭髮也很長。」

  「黑裙子?那我沒見過。」短髮女生仔細回憶一下,搖了搖頭,「我們屋裡沒有誰是穿黑裙子的。」

  徐徒然:「……誒?」

  「你確定她是U組的人嗎?」短髮女緊跟著問道,「或者你確定她是個女的?」

  U組同樣分男女寢室,而且一共就分兩間。要麼徐徒然搞錯了組別,要麼對方是個女裝大佬,不然她不可能對這人毫無印象。

  這話一下把徐徒然給問懵了。她垂眸認真回想,這才注意到,她似乎從未在黑裙子的身上看到過明確的號碼牌。

  她之所以會認為那女生是U組的,是因為她之前總跟在那個編號曾為U13的練習生後面,僅此而已。

  是被遮住了嗎?還是自己沒留心?徐徒然皺了皺眉,發現自己一時竟無法確定答案。

  似是注意到她的沉默,短髮女子主動道:

  「不過好像升入U組之後,參加考核是會給換衣服的。也有可能你看到的是考核剛結束的哪位?等晚上大家都回來了,你再好好認認?」

  徐徒然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將小粉花和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扔到了自己床上。正要往上爬,環視一圈四周,又好奇道:「其他人呢?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

  「應該是有考核。」短髮女生認真道,「我昨天看到她們在對彼此的時間地點來著。」

  考核內容是需要保密的,但時間和地點卻不用。有時彼此對一下,基本就能判斷誰和自己是一組的。從她打探到的消息來看,有的通知還會規定必唱曲目,所以需要提前排練。說不定還要自己提前編舞。

  「編舞?」徐徒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編什麼舞?」

  「到場景內跳的舞啊。據說是會提前給要求的。比如風格啊、舞種啊之類的……不過我也才經歷過一次考核,不清楚具體情況啊。」短發女子說著,坐在了自己的床鋪上——她的床鋪位於下鋪,恰好是徐徒然的斜對角。

  徐徒然神情變了幾變,默默爬回了自己床上,開始整理床簾。

  她不認為評審團會故意卡她的升級——假設他們真的和姜思雨有關的話。但她同樣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收到些奇奇怪怪的舞蹈要求……

  算了,管他呢。跳舞嘛,蹦跶就完事了。問就是自由戰舞。

  徐徒然充滿自信地想著,熟門熟路地在床簾範圍內制定了國土規則,又幫正在拚命擰瓶蓋的小粉花打開礦泉水,穩穩擺在床頭小桌子上,跟著便朝床尾湊了過去。

  床尾上方的牆面上,同樣有一扇很小的窗戶。不過和徐徒然的上個寢室不同,這裡的窗戶已完全用報紙糊了起來,還糊得挺厚。

  在回來的路上,短髮女生就曾告訴過她,說這小窗據傳是上一個睡這兒的練習生封上的,因為她每天晚上,都能感覺到從窗戶外面投來的視線。有好幾次,她從睡夢中驚醒,還會看到窗外擠挨著一群麻雀,有一晚甚至看到了一隻正在試圖打開窗戶往裡鑽的野貓……

  「據說當時那窗戶都被推開一小半了,那貓半個腦袋都已經探了進來。」短髮女生說得煞有介事,「可嚇人了。」

  徐徒然當時聽完,心裡就一個念頭。

  還有這種好事?

  所以趁著現在有空,她趕緊就把糊窗戶的紙都撕了,並且愉快地決定,今晚不鎖窗戶。

  反正床鋪是她的國土,那貓鑽進來也沒法出去。四捨五入,等於她就要有貓了。

  只可惜,徐徒然想得是挺好,等報紙全部撕完了她才發現,這扇窗戶外面還被加了金屬條。欄桿中間細細的,也不知道那貓還有沒有本事再鑽進來。

  不僅如此,窗戶外面還空蕩蕩的,一隻麻雀都沒有。徐徒然不死心地湊到窗邊等了一會兒,望眼欲穿。想了想,她乾脆從背包裡掏出薯片罐,將僅剩一點的碎屑都抖出來,打開窗戶,倒在了窗檯外面。

  似是察覺到了她在幹嘛,外面的短髮女生遲疑開口:

  「雖然不知道你招那些髒東西幹嘛,不過如果你真的很想要麻雀的話,放你那個崽崽花都比放薯片有用吧。」

  正在愉快泡礦泉水的小粉花聞言一僵,徐徒然伸手按了按它的腦袋,思索片刻,卻又認真點了點頭。

  「你說得有道理。」

  說完,她再次打開背包,掏出三個銀盒子,反復比對一番後,將最不值錢的狐狸擺件放到了外面。

  狐狸擺件:……

  我做錯了什麼。

  佈置好誘餌,徐徒然一邊逗弄小粉花一邊繼續等待,等了大概近十分鐘,仍舊沒見到一隻麻雀。她不解地皺眉,正琢磨著要不要用筆仙之筆去替換狐狸擺件,無意中看了下作死值面板,整個人又是一懵。

  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又莫名其妙漲了一千作死值。

  「……」這一下一漲的、一下一漲的,饒是徐徒然虎得一批,也不由有些凌亂了。

  雖然以前也有過天降作死值的經歷,但這天降得太頻繁了也……

  沉默幾秒,短髮女生聽見徐徒然的聲音從床簾裡傳了出來:

  「蒲晗二號,問你個事。」

  短髮女生:「?」

  徐徒然從床簾中探出個腦袋:「假如你有一天發現,自己的銀行卡裡,突然開始自己漲錢。還是像韭菜一樣,一茬一茬地長。你會怎麼想?」

  短髮女生:「……」

  沉吟片刻,她謹慎開口:「正常思路來說,我會認為是某個金主搞錯了銀行卡號,或者是我想像中失散多年的豪門爹媽終於要履行他們的撫養義務了。不過考慮到我的精神狀態,我應該會先確認一下自己的行為,保證自己沒在精神失常的情況下做出某些傷天害理的事。」

  比如誘拐綁架勒索之類的。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轉念一想,自己也不是會做那種缺德事的人。遂放下心來,帶著那朵小粉花,高高興興地爬下床,準備去外面找小野貓了。

  正好蒲晗二號也想申領個和她一樣的床簾,便跟著一同出去。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唯有被徐徒然遺忘的狐狸擺件,安安靜靜趴在窗戶外面,目光悠遠,生無可戀。

  它的斜上空,一隻胖乎乎的鴿子正振翅飛來,空蕩的眼窩中透出毫不掩飾的貪婪,兩隻腐爛到脫皮的爪子長長地探出來,直直朝著那隻狐狸擺件抓去。

  誰想還未靠近,一條黑色的觸手忽然從旁邊竄出,閃電地捲上它的身軀,用力將它拖到了一旁。

  整個流程,不過電光石火之間。

  ……又一隻。

  徐徒然窗口附近的牆壁上,一個人影正四肢貼牆,宛如壁虎般趴在那裡。如果徐徒然在在這兒,她一定能認出來,這就是她念念不忘的大漂亮。

  而這會兒,這位穿著黑裙的大漂亮正一動不動地趴在那兒,掩在長髮下的面龐微微抬起,露出的卻不是皮膚,而是湧動的黑暗。

  從那充斥面部的黑暗中,數條黑色的觸手正延伸而出,在空中愉快地舞動著。每一隻觸手的末端,都卷著一隻尚未來得及消化的無瞳麻雀,或是鴿子。

  ……這位置真好。

  ……食物,一個接一個地過來。

  她歡欣地想著,內心充滿質樸的喜悅。在狐狸擺件驚恐的目光中,她繞著它爬動起來,換了個更順心的位置,順便將一隻攥在觸手間的「麻雀」,完全粉碎成煙霧,滿意地送入了口中。

  *

  同一時間。

  某間寬敞的多媒體房間內。

  階梯式的座位上,分散著坐著不少人。房間的最前面是一塊巨大的白色銀幕。屏幕上,畫面又分為六格,背景都是相似的陰森可怖,每一格內卻都是不同的主角。

  這是一場直播。一場練習生考核的「直播」。

  所有觀眾都正專心致志地望著那塊大屏幕,時不時會敲下手中的機器,發送一些實時彈幕,以表達自己的觀點。包括但不限於——

  【我看好U35。她看著很有爺爺的風範。】

  【U40加油!你就是我心中的好爸爸!】

  【好糾結啊,我感覺U21和U16表現都很不錯!】

  【打臉了!U15進步太大了吧!她上次看著還很不可靠的!】

  【U15絕對黑馬。這表現不晉級說不過去。】

  【加一。不過我在糾結應該把她歸到爺爺組還是爸爸組。】

  ……

  中間視野最好的位置上,姜思雨正緊繃著一張小臉,一臉嚴肅地瞪著眼前的大屏幕。

  旁邊有人湊過來,小聲開口:「老大。這次依舊只能取前二嗎?」

  姜思雨閉了閉眼,克制地點了點頭。那人旋即「嘶」了一聲:「這有點可惜啊。這次幾個候選都挺不錯的樣子。」

  「我知道。」姜思雨睜開雙眼,語氣無奈,「也是奇怪。以前一組考核能選出兩個能升級的都勉強,怎麼今天優質的候選那麼多。」

  而且不止這一次了。前兩次考核,同樣出現類似情況,搞得他們投票都糾結很久。

  「這也算是好事吧。」旁邊人輕聲道,「畢竟現在那些『小動物』都越來越活躍了。也不知道爺爺定下的規則還能約束它們多久。如果放寬晉級的限制,說不定能加快成團的速度……」

  「每批只能取前一前二,這是一開始就定下的基礎規則。忽然改動,對整套秩序本身就是動搖。」姜思雨不認同道,「而且一下冒出那麼多優質練習生,這本身也是種反常。在搞清理由之前,貿然放寬限制未免太衝動了。」

  說起來,徐徒然和她的同伴也進域了來著——姜思雨抿抿唇,隨手在面前本子上劃了幾筆。

  最好能盡快安排兩場考核,讓他們升到D組,不然礙於規則,她連匯合都沒辦法匯合……

  姜思雨默默想著,不由自主咬緊了嘴唇。恰在此時,直播終於結束。她被旁邊人推了下方回過神來,忙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拿起手邊的小蜜蜂:

  「各位評審請注意,接下去進入投票環節。每個人一共擁有四票,兩票是D組票,兩票是G組票,允許棄票,允許多票投一人。票數最高的前兩人將獲得晉級資格,並根據投票情況,被歸入D組或G組……如果出現平票情況,將會由特邀爸爸團以及特邀爺爺團,進行家人助力投票……」

  同樣的台詞,聽久了難免生厭。周邊座位中有竊竊私語聲響起,姜思雨沒好氣地以視線一一掃過,目及之處,男女老少,應有盡有。

  略一停頓,姜思雨深吸口氣,再次提高了聲音:

  「那麼接下去三分鐘內,就是你們的投票時間。請珍惜你們手中的權利,為了最終的勝利而努力吧——」

  「在座所有的,姜思雨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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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6 01:55: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四章 蒲晗:論有病,我是專業的!

  徐徒然是在當晚入睡前,拿到她的第二次考核任務卡的。

  同樣是在隔天九點,練舞室。對曲目和舞蹈都沒有任何要求,只非常誠懇地建議徐徒然「放鬆就好,隨意表現」。

  就差沒把「哪怕你唱跳是坨翔我們也會讓你晉級」的黑幕發言明著寫出來了。

  徐徒然看了具體的任務要求,也很放心,開開心心地蓋上被子睡覺——當然,睡覺的時間她也沒打算浪費,一番精打細算後,徐徒然在睡夢中登入了「信仰盒子」。

  她上次進入「信仰盒子」,還是在前往香樟林的那個晚上。實際也沒相隔多少天,但當再次落在傑森家的屋頂上時,徐徒然望著已十分熟悉的城市一角,仍是不免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隨著她的到來,這個以傑森為主角的小世界又一次開始循環運轉。徐徒然駕輕就熟地在盒子裡刷起日常點數任務,同時看了下當前的信仰點數。

  目前持有信仰點數3000點,能折合成1500步數。而徐徒然正好新得了「信仰盒子免體力體驗卡」,就說先進來試一試。

  免體力體驗卡,顧名思義,就是可以讓徐徒然在信仰盒子內活動時,不必再額外消耗體力。目前徐徒然持有的體驗卡總時長為48小時,這個時間是按現實時間來算,可分批使用——這對徐徒然來說無疑是相當劃算的。

  先前由於需要額外消耗體力的副作用,徐徒然在信仰盒子內活動的時間都相當有限,收獲的上限也較低。而現在,假設她睡一覺需要八小時,她完全可以將這八小時都用在信仰盒子內,結合盒內世界時間流速快以及會循環的特點,足夠她一次就撈得盆滿缽滿。

  不過徐徒然也沒真打算將一晚上就耗在信仰盒子內——她總惦記著,要再去一次混亂之徑。

  雖說這個域似乎對登入升級空間有所限制,不過好在,徐徒然手裡還留著一次百分百登入機會。她本想著要將這機會留給秩序之宮,但既然現在情況有變,那用在混亂之徑上也不算虧。

  唯一的問題是,百分百登入機會只有一次。如果她進入混亂之徑卻無法一次升到辰級,那等於白搭。這就是為什麼徐徒然要先進入信仰盒子——她打算再好好攢一波,等確認可折合的點數足夠她飈到混亂辰級了,再一次性用掉。

  想法倒是沒啥問題。

  只是不知道為啥,當天晚上,卻偏偏出了點問題。

  「……你沒事吧?」

  第二天早上,餐廳內。蒲晗望著坐在斜對面的徐徒然,微微挑眉:「你臉色好像有點青。」

  徐徒然沉默地看他一眼,將沒動幾口的早飯推遠了一些,面上難得顯出幾分懨懨。

  「她胃不舒服。」短髮女子幫著解釋道,「昨晚就開始了。半夜還因為這個醒了一次。」

  「這麼嚴重?」蒲晗詫異,「別是真的吃撐了吧。」

  徐徒然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垂著眼眸,不想說話。

  短髮女生的話還算給她留面子了。事實上,她昨晚可不止是「醒了一次」那麼簡單——她醒來之後,直接衝到盥洗室,乾嘔了半天。

  什麼都吐不出來。但莫名就是覺得漲漲的,胃部隱隱作痛,還有些犯噁心。

  她當時本來正在信仰盒子內刷任務刷到飛起,愣是被這種不適給驚醒。等之後再躺會床上,卻是連進信仰盒子的力氣都沒有了,抱著被子迷迷糊糊,直到天快亮了,才勉強又睡了一會兒。

  再次醒來,胃已經不痛了。那種又脹又反胃的感覺卻揮之不去,搞得她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

  「別是吃傷食了吧。」高高大大的蒲晗三號面露擔憂,「你睡前又吃零食了?」

  徐徒然真的很想說,我吃沒吃你們還不知道。然而想想對方也是好意,便只是抿唇搖了搖頭,隨手拿起桌上的酸奶,三兩口給吸扁了盒子。

  胃不舒服就要喝酸奶——這事還是以前楊不棄和她說的。雖說這種域裡特供的食物,也別指望能提供些什麼特殊的營養價值,但心裡安慰的作用,好歹還是有一些的。

  起碼徐徒然是真覺得舒服了一些。

  她呼出口氣,抬眸看向另外三人,略一思索,輕聲開口:「對了,問你們個事。」

  三個蒲晗:「?」

  「你們,等於是彼此的切片。」徐徒然沉吟道,「那假如你們其中一人不舒服,會影響到其他人嗎?」

  三個蒲晗:「……???」

  他們面面相覷,顯然有些驚訝徐徒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蒲晗最先反應過來:「你不會是覺得,你的胃疼,是因為……另一個你?」

  「猜的。」徐徒然扯了扯嘴角,臉色依舊不好看。

  不光是因為突如其來的難受。還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一覺醒來發現又飆升了快三千的作死值。

  其實之前作死值自己一茬一茬漲的時候,徐徒然就有在猜測這裡是否還有其他的自己存在了。但想想反正漲作死值也不是什麼壞事,也就沒管。

  但現在,又出現了莫名的不適——這就讓她有些在意了。

  她不認為這是自己導致的問題。天知道,要在一個域裡吃傷食,那簡直比撞鬼還難得。而萬一這不適是來自分裂體之間的彼此感應,那問題可能就有些嚴重了。

  前提是,分裂體之間,確實存在著類似的感應機制。

  所以她特意多問一句。

  面前三人卻是面露相似的困惑,一時無法給出答案。也難怪,畢竟他們進域之後就一直給注意保護自己,受過最重的傷害,可能就是來自徐徒然的綁架與威脅了。

  蒲晗思索片刻,有了主意。

  他張口問了徐徒然兩個問題。

  一個是,「我們這桌子,你能給加個防窺膜嗎?」

  另一個是,「楊不棄給的急救藥,你有帶在身上嗎?」

  徐徒然點了點頭,心頭浮起一絲不妙的預感,跟著便見他笑了一下:「行。」

  然後就見他從桌上挑了個比較漂亮的盤子,優雅地打量半天,滿意地點了點頭。

  下一秒,直接往頭上一拍。

  再下一秒,頂著滿頭的紅色,沖著徐徒然比了個拇指:

  「檢驗過了,沒影響。」

  徐徒然:「……」倒也不必這麼拼。

  她神情復雜地將急救藥遞了過去,嘴巴張開又閉上,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個,謝謝?」

  「不客氣。」蒲晗用過了藥,開始擦去頭上的血跡,忽然「誒呀」了一聲,面上露出懊悔。

  「失策了。」他轉向旁邊的高大男子,「剛才應該砸你的。」

  徐徒然:「……」

  她一言不發地收好藥瓶,再一看邊上的短髮女生。發現對方居然還在認同地點頭。

  也不知是在認同蒲晗的行為,還是再讚同他的話。

  而作為差點被拍盤子的那個,高大男子對此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難道整張桌子就自己覺得這個行為有點毛病嗎?

  徐徒然一時陷入沉默。不得不說,和蒲晗一起行動的好處就是,總能讓她感知到自己正常的那一部分。

  無論如何,起碼蒲晗已經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給出了答案。徐徒然暫時也沒再糾結這個問題。她內心實際還是有些懷疑自身份裂體的存在,但時間有限,就算要找,也只能等從考核回來之後。

  這次考核,四人中只有徐徒然和蒲晗輪上。他們之前已經對過了時間地點,兩人正好是同一組。

  因此,在用完早飯後,他們兩人直接便前往了考核地點。剩下蒲晗二號和三號,在餐廳內多逗留了一陣方結伴離開,決定利用多出來的時間,再好好找找關於當前域的線索。

  中途短髮女生還拐去了工作人員的辦公室,去拿昨天申領的床簾。抱著東西往外走時,餘光恰好瞥見一個陌生的身影,正蹲在旁邊的玻璃牆前,一動不動。

  通過玻璃的反射,短髮女生看到了他胸口的編號。F30。

  那是一個看上去約莫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染著一頭藍毛,劉海處挑染著一撮紫色,蒲晗同款瀑布斜劉海,在殺馬特的方面上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人靜靜地蹲在玻璃牆前,似是正出神地看著什麼。短髮女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什麼都沒看到。正好一個工作人員從另一頭走過來,看那殺馬特小哥一動不動,還特意問了兩句。那小哥訥訥地抬頭,說話的聲音小之又小,短髮女子只隱隱聽到幾個字——「有貓」、「沒眼睛的貓」。

  看樣子對方似乎也看到了那些無瞳的小動物。短髮女子有些好奇地探頭,正見對方被工作人員勸說著,從地上扶了起來,一步一晃地往遠處走去。

  出於好奇,短髮女生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隨著那個殺馬特與工作人員轉過了下一個拐角。而就在她離開不久後,又一個練習生路過相同的地點,忽然停下了腳步。

  「……啊,有貓。」他盯著玻璃牆看了一會兒,語氣古怪地喃喃開口。

  「有眼睛的貓。」

  *

  另一頭。

  和上次考核一樣,徐徒然與蒲晗在抵達相應樓層後,就見到了負責接引的工作人員,被對方一路引著,前往真正的考核地點。

  練舞室門口,已有另外三個練習生等在此處。都是男性,編號分別為U12、U31、U59、U40。其中U12看著不過初中生年紀,U31和U40均是樣貌俊朗的中年人,U59年紀則要更大一些,兩鬢已見白色。看著倒還挺精神。見徐徒然和蒲晗二人過來,幾個成年人還頗為禮貌地打了招呼。

  徐徒然一看這陣仗,大致就明白了——自己這回,多半是擠掉了哪個男性練習生的位置,被硬塞進來的。

  畢竟女性的U組成員,昨天已經有過一次集體考核。如果按照正常規律,自己應該等下次她們集體考核時再跟著一起。再結合那張任務通知上明晃晃的黑幕發言,她有理由懷疑姜思雨這會兒正牟足了勁把自己往D組拎。

  而就在她暗自琢磨的同時,工作人員開門。前頭幾位練習生魚貫而入,徐徒然墊在最後,連忙跟上,而就在她進入練舞時的瞬間,身後房門砰地關上,同一時間,無聲的黑暗罩下,四周卻霍然亮起瑩瑩的綠光。

  兩個中年男人明顯因這變化而僵了一下,少年與老者反倒十分鎮定。蒲晗本來還好,直到他注意到牆上掛著的紅色長袖旗袍。

  蒲晗其人,對喪屍怪物啊什麼的都接受良好,唯獨對這種紅鞋子紅旗袍之類的東西有些過敏,見狀不由倒吸了口氣——誰想下一秒,更讓他笑不出來的場景出現來。

  那紅色旗袍,彷彿活物般,開始左右飄蕩起來。

  隨著它的飄動,身後牆上隱隱有字跡露出。但因為旗袍移動的速度很快,移動時還在不住揮動袖子,再加上光線昏暗,以至於幾人瞪大了眼睛,也難以一次看清藏在後面的字。

  ……更別提旗袍移動間,領口的上方還時不時會有一張人臉浮現。嚇人是一方面,關鍵是每次出現都會讓人不由自主地看過去,一來二去,更容易錯過藏在後面的信息了。

  「尋找……碎片……」

  「拼湊……」

  「歌……舞……」

  幾人麻著膽子瞪大眼睛,也只能窺見隻言片語。就在蒲晗琢磨著要不要試著摸一下那旗袍時,旁邊一個影子忽然竄出——

  一把薅住了那旗袍的領子,直接給拽了下來。

  拽下來還不夠,還把自己隨身攜帶的琴盒給壓了上去。原本正拚命掙扎的旗袍登時消停下來,徐徒然嘖了一聲,沒好氣地往上踩了一腳,抬頭看向牆面,飛快地念出了上面的幾行字。

  「『請在場景內尋找屬於『她』的日記碎片,拼湊出她最愛的歌曲,找出對應唱片或磁帶進行播放。並在對應歌曲的伴奏下,進行自由舞蹈。』」

  徐徒然連珠炮般唸完,又四下掃了一圈,確認沒有遺漏線索,方嘖了一聲,拎起琴盒,直起身來:

  「任務確認。可以走了。」

  說罷,率先朝著房間的另一頭走去。

  背包抱在懷裡,身體還略有些弓起。

  餘下幾人:「……」

  他們的目光在徐徒然的背影和仍舊貼在地上的紅旗袍之間轉來轉去,顯然一時都不知該作何反應。默了幾秒,方聽蒲晗找補般地笑了下。

  「她今天身體不好。胃不舒服。有點暴躁。」他一邊說著,一邊推著旁邊人往前走,「沒事,事情解決了就好嘛。來來來,往這邊走……」

  這次考核用的「場景」很大,不止一個房間。事實上,他們一開始所在的,甚至不能稱為一個房間——因為光線太暗,所以他們一開始都沒認出來。那裡其實只是一個比較寬敞的玄關。

  玄關內空蕩蕩的。一面牆上掛著紅旗袍,一面牆上鑲嵌著鏡子,鏡子下面是空蕩蕩的鞋櫃。其餘幾人四處檢查一番,確認這裡確實沒有任何線索了,方跟著徐徒然走進下一個房間中。

  與之前的任務不同。這次是明確要求練習生收集線索,而蒲晗即使擁有全知,也無法直接讀出所有碎片的所在,最多只能看到這場景內曾經發生的「故事」,進而做出些推測——礙於此,他暫且只能跟著其他人一起,老老實實地通過翻找來獲得線索。

  玄關處連著的就是客廳,這裡的光線要更亮一些。頂燈發出昏黃的光芒。客廳內左右各開著四扇門。其他幾人進去後,見徐徒然已經在電視櫃下翻找起來,便自覺地散開,打算去其它房間尋找線索。

  不想其中一人手剛要碰到門把,便聽徐徒然語氣平平道:「那裡是衛生間。」

  「沒事。」那個中年男子立刻道,「我不怕髒……」

  「馬桶上面坐著個男人,手裡還拿著剃鬚刀。」徐徒然頭也不抬道,「當心他割你。」

  「……」那人聞言,默默收回了手。下一秒又聽徐徒然道:「衛生間對面的雜物間裡有上吊的人……哦,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她話未說完,便聽一聲劇烈地關門聲響起。另一個中年男子靠在門上,臉上露出驚恐未定的表情。

  年貌僅為初中生的U12見狀,悄無聲息地往徐徒然旁邊靠了過去。編號為U59的老者哈哈笑了兩聲,看向徐徒然:「四扇門你都看過了?還有兩扇後面是什麼?」

  「左上是廚房,裡面有個穿圍裙的男的,正在到處找食材。」徐徒然悶悶道,「右上是一個坐在輪椅裡的女人。」

  ……聽描述都挺普通的。但放在這個環境裡,就很不普通了。

  蒲晗暗嘆口氣,明智地決定現在這客廳裡活動。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因為很快,徐徒然就從電視機的後面,掏出了一隻紅色的高跟鞋。

  高跟鞋內藏著一張紙條,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

  【安全的房間,只有穿上正確的鞋子才能抵達。而我的另一半,離我必不會太遠。】

  「……簡單來說,就是集齊一雙鞋子後,就能解鎖下一個可探索的房間吧。」一個中年男人搔了搔後腦勺,「所以我們既需要找日記碎片,也需要找鞋子……唉,真有點麻煩。」

  誰說不是呢?

  徐徒然克制地閉了閉眼,起身靠在了牆邊——她方才蹲太久了,感覺胃更不舒服了。

  既然已經確定了目標,餘下幾人行動也變得俐落起來。畢竟都是經歷過不止一次考核的,很快就都找到了節奏,各自劃分了一片區域,開始埋頭認真找尋。

  老者不適合彎腰,就在一個酒櫃裡扒拉,從一個抽屜中找出一盒藥,正要眯眼細看,正好蒲晗從旁路過,隨口道:「治精神分裂的。」

  老者一驚,詫異回頭:「你認得出來?」

  蒲晗謙虛地笑了一下:「在這方面,我比較專業。」

  老者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肅然起敬:「你是醫生?」

  「差不多吧。」蒲晗低頭翻起另一個抽屜,頭也不抬道,「我有證的。」

  雖然是精神病的診斷證明書。

  老者不明覺厲地再次「哦」了一聲,原地等了片刻,見蒲晗沒有再開口的意思,便帶著幾分茫然離開了。

  徐徒然左右看看,見無人關注自己,便悄沒聲地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若無其事地用腳往下用力一踩,將一隻從椅子下面探出的青白手掌死死踩住,跟著打開背包,一手伸到裡面,面上卻露出幾分遲疑。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蒲晗悄悄靠了過來:「你還不舒服啊?」

  徐徒然臉色陰沉地點了點頭,拉開背包給他看——只見裡面,滿滿當當塞了一層酸奶。

  蒲晗:「……你啥時候搞到這麼多的?」

  「去餐廳前,我在自動販賣機那兒待了一會兒。」徐徒然悄悄將背包合上,「我在這裡喝酸奶是不是不太好啊?」

  蒲晗:「……」

  倒不是不行,就是有些破壞氣氛。

  而且作為一個內定人選,當著其他陪跑練習生的面摸魚,總好像有些欺負人。

  「我覺著也是。」徐徒然為難地嘶了一聲,跟著下定決心般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蒲晗:「?」

  「我到其他房間去。」徐徒然語氣堅定地說著,「避開其他人就好了。」

  ……???

  可你是不是有哪裡搞錯了,其他房間都有鬼所以我們才躲到這兒……哦對你是徐徒然啊那沒事了。

  就在蒲晗還在欲言又止的時候,徐徒然已經打定主意,帶著包悄無聲息地從離她最近的那扇門溜了出去。

  臨走前沒忘再朝藏在椅子下面的鬼手再踩一腳。

  鬼手:……??

  鬼手很懵逼。它明明在往裡收了啊,這也要踩的嗎??!

  蒲晗目送著徐徒然離開,轉頭看見正五指扭曲在地上扒拉的鬼手,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她今天不舒服,所以有點暴躁。」

  說完好脾氣地抬腳,將已經被踩扁了的鬼手往裡踢了踢。

  鬼手:……我謝謝你啊。

  *

  而就在一眾練習生認真面對「考核」時,所有畫面,都同步投放到了多媒體房間的大屏幕上。

  階梯式的座位上,所有姜思雨都非常自覺地挪到了前幾排。幾乎是在徐徒然露臉的瞬間,就開始齊刷刷地往屏幕上刷彈幕。

  徐徒然摔打個旗袍都能刷「姐姐好酷」、徐徒然坐著休息都要刷「姐姐保重」、看到徐徒然一背包的酸奶,雖然不理解但還是刷了一排心心抱抱小玫瑰。

  行為之莫名其妙,連坐在側面區域的爸爸團都看不下去了。屏幕上很快就有異色的彈幕跳出,用箭頭指向其他幾名選手:

  【姜思雨們,你們可能的爹在這兒,謝謝。】

  雖然沒哪個姜思雨願意理他就是了。

  這也沒辦法。分裂後的個體,在某些情緒或需求上的表達往往更加極端。尤其是那種即使分裂也能保持統一的喜好——越統一,就表示本體在這方面的偏好越穩固。性格上的某些特質亦是如此。

  這也是姜思雨們按照爺爺要求,打造了這一系列「考核場景」的原因。

  這些場景,基本都是從姜父以及姜老頭中的記憶中提取整合而來——作為兩個身經百戰的高階能力者,各種詭異的域,自然經歷得不少,隨便掃一掃就是一整套的無限流素材。

  在這種似曾相識且詭異極端的環境內,練習生們的表現與精神狀態,是姜思雨們重點觀察的指標之一。有些東西,哪怕沒有記憶也不會改變,而表現得越接近原版,也意味著這個練習生,越有晉級的可能。

  只可惜,這一輪的練習生表現再好都沒用——姜思雨在內心暗嘆口氣。真不是她偏心徐徒然……雖然確實也有點。

  主要是徐徒然和她的小夥伴和其他的練習生不一樣,他們缺少了失憶的保護。必須盡快安排他們離開練習生的活動區域。

  練習生的生活區域外,總有「它」的碎片在徘徊,而且最近,「它們」最近正越來越活躍,讓他們留在那兒,總歸讓人不放心……

  而讓他們脫離那裡的唯一辦法,就是趕緊讓他們按照規則晉級,然後加入評審團。

  姜思雨打定主意,抬起眼來,忽聽附近有人咦了一聲。

  跟著數條彈幕從屏幕上刷過:

  【奇怪。我記得另一隻高跟鞋明明就在沙發後面啊,為什麼沒有?】

  【對啊,好怪啊。是誰動過了嗎?】

  【等等,你們看沙發後面灰塵的印子!】

  【要死,那是不是個貓爪印!】

  【……!還真是!什麼情況!】

  【!!!你們看這邊!櫃子上面!】

  【有貓!這裡為什麼會有貓!!】

  整個多媒體房間瞬間嘩然。姜思雨猛一下站起,臉色登時一變。

  旁邊有人緊張地開口,才剛出聲,就被姜思雨叫停。

  「我知道。」她臉色難看地說道,「情況比我們想得更糟糕。那些東西……那些東西已經滲透進來了。我們得立刻採取措施。」

  「現在採取第二方案。優先保護已經成團的爸爸和爺爺。還有,設法往場景內傳達消息——」

  姜思雨咬牙:「來不及等姐姐她們過來了。得想辦法,立刻聯繫上她們才行。」

  *

  同一時間。

  面容腐爛、穿著圍裙的男人委屈地抱頭縮在牆角,而徐徒然,則大剌剌地佔據了廚房裡唯一一張小板凳,大馬金刀往上一坐,將一盒酸奶吸得咕咕響。

  就在此時,頭頂忽然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喵」。

  徐徒然:……

  她循聲看去,只見冰箱頂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貓。

  一隻黑色的貓。因為太黑了,以至於徐徒然一時間都分不清,它到底有沒有眼睛。

  那隻黑貓長得很健碩,膽子似乎也要大一些。在與徐徒然對上目光後,雖然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然而很快就穩住了自己,繼續探出頭來,甚至還有膽量沖她咧開嘴,威脅地露出一口尖牙。

  而徐徒然……徐徒然在盯著它看了一秒後,沉默地放下了手裡的酸奶。

  然後毫不猶豫,轉過頭去,發出一陣陣乾嘔的聲音。

  她也不知道為啥,在看到這貓時本能地就有些反胃。就像是連吃了幾個月炸雞的人,乍然又見炸得冒油的麵衣一般。

  表面看著很挑釁,實際後腳跟還在打顫的黑貓:……

  你禮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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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6 01:55: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五章 貓:你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

  時間倒回數分鐘前。

  身為蒲晗二號的短髮女,是走在路上時,突然感到不對勁的。

  就在不久之前,她親眼看到一個自稱「看到貓」的練習生被工作人員帶走,出於好奇,偷偷跟了一陣。直到看見那位工作人員將人帶進了閒置的休息室——沒過多久,就聽見休息室內有陌生的音樂傳來。那音樂不是很合她的口味,她也不知那兩人要在裡面耗多久,便先回去了。

  她抱著新領到的床簾,走在陽光明澈的走廊裡,眼前的光線忽然暗了一瞬。她以為是外面偶然有烏雲飄過,但很快就意識到,事實並非如此。

  天色在變暗。太陽像是盞孤獨的燈,被不見邊際的厚重雲層逐漸吞噬。這才上午九點多,天色已經陰沉如暮色降臨,又染著一層昏黃,彷彿暴雨將至。

  短髮女生驀地停下腳步,似有所感地轉頭,正見外面灌木窸窸窣窣地晃動,一隻隻野貓從中鑽出。又聽見空中傳來撲啦啦的聲響,三三兩兩的鳥雀拍著翅膀從空中落下,接二連三地落在院內的懸鈴木上,密密麻麻,宛如大片倒長的果實。

  像是放棄了隱藏。所有的小動物都大剌剌地停在了玻璃牆外。瞪著一雙雙空蕩蕩的眼眶,靜靜與她隔牆相望。

  短髮女生警覺地後退兩步,又聽旁邊有腳步聲響起。循聲望去,只見不少練習生似也被外面的異狀吸引,紛紛靠了過來。不安的竊竊私語在周圍流轉開來,很快便有工作人員出現,試圖維持秩序,氣氛卻沒有絲毫的好轉,甚至更加壓抑。

  一股莫名的煩躁在心中翻湧來開,短髮女生往寢室走了兩步,忽似意識到什麼,驀地轉頭往那些練習生身上看去,神情頓時一變。

  ——所有的深色,都在湧動。

  她這才注意到,像是被某種力量所牽引,所有人體內的「深色部分」,都正宛如活物般顧湧,蠢蠢欲動。

  當然,也有部分人的「顏色」完全沒受影響。因為他們的體內完全沒有「深色部分」。但相較而言,這部分只是極少數。

  短髮女生敏銳地察覺到不對,雖一時搞不清其中邏輯,卻還是立刻衝到工作人員身邊,抓著她手臂猛晃,將那些體內完全沒有深色的練習生指給她看。

  「這個、這個……還有那邊的那個!他們和別人不一樣,都需要保護——阿抱歉。」

  望著因為自己太過大力而被直接扯斷的腐爛胳膊,短髮女生動作僵了一下,抬眸對上對方怨念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

  所幸對方也沒因此發脾氣,偷摸將手接過來俐落裝上,還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將短髮所指的幾個人全都一一記下。

  短髮暗鬆口氣,注意到更多的人正在往這邊聚集,忙逆著人流衝了過去,一路上東張西望,不住觀察著他人體內的顏色。

  她竭盡所能地將所有看到的「無深色版」練習生全都記下,不住報告給沿途看到的工作人員,就這樣一路小跑至走廊的盡頭,她的腳步忽然慢了下來。

  這條走廊裡,基本沒有什麼人在了。只在盡頭處,蹲著一個人。

  是那個挑染著一撮紫色的殺馬特。也就是之前當著她的面,被工作人員帶走的U30。

  他正蹲在地上,瑟瑟發抖。連帶著摻在體內的大團深色,都正如活物般顫動。

  短髮女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你在這裡做什麼?」抿了抿唇,她謹慎開口,「工作人員都在外面。都在警告不要朝外面看。」

  那人卻像沒聽到她的話,只不住顫抖著,喃喃開口:「我看到了貓。」

  「之前,就在這兒,我看到了貓。」

  「有眼睛的貓。」

  「有眼睛?」短發女生擰起了眉。她分明記得當時聽到的內容——當時這傢伙,明明說的是「沒眼睛的貓」。

  「……對、對。」U30愣了一下,瞪大眼睛點頭,「我一開始看到的,就是沒有眼睛的……」

  「可我剛才,離開休息室的時候。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他告訴我,貓其實是有眼睛的。他看到了,還把那眼睛拿給我看。然後我就想起來了,我看到的貓,其實也是有眼睛的。」

  他緩緩轉過頭來,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短髮女:「你知道嗎?貓的眼睛,其實不在眼眶裡。」

  「……」

  短髮女生無聲地看著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的直覺告訴她,這種時候,或許應該跑了。

  然而就像其他的蒲晗那樣,她怎麼都按不住自己該死的好奇心。短暫的沉默後,她一臉凝重地開口:「那你告訴我,它在哪兒?」

  U30定定地看著她,忽然扯了扯嘴角。

  「在這兒。」他說著,沖著短髮女生張大了嘴巴。

  只見其口腔深處,正藏著一枚顫動的、完整的眼球。

  ——同一時間,天色完全暗下。建築被徹底籠罩在了黑暗中。

  蒲晗二號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身後傳來人群動蕩的聲響,玻璃牆外,則如同海浪掀起,一層接一層地炸開野貓淒厲的尖叫——

  「喵嗷!」

  同一時間‧考核地點內。

  無視眼前黑貓尖銳的慘叫,徐徒然直接一手七號冰砸下,將貓貓當場變成了一坨貓貓冰。

  世界,頓時安靜了。

  反胃的感覺,也總算好些了。

  徐徒然呼出口氣,坐回小板凳上,拿起之前喝一半的酸奶,一邊嗦,一邊若有所思地盯著面前的貓貓冰。

  這玩意兒還挺靈活,方才在房間裡輾轉騰挪飛來飛去的,她試著攻擊了好幾次都失手,廚房內的圍裙男還在旁邊不斷尖叫,吵得徐徒然心煩意亂。差點沒祭出「絕對王權」。

  最後是用撲朔迷離的主動效果進行了一次1.5秒的強控,再追加七號冰進行輸出,才總算將對方凍上——整個過程不算太難,但對於現在還在鬧反胃的徐徒然來說,是有些吃力了。

  這種東西為何會出現考核場景裡,這她不清楚。但她本能地意識到,這不是一件好事——節目組對小動物們嚴防死守,不可能會將它們放入以選拔為目的的考核場景中。

  然而現在這裡出現了一隻貓。沒有眼睛的貓。

  這意味著什麼?是節目組,或者說,是姜思雨的防禦出問題了嗎?

  徐徒然暫時想不到答案。她望著面前的貓貓冰,略一思索,還是走上前去,打算整個打包帶走,然而就在她手伸出去的瞬間,眼前忽然彈出一行模糊的大字:

  【姐姐……快……離開……】

  徐徒然:……?

  那字看上去像是浮在空中的,圓圓的打印字體,看著有些熟悉。徐徒然皺了皺眉,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又見更多的字跡憑空出現。

  【趕緊……離開……】

  【我們是……雨……】

  ……???

  字跡十分模糊,中間很多字都看不清。

  徐徒然微微偏頭,忽然想起自己是在哪裡看到過類似的字體了。

  彈幕。她曾看過自己第一次考核的視頻回放,那視頻上飛馳而過的彈幕,就是這種字體。

  「姜思雨?」她望著熟悉的「姐姐」稱呼,若有所思地開口。

  彈幕很快就給出了回復:

  【是我……】

  【姐姐……聽我說……】

  【我告訴你……通關……帶著其他人走……】

  【還有,切記……不要看……】

  不要看?

  徐徒然微微挑了挑眉。她大概能猜到這個「不要看」是和小動物有關,不過她之前已經看過好幾回,除了漲漲作死值,似乎也沒什麼問……

  還沒等她想明白,腦海中忽然響起了一聲久違的提示音。

  危險預知的提示音。

  那聲音短且急促,稍縱即逝。下一瞬,忽聽前方又傳來喵的一聲。

  恰在此時,模糊的彈幕散去。徐徒然猝不及防,目光對上面前瑟瑟發抖的圍裙男NPC。

  他抱頭縮在牆角,從黑貓出現後就一直沒有挪動過。而方才那聲突兀的貓叫,正是從他口中溜出。

  再下一瞬,在徐徒然愕然的目光中,他倏然抬起頭來,原本還屬於正常範圍的嘴巴一下張到極限。一顆濕漉漉的無瞳貓頭從中探出,同樣對著徐徒然大大張開了嘴——

  那口腔的深處,是一隻眼珠。

  一隻黃色的眼珠。

  徐徒然毫無準備,正好與那眼珠對上視線。電光石火間,眼前似有某種疾光撲面而來,穿透眼睛直直刺進大腦。緊跟著則是一陣刀剮一般的刺痛,彷彿某種活物,正以極快的速度在大腦中遊走。

  徐徒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痛楚逼得連連後退幾步,內心第一時間就現在自己周圍圈定了一方國土。下一秒,便見那隻黑貓完完整整地從圍裙男的嘴裡鑽了出來,原本空蕩蕩的眼窩中,分明亮起了兩點微黃的光。

  ……被算計了。

  徐徒然猛地意識到這點。

  先前那隻被她凍住的黑貓,只是誘餌。眼前這隻,才是真正的攻擊手。

  心頭不由浮上幾分懊喪。而很快,更令她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

  那隻黑貓看也不看自己被凍成坨的同伴,徑自往前走了幾步。一隻前爪突然往地上一捺,周圍的地面上,立刻蔓開一層薄冰,更有根根尖銳的冰棱憑空而現,浮在空中,搖搖晃晃。

  ……???

  徐徒然顯然沒想到對面還有這一手,第一反應就是立刻制定規則進行防禦。誰想才剛要開口,大腦忽然陷入一片空白——

  真正意義上的空白。不知道自己要幹嘛,不知道自己該幹嘛。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這種空白的感覺稍縱即逝,不過轉瞬,徐徒然意識便又恢復正常。然而這一點點的反應時間,對她而言,已足夠致命——

  幾根冰棱已經近在眉睫,還差一點,就能刺中她的眼睛和臉。

  從徐徒然的角度,她甚至還能看見其中一根直逼眼睛而來的尖刺。

  這種時候,再想宣佈規則,絕對來不及。徐徒然只能趕緊後仰接翻滾,險險避開近在咫尺的尖刺。行動時分明感到腳下滯澀,等完全逃開後,她才發現,自己的腳下也已凍上一層薄冰,方才正將自己的鞋底與地面凍在一起。

  好在這層冰很薄,又脆。掙脫起來並沒有什麼困難——饒是如此,徐徒然仍是不由感到一陣慶幸。

  慶幸之餘,心中又騰起些古怪的感覺。先影響對手神智加以控制,再以寒冰進行攻擊……這套流程,未免太過熟悉。

  但現在不是細想的時候。對方的神智控制再來一下,徐徒然不確定會發生什麼事。懶得與對方糾纏,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搶在對方之前放了個控制,趁著對方陷入空白的一點五秒,閉眼悶頭連砸了幾發冰十八過去——

  黑色的晶體如狂獸般在不大的空間內橫衝直撞,耳畔很快便再次響起野貓刺耳的尖嘯。徐徒然不為所動地一直閉著眼,直到那聲音完全消失了,方停下手裡的動作。

  她沒急著睜眼,而是再次圈定國土,利用「絕對王權」給自己定下了「不准對視」的保護。佈置完成後,方睜開眼睛,面前只剩幾坨焦黑的灰燼。

  不管是先前被當作誘餌的那隻貓貓冰,還是之後出現的冰冰貓,都已在徐徒然狂轟濫炸下被燒得骨頭都不剩。連帶著那個圍裙男也遭了殃,區別只在於他的灰燼堆要比兩隻貓大上不少。

  徐徒然:「……」

  危機暫時解除,被強壓下的不適再度翻湧上來。徐徒然以手掩了掩嘴,又補了一條規則,宣佈「對她有惡意的存在不可藏匿」。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其他貓出來挨打,方真正放下心來。

  而那些圓圓的彈幕字體,也直到這時,方再次出現。

  【誒呀我的天,這個彈幕顯示功能終於穩定了!】

  【姐姐你聽我說,千萬不要看動物的眼珠!那很危險!】

  徐徒然:「……」

  謝謝提醒。

  剛看過了,是挺危險的來著。

  *

  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這回的局內彈幕,文字變得清晰不少。只是擔心會分散徐徒然的注意力,接下去的彈幕發言都很克制,基本沒有廢話。直接給了廚房內日記碎片的藏匿地點,並再次提醒徐徒然趕緊去找其他人匯合,抓緊時間一起離開。

  ……只除了個別,沒忍住又刷了兩句「666」和「姐姐好酷」。不過這種出現得也不多。倒不是姜思雨們不想刷,而是時機不對,刷了還要被其他姜思雨當面罵。

  徐徒然緩了緩呼吸,按照彈幕指引,迅速從冰箱裡找到一張撕下的日記,一面往外走,一面沉吟開口:「那個貓身體裡的眼睛,能複製人的能力?」

  這是她剛剛才得出的結論。雖然離譜,但方才那隻黑貓用來對付她的手段,分明就是她自己的撲朔迷離加七號冰。

  彈幕很快就給出回復:【第一次對視後,它能掌握能力者之前使用過的一到兩個技能。】

  徐徒然:「……」

  難怪之前一直強調不要對視。

  不過彈幕也說,他們掌握的只是之前的情報。現在「那東西」形態已經改變,他們也不確定這個能力是否也出現變化。

  這等於坐實了徐徒然之前的猜測。那些小動物正和鐵線蟲有關,或者說,就是鐵線蟲在這域內的某種化身。它們一直被姜思雨的防禦機制隔絕在練習生的世界之外,而現在,它們終於通過某種手段,攻破了這層防禦……

  不過徐徒然有一點不太明白——為什麼彈幕一直說「我們」?

  通過語氣,她能確定對面發彈幕的就是姜思雨。和她一起的還有誰?她的員工或家人們嗎?

  懷著這樣的疑惑,徐徒然快步走到了門邊。

  才剛將房門打開,便聽外面傳來一陣騷動——

  「別鬆手別鬆手!」

  「不是,它撓我!」

  「拎它,拎它後頸皮!」

  「趕緊找個東西把它關起來——」

  「……」徐徒然眉心一跳,推門出去,只見客廳內也正是一陣雞飛狗跳:

  一個中年男人正兩手箍著隻貓,一面怒吼一面盡力壓制,旁邊另一個中年男人拿著繩索,老者則拿著紙箱,看樣子都在伺機將貓捆起。蒲晗和那個小孩遠遠站在旁邊,兩手還捂著眼睛。

  徐徒然:「……」

  搞得她也有點想捂眼。不過純粹是因為沒眼看。

  她抿了抿唇,快步走了出去,剛抬起手指準備施放攻擊,那抱著貓的中年男人已經注意到她的存在。

  緊跟著,就見他二話不說直接衝了過來,將手中的貓往徐徒然背後的房間裡一扔,又一把將徐徒然拉過,火速關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耗時不過兩秒,旋即便見他長長呼出口氣。

  「總算丟出去了。」那男人如釋重負,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徒然,「妹子你啥時候進去的?沒事吧?剛找了一圈沒找見你。」

  「……沒事。」徐徒然被對方的彪悍驚了一下,略一停頓方道,「剛才那貓……」

  「自己鑽出來的。」另一人喃喃接口,驚魂未定,「它有眼睛。就長在它的肚子上。一隻很大的黃色眼睛。」

  黃色眼睛……徐徒然咂摸著這個詞,臉色變得更凝重了一些。方才姜思雨通過彈幕傳達的消息,立刻浮現在腦海:

  【眼珠才是它真正的攻擊手段!尤其是對練習生,會造成污染!】

  【如果其他練習生有任何不對勁,就讓他們唱跳以前的指定曲目!如果表現很差勁的,不要猶豫,直接打死!】

  ……就算你說直接打死,我也得知道什麼樣的能打死才行啊。

  徐徒然心裡犯起嘀咕,狐疑地打量起面前的中年男子,開始思考該如何壓著對方去進行一次額外的唱跳考核——跳不好命都沒的那種。

  還好,姜思雨還算是良心,沒將壓力都給到她這邊。虛空彈幕很快便再次出現,展示於所有人前,不同的是,這次彈幕換上了官方口吻,展示的信息也減去許多,只告知當前考核出現未知錯誤,需要所有練習生盡快退出。作為協助,他們會提供官方通關攻略,希望練習生們能盡力配合。

  這與其說是彈幕,不如說是公告。公告內同樣提到了「練習生如感不適,請立刻原地復習過往指定曲目」,只是略去了後半句話。

  不得不說,這些練習生的心理素質是真的都過硬。面對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件與建議,他們關心的問題居然就只有一個——那晉級的成績怎麼算?

  敬業如斯,徐徒然都想給他們鼓掌。

  發送彈幕的人顯然也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問,卡了一會兒後,只能很無奈地當場給出回復。徐徒然不在乎這些,便趁這機會將蒲晗拉到旁邊,三言兩語,分享了自己方才獲知的一切。

  蒲晗聽完,卻是一愣。

  「你的意思是,如果能力者與那種黃眼睛對視。那麼擁有眼睛的小動物,就能復刻能力者之前用過的兩個技能?」

  「也有可能是一個。似乎是存在時限。」徐徒然悄無聲息地將整個客廳都圈成了國土,一面揉著肚子,一面警覺地打量四周,「聽姜思雨的意思,那個全知鐵線蟲原本應該遭受了某種壓制,暫時無法使用這個能力。而這體現在它的形象上,就是沒有『眼睛』。而現在,一部分動物重新擁有了眼珠,還入侵到了建築內部,這很可能意味著它已做好準備,打算捲土重……蒲晗?」

  注意到蒲晗古怪的神情,徐徒然話頭一轉:「你怎麼了?」

  「我……剛想到一件挺重要的事。」蒲晗張了張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剛才應該也對視了。」

  徐徒然:「……?!」

  「而且在對視前,我正在試圖用『時光回溯』,還原找到的日記碎片。」蒲晗表情更加古怪,「雖說在這域內我被削得厲害,但這到底是個能力……」

  時光回溯,即可將外物身上的時間倒回,使其回到之前的狀態。技能可覆蓋的目標隨升級而擴大。在這個域內,蒲晗的這個能力頗受限制,回溯的效果時限很短。

  ……問題是,他不知道這個時限對鐵線蟲生不生效。萬一對方復刻走他的技能後,還給自動升級到完整版,或者是plus版,那這事情不就大條了。

  關於這點,徐徒然倒是有發言權。作為資深七號冰使用者,她能感覺到,那隻黑貓使用七號冰時,所制冰塊的質量與範圍完全閉不上自己,撐死就是一個閹割版。

  不過蒲晗的話還是引起了她的重視。她略一沉吟,和蒲晗打了聲招呼,獨自又去了一趟廚房。片刻後,又見她開門走了出來。

  「問題解決了。」她朝蒲晗比了個OK的手勢,「你不用擔心被貓剽能力的事了。」

  如果一發冰十八不能解決。那就來一次撲朔迷離,加一次七號冰,再搭一發冰十八。滅口,就是這麼簡單。

  蒲晗:「……」

  「太好了。」他鬆了口氣,「我本來還擔心它會利用時光回溯讓同伴復活……」

  「它是讓同伴復活了。」徐徒然肯定地點頭,「我進去時看到了三隻貓。」

  給她嚇得,差點又要乾嘔了。趕緊閉起眼睛來了套連招,等再睜開眼時,眼前就只剩三坨灰了。

  「那就好……」蒲晗再次鬆了口氣,鬆到一半,神情忽又是一變。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個事。」他驀地抬頭,表情莫名,「既然這個能力復刻,是原版鐵線蟲的能力。而所有的小動物,又都是鐵線蟲的化身……」

  「那你說,它們復刻到的能力,是僅限於這一隻使用呢,還是會同步共享給其它所有動物?」

  徐徒然:「……」

  問得好,我也想知道。

  她第一反應就是先去問問彈幕。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客廳角落方向,又是一陣驚叫。

  兩人警覺地對視一眼,立刻快步趕了過去。只一眼,二人便齊齊陷入了沉默。

  只見客廳的一角,那幾個練習生的旁邊。不知何時,又圍上了一圈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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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7 01:23: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家門

  ——要死。

  這個詞幾乎是瞬間就竄上徐徒然腦門。來不及細想,她當即開口,一句「禁止任何人與貓對視」才說一半,整個人就感到一陣呼吸困難。再加上看到這麼多貓以後導致的強烈反胃,徐徒然差點真的當場吐出來。

  意識到這條規則難以施展,徐徒然只得作罷。餘光瞥見某些貓身上逐個裂出的黃色眼珠,她心頭更感不妙,一面抬手放出七號冰,一面急急開口——

  「別看那些貓眼……」

  後半句話卡在了喉嚨裡。她頓了一下,忽然有些茫然。

  她剛才要說什麼來著?

  什麼都想不起來,大腦一片空白。意識像是壞掉了的電腦,瞬間黑屏。這種狀態也不知維持了多久,直到一陣疼痛從臉頰上傳來,徐徒然才驀地驚醒過來。

  「醒了嗎——醒了沒?」蒲晗的聲音在耳邊炸響,似乎是怕她聽不見,「醒了就快佈置防禦——我撐不了多久!」

  徐徒然:……?

  !!

  意識徹底回籠,她這才完全清醒過來。迅速掃過四周,徐徒然驚訝地發現,自己的位置不知何時已經被移動,此刻正與那四名練習生站在一處。

  換言之,也就是正處在一群黃眼貓怪的包圍之中。

  不及細究,徐徒然立刻動手,一面飛快砌起冰牆,將所有人圍在同時,同時又再次圈定國土,並定下「嚴禁出入」的死令——出於謹慎,她圈定的國土邊界位於冰牆的外沿,這樣一來,至少可以避免野貓直接撲上撓牆,這些冰牆也能站得更久一點。

  冰牆外傳來模模糊糊的尖利貓叫,此起彼伏,徐徒然只當聽不見。再看那幾個練習生,雙眼都瞪得大大的,面上無不透露出茫然與震驚。徐徒然還以為他們是被自己的冰牆嚇著了,連打了幾個響指讓人回神,卻見那名編號為U12的小孩歪了歪頭,不解地開口:

  「剛才……那些貓,為什麼都突然消失了?

  消失?

  徐徒然怔了一下。

  什麼消失?她確信在自己被控前後,那些貓都沒有移動過位置……

  念頭一轉,她恍然大悟地看向蒲晗,後者正蒼白著臉坐在地上喘氣,對上她的目光,虛弱地笑了一下。

  「我剛才臨時修改了他們對那些貓的認知。讓他們看不到那些眼睛。」蒲晗道,「還好,這法子能成。」

  他的屏蔽認知,只對非全知傾向,或是等級低於他的全知有用。因為知道這裡的鐵線蟲也是全知傾向,他本來還擔心這招無法生效。所幸,情況並沒有那麼糟。

  當然,如果僅僅是屏蔽那幾個練習生對貓的認知,他還不至於累成這樣。

  徐徒然回憶起剛剛的情況,心裡有了更深的猜測:「你剛才,難不成還屏蔽了那些貓的認知?」

  蒲晗喘息著點了點頭:「不屏沒辦法。」

  那些貓復刻了撲朔迷離的主動效果,可以主動對敵人施加一次1.5秒的控制。一次只能針對一人——單聽描述,似乎不是很致命。

  問題是,這屋裡的貓,不止一隻。

  徐徒然自己都沒少幹過連環控這種缺德事。更別提這裡那麼多貓,每隻都送個1.5秒,連起來四捨五入可以控到天荒地老。

  像方才,徐徒然就至少陷入了長達五六秒的空白,不設法解控,這局根本沒法打。蒲晗又沒別的招,只能冒險對貓出手,屏蔽了所有貓對徐徒然的認知。

  也多虧徐徒然一上來就吸引了全部的仇恨,所有的控制技全砸她身上去了。蒲晗暫時沒被針對,這才有機會逮個破綻翻盤。

  「但那些貓太多了……能力也不弱。」蒲晗疲憊地呼出口氣,「我不確定我的技能效果能維持多久。」

  言下之意,還是需要另找辦法。

  ……確實。

  徐徒然微微抿唇,也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聽姜思雨傳達的意思,他們想要脫離這個考核場景,只能按照流程完成任務。她能提供的最大幫助就是直接給通關攻略。而根據攻略,他們必須前往不同房間,拼湊完整的日記碎片,找出對應的歌,還要跟著跳舞……

  跳舞什麼的姑且不論。關鍵是要找東西。這意味著,他們不能死守在這裡。

  這些貓已經複製到了她的七號冰,撲朔迷離——目前來看只複製到了其中的主動效果。此外還復制到了蒲晗的時光回溯。這代表著現在圍在外面的,是一群能用冰、能控制,還能彼此復活的鬼玩意兒。這些見鬼的東西還會撓人、上牆、賣萌……

  哦,不對。考慮它們那一身的黃眼珠子,萌估計是賣不了了。但這些黃眼珠子也是問題,他們得設法避開……

  思及此處,徐徒然忽然想起一事,驀地轉頭,看向另外幾名練習生——因為發生在眼前的種種變故,他們的臉色都不算太好,但總得來說,都還算是鎮定。

  徐徒然視線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微微蹙起了眉。

  「保險起見,我想再確認下。在此之前,你們有誰和貓身上的黃色眼睛對視過嗎?」

  「……」幾名練習生面面相覷,紛紛搖了搖頭。

  徐徒然眉頭擰得更緊了一些。

  剛才蒲晗的認知屏蔽放得很及時,幾個練習生確實都沒來得及與貓眼對視。但再往前推,他們曾經共同面對過一隻白貓,還纏鬥了很久。總不至於一個都沒中招吧?

  似是察覺徐徒然眼中的懷疑,幾名練習生紛紛舉手自證——U12證詞最為可靠,當大家發現那貓不對勁時,作為在場唯一小孩,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旁邊的U59摀住了眼睛。而U59和U31,因為角度問題,都是側面看到那眼睛的,並沒有直接對視。

  這樣看來,唯一真正看到那隻眼睛的,只有蒲晗,以及曾經壓制那隻貓的U40。徐徒然不由警覺地朝後者看過去,不想U40卻一本正經地舉手:「說實話,我是真沒有看到。我視線被擋住了。」

  用他的話講,他當時只來得及瞟到個輪廓。還沒來得及細看,眼前忽然浮出來好多字,正好攔在他視線跟前,遮住了那黃色眼珠的大部分。

  「字?」徐徒然挑了挑眉。

  「彈幕。」蒲晗在旁補充,「大量的密集的彈幕。我當時也有看到一些。」

  正是那些彈幕,阻止了U40與黃色貓眼的第一次對視。之後,出於害怕,U40立刻移開了視線,並直接上手將貓制住,使其肚子上的眼睛一直朝著地面,因此後續再無人中招。

  真就彈幕護體啊……

  徐徒然嘖嘖稱奇。恰在此時,來自姜思雨的彈幕再次於空中浮現,徐徒然直接拿剛才的事問了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如果角度合適的話,我們可以繼續幫忙用彈幕進行遮掩。】空中文字逐行浮現,【但彈幕存在的時間有限,也無法自由調整位置。】

  換言之,能提供幫助,但這幫助並非百分百有效。

  徐徒然心裡也清楚,這種依靠大量文字堆疊的保護未必保險。而且那些鐵線貓完全通過可實施連環控制,來拖延他們的轉移時間。這樣一來,彈幕能起到的作用更小。

  還是得想想別的辦法……

  徐徒然閉了閉眼,忽似想起什麼,驀地睜開眼睛,跟著立刻打開了自己的背包,在裡面摸索起來。

  蒲晗甩了下劉海,好奇地看過來:「你找什麼?」

  「筆……啊,謝謝。」望著自己從背包中鑽出的小粉花,徐徒然動作一頓,一邊道謝一邊接過它雙手舉著的記號筆,捋起兩邊袖子,開始尋找能下筆的空地。

  她一隻手臂上本就畫著用來遏制幻覺的符文。此刻一露出來,那視覺效果,和半膀子花臂差不多了——其他人明顯是誤會了什麼,看向徐徒然的眼神瞬間就變了,彷彿在看密教大姐大。

  徐徒然渾不在意,挑揀著地方,用記號筆畫下了另一組符文,畫完後立刻轉頭看向蒲晗。

  「閱讀我。」她道,「能看出來什麼變化嗎?」

  「變化?什麼變……」蒲晗話說一半,表情忽然一頓。

  緊跟著,忽見他一下將半邊瀑布劉海撩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徐徒然,微微張大了嘴,好一會兒才詫異出聲:

  「我什麼都看不到了……你怎麼辦到的?」

  他目光滑下徐徒然新畫的一組符文:「和這些有關係?」

  「嗯。」徐徒然點了點頭,同樣低頭看去,「這是大槐花的上官校長教給我的……」

  這個符文是她從預知迴廊裡學來的,據說可以剋制全知。至於怎麼個剋製法,她沒細說。為什麼要告訴徐徒然,她自己也不清楚。

  因為有預感,所以就教了。這是她當時的說法。現在看來,這或許正是這些符文能派上用場的時候。

  徐徒然望著這組符文,大腦飛快旋轉。空中的彈幕也有了反應,紛紛請她將符文多露出一些,顯然也是對這東西充滿興趣。

  目前看來,這符文能夠阻攔全知的直接閱讀。至於能不能阻攔其他的效果,這個徐徒然無法確定,但假如有效的話,這對他們而言,無疑是極為有利的——那對於練習生的保護就可以直接通過這些符文來進行,她和蒲晗的壓力將大大減輕。

  至於貓貓怪的其他技能,則可以通過「絕對王權」來進行制約和防範……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些事情需要確定。

  「小姜總?」她試著對彈幕發問,「之前你說,『第一次對視後,它能掌握能力者之前使用過的技能』。那是不是說,之後的對視,就沒這個效果了?」

  彈幕很快就給出了回答,看上去也是不再顧忌其他練習生的存在了:【在複製到的技能失效前,它無法再從同一人身上獲得其他技能。】

  也就是說,復刻到的技能存在時效。而在時效過去前,不用擔心其他的能力再被剽走。

  這個認知讓徐徒然多少安心了些。蒲晗撩起劉海,跟著又問了句:「那復刻技能存在的時效是多久?」

  這個姜思雨就無法確定了。倒是另一種顏色的彈幕,突然飄了出來:【完整版最長可以持有七天。七天之內,它可以自主選擇丟棄。丟棄後即可從同一人身上重新複製能力。至於現在這種情況,我就不確定了。但持續時間和威力,肯定都弱於完整版。】

  和之前所見的那種圓頭圓腦的粉色彈幕不同,這條彈幕為深綠色,字體也更加方正硬朗。徐徒然懷疑這可能是姜思雨的爸爸或者爺爺。

  那條彈幕很快又補充道,能力者雖然不會在時限內再次被復刻能力,但和「它」對視,依舊免不了被它趁機窺探意識。「它」甚至還能利用這個機會,對人造成相當的精神打擊,因此,那些黃色眼珠,還是能避就避為好。

  徐徒然瞭然地點頭,忍不住又看了眼幾個練習生一眼。因為跟不上他們與彈幕的對話,那幾人已經在旁邊沉默很久了。

  和徐徒然二人不同。這些練習生,一旦與黃色眼珠對視,可不止是被窺探記憶那麼簡單——盡管姜思雨沒有明說,但徐徒然可以猜到,那些黃色眼珠,肯定會對這些練習生造成負面影響,嚴重的話,甚至能逼得姜思雨直接放棄這些人的存在。

  也不知光靠這一組符文有沒有用……或許,可以再結合些別的法子?

  徐徒然暗自思索著,忽似想到什麼,眼前驀地一亮。

  她突然想起來——曾經向她演示過獨特符文的,可不止是上官校長而已。

  *

  同一時間。

  考核地點之外,練習生生活區域內。

  蒲晗三號一路逆著人群尋找,等好不容易找到蒲晗二號時,正見對方從一處無人的走廊中走出來,手中還拖著個奇怪的東西——

  那東西足有一人高,花花綠綠的。蒲晗三號觀察了片刻才認出來,那是一個被用布包裹著的人。

  準確來說,是被用床簾包裹著,整個人裹得像一條毛毛蟲。毛毛蟲的中段,還栓了根繩子,將他手臂與身體捆在一起,蒲晗三號正是扯著整根繩,將他半拖半拉地往外拽。

  「……誒!」蒲晗二號忙迎了上去,「什麼情況?你手裡這是……」

  「危險人物。」短髮女堅定地說著,將繩子交到身材高大的男子手中,「千萬別鬆啊,別讓他跑了……工作人員呢?工作人員在哪裡?」

  她舉目四望,正好看見匆匆路過的厄南,忙沖她招了招手:「誒誒!這裡!我實名舉報,這裡有危險分子——」

  厄南這會兒正焦頭爛額,腳步亦是匆忙,直到聽到短髮女生的後半句話,方停下步子,頓了一秒,直接飄了過來:「怎麼回事?」

  「這個傢伙,他有黃色的眼睛!我懷疑他是被貓給感染了!」短髮女生有力拍了下被包得嚴實的練習生,神情變得嚴肅,「而且同樣的感染源,這樓裡還有一個,最好能趕緊將他找出來控制住。你們有監控嗎?」

  還有一個感染源這事,是她根據那練習生的話語推斷的。他本來看到的貓沒眼睛,是在被另一人提點之後,才認為「貓有眼睛」,甚至連自己身上,都長出了屬於貓的眼睛——

  根據她作為蒲晗的經驗,這應當屬於一種認知污染。而且是僅對練習生起效的污染。說得再獨斷一些,大概率只有那些體內帶有深色的練習生,才存在被感染的可能。

  這或許也能解釋,為啥當時她在看到U30喉嚨口的那隻眼睛後,除了片刻的頭痛之外,並沒有更多感受。出於謹慎,短髮女還是當場讓蒲晗三號又「閱讀」了她一遍,確認體內的顏色沒有任何變化後,方再次看向面前的厄南。

  厄南臉色凝重,躊躇片刻,回頭看了眼身後正因天黑而騷亂的人群,咬了咬牙。

  「小尤——」她叫住了一個行色匆匆的同伴,「幫我開一下廣播。我暫時走不開。你們兩個,跟我來。」

  她朝著兩個蒲晗點頭,帶著他們以及被打包的U30,快步返回了她自己的辦公室。門一打開,兩個蒲晗呼吸齊齊一滯——

  只見裡面正擠著一大群歪瓜裂棗的工作人員,不是缺鼻子少眼,就是缺胳膊少腿。滿滿當當塞了一室,有實在沒位置坐的,乾脆坐到了地上。

  「它們都是緊急躲進來的。」注意到兩人詫異的視線,厄南主動解釋道,「天黑得太突然了。它們的出現只會引起更大的不安。」

  工作人員的偽裝只存在於白天。天一黑,該是什麼鬼樣還是什麼鬼樣,讓這樣現出真容的工作人員去維持秩序,能不把人當場嚇出好歹就該燒高香了。

  偏偏這天暗得太快了。很多正在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都沒防備。為了避免造成驚嚇,只能都緊急躲到相近的辦公室,比如厄南這邊。

  這事也給其他人員造成了很大壓力。本來就是最需要人手的時候,現在一下那麼多人被迫退場,接下去的工作只能靠厄南這種相對平頭正臉、怪得不那麼明顯的存在。工作量直接翻倍。

  也因此,厄南皺緊的眉頭就一直沒有鬆開過。進入辦公室後,她立刻從櫃子裡拿出一條折起的毯子,交給短髮女生:「麻煩你,讓那傢伙站到這上面去。」

  短發女生將毯子展開一看,只見裡面是一個沒見過的符文。她趕緊將其鋪在地上,又與蒲晗三號一起推搡,硬是將那個被床簾包裹的練習生推到了符文中心。原本還在不停掙扎的練習生,立刻消停下來,站定在原地,再也不動了。

  倆蒲晗見狀,無不鬆了口氣。至於剩下一個感染源,暫時還沒什麼頭緒。厄南這兒也查不了監控,還好在座的工作人員多,大家立刻集思廣益地幫著回憶起來——其中一人忽然「啊」了一聲,試著報出了一個編號。話音剛落,忽聽房間內外,均響起滋滋的聲響。

  那聲音聽著,像是麥克風在調試。響了一陣,便聽一個縹緲的女生,從廣播裡傳了出來:

  「各位練習生請注意,現在播送一條緊急通知。」

  「臨時考核已經開啟,請各位練習生,立刻回到自己的寢室,或進入離你最近的任何一個房間。關閉門窗,拉上窗簾。不論聽到什麼動靜,都請不要打開。」

  「接下去,廣播內會輪流播放一些曲目。請根據你這段時間的練習,跟著音樂進行演唱或舞蹈。你的表現會被神秘攝像頭拍下,並作為日後的考核加分項。請務必認真對待。」

  語畢,廣播內又有陣陣音樂響起,如流水般傾洩而出——正是之前短髮女生在休息室外聽到過的陌生音樂。

  隨著音樂響起,門外的動靜似乎輕了不少。短髮女生好奇地探頭去看,只見原本十分不安的練習生們,突然變得冷靜了不少,正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上依次回房,有些甚至一邊移動,一邊哼唱起了歌。

  再看玻璃牆上。牆外依舊有鳥雀和野貓在虎視眈眈,朦朧夜色之中,依稀可見大片的陰影輪廓,陰影之中,又有大量搖曳的黃光,正如燈火般閃爍。

  而原本空無一物的牆壁上,則憑空多出了大片的符文,彼此相連,長長鋪開,宛如一道城牆,牢牢守在了所有人的前方。

  隨著音樂的播放,玻璃牆上的符文光芒也越來越強。短髮女生嘖嘖稱奇,收回目光,猶感到幾分不可思議。

  「指定曲目?原來是派這個用場?我之前怎麼沒輪到。」

  厄南心說你一共就參加了一次單人考核,還指定個什麼鬼;一面走到另一個櫃子前開始翻找,拿出本本子,拋給短髮女生。

  「指定曲目表。」她淡淡道,「附帶歌詞。你們抓緊時間好好練練。」

  對於蒲晗們與其他練習生的差異,她其實不太感受得到。因此,在這種時候,她本能地覺得這倆練習生也得根據廣播的指示,好好唱跳表現才行。

  指定曲目的表演,對練習生而言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這種危機狀況下。厄南雖然搞不清其中原理,卻莫名對這點深信不疑。

  短髮女生一臉懵逼地接過本子,隨手翻了幾頁,發現都是陌生的名字和歌詞。她不死心地又往後翻了幾頁,忽然「誒」了一聲。

  「總算有首我會的了!」她開心道,「星星點燈——」

  「這首不行!」正要出門的厄南立刻道,「這首歌以及它後面的,都不能表演。」

  「?」短髮女生更糊塗了,「為什麼?」

  「這部分的歌只是在選秀中可以用。是加分曲。」厄南一本正經,「但在這種危險情況下,絕對不能用。會……會……」

  大腦一時卡殼。她頓了一頓,才終於說出一個連自己都不太明白的理由,「據說是會拉仇恨的。」

  短髮女生:「……???」

  她與旁邊的蒲晗三號對視一眼,再次看向手中的本子,順便又將其往後翻了幾頁。

  只見這些被厄南稱為「加分但拉仇恨」的曲目分別是:

  《星星點燈》

  《一閃一閃亮晶晶》

  《星仔走天涯》

  《夜空中最亮的星》

  ……

  兩個蒲晗:?

  不是,這是和星星幹上了還是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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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7 01:23: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重誘捕

  「……你確定要這樣嗎?」

  數分鐘後,蒲晗將用好的記號筆蓋上蓋子,順勢甩了下劉海:「萬一這符文沒效果……」

  「那我死唄。」徐徒然頭也不抬地說著,在地板上畫完最後一筆——地板上不適合用記號筆書寫,她這回用的是筆仙之筆。後者罵罵咧咧,只覺自己身為可憎物的尊嚴受到了嚴重蔑視,一面畫符文一面還氣得瘋狂吐泡泡。

  泡泡裡不堪入目的字不少。小粉花主動從背包裡爬出來,拿著楊不棄留給徐徒然的樹枝,一個一個地戳破,那叫一個認真。

  至於那幾個練習生,在徐徒然畫符文的這段時間裡,態度則迅速完成了從驚訝到懵逼再到麻木的轉變——仔細一想,貓都可以在肚皮上長眼睛了,相較而言,小花花蹦蹦跳跳,似乎也不是什麼很難接受的事。

  這一定程度上,也仰賴於彈幕對他們的開導。或許是想替徐徒然和蒲晗分擔壓力,彈幕主動包攬了不少解釋工作,雖然有些解釋相當敷衍且離譜,但至少足夠應付這些練習生了。

  而這會兒,這些練習生正擠擠挨挨地站在一處。倒不是出於畏懼或是排擠,純粹是為了給徐徒然騰地方——她往地上畫得那組符文相當復雜,佔地面積也大。即使他們已經努力將自己縮起來,徐徒然依舊因為面積問題,畫得相當吃力。

  好在雖然艱難,總算還是畫完了——徐徒然望著已經開始發光的符文陣,呼出口氣,直起身子,看向蒲晗:「我這邊已經完成了。你那邊呢?」

  蒲晗沖她比了個OK的姿勢,舉手時袖子滑落,露出手腕上新畫上的一組符文。正是徐徒然從上官祈那兒學到的那個。

  同樣的符文,現在在座六人,人手一組。徐徒然點了點頭,轉頭看向面前的冰牆,微微蹙眉。

  它們正在試圖進來——作為國土的持有者,她能感覺到這點。那些包圍在外面的動物,正在齊力挑戰著她國土的規則,試圖強行攻入。

  那條「禁止出入」的鐵令,甚至當真因此搖搖欲墜,連帶著徐徒然也陣陣不適。知道不能再拖下去,深吸口氣,她給出指令:

  「現在,所有人,站到後面去——然後,閉眼!」

  話音落下,她停了兩秒,給其他人反應時間。跟著毫不猶豫,一手抬起,在撤去四周冰牆的同時,連帶著對國土的制約也一並撤銷!

  阻力消失,四周的怪物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衝了上來,身上黃色的眼珠轉動,宛如無數盞搖晃的、正順著急流而下的鬼燈——

  然而,這些「鬼燈」才往前湧動了幾步,便又再次停住了。

  停在徐徒然一步之外的距離,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阻攔,再難向前一步。

  兩秒前還在狂喜的貓貓們再次陷入狂怒與焦躁,圍著徐徒然轉來轉去,不住發出惱人的嘶叫。一隻隻黃色的眼珠圓睜,洩憤般地死死盯著徐徒然。

  徐徒然毫不畏懼地回望,感知了片刻後,愉快地得出結論:

  很好,有效。

  上官校長給的全知克制符文很有效。她腳下的符文同樣有效。

  「光之囚籠」——沒記錯的話,正是這組符文陣的名字。這還是她在新生之城的時候學到的,演示者是個游戲暱稱叫做「餓餓飯飯」的老頭。徐徒然對他當時的描述記憶猶新:

  古老的符文,只有特定傾向高階才能看到和畫出。與普通的防禦符文不同,不僅是物理防禦,它連全知的閱讀和精神的攻擊,都能隔絕在外。

  這能叫囚籠嗎?

  徐徒然願稱之為碉堡。

  至於特定傾向是什麼,那餓餓飯飯沒說,徐徒然也不知道。但管它是什麼呢,反正現在她畫也畫了,這東西也起效了,還用想那麼多嗎。

  「所有人注意!」徐徒然望著面前密如繁星的黃色眼珠,謹慎地給出第二條指令,「就是現在——調整方向!」

  話出口的同時,第二次國土圈定也已在悄無聲息中完整。這次圈定的範圍更大,直接將目及之處的所有怪貓全部圈了進來——得虧這些貓正聚在一處,正好能一波圈住。

  與其他練習生不同,蒲晗在得到第二條指令後,立刻睜開了眼,迅速觀察四周,牽起身後人的胳膊,朝一個方向挪動了幾步。

  而其他人,則在維持閉眼的同時,也依次牽起了彼此的手。同一時間,徐徒然頒布條例——

  「我宣佈,沒有我的允許,其他人不可擅自進出我的國土!」

  王令出口,空氣中似都蕩著迴響。徘徊在符文陣外的貓怪彷彿受了刺激,發出陣陣怪叫,蒲晗卻像是得到了最後的信號,毫不猶豫地拉著身後人就一下躥了出去——一行人一個拉一個,宛如小火車般順溜開出,最後一人離開國土範圍的瞬間,又有森森寒氣蔓開,四面冰牆如屈膝的巨人站立而起,將徐徒然與一大群怪貓,直接圍在其中!

  冰牆內傳出的貓叫變得更為激烈,引得蒲晗都不由駐足回頭。緊跟著,又聽徐徒然似是吼了一句什麼,所有的聲音瞬間歸於寂靜。

  蒲晗視線迅速掃過冰牆之外的範圍,確認沒有漏網之魚存在,方湊到冰牆跟前,提高了音量:「那你加油,我們先去找東西了。」

  「……@#¥%!」冰牆內似是傳來徐徒然的回應。然而蒲晗的聽力遠沒她好,只能聽到含糊的聲音。

  「什麼?」他扯著嗓子大叫。

  徐徒然:「……」

  又過兩秒,徐徒然聲音再次從冰牆內傳出。這回的聲音那叫一個嘹喨,彷彿開了擴音器:

  「我說!趕緊去!!」

  說到最後,還有點噴麥。蒲晗駭了一跳,忙點了點頭,帶著其他人,趕緊離開了。

  冰牆內,徐徒然放下用來擴音的唱歌筆,望著面前一群氣到炸毛的貓,若無其事地席地一坐,順手開了個罐酸奶。

  「光之囚籠」作為內圈防護,國土邊界加冰牆作為外圈防護。這樣一來,這些怪貓就等於被困在了內外圈中間,進不得退不得。因為冰牆的存在,它們無法注視其他人;因為符文的存在,它們也沒法對徐徒然展開攻擊。

  剩下唯一的問題,就是看著有些噁心。噁心到徐徒然連刷分的心思都沒有了,一邊喝著酸奶,一邊謹慎觀察著地上符文的狀態,同時暗自祈禱,指望著外面人的行動能快一些。

  沒有怪貓的威懾,練習生理論上是可以睜開眼睛行動了。再加上彈幕的開閘放水,要找到必要的線索應該不會太困難——事實上,因為蒲晗的時光回溯,他們可以從零星的日記碎片上直接得知完整的線索。雖說礙於流程,所有的日記碎片必須被找齊,但提前知道答案,也能提高些速度。

  徐徒然唯一擔心的,就是外面其他房間內,可能還藏有其他混進來的貓貓。這一部分她是沒辦法處理了,只能將一根石矛借了出去,讓他們自食其力。所幸,事情並沒她想得那麼糟——外面的搜索流程聽著就很順利。沒過多久,就有模糊的音樂聲從冰牆外面傳來。

  似乎是怕徐徒然遺忘規則,姜思雨還很好心地用彈幕提醒,讓她記得跟著音樂跳舞。

  徐徒然:「……」認真的嗎你?

  跳舞是不可能跳舞的,最多跟著做做廣播體操。徐徒然糾結兩秒,望著剩下一根石矛,又看看符文陣外瞪個沒完的怪貓,不知為何,突然沒有那麼抗拒了。

  如何讓自己在一個注定社死的場合下,顯得不那麼丟人?

  很簡單,找出比自己更丟人的存在就好了啊。

  徐徒然打定主意,拎起石矛意思意思地舞了個棍花,試著將石矛往前戳了一下,激得離她最近的貓貓猛地往上一彈,背部高高弓起,飛得彷彿腳上裝彈簧。

  它那邊才起飛,這邊徐徒然腦海中就有提示響起:

  【恭喜您,獲得五百點作死值!】

  徐徒然:「……」

  可以,我已經感受到了舞蹈的快樂。

  徐徒然順便瞟了眼自己的作死值面板。不知不覺間,作死值又往前漲了一大截,其中有一部分,應該是自己被控住那段時間漲的,只是當時自己意識空白,沒聽見聲音,至於其他的,則一時無法確定來源……

  不過算了,管它呢。

  徐徒然無所謂地想著,關掉了意識中的作死值面板,彷彿原始人一般將手中石矛敷衍地舉了兩下,又猛地往前一戳——

  【恭喜您,獲得五百點作死值!】

  ……?

  同一時間,另一頭。

  純由黑霧構成的「耳朵」微微一動,長髮掩面的黑裙少女似是感知到了什麼,驀地停下腳步,轉頭朝著身後的建築物看去。

  夜色中,龐大的建築物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巨人,周圍無數野獸盤亙,虎視眈眈。

  黑裙少女視線滑到掛了滿樹的麻雀身上,略一停留,很快便又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前方——那裡,一隻大橘貓正在沖她不住叫喚,一邊叫喚,一邊露出身上密密麻麻的黃色眼珠,看上去既像是炫耀,又像是誘惑。

  黑裙少女卻沒有反應,而是再次回頭看了眼建築物的方向。她是被那隻大橘貓一路引到這裡來的,這隻「貓」顯然比她以前捉到的那些都要棘手,追了好一會兒都沒能得手,反而被越帶越遠——當時上頭了沒有注意,但現在,黑裙少女明顯有些遲疑了。

  她對建築物的安全並不在乎。但她也會掂量,就為了這樣一隻大胖橘,值不值得她放棄整片森林。

  似是看出她的猶豫,橘貓再次軟乎乎地叫了一聲,作勢往前跑了兩步,見黑裙少女非但沒有追來,反而轉身往回走去,又趕緊巴巴地折返回來,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眼睛都在努力眨巴——為了引回黑裙的注意,它甚至自己把腦袋薅了下來,露出黑氣彌漫的斷頸。又用斷頸處的黑氣勉強捏出了一對兔耳朵,沖著黑裙不住搖晃。

  黑裙:「……」

  她無聲地盯著那隻掉頭橘貓看了一會兒,反而嫌棄地往後退了一步。橘貓愣了一下,無奈之下,只好將那對粗製濫造的兔耳收回,轉而沖著黑裙人立而起。

  肚皮上,裂開一道深深的縫隙,縫隙打開,露出的卻不是黃色眼珠,而是一團彩色的,彷彿活物般游動的光。

  黑裙少女氣息頓時一變,不自覺地直起身子,黑烏籠罩的臉上探出數根觸手,在空氣中試探地搖晃。

  下一瞬,其中一根猛地竄了出去,神準地刺向橘貓。橘貓卻像是早有所料,敏捷地往旁邊跳了一步,深深看了眼身後被團團包圍的建築,又是兩聲嘶鳴,閃電般往前竄去。

  這一回,黑裙少女沒有再猶豫——她緊追著那隻橘貓離開,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之中,頭也不回。

  *

  考核場景內。

  很難說清現在在跳舞的是貓還是徐徒然,反正真要說的話,貓比人跳得認真。

  毛絨絨的身體隨著音樂不住被逼跳起,帶來視覺與作死值的雙重愉悅。隨著樂曲的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徐徒然眼前忽然籠上了一層黑色。

  不過轉瞬,黑色褪去。再看四周,冰牆之內,已不見一個貓影。

  腳下的符文還在,地板卻已經換了個樣子,變成了練舞室那種光潔的木地板。冰牆外傳來蒲晗的呼喚聲,徐徒然應了一聲,撤去冰牆,果見周圍已經恢復原狀。

  他們已經脫離了考核場景,又回到了練舞室內。所有人都在,一個沒少。

  徐徒然剛想鬆口氣,腦海中的危機預警卻又響了一聲——和之前一樣,聲音短促,只響了一下,卻讓人無法忽視。

  幾乎是同一時間,U12望著徐徒然的身後,無法自抑地低叫出聲。徐徒然心頭一緊,循著他的目光回頭望去,正對上一雙雙空洞的眼睛。

  ……是小動物。大批的小動物,正站在窗戶外面,無聲地注視著它們。

  如果是以往,徐徒然這會兒其實挺樂意當場在刷一波作死值。但她的直覺告訴她,現在情況不太妙,不是做這些的時候,更別提她旁邊還有四個練習生……

  當然,胃部的陣陣翻湧也是一個原因。不過相較之前,現在已經好多了。

  「別擔心,那窗戶是關著的。」她盯著窗戶觀察了片刻,得出結論,「但我們還是先離開這兒比較好。說不定這屋裡也會有……」

  「貓的話,不用擔心。」

  她話未說完,身後一個熟悉聲音忽然響起。徐徒然心中一動,立刻回頭,正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推門而入,稚氣的臉上滿是嚴肅。

  「你們好。我是姜氏企業的代表。」她一本正經地朝眾人做著自我介紹,「請放心,這棟建築裡,目前沒有貓。」

  話音落下,又有兩個臉色青白的工作人員跟著進來,徑直走向那四名練習生。湊近耳語幾句,將他們帶出了練舞室。

  徐徒然目送著他們離開,視線再度轉回姜思雨身上:「你看著和我認識的姜思雨,好像不太一樣。」

  這是實話。眼前的「姜思雨」,比她印象裡要更小一些。看上去才只小學的年紀。

  對方並沒有否認,而是維持著一臉嚴肅,再次點頭:「嗯,沒錯。那再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姜思雨15號。」

  她轉身拉開門,示意徐徒然二人跟她離開。兩人對視一眼,迅速收拾好東西,默默跟上。徐徒然好奇發問:「15號?姜思雨現在也是分裂的嗎?」

  「嗯。這是這個空間的規則所在。」姜思雨15號認真道,「我在分裂體中,屬於能量較小的個體。所以才能進入這個層次的空間。至於其他的姜思雨,要進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個層次的空間?」徐徒然微微蹙眉,「什麼意思?這裡難道不是你們的域嗎?」

  「是,但也不是。」15號偏了偏頭,似是在思考該如何更好地解釋,「怎麼說呢?姐姐你可以理解為,是我們在域內,又另外搞了一個意識空間。就像是往房子裡放了個冰箱——而這冰箱,本身也是分好幾層的。」

  這個15號說話時比真正的姜思雨也要更冷淡一些。但叫起「姐姐」時,卻是一如既往得軟。

  「意識空間?」蒲晗失笑,「有意思了。所以現在這情況,還真就是《致命ID》?」

  「……那個我沒看過。」15號愣了一下,面上顯出幾分侷促,「總之就是,這是一個以域為基礎的精神世界……姐姐你還記得我曾和你說過,我爺爺曾在留給我的域中做了一些佈置嗎?」

  15號抬頭看向徐徒然。後者若有所思地點頭,旋即反應過來:「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算是吧。」15號帶著他們離開走廊,開始沿著樓梯下行,語氣認真,「當初他會單將長夜留給我,可不僅僅是巧合而已。」

  長夜本身就是和人類的心理、情緒、意識息息相關的傾向,而辰級的長夜,能夠做到的更多。而正如蒲晗升入辰級後,能夠解鎖與原本素質完全不符的新技能「時空回溯」一樣,姜思雨在升入長夜辰級後,同樣解鎖了一系列的新技能——

  「疊夢。」她向另外兩人道,「可以將他人夢境、意識世界,甚至是記憶畫面具現化,形成一個多層次的小世界,並在一定程度上施加影響。」

  但同時,長夜能力者應盡量避免自己捲入搭建的夢境主體之中。一方面是為了避免迷失,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長夜力量的直接降臨,可能會造成整個小世界的不穩定。

  徐徒然似乎明白了什麼,一下停住了腳步:「所以,這個地方其實是……」

  「是我爸爸的夢境。」姜思雨15號道,「也就是他用來困住那個蟲子的地方之一。」

  姜父是在升級空間遇到襲擊的。而升級空間,往往只能通過做夢抵達,換言之,那個地方與人們的夢境相連。

  如果一直在升級空間進行糾纏,對姜父來說就像是推著注定會滾下山的石頭,敗局無法避免。唯一的轉機,就是將對方從升級空間引入自己的夢境中,再加以控制。

  「真的假的?這種事也能辦到?」蒲晗難以置信,姜思雨15號淡淡看他一眼,「光憑我爸爸當然不行。不過我爺爺很厲害。」

  在自己兒子扛不住時,將自己與之融合協助壓制,這只是第一步。在助陣的同時,將對方一路引到兒子的夢境中。再通過指定秩序來進行束縛,這是他的第二步。

  而在這種束縛也難以控制住對方時,就會由繼承了辰級長夜的姜思雨,來進行第三步。

  通過長夜的力量,將姜父的夢境具現化,並在自己的域中鋪展。就像方才15號所說的,等於在廚房裡,又放了一台冰箱。

  而這台冰箱,內部還分好幾層——準確來說,是三層。

  一層是考核區,也就是考核場景。是可以直接被姜思雨們觀測並修改的層次。相對而言,防護最弱。

  一層是姜思雨們所在的觀測區。那裡目前屬於絕對安全,是鐵線蟲無法觸及的區域。所有成團的爸爸爺爺也會被接到那裡。

  一層就是練習生的生活區。這裡是姜父的夢境主體,姜思雨們不可隨意踏入,因為鐵線蟲力量的干擾,也無法直接觀測。

  「姐姐你之前也看到了吧?我的爸爸、爺爺,還有蟲子,都融在了一起……不僅是肉體,就連意識也是如此。」姜思雨嘆氣,「而這個計劃的目的,就是為了盡可能將他們被污染的部分剝除,並單獨封印。」

  所有的練習生,都是爸爸和爺爺的分裂體。每個分裂體中,都帶有一定的被污染的部分,也就是蒲晗們看到的「深色色塊」。帶有深色的分裂體都是待淨化的,在淨化之前,他們會被以練習生的身份,安置在生活區。並時不時送到考核區,由姜思雨們進行觀察。如果判定對方可以接受淨化了,就會將其提拔到D組或者G組,並在被淨化後接到最為安全的觀測區。並歸還記憶。

  正如蒲晗們之前分析的,D組和G組,對應的正是「Dad」和「Grandpa」。

  徐徒然微微瞪大眼,猶自感到難以理解:「淨化?那麼這個分裂的規則,還有練習生選秀的選拔形式……」

  「大部分的基礎規則都是爺爺定下的。他是高階秩序。在我們匯合後,也在不斷地完善。失憶與洗腦的部分則由我來完成。」15號道,「只是我爺爺的秩序能力……呃,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樣。」

  姜老頭的素質為「瘋狂科學家」,持有的秩序技能為「扭曲透鏡」,使用的法則與正常的秩序能力相反,越是荒誕與瘋狂,其制定的規則效力越大。因此,將進入的意識切片這種匪夷所思、其他秩序者都未必能完成的事,他卻可以輕鬆辦到。

  而將所有意識分割切片,則是為了讓他的另一個技能,「過分蒸餾」,發揮出作用。

  過分蒸餾,生命傾向技能。可以對指定目標進行淨化,剝除污濁的部分。至於何為「污濁」,則取決於能力者自己的定義。

  但因為鐵線蟲、姜父與姜老頭彼此已經融合得相當深。再加上進行意識分割後,能力同樣也分攤了部分出去,主意識所保留的部分大打折扣,因此,姜老頭——或者說,是姜老頭們,只能對受污染影響較小的碎片進行蒸餾淨化。而剝除下來的污穢,則全都被分開封印,相當於分解擊破了。

  徐徒然恍然大悟地點頭,旋即又蹙了蹙眉:「可這樣一來,那原本受污染程度較深的碎片不就都沒得救了?」

  「所以我們才安排了一系列指定曲目讓練習生們排演啊……」15號說著,腳步忽然緩了下來,「喏。就是這種。」

  建築物的內部,從他們出來的第一刻起,就在公放著沒有聽過的音樂。這個時候正好切換了一首。蒲晗側耳仔細聽了聽,一言難盡地甩了甩劉海,表示不太欣賞得來,徐徒然卻不自覺地跟著拍子調整了一下腳步,順口道:「這不挺好聽的嗎?」

  「是吧,我也覺得很好聽。」15號看她一眼,語氣帶上了一點點驕傲,「這一系列音樂,都是我爸爸從那隻蟲子的記憶中窺見,又由我提取出來的。」

  「那些蟲子討厭這種音樂……這種音樂會讓它們想要逃離。」

  對於那些混在姜家父子意識當中的微小污濁碎片來說,這種音樂甚至能起到相當的削弱作用。在將那些污濁碎片削弱到一定程度後,就可以將練習生提拔進D組或是G組,並交由爺爺團們進行蒸餾淨化了。

  不過姜思雨們畢竟不是全知,無法直接看到練習生們身上的顏色。因此,她們只能通過練習生們的表現和精神狀態來進行判斷。萬一進行誤判,就會導致淨化不成功,那麼該練習生就會被重新洗去記憶,投入生活區內,再次成為所謂的「新人」。

  「目前已經成團的爸爸和爺爺都已經達到兩位數。這個成團速度已經比我們預料得要好很多了。」姜思雨說著,眉頭卻擰了起來,「不過在鋪展夢境時,曾有一部分鐵線蟲主動逃出,想要突破這個域逃到外面。被強行阻止後,便以小動物的形式一直在練習生區域外徘徊,想要進來。」

  「一旦讓它們和尚未淨化的分裂體接觸,後果將十分嚴重……誒,姐姐,你沒事吧?」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底樓,徐徒然一看見玻璃牆外的一大堆動物就忍不住開始捂嘴。聽見姜思雨的問話,只輕輕擺了擺手。

  「沒事,反胃而已。」她克制地閉了閉眼,「那麼現在,它們快要得手了嗎?」

  「應該還能撐上一會兒。」姜思雨咬唇,「不過再這樣下去的話,也不好說……」

  「話說,之前就想問了。」蒲晗道,「考核場景裡已經有貓存在了,為什麼建築物裡反而沒有?」

  「說了呀,考核場景屬於另一個層次,那裡防守薄弱,容易被入侵。」15號試圖比劃,「三個層次彼此相連。它們應該是想借由考核區進入別的層次。但我們剛才就已經切斷考核區的所有通路了。」

  這樣一來,鐵線蟲想要發起攻擊,只能從練習生所在的生活區。而這裡,早已被提前布下防護——玻璃牆上,還有一大片符文正在閃爍。

  不過姜思雨表示,這些防護,她也不知道能撐到多久。其他的姜思雨們正在觀測區內思考下一步對策,在此之前,她們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強防禦,設法拖延時間。至少要拖過這一波天黑。

  「那現在呢?」徐徒然眸光輕轉,面露沉吟,「你打算帶我們去哪兒?」

  「先送你們去和你們另外兩個同伴匯合。之後一起商議。」15號嘴上這麼說,語氣卻透出幾分不確定,「那個,可以的話,或許得麻煩姐姐幫忙畫一下符文。」

  老實說,她們原本的思路是,想辦法讓幾人通過考核後趕緊接到觀測區,盡可能避免與其他動物接觸。但她們也沒想到,徐徒然居然帶了兩組神助般的符文,不管是全知克制還是光之囚籠,對現在的她們而言,幫助都是巨大的。

  徐徒然當然沒什麼不樂意。只是不知為何,她心頭總浮著一絲不妙的預感。就在此時,蒲晗突然「誒」了一聲,轉頭看向旁邊走廊,詫異出聲:「你們怎麼在這兒?這是要幹嘛?」

  徐徒然循聲回頭,正見三個人影從走廊裡走出來——分別是蒲晗二號和三號,還有板著張臉的厄南。

  蒲晗三號懷裡還抱著個東西。看上去像是個立體音響。

  徐徒然也懵了:「你們帶這個東西幹嘛?」

  「放歌!」蒲晗二號言簡意賅,「誘捕!」

  ……?

  依舊不明白。

  厄南看到15號,明顯愣了一下,眼中浮出幾絲困惑,很快就給壓了下去,轉而補充道:「這棟建築裡,存在至少一個污染源。他能影響其他練習生。但我們現在找不到他,就想試著將他引出來……」

  「靠放歌?」15號一臉莫名,「你們打算放什麼?」

  厄南聞言,單手捂了下臉,似是羞於啟齒。兩個蒲晗卻是相當自信,尤其是蒲晗三號,語氣鏗鏘:「《星星點燈》!」

  ……???

  徐徒然更不明白了:「為什麼是這首?」

  「鐵線蟲很討厭這種帶星星的歌。大概率會拉仇恨。」15號迅速地小聲解釋一遍,跟著看向面前幾人,「這個法子我不讚同。現在不僅建築物內有危險,外面也有。萬一這歌播放後,反而激怒了外面的存在,那該怎……姐姐?」

  她話說一半,注意到旁邊徐徒然的神情,話語忽然一頓。

  徐徒然盯著那音響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牆外的小動物。不知是不是因為傳輸延遲,這些小動物還沒有使用復刻技能的跡象,但她可不敢掉以輕心。

  「這法子,或許可以。」她琢磨了一下,開口道,「不過得再完善下。」

  姜思雨15號:「?」

  「這麼大個音響。只用來坑一個人來浪費了。」徐徒然喃喃著,驀地轉頭看了過來,「另外,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先幫我個忙?」

  姜思雨15號:「???」

  徐徒然望著她的雙眼,誠懇開口:「讓我先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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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拆禮包啦!

  一刻鐘後。休息室內。

  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小櫃子上擺放著一個電視機。裡面正在回放徐徒然上一場的考核錄像,畫面定格在她在冰牆內繪完符文的那一瞬。

  地面上鋪開著一張雪白的床單。姜思雨15號正跪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揣摩著視頻內徐徒然的筆順,試探地往床單上畫著符文。

  旁邊還有兩張疊起的床單。其中包括了徐徒然已經畫好的一份,以及蒲晗試著跟畫的一份——嚴格來說,他只畫了一半。

  蒲晗在繪製中途就意識到自己畫的這玩意兒多半是張廢稿,無法起效,索性就先拋到了旁邊。相比起來,15號雖然畫得吃力,但在場兩人能感覺到,這張多半是能成的。

  這讓蒲晗想到楊不棄曾告知他的一句話——永晝是從長夜裡偷來的。

  是因為二者係出同源,所以身為辰級長夜的姜思雨才有使用這組符文的資格嗎?那麼徐徒然呢?她的憑仗又是什麼?

  這個念頭只在蒲晗心頭轉了一下,轉瞬就被拋到了一邊。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徐徒然這人足夠特殊,不同凡響,這種程度的理解就足夠解釋很多事了。蒲晗心裡清楚,有些事,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他或許也沒有深究的資格。

  高階的全知未必要無所不知。但至少應該知道,求知的邊界在哪兒。

  收回思緒,他將注意力轉到手頭的工作上。此時徐徒然正在隔壁睡覺,另外兩個蒲晗則跟著工作人員在外巡視,確認其他練習生情況,順便補充防禦符文——觀測小動物的任務,原本只能由工作人員負責。它們無法被鐵線蟲污染,同時因為記憶被抹去,哪怕被蟲子閱讀到,也不會被搜刮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使用風險相對較低。

  但現在,因為徐徒然提供的全知剋制符文,兩個分體蒲晗也能參與到觀測的任務當中,這無疑是個不小的助力。畢竟可憎物員工,是沒法補全符文的。

  為了方便他們行動,姜思雨額外改動了他們幾人的身份,讓他們成為了工作人員。這樣一來,他們的行動和溝通,也不再受到限制。

  而蒲晗自己,則正忙著往徐徒然留下的卡拉OK筆裡錄歌——這地方缺少電腦,他們要往筆裡導歌,只能通過錄音這種古樸的方式。

  音樂是用休息室的錄音機播放的。他盡可能調低了音量,還是引來了不少小動物的注意。休息室的窗戶被撞得砰砰響。連帶著窗戶上的符文都不住閃爍,隔著窗簾都能看到明滅的紅光。

  好不容易,最後一首錄完。蒲晗鬆了口氣,終於問出自己最在意的問題:「我說,你們咋不給自己搞個好點的設備?」

  監控、電腦。有這些得省多少事。

  「以前有的。」姜思雨15號頭也不抬道,「但這些設備容易被『它』入侵。所以後來就盡量刪掉了。」

  電腦可能會中奇怪的病毒,搞得屏幕上全是眨動的眼睛。監控中可能會多出不存在的身影,透過鏡頭靜靜看著你。即使是現在得以保留的電視機、音樂播放器,時不時也會出些么蛾子。只是頻率相對沒那麼高。

  「電視機實際也不常用了。只是有時候要給練習生看舞蹈視頻,才不得不保留。」姜思雨道,「最安全的只有各種音樂播放器,即使如此,也需要工作人員定時檢查。」

  就像是呼應著她的話一般,才被關上的錄音器,忽然自己發出滋滋的聲音,繼而傳出一陣陣嬰啼般的貓叫。蒲晗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拍了下關閉鍵,卻怎麼都關不掉。正琢磨著要不要直接砸了,姜思雨忽然默不作聲地調高了電視機的音量。徐徒然他們考核時所用的配樂聲從其中傳出,瞬間將貓叫聲逼得徹底消音。

  注意到蒲晗恍然大悟的眼神,她平靜地聳了聳肩:「就像我說的,它們很討厭這種特別的音樂。」

  她拍了拍手,將繪製好符文的床單小心翼翼疊了起來,額頭隱隱冒汗。蒲晗過去幫著收拾了下,想想又問道:「你之前說,這個音樂是你從你父親的記憶裡提取的。那別人的記憶呢?你能從裡面提取有用的東西嗎?」

  「很難。」姜思雨15號悶聲道,「這個區域是以我爸爸的夢境為基礎的。所以我們只能從他的意識和記憶裡提取東西。」

  等於是綁定了一個倉庫。

  當然,如果是更高階的長夜永晝,又或是本身就具有相應能力的話,想要做到無差別提取,理論上也是可以的。比如蒲晗手中的那支卡拉OK筆,它的前身創神,就具有無差別提取夢境的能力——雖然它的無差別也太不挑揀了些。

  「這樣啊……」蒲晗若有所思,「那你現在能提取些什麼嗎?」

  「怎麼可能,爸爸團又不在這裡。」姜思雨15號撇了撇嘴,「如果是其他的姜思雨,倒還有可能。畢竟她們都在外面。」

  蒲晗:「那你讓他們提取些武器空投過來唄。來點猛的,噴子、坦克、火箭筒——」

  「……不能空投,只能讓人帶進來。」姜思雨偏了偏頭,「要額外提取也很麻煩的。」

  再說,他們現在的目的,是防止小動物入侵到建築內部。又不是直接上去幹架。況且又打不死。

  蒲晗「誒」了一聲,覺得這小姑娘的思路還是太保守。恰在此時,房門被推開,蒲晗三號探頭探腦,不好意思地走進來。

  「我來補符文。」他指了指胳膊上的圖案,「身邊正好沒帶筆。」

  姜思雨隨手將剛用完的記號筆丟了過去,順口問道:「外面的情況怎麼樣?」

  「一號樓情況最嚴重。門口烏壓壓一片。三和二號樓相對好些。四號樓介於二者之間。」蒲晗三號認真道,「它們暫時沒有做出什麼攻擊行為,只有一號樓,時不時會有小動物往玻璃牆上撞,但都被玻璃牆上的防禦符文攔下了。」

  「沒有用技能?」蒲晗有些詫異,「我還以為它們會組隊往玻璃牆上砸冰,就像寒冰射手那樣。」

  「說不定它們正盤算著什麼。」姜思雨面露沉吟:「一號樓是F組的宿舍。二三號樓分別是G組和D組……它們難不成是想優先對F組的下手?」

  「如果F組的練習生中招了會怎樣?」蒲晗好奇道,「我知道那個碎片會被徹底污染……然後呢?」

  「然後?然後在合體時,那個碎片就會成為『它』的養分。而對應的人類,其精神則會永遠地損失一片。」15號一臉嚴肅,「如果被污染的碎片不多,那就還好。就怕被污染的數目過大……」

  這樣即使最後能將剩餘的碎片合體,那個人的精神也將變得病態,甚至會直接崩潰也說不定。

  更糟糕的是,通過物理意義上的傷害,同樣可以導致碎片重傷乃至死亡。從而導致對應本體的精神瓦解——這也是為什麼姜思雨們堅持要將已經淨化的爸爸團和爺爺團轉移到練習生空間之外,並堅持優先保護。

  蒲晗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忽然反應過來:「等等,那不就是說,如果你或者我的碎片在這裡受到重大傷害,同樣要玩完兒嗎?」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姜思雨將兩張可用的床單符文收好,轉身往門口走去,「不過你放心吧。如果情況確實危險,我也可以將你的碎片直接轉移到空間外。實在不行,就乾脆結束掉這個夢境的具現化。」

  但這也就意味著,所有的碎片都將直接合為一體。她的爸爸和爺爺,依舊擺脫不掉那條死蟲子的糾纏。

  蒲晗琢磨了一下,嘆了口氣,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算啦,也不必為我搞到那個地步。反正我有三個,你想辦法撈走兩個就好。橫豎我本來也不正常。」

  ……這個其實我看得出來。

  姜思雨15號推門而出,默默想到。

  精神越是健全強大的人,分裂出的碎片應當越多。像蒲晗這樣只分裂出三個的,估計現實中一張精神病證明沒跑。

  話雖如此,姜思雨實際也對這個結論不是很確信。畢竟還有一個完全沒有分裂的徐徒然在——起碼從她們的觀察來看,徐徒然是沒有其他分裂體的。

  關於這個現象,爺爺團那邊已經內部爭論七八百遍,持各種說法的都有,吵得幾乎打起來。相比起來,姜思雨們的想法就很統一且簡單了——

  姐姐牛批就完事!想那麼多呢!

  思及徐徒然,姜思雨15號忍不住往旁邊的房間看了眼。不久之前,徐徒然在給她示範了一組光之囚籠後便匆匆入睡,現在正躺在休息室的隔壁。應她的要求,姜思雨15號努力地給她開了一回進入升級空間的權限,不過因為能力所限,她也只能開通二十分鐘。

  畢竟是最弱的個體,也只能做到這點了。

  也因此,姜思雨15號打定主意,如非必要,不去打擾。這次也只是在房間門口看了看,確認了一下門上防禦符文的狀態,跟著便帶著東西,往樓上走去。

  他們此刻所在的,是位於一號樓和三號樓之間的二號樓,也就是G組宿舍所在的二號樓。而按照之前的安排,他們會在符文陣和《星星點燈》都準備好以後,直接前往樓頂天台,在那裡佈置一個誘捕陣。

  「搞個陣,裡面放個人,放支筆,帶個音響。只要唱得響,那些玩意兒多半會上當。」徐徒然當時是這麼說的,「因為是在樓上,不管是樓內樓外的鬼東西都能夠到。當然,如果想一網打盡的話,最好等我醒來再行動……」

  利用「光之囚籠」和絕對王權形成雙重牽制,復刻在考核場景裡的打法,這是徐徒然的構想。

  不過這會兒一來她還沒醒,二來姜思雨也想先試試這法子靈不靈,便打算先到二號樓頂上試驗一下,也算提前做個佈置——然而等行到最頂樓之後,她卻發現情況有些不對。

  通往天台的門,只能從裡面單向開啟,同樣布有基礎的防禦符文。理應是沒有鎖的。可她轉了半天,卻怎麼也打不開。

  蒲晗一號和三號,一個帶著唱歌筆,一個帶著音響,都跟在她的後面。注意到姜思雨表情不對,蒲晗自告奮勇上來試了試,誰想他手尚未碰到門把,臉色先變了。

  「……不用試了。」他盯著那門看了一會兒,神情變得凝重起來,「這門被從外面堵住了。打不開的。」

  「什麼意思,誰會堵……」姜思雨話說一半,突然明白過來,表情一變。而蒲晗,似是為了要印證自己的話,立刻轉身跑到旁邊窗戶前,拉開窗簾朝外看去。果見旁邊三號樓的樓頂上,正盤踞著成片的動物輪廓。

  ——假設他們所在的二號樓是同樣情況,那麼天台門被堵,就完全不奇怪了。

  「看!」他立刻指給姜思雨15號看,「三號樓頂上全是動物。旁邊四號樓和一號樓倒沒幾隻……」

  他邊說邊轉動著視線,姜思雨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語氣卻變得微妙起來。

  「我什麼都沒有看到。」她小聲道,「樓頂上有很多動物嗎?」

  蒲晗:「……」

  似是意識到了什麼,他與旁邊正抱著音響的蒲晗三號對視一眼,眼中均浮現出愕然。

  認知屏蔽——他的另一項能力。難道連這能力,都不知不覺間被剽走了嗎?

  蒲晗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在考核場景中,他曾為了庇護眾人,連用了兩次認知屏蔽。而當時,徐徒然那組克制全知的符文還沒有拿出來……

  蒲晗難得心慌了一秒,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沖著姜思雨打了個響指,再次指引她朝外面看去。這一回,連姜思雨都看到了——那些盤亙在天台的起伏陰影。

  「……它們是故意來堵我們的嗎?」姜思雨難以置信地開口,「它們怎麼知道我們要去樓頂?」

  「說不清。可能是猜的,也可能是閱讀到的。」蒲晗的表情不太好看,「如果是後者的話,事情有點難辦。但我們身上都有防禦符文,它們應該讀不到才對。」

  姜思雨同樣百思不得其解。而除了樓頂,適合進行誘捕的地方幾乎沒有——她再次觀察了一下,發覺一號樓樓頂反而最為乾淨,當即決定前往一號樓,然而剛要動身,忽然覺出不對。

  「等一下,如果它們是為了防止我們上天台,那應該堵住所有的天台門啊?」姜思雨頓了一下,遲疑開口,「為什麼單單只佔了二號和三號兩棟樓的樓頂?」

  「它們,究竟是洞悉了我們的計劃,還是另有計劃?」

  在場三人,皆因姜思雨的話而陷入短暫的思索。默了兩秒,蒲晗三號小心舉手:「那個,我突然想到件事。」

  姜思雨:「?」

  「因為之前發現一號樓外面的小動物多,所以蒲晗二號的主要活動範圍就定在那兒了。」蒲晗三號號小心道。

  「而且,我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這個位置,其實不太能聽到廣播裡的音樂。」

  姜思雨:「……」

  似是明白了什麼,她立刻又衝回了天台門前,伸手探向門縫,果不其然,感受到了一手涼意,正從門縫的外面朝內飛快湧入。

  ……七號冰。

  姜思雨幾乎是瞬間就反應過來。

  方才他們打不開門,並不是因為外面的動物在故意堵門,而是它們正在對著這扇門,使用從徐徒然那兒複製到的七號冰!

  一號樓外面的小動物只是在故佈疑陣,它們真正的打算,是從二號樓和三號樓的天台潛入——只是好巧不巧,姜思雨他們也打算去樓頂,這才撞了個正著!

  似乎是在佐證她的猜測。天台門外有哢哢的聲音響起,門上符文亦開始迅速黯淡,強烈的寒氣幾乎是隔著門板透來。姜思雨毫不猶豫,立刻拿出筆,飛快地重繪了一遍門上的防禦符文,筆畫收起的瞬間,門外的動靜瞬間收起,那股強烈的寒氣亦迅速褪去。

  ……然而姜思雨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就在她畫好符文的瞬間,她分明聽見,隔壁的三號樓內,傳來了響亮的破碎聲。

  心臟一下懸到了最高處,姜思雨立刻轉頭衝向連在兩棟樓之間的空中走廊。行到一半,又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很可能無法趕上,索性直接停步,奪過蒲晗手中的唱歌筆,直接站了進去。

  光之囚籠與其他符文不同。它是直接受繪製者心意控制的。繪製者可以選擇性地將目標放入符文陣中,也可隨心控制陣中存在的進出。但當繪製者陷入意識不清的狀態時,符文陣將自動失效。

  因此,徐徒然繪製的那組符文,暫時是派不上用場的。姜思雨能使用的,只有自己吭哧吭哧畫了半天的那張而已。

  姜思雨也不知道這組符文能撐到什麼時候,但眼下也沒別的選擇了——她一邊指揮蒲晗繞去三號樓,盡快補上缺口,一邊舉起唱歌筆,深深吸了口氣。

  「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家門!讓迷失的孩子……找到來時的路……」

  她盡可能大聲地唱著,望著循聲而來的大片陰影,歌聲卻不由帶上了幾分顫抖。

  察覺她的害怕,蒲晗三號放下扛著的音響,急急開口:「誒,要不還是我來……」

  「你趕緊去把姐姐叫醒!」姜思雨頭也不回道,「我這個符文畫得不好,我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蒲晗三號:「……」

  他深深看了一眼15號矮小的身影,抿了抿唇,沒再多言語,轉身又衝回了二號樓內。

  只剩下姜思雨一人,站在被鐵皮包裹著的空中走廊中間,望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大片黑影,磕磕絆絆地隨著旋律繼續開口:

  「……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前程……用一點光,溫暖孩子的心……」

  貓叫聲、抓撓聲、鳥雀撲來翅膀的聲音。隨著歌曲的推進,離她也越來越近。

  不僅如此,就連頭頂的鐵皮上,亦有梆梆的雜音。無數黑點落在了她的上方,隔著一層鐵皮走來走去,爪子刮過鐵皮的噪音分外刺耳,更有篤篤的啄擊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所有的陰影,很快就逼到了符文陣外。距離她也就是一兩步的距離而已。借著兩邊樓道的燈光,姜思雨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們身上的黃色眼珠,包括其中滾動的惡意。

  她試著閉起眼睛,但即使如此,那種被惡意注視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嘲諷、殺意、憤怒、輕蔑……作為一個長夜,她即使不用雙眼,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這些。

  也同樣能感知到恐懼與壓力。

  15號的眼睛閉得更緊了些。甚至連她手中的唱歌筆,都出於畏懼,本能地自動調低了音量。

  15號眼睛沒有睜開,卻堅定地將音量又調大了些。下一秒,她卻似察覺到了什麼,愕然睜大了雙眼。

  ——只見她腳下的符文,光芒正在迅速黯淡。

  她的光之囚籠,快要失效了。

  姜思雨的臉色白了下去,陣外的野貓卻叫得更響,聲音宛如裂帛,刺耳無比。

  而更令她緊張的是,她的頭頂。

  隔著鐵皮,她明顯感覺到從上方透出的森森寒氣。姜思雨屏著呼吸抬頭,看到上面壓著的一大塊陰影。

  ……糟糕了。

  瞳孔微縮,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住了腳步——她心裡清楚,不能往後跑。萬一將這些東西引到二號樓內,就得不償失了……

  早知道就在走廊兩端也加上門了。姜思雨無不懊悔地想著,正琢磨著將手中的唱歌筆丟出去能不能掙得一線生機,頭頂乍然一聲巨響!

  頭上的遮蔽破開一塊,被壓斷的鐵皮向內折了下來。又有大群的陰影順著破洞侵入,幾乎是同一時間,姜思雨腳下的符文陣完全暗下——

  沒得選了!

  姜思雨15號暗暗咬牙,揚手就準備將還在放歌的唱歌筆從頭頂的破洞丟出去。

  就在此時,身後驀地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蹲下!」

  ……?!

  姜思雨微微一怔,很快就反應過來,抱頭蹲在地上——她才剛蹲下去,下一秒就見無數影子朝她撲上。緊跟著,卻見一道濃鬱的黑霧,直直從她身後湧了過來,宛如洶湧的潮水撞上撲來的詭異生物,硬生生將它們衝開數米。

  轉瞬之間,又見那霧氣舒展,如同抖開的黑色布袋,毫不客氣地將觸及的所有生物都一一覆蓋,連帶著對方的掙扎與聲音,都一併裹入其中。

  「……」姜思雨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緩緩抬起頭來,在看清眼前的一切後,愕然瞪大了眼睛。

  那些黑霧,濃鬱的黑霧,正在她的面前湧動著。黑霧中時時可見動物們掙扎的輪廓,然而那層霧氣卻像是最牢固的袋子,任憑它們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

  盯著看了片刻,姜思雨又驚訝地發現,眼前這東西,或許並不能算是「霧」——它看上去更像是某種密集黑色顆粒的集合體……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她不由喃喃出聲,身後旋即傳來一聲回答:「穢霧。」

  15號怔了一下,驀地轉頭,正見徐徒然一手捂嘴,拖著步子朝自己走來。

  「不好意思啊,睡過頭了。」她將姜思雨從地上扶起,淡淡瞟了面前的黑霧一眼,隨意抬了抬手,本就嚴密的霧氣,頓時裹得更嚴實了一些。

  15號猶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反問:「灰霧?」這不是黑的嗎?

  「穢霧。污穢的穢。算是新解鎖的技能之一。」徐徒然說著,「托你的福,我拆了個不錯的大禮包。」

  姜思雨:「?」

  徐徒然也沒多解釋,將姜思雨往身後藏了藏,又撿起地上的床單,打量了一下,「我之前畫的那個呢?」

  「哦哦……在這!」15號這下反應得很快,立刻將另一張床單遞了過去。徐徒然伸手接過,順便打了個響指,包裹著動物的黑霧開始緩慢移動,一點點挪向頭頂鐵皮的缺口處。

  或許是被徐徒然驚動,原本停留在破洞邊沿的鳥雀全都飛了個乾淨。姜思雨蹙了蹙眉,難以置信道:「你該不會想就這樣將它們扔出去吧?」

  「那倒不是。」徐徒然老實道。

  話音落下,又見一列黑色晶體憑空出現,飛快蔓延,走廊的地板上很快便被燒灼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洞,恰好位於姜思雨與那團黑霧麻袋之間。

  緊接著,只聽汩汩水響。在姜思雨錯愕的目光中,一道混著濃鬱腥氣的渾濁河流從走廊的那頭奔騰而來,猶如一隻巨獸,一口叨住位於前方的黑霧麻袋,將其裹挾於濤濤河水之中,直接順著那個大洞洩了出去。

  「我打算這樣將它們沖出去。」徐徒然這才慢悠悠地說完後半句話。

  姜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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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7 01:24: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誒呀我去這什麼情況??!

  徐徒然向姜思雨請求進入升級空間的權限,原本只是為了升一下自己的混亂傾向的。

  她身上仍帶有混亂傾向導致的副作用,必須時刻用符文來保持清醒。而在接下去的對抗中,全知剋制與光之囚籠毫無疑問,是必須裝配的武器。而這兩種符文所需的消耗都比較大,如果可以,徐徒然不想再在其他的符文上浪費力量。

  因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升到混亂辰級,徹底擺脫幻覺的困擾。也算是為接下去的戰鬥減少不必要的風險。

  升級的過程,也遠比徐徒然想像得輕鬆——她距離混亂辰級,本就不遠。一口氣將信仰盒子中積攢的點數全部用掉,剛好夠她升到辰級。

  而在完成升級後,徐徒然也沒閒著。姜思雨能提供的升級時間一共有二十分鐘,本著來都來了的原則,她乾脆直接用信仰盒子做了個中轉站,升完混亂又轉道去了趟天災墓園。

  去那兒並非是為了升級,而是因為,她手頭還握著一份尚未兌現的獎勵,正好趁這個機會用掉。

  【天災/野獸/長夜/預知技能補充包X2,僅限辰級及以上使用,且一個傾向只可使用一次。】

  和代行步數一樣,這個補充包只能在升級空間內使用。徐徒然之前升天災時沒顧上拆,正好這時候補上。

  然後……

  然後她就發財了。

  暴發戶的那種。

  *

  「……姐姐?」空中走廊內,姜思雨望著徐徒然,有些擔憂地開口。

  後者正手腳並用,順著之前怪物們砸出來的缺口往上爬,肩上還掛著背包,裡面塞著那張畫著符文的床單,鼓鼓囊囊。

  那支唱歌筆也被徐徒然拿了回來,這會兒正裝死般躺在她的口袋裡。徐徒然隨身攜帶的琴盒則被放在了走廊中,就留在姜思雨的腳邊。

  望著姜思雨憂心的目光,她只淡淡說了聲沒事,手上繼續用力,終於順利爬到了空中走廊的頂上——屬於高處的寒意瞬間撲面而來,頭頂的夜空廣袤深邃,彷彿沉睡的怪物。

  徐徒然的四周,早已有濃鬱的黑霧繚繞,幫她規避著周圍鳥雀充滿惡意的視線。她維持著半蹲的姿勢,打開背包,取出了那張繪有光之囚籠的床單。

  小粉花顫巍巍地探出頭,被徐徒然直接按了回去。她將包背回身上,兩手扯開床單,用力一抖,兩團黑霧立刻飄了過來,幫著扯住床單的四角,將之拉平,壓在了走廊頂上。

  徐徒然面色不改,緩緩直起身體,踩進符文陣中。原本只是亮著微光的符文,瞬間光芒大盛。

  可以,第一重準備完成——徐徒然抿了抿唇,揮手撤開旁邊繚繞的黑霧。

  隨著霧氣散去,遙遠的地面也好,盤踞於一旁樓頂上的怪物也好,下方中庭內密密麻麻黃色眼珠也好,瞬間都變得清晰起來。

  四棟大樓,像是四個靜默的巨人。她站在兩棟樓之間,最高的走廊頂上,彷彿站上了巨人的肩膀。

  徐徒然深吸口氣,再次拿出那支唱歌筆——《星星點燈》的旋律又一次響起,音質比之前更差,聲音比之前更大。

  然而那些生滿黃色眼睛的小動物,似乎沒有再次送死的打算——它們明顯沒那麼傻,傻到能因為對一首歌的討厭,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送上人頭。

  ……當然,徐徒然懷疑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或許是自己之前下手太狠了?

  她不太確定地想著,略一思索,乾脆換了首歌。「跟我走吧」的歌聲在夜空中回蕩,辰級永晝的力量隨著歌聲舒展,彷彿一條看不見的巨大絲帶,朝著周圍的獵物捲去。

  並非所有怪物都立刻中招,但仍有不少不堅定的,不由自主地朝著徐徒然靠了過來。徐徒然只當不見,一面繼續哼唱,一面輕輕打著響指,一曲唱罷,世界忽然歸於寂靜。

  再下一瞬,如夢初醒,靠近的怪物們紛紛回退。無數翅膀拍打著空氣,發出撲啦啦的聲音——而很快,這種聲音,又變成了接二連三的碰撞聲。

  一個、兩個。撞擊聲連成一片,很快又化為尖銳的咆哮與嘶鳴。站在空中走廊內部的姜思雨不明所以,探頭朝著下方破洞朝下看去,登時愕然瞪大了眼睛。

  只見她們的下方,走廊下面的庭院內,不知何時,湧現出了一條河。

  一條污濁的、閃爍著隱約紅光的河。它無聲流淌著,在庭院之中,另外構成了一道符文——另一個光之囚籠。

  雙重囚籠。

  姜思雨忽然反應過來。

  徐徒然腳下的是第一重囚籠,用以保護她自己不受怪物攻擊。而下方這道用血河構成的巨大符文則是第二重囚籠,用來束縛闖入的怪物,再不給它們逃竄的機會。

  ……問題是,這道符文到底是什麼時候畫完的?那種詭異的水流又到底是什麼東西?是姐姐新獲得的能力嗎?

  姜思雨念頭飛轉,心臟砰砰跳得極快,整個人又是興奮又是困惑。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又聽「砰砰」巨響,接二連三響起,像是重物從高空墜落,一口氣不由又懸了起來。

  「姐姐?」她通過上方的缺口往外看,卻只能看到沉沉的夜色,「外面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徐徒然的聲音傳過來,帶著幾分隨意,「不慌。」

  姜思雨:「……」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徐徒然正輕描淡寫地動著手指。隨著她的動作,一團又一團黑色霧氣憑空出現,毫不留情地將空中亂竄的鳥雀一口吞下,包裹著它們,重重往地上落去。

  姜思雨方才聽到的,正是這些被黑霧裹住的怪物,砸到地上的聲音。

  不過很快,就連這種高空墜物的巨響,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重物落入水中的聲響——庭院之中,符文之內,另一條洶湧的濁河憑空出現,彷彿猛獸般席捲著囚籠之中的一切,將那些在地上奔逃的野貓一一吞沒,又揚浪如舌,欣然接住所有從空中落下的飛鳥,把它們也紛紛捲入了自己的波濤之中。

  ——穢霧、濁河。

  這正是徐徒然從補充包中解鎖出的兩個技能。

  事實上,她從補充包中開出的技能共有三個。還有一個叫做「荒蕪女皇」,名字最拉風,但效果卻最讓人一言難盡——

  【荒蕪女皇:你可以選擇獻祭一份祭品,從而使自己進入[荒蕪女皇]狀態。該狀態下,你將無法使用其他能力,且能將自己碰到的一切都[荒蕪化]。荒蕪女皇存在的時間與荒蕪化的效果,取決於祭品所蘊含的生命力。】

  ……看著似乎也不弱。但就是就讓人沒什麼想用的慾望。

  相比起來,另外技能就好多了——徐徒然默默想著,漫不經心地向下一按,又有兩團被黑霧裹住的飛鳥向下墮入河中。

  【穢霧:你可以選擇耗費一定的力量,召喚一團由神秘污穢顆粒聚集而成的霧氣——或者說,蟲群。】

  【你可以隨心所欲地對它們進行指揮,但請記住,它們需要報酬。每次召喚,請至少保證它們能接觸到一次活物。在與活物的接觸過程中,它們會從中汲取自己需要的生命力,並將一部分分享給你。如果長期缺少生命力供給,它們可能會在活動中自行覓食。】

  【穢霧會對除你以外的、任何有生命的存在,造成一定的腐蝕效果。該效果不可避免、不可控制。請務必注意使用。】

  【另,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當然可以選擇用穢霧去當[荒蕪女皇]的祭品。但必須提醒你,穢霧本身所具有的的生命力少到可憐。】

  【濁河:完整名稱為[血肉濁河],是一條不知從何處而來,但終將埋入地底的河流。河水內充斥著血肉、白骨與哀鳴,它們會死死抓住落入河中的一切,設法耗盡它們的體力。而當獵物完全放棄掙扎後,河水便會將它們一併拖入地底。】

  【你可以選擇消耗一定的力量,召喚出對應體量的[血肉濁河]。它很溫順,你可以隨意支配。但請注意,首先,被召喚的濁河只能存在於你的視野範圍內。在脫離你的視野後,它將自己回歸地底。】

  【其次,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同一條濁河,也無法吞噬同一個目標兩次。當一個存在未能被河水成功帶走,又或是它順利擺脫了濁河的束縛,濁河的攻擊將無法在對它生效。】

  【最後。濁河的存續期間,會持續消耗力量。力量耗盡後,濁河將自動消失。】

  【另,我知道你又在想什麼。濁河本身存在一定活性,但不算活物。請不要使用它去飼養穢霧,謝謝!】

  ——怎麼說呢,這個技能說明讓人無端有些不爽。但較於「荒蕪女皇」而言,整體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而且不得不說,這兩個都真的很好用。

  收回思緒,徐徒然再次抬手,將囚籠內最後幾隻黃瞳鳥雀打包扔到了下方河水裡,順勢探頭望了望——

  只見庭院內,奔湧的血色河水中正裹挾著無數陰影,哀鳴混著尖叫遠遠傳來。她垂眸思索片刻,手掌再次向下一按,其中一截水流驀地往下一沉,宛如地龍般鑽入地下,連帶著裹在河水中的怪物,也一併消失無蹤。

  姜思雨透過空中走廊地板上的窟窿,將這一幕完整收入眸中。呼吸不由一窒,她驀地抬起頭來,詫異開口:

  「那些東西,這算是死了嗎?它們是不是再也不會出現了?」

  徐徒然沒有立刻給出回答。過了片刻,才聽她的聲音隔著鐵皮傳了過來:「應該不是。」

  這是實話。徐徒然莫名有種感覺,那些怪物,那些鐵線蟲的化身,是不會那麼輕易死去的。即使是被河水帶走,它們也不算「死去」,只是被壓制在了某個地方……

  但管它呢。

  徐徒然眸光輕轉,再次舉起了卡拉OK筆。

  殺不死,能壓制也是好的。壓不住,能削弱也是好的。對於這種令人作嘔的東西,想辦法打擊總是沒錯的。

  ……話說回來,我現在好像沒那麼難受了。

  徐徒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點。不知何時起,她那種反胃犯噁心的感覺已經完全不見了。

  但說不清為何,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心中甚至還隱約浮著一層不安。

  徐徒然試著去追尋這種感覺的由來,一時也卻找不到答案。現在也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她抿了抿唇,再次打開了卡拉OK筆,準備再進行一次大範圍誘捕,將方才沒引來的那些怪物也一網打盡——然而就在前奏剛剛響起的瞬間,她動作忽然一頓。

  ……疼!

  莫名卻尖銳的感覺忽然襲來。徐徒然不由自主地搖晃了一下,下意識地扶住自己的胳膊,轉頭看向自己完好的右臂,心臟猶在劇烈跳動著,額上瞬間爬滿冷汗。

  她說不清是什麼回事……在方才那一剎那,她竟忽然感到疼痛。那疼痛真切無比,她甚至還能感覺到手臂上肌肉被人扯下的觸感……

  有些不妙。

  徐徒然摸著自己完好的胳膊,又想起之前無端出現的反胃,心中湧起了一些不妙的預感。

  另一頭,注意到她搖晃的動靜,姜思雨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兩步,緊張開口:「姐姐?你沒事吧?」

  「……嗯。」徐徒然心不在焉地應了聲,抹了下額頭的冷汗,正打算打起精神,眼前突然又是一花——

  巨大的陰影。舞動的觸手。流動的彩光。

  破碎且令人不解的畫面於眼前稍縱即逝。即使如此,徐徒然也從那凌亂的畫面的中,感到了強烈的不適——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麼,卻本能地為此頭皮發麻。

  呼吸不由變得急促,她努力調整了一下呼吸,似是意識到什麼,霍然起身,舉目朝著四周望去。幽深的夜色之中,建築外的世界茫然不見邊際。徐徒然凝神看了片刻,卻忽然從遠處的一角,感受到些許不尋常的氣息。

  「……姜思雨?」她默了片刻,聲音忽然沉了下來,「你說那蟲子化為了無數小動物,一直在建築外面徘徊。那沒有化身小動物的部分呢?」

  「你知道它們在哪兒嗎?」

  ……誒?

  姜思雨15號愣了一下,臉色突然白了下去。

  「我……我們不知道。」她輕聲說著,有些焦躁地啃咬起指甲,「因為那些小動物很多,體現出的力量很強。所以我們一直認為,這就是它的全部了……」

  「那你們應該搞錯了。」徐徒然注視著遠處,輕輕吐出口氣,「那些小動物,只是它的一部分。它的另一部分——或者說,本體,還潛藏在另一處……」

  必須得想辦法將那東西也收拾掉才行。

  徐徒然暗暗咬牙,垂眸看向下方——但保險起見,還是得先將這地方的小怪都清……?

  ??!

  只一眼,徐徒然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也不知是不是受她方才精神狀態的影響,庭內洶湧如猛獸的濁河,不過轉眼工夫,就變成細細瘦瘦的一條——遠遠看去,比條鞋帶子好不到哪兒去。

  好消息是這河尚未乾涸斷流,以河水構建成的囚籠符文也勉強得以維持。壞消息則是,因為河水的萎縮,原本被拖入水中的不少怪物都見縫插針,趁機從河水中掙脫了出來。

  被血肉濁河浸泡過的怪物,看上去更加觸目驚心。黃色的眼珠或乾癟或滾落,有些乾脆變成了森森白骨。但即使如此,它們依然堅持在囚籠之內蹦跶,攪得徐徒然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根據「血肉濁河」的技能說明,這些已經從河水中逃出的存在,將無法再次被河水攻擊。這等於是又給徐徒然添了層堵。

  真就麻煩——她抿緊嘴唇,抬手正要往下砸冰十八,忽聽「砰」一聲響,一道火光從眼前閃過。

  緊跟著,一隻正頂著白骨腦袋喵喵亂叫的野貓,忽然就沒了聲息。

  「……」

  徐徒然默了一下,循聲望去。借著大樓窗戶透出的燈光,她清楚地看見,蒲晗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對面建築的頂樓,手上端著把狙擊槍,正在裝模作樣地瞄準。

  ……之所以說他是「裝模作樣」,是因為這傢伙,一個勁將右眼往瞄準鏡前湊,卻連半邊斜劉海都沒撩上去……

  「蒲晗?」她將卡拉OK筆舉到唇前,直接開了擴音沖他喊:「你那邊什麼情況?」

  「火力支援!」蒲晗瀟灑地甩了下劉海,手舞足蹈地沖著徐徒然炫耀著面前的狙擊槍,「看這個,酷不酷?姜老頭給我的——」

  哦,姜老頭給的啊。

  徐徒然點了點頭,忽然擰起眉頭——等一下,這地方哪裡來的姜老頭??

  站在空中走廊內的姜思雨也聽到了蒲晗的話。愣了一下後,她很快反應過來:「爺爺團!不會是爺爺團的成員過來了吧!」

  和姜思雨們不同。爸爸團和爺爺團的成員是可以進入這層空間的。但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將自己暴露在了巨大的危險之中——萬一受到鐵線蟲的傷害,他們之前所有的堅持,很可能就功虧一簣。

  聽出姜思雨15號語氣中的擔憂,徐徒然安慰了一句:「安心。應該只是來送東西吧。總不可能一下來一堆……人。」

  徐徒然望著眼前的場景,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姜思雨聽出不對,幾乎從地上蹦了起來,要不是擔心徐徒然沒人接應,她這會兒都恨不得出去自己看了:

  「怎麼了?我怎麼好像聽到不少人交流的聲音。」

  「……嗯。」略一停頓,徐徒然語氣變得有些微妙,「是來了挺多人……」

  她不知道姜思雨她們的爸爸團和爺爺團現在共有多少人,但就目前情況來看,總數應該不少——四棟建築的樓頂天台門全被打開,各式各樣的人影魚貫而出。粗略估計,一處樓頂上至少得有六七個人。

  稍遠一些的樓頂,徐徒然看不太清。但僅參考對面的樓頂情況,就可以大致看出,他們不僅人多,帶的東西也不少。

  「狙擊槍、手槍,還有挺多我不認識的……嘶,那是不是火箭筒啊?」徐徒然向姜思雨復述著自己看到的東西,嘖嘖稱奇,「他們還帶了收音機,還有……嗯,防雨布?他們正在將防雨布鋪在天台上……」

  說話間,徐徒然與對面樓上的一人對上目光。那是一個個頭高挑的女性,也不知道是爸爸團還是爺爺團的,見到徐徒然,還很友善地向她揮手打招呼。徐徒然下意識地跟著揮了揮手,臉上顯出幾分茫然。

  「什麼情況?這是你們的安排嗎?」她問姜思雨。

  姜思雨15號也很茫然:「我不知道……我當時離開得很急,她們還沒商量出解決方案……但理應不會讓爸爸團和爺爺團參戰的啊?」

  又或者是——他們想來,但其他的自己沒攔住?

  15號想了想,驚訝地發現會發生這種事,似乎一點也不奇怪。

  在這種時候躲在安全區,讓別人為了自己而拚命。這還真不像是她爹和她爺的風格……

  就像是印證著她的想法一般,蒲晗三號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氣喘籲籲:「那什麼,我剛才看到一堆人出現,他們說是你的爸爸和爺爺。是來和你一起打架的……」

  「嗯。」姜思雨15號拍了下額頭,「發現了。他們來了多少人?」

  蒲晗三號仔細想了想:「25還是26個。」

  「懂了,全團出動。」姜思雨嘆了口氣,「話說怎麼就你一人?還有一個姐姐呢?」

  「我們剛過來的時候,找到了另一個污染源。她正將人打包往辦公室送。」蒲晗三號匆匆道。

  同一時間,頂上徐徒然還在充當戰地記者實時轉播:「防雨布上全是光之囚籠的符文,應該是其他的你畫好的?他們身上好像還帶有別的符文,我猜是全知剋制……嗯,防禦做得還挺到位。」

  「不過我不太明白,他們帶燈牌幹啥?」

  燈牌?姜思雨15號愣了下:「什麼燈牌?」

  「不知道,反正是彩色的,在發亮的……還挺好看。」徐徒然道。

  姜思雨15號這才明白過來,立刻道:「那不是燈牌!是干擾光!是我爸爸的能力——」

  干擾光,戰爭傾向技能。視覺效果類似晃動的彩燈,能在一定程度上迷惑對手,干擾對方的判斷,同時也可防禦全知的閱讀與長夜永晝的精神控制。

  姜思雨15號認真給徐徒然解釋著,才剛解釋完,忽聽外面響起乒乒乓乓的打擊聲——她因為這些聲響而縮了一下,徐徒然卻安慰她別怕。

  「你的爸爸和爺爺……們,現在正站在光之囚籠裡,借著彩光的掩護,對著庭院內的怪物開槍。」徐徒然盡責轉播,「挺好。幫我大忙了。」

  她正愁沒法收拾掉從血肉濁河內逃出來的怪物呢。

  說起來,這些爸爸團和爺爺團的下手也確實是俐落,短時間內就搞清狀況,不扯廢話直接上手打的風格也相當合她心意。徐徒然猜測可能是蒲晗和他們溝通了什麼,因為他一直站在對面的樓頂上,時不時與旁邊人說幾句話,又沖著徐徒然比手勢。

  徐徒然其實不知道他那些手勢是什麼意思。但她看得出來,目前局勢正在往對他們有利的一面發展——

  因為符文以及干擾光的保護,爸爸團和爺爺團可以放心地對著囚籠內外的怪物火力輸出。有蒲晗在,也不用擔心認知會被屏蔽。唯一的問題,似乎就是這些怪物不斷的彼此復活……

  姜思雨15號也正在擔心這點。蒲晗三號卻若有所思地開口:「時光回溯,也是要消耗力量的。這些怪物是蟲子的化身,總不至於是個無底洞。」

  反復消耗,耗不死也能將它們累得夠嗆。

  就像是在印證他的話一般,兩輪攻擊之後,剩餘怪物們的復活效率果然越來越低,更多的就是維持著一種純粹黑色粉末的狀態,在地上艱難蠕動。

  而徐徒然,她則在四周火力的掩護下,悄悄抬手,往中庭的地面上,又放出了一次冰十八。

  黑色的晶體飛快地在地面上蔓延,留下黑色的焦痕。很快在與血肉濁河相近的位置上,又構成了一個全新的囚籠符文。徐徒然做完這步,這才真正鬆了口氣,收起地上的河流,蹲下身去,敲了敲腳下的鐵皮。

  「姜思雨。」她呼喚著15號,「你聽好。我現在要去找鐵線蟲的潛藏的另一個部分了。這事對我很重要。這裡的怪物,只能先交給你們了。」

  「庭院內有我畫好的囚籠符文。你們善加利用。盡量拖住這邊的怪物,別讓它們離開,行嗎?」

  下方傳來姜思雨堅定的回應聲。跟著就是一陣腳步聲響。聽著應該是去找其他人告知消息了。

  徐徒然呼出口氣,再次召喚出黑霧護衛左右,趁機讓還留在走廊裡的蒲晗三號幫著將琴盒遞上來,又將繪有床單的符文和卡拉OK筆全都收起。在將床單塞進背包時,又見小粉花好奇向外探出頭來。

  徐徒然頓了一下,盯著它思索片刻,忽然將它整個兒抽出,探頭朝著下方的缺口裡看了看,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蒲晗三號。

  「誒,三號,幫我個忙。」徐徒然說著,將小粉花從缺口中遞了下去,「能幫我照看下她嗎?」

  「?」蒲晗三號愣了一下,雖然不解,卻還是走上前來,一邊點頭,一邊伸出手去。

  蒲晗三號高高大大,正好可以將小花接過。小粉花卻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樣,兩片葉子死死抱著徐徒然的手指,怎麼都不肯鬆手。蒲晗三號扒拉了好一會兒,才總算將它從徐徒然手指上扒拉下來。

  小粉花猶不放棄,一個勁朝上伸著葉子。徐徒然盯著它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聽話一點。事情辦完了就來接你。」她說著,不再看它,徑自抬頭,坐起了身體。

  四周樓頂,彩光閃耀,槍聲不絕。她看到姜思雨15號匆匆趕到一側天台,正在與站在符文陣中的人對話。徐徒然不知道他們交流了一些什麼,只知道沒過多久,那些人自帶的收音機終於被打開,《星星點燈》的旋律,再次從其中流淌出來。

  受這音樂刺激,樓頂的周圍,再次有鳥雀聚集。就連囚籠中的怪物,也將注意力全轉了過去。

  徐徒然毫不猶豫,趁著這個機會,徑自從走廊頂上一躍而下。呼呼的寒風從頰邊吹過,濃鬱的穢霧再次於空中聚集,像是雲朵般托在徐徒然的腳下,直至她安穩落地,方如青煙般散去。

  而幾乎就在落地的瞬間,那種怪異的疼痛感再次襲來。徐徒然蹙眉按了下自己的胸口,不敢再耽擱,立刻朝著之前觀察到的方向,快步衝了過去。

  說來也怪。建築物的外面,是密密的樹林,還是夜色籠罩下的樹林——在這種地方,本該是最容易迷失方向的。

  然而徐徒然的腳步卻沒有絲毫遲疑。冥冥之中,彷彿存在著一種感應,一路指引著她朝著正確的方向走去,越靠近,越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捕捉到了一絲光亮。流動的、彩色的光亮,徐徒然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下意識地加快腳步,順手揮開攔在眼前的樹枝,面前忽然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你!」她一眼就認出了躺在地上的那人。

  是那個穿著黑裙的、無比漂亮的女孩。她這會兒正側躺在地上,長髮掩面,整個人幾乎蜷成一團。

  徐徒然匆忙上前將人扶起,視線落在對方的胳膊處,不由一頓。

  只見那女孩的胳膊,是缺了一截的。

  右臂處空蕩蕩的,血流一地,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扯下。徐徒然望著那處傷口,眉頭擰起,卻並非是因為不適或恐懼。

  「果然傷在了胳膊。」想起自己先前憑空感知到的痛楚,她知道,自己終是沒有猜錯,「也就是說,你是我的……」

  「分裂體。」

  一個陌生聲音響起。徐徒然警覺抬頭,腦中危機預感嗶嗶響起——

  只見一團陰影,正從對面的樹林中緩步而出。

  那是一隻貓。

  一隻很大的橘貓,渾身長滿黃色的眼珠,腦袋歪歪扭扭的,像是沒有安裝好。

  它坐在徐徒然的不遠處,沒有開口,卻分明發出聲音。

  「不好意思。本來打算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把這傢伙收拾掉的。沒想到她比我想得要麻煩,居然還能逃到這個地方來……真是不好意思了。」

  收拾掉。

  徐徒然抿緊唇角,心中警鈴大作。

  分裂出的碎片,如果遭到致命傷害。本體也必然會受牽連——姜思雨曾告知的話浮現於腦海,她一下明白過來。

  「你想對付的是我。」她默不作聲地圈定了國土,「你怎麼知道我來了這裡?」

  「本來不知道的,直到這傢伙吞掉了我的不少化身。」橘貓晃了下腦袋,「我也不想那麼早就冒險。但如果放著不管,我會虧掉更多。沒辦法,只能對她出手了。真的不好意思。」

  ……意思是單憑這麼個東西,就把她的分裂體傷成這樣了嗎?

  徐徒然怔了一下,旋即注意到另一個令人不得不在意的事。

  他說這個女孩吞掉了他的不少化身……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最近的那種飽腹感與反胃感……

  雖然知道不合時宜,但徐徒然是真的又想吐了。

  話說回來,這麼漂漂亮亮的女孩,她是怎麼下得去口的啊?

  「不好意思,看你那表情,是被我噁心到了嗎?那還真是不好意思。雖然我覺得還挺好笑的。」

  橘貓慢悠悠地說著,往旁邊走了幾步。徐徒然評估著它與自己之間的距離,將懷裡的女孩攬得更緊了些。

  「你就是全知鐵線蟲?」她一面說話,一面觀察著週遭的逃跑路線,「我還以為你的本體會是很大一隻。」

  「鐵線蟲?不好意思,但這個稱呼不太合適。」橘貓身上的黃色眼珠紛紛顫動起來,橘貓本身卻是不緊不慢地舔了舔爪子,「星星——或者說,星星的碎片。如果你願意這麼稱呼我,我會覺得很高興的。」

  徐徒然嗤了一聲:「好的鐵線蟲,明天鐵線蟲。」

  開玩笑,我為什麼要讓你感到高興?

  帶著明顯挑釁意味的話語砸下,對方卻是完全沒生氣——起碼從作死值的收獲來看,它一點沒有被激怒。

  很少遇到這樣的情況。徐徒然內心的不安更加強烈。她盯著那隻橘貓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

  「真是你將她傷成這樣的嗎?」

  不是挑釁,這是真的好奇。同時她也想試著分散對方注意力。

  那貓卻是晃了晃腦袋:

  「我嗎?不不,那你可真誤會了。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很弱小。雖然這麼說很不好意思,但我確實沒那個本事。」

  它說到這兒,忽然頓了下。

  「真要說的話,還得感謝你的朋友。」

  徐徒然:「?」

  「我從他那裡,複製到了一個相當不錯的技能。」橘貓說著,忽然抬起頭來,「啊,祂來了。」

  徐徒然:「……」

  祂?

  深邃的陰影從頭頂罩下。似是意識到什麼,徐徒然緩緩抬起了頭。

  腦海中的危機預感再次瘋狂作響,聲音吵鬧到幾乎撕裂腦仁。而就是在這種令人暈眩的聲音中,徐徒然看到了她頭頂上的那個東西。

  那是一扇門——或者說,是一個長得像門的生物。

  它很大,鯨魚般的大。它漂浮在樹林中,樹林被襯托得像是矮草。它在夜色中搖晃著,門扉般的身軀上,是一顆純黑的頭顱,裡面似有什麼正在旋轉滾動,只一眼,就讓徐徒然感到頭疼欲裂。

  門的裡面,同樣也是黑漆漆的。隱隱有歌聲從裡面傳出,混雜著哭聲和笑聲——如果不是她的混亂已經升到辰級,徐徒然簡直都要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這是什麼東西?它之前就在這樹林裡嗎?為什麼我一點都沒有注意到?明明那麼大一個……

  徐徒然腦中念頭飛轉,眼看著那東西越逼越近,頭皮幾乎麻到發炸。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瞬間攥住她的心臟,連帶著她懷抱著的身軀,都開始劇烈顫抖。

  不及細想,她連忙開口:

  「未經允許,任何存在不得——!」

  話未說完,她忽然瞪大眼睛。嘴角溢下盛放不住的鮮血,她緩緩低頭,張口,從嘴裡吐出一團東西。

  那是她的舌頭。

  過大的陌生刺激之下,連疼痛都變得不真切。她微微偏頭,盯著掉在地上的小半截舌頭,耳邊響起橘貓平淡的聲音:

  「居然在母神的面前口出妄言。你的膽子可比我想得還要大。」

  「又或者說,是無知者無畏?」

  ……母神?

  徐徒然緩緩眨了眨眼,腦中忽然浮現一首陌生又熟悉的歌謠。

  【偉大的育者,親啟星門。偉大的育者,誕下星辰。當火光吞進我們醜陋的軀體,我們將於燦爛的星光中化為灰燼,成為育者的子嗣,獲得真正的永恆。】

  ……母神。育者。

  很奇怪,明明都是不熟悉的詞。這一瞬間,徐徒然卻自然而然地將它們對上了。

  門扉中傳出的聲音更加清晰。徐徒然這回聽清楚了,它們所念誦的、它們所吟唱的,正是這篇禱文。

  橘貓優雅地坐在地上,在育者靠近的瞬間,卑微地伏低了身體,餘光卻偷偷看向了坐在對面的徐徒然。

  她低垂著腦袋,從下巴到胸口,全是血液。抱著一個純由黑霧構成的、連基礎的人形都已經維持不住的分裂體,看上去狼狽到好笑。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受到了過大的刺激,她沉默了一會兒,口中忽然呵呵地發出聲音。橘貓一開始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聽了一會兒,忽然明白過來。

  這聲音的節奏,與門扉內的吟唱,完全一致。

  「有趣。你是在祈禱嗎?」它饒有興致地望過來,「在這種時候,以這種姿態,對母神祈禱?」

  「不好意思,但這場面,真的有些好笑。」

  徐徒然:「……」

  她抬眸冷漠地看了它一眼,鬆開懷裡的人,轉而打開背包,當著橘貓的面,倒出一粒藥吞下。

  「……嚴格來說,不算祈禱。」

  又過一會兒,等新生的舌頭長好,她終於給出回答。

  她認真將藥收好,背上背包,聲音不大不小:「我只是想試試看,這樣能不能再衝一波作死值而已。」

  橘貓:……

  它偏了偏頭,顯然不太明白:「作死……值?」

  「原來如此。」徐徒然點了點頭,「看來你不知道這東西啊。」

  說完,微微側過腦袋,似是在傾聽著什麼。跟著居然笑了一下。

  「漲了。」她淡淡道,「原來你在意這種事。你很討厭別人說你不知道的事嗎?」

  「……」

  橘貓沒有再回應了。它微微弓起身體,死死盯著徐徒然看。然而視線卻像投進了污泥,什麼都看不到。

  下一瞬,濃鬱的黑霧突然在它眼前炸開。徐徒然在穢霧的遮掩下站起身,語氣平靜,卻帶著冷意:「我允許你看我了嗎?」

  橘貓:……??

  這傢伙,怎麼回事?

  意識到情況的發展和自己所想的似乎不一樣,橘貓眼神中難得出現了幾分波動。同一時間,徐徒然卻伸了個懶腰,悠悠開口:

  「說起來,好奇怪啊。我就站在它的面前,念著與它相關的禱文。獲得的作死值卻也沒多多少……」

  試圖使用絕對王權時,獲得兩千作死值。當著這存在的面念禱文,作死值依舊只有兩百。

  準確來說,是兩百零三。

  這就很微妙了——徐徒然記得,自己在對育者一無所知時,念誦禱文,同樣也有兩百作死值。

  本尊就在自己面前,同樣的行為,收獲卻是同樣的。結合禱文的性質,這事就有些離譜。

  再說回那賠上她半截舌頭的兩千作死值。雖說不算少,但放在一個「神」身上,未免也太不夠看——要知道,當初唱歌筆還頂著蠕蟲創神的名頭的時候,作死值給得都比這大方。

  兩相結合,徐徒然不由有了個頗為荒謬的想法。

  「不好意思,我不是挑刺啊——」

  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將目光投向面前那個巨大的門扉:

  「這傢伙,真的就是所謂的育者嗎?」

  「——放肆!」

  她話剛說完,就聽橘貓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素來平靜的聲音,終於帶上了幾分波動: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這是在對母神不敬——」

  「不敬就不敬,你那麼激動幹嘛?」

  徐徒然瞟它一眼,隨手摸了下糊在下巴上的血跡。

  「再說——就是不敬了。」

  作死值的提示音再次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陣輕微的響動——倒在地上的黑裙少女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搖搖晃晃地站起,如同影子般,站在徐徒然的身後。

  徐徒然這才不緊不慢將後半句話說完:「怎麼著吧。」

  話音落下,提示音又響一聲——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達到八萬,解鎖獎勵功能——[天災之鑰]。】

  那是什麼?又是個只能到升級空間用的東西嗎?

  徐徒然表面不動聲色,內心重重嘖了一聲。

  都這種時候了,不能給點有用的東西嗎?起碼來點有用的情報……

  還沒等她想完,意識中又是一個聲音響起。

  與作死值的提示音不同,這個聲音帶著明顯的語氣起伏,音色似曾相識,陌生又熟悉——

  【您好,尊敬的宿主。抱歉讓您久等了。綁定系統的維護已經完成,接下去的旅途,就讓我陪伴您——誒呀我去這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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