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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誒呀我去這什麼情況??!
徐徒然向姜思雨請求進入升級空間的權限,原本只是為了升一下自己的混亂傾向的。
她身上仍帶有混亂傾向導致的副作用,必須時刻用符文來保持清醒。而在接下去的對抗中,全知剋制與光之囚籠毫無疑問,是必須裝配的武器。而這兩種符文所需的消耗都比較大,如果可以,徐徒然不想再在其他的符文上浪費力量。
因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升到混亂辰級,徹底擺脫幻覺的困擾。也算是為接下去的戰鬥減少不必要的風險。
升級的過程,也遠比徐徒然想像得輕鬆——她距離混亂辰級,本就不遠。一口氣將信仰盒子中積攢的點數全部用掉,剛好夠她升到辰級。
而在完成升級後,徐徒然也沒閒著。姜思雨能提供的升級時間一共有二十分鐘,本著來都來了的原則,她乾脆直接用信仰盒子做了個中轉站,升完混亂又轉道去了趟天災墓園。
去那兒並非是為了升級,而是因為,她手頭還握著一份尚未兌現的獎勵,正好趁這個機會用掉。
【天災/野獸/長夜/預知技能補充包X2,僅限辰級及以上使用,且一個傾向只可使用一次。】
和代行步數一樣,這個補充包只能在升級空間內使用。徐徒然之前升天災時沒顧上拆,正好這時候補上。
然後……
然後她就發財了。
暴發戶的那種。
*
「……姐姐?」空中走廊內,姜思雨望著徐徒然,有些擔憂地開口。
後者正手腳並用,順著之前怪物們砸出來的缺口往上爬,肩上還掛著背包,裡面塞著那張畫著符文的床單,鼓鼓囊囊。
那支唱歌筆也被徐徒然拿了回來,這會兒正裝死般躺在她的口袋裡。徐徒然隨身攜帶的琴盒則被放在了走廊中,就留在姜思雨的腳邊。
望著姜思雨憂心的目光,她只淡淡說了聲沒事,手上繼續用力,終於順利爬到了空中走廊的頂上——屬於高處的寒意瞬間撲面而來,頭頂的夜空廣袤深邃,彷彿沉睡的怪物。
徐徒然的四周,早已有濃鬱的黑霧繚繞,幫她規避著周圍鳥雀充滿惡意的視線。她維持著半蹲的姿勢,打開背包,取出了那張繪有光之囚籠的床單。
小粉花顫巍巍地探出頭,被徐徒然直接按了回去。她將包背回身上,兩手扯開床單,用力一抖,兩團黑霧立刻飄了過來,幫著扯住床單的四角,將之拉平,壓在了走廊頂上。
徐徒然面色不改,緩緩直起身體,踩進符文陣中。原本只是亮著微光的符文,瞬間光芒大盛。
可以,第一重準備完成——徐徒然抿了抿唇,揮手撤開旁邊繚繞的黑霧。
隨著霧氣散去,遙遠的地面也好,盤踞於一旁樓頂上的怪物也好,下方中庭內密密麻麻黃色眼珠也好,瞬間都變得清晰起來。
四棟大樓,像是四個靜默的巨人。她站在兩棟樓之間,最高的走廊頂上,彷彿站上了巨人的肩膀。
徐徒然深吸口氣,再次拿出那支唱歌筆——《星星點燈》的旋律又一次響起,音質比之前更差,聲音比之前更大。
然而那些生滿黃色眼睛的小動物,似乎沒有再次送死的打算——它們明顯沒那麼傻,傻到能因為對一首歌的討厭,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送上人頭。
……當然,徐徒然懷疑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或許是自己之前下手太狠了?
她不太確定地想著,略一思索,乾脆換了首歌。「跟我走吧」的歌聲在夜空中回蕩,辰級永晝的力量隨著歌聲舒展,彷彿一條看不見的巨大絲帶,朝著周圍的獵物捲去。
並非所有怪物都立刻中招,但仍有不少不堅定的,不由自主地朝著徐徒然靠了過來。徐徒然只當不見,一面繼續哼唱,一面輕輕打著響指,一曲唱罷,世界忽然歸於寂靜。
再下一瞬,如夢初醒,靠近的怪物們紛紛回退。無數翅膀拍打著空氣,發出撲啦啦的聲音——而很快,這種聲音,又變成了接二連三的碰撞聲。
一個、兩個。撞擊聲連成一片,很快又化為尖銳的咆哮與嘶鳴。站在空中走廊內部的姜思雨不明所以,探頭朝著下方破洞朝下看去,登時愕然瞪大了眼睛。
只見她們的下方,走廊下面的庭院內,不知何時,湧現出了一條河。
一條污濁的、閃爍著隱約紅光的河。它無聲流淌著,在庭院之中,另外構成了一道符文——另一個光之囚籠。
雙重囚籠。
姜思雨忽然反應過來。
徐徒然腳下的是第一重囚籠,用以保護她自己不受怪物攻擊。而下方這道用血河構成的巨大符文則是第二重囚籠,用來束縛闖入的怪物,再不給它們逃竄的機會。
……問題是,這道符文到底是什麼時候畫完的?那種詭異的水流又到底是什麼東西?是姐姐新獲得的能力嗎?
姜思雨念頭飛轉,心臟砰砰跳得極快,整個人又是興奮又是困惑。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又聽「砰砰」巨響,接二連三響起,像是重物從高空墜落,一口氣不由又懸了起來。
「姐姐?」她通過上方的缺口往外看,卻只能看到沉沉的夜色,「外面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徐徒然的聲音傳過來,帶著幾分隨意,「不慌。」
姜思雨:「……」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徐徒然正輕描淡寫地動著手指。隨著她的動作,一團又一團黑色霧氣憑空出現,毫不留情地將空中亂竄的鳥雀一口吞下,包裹著它們,重重往地上落去。
姜思雨方才聽到的,正是這些被黑霧裹住的怪物,砸到地上的聲音。
不過很快,就連這種高空墜物的巨響,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重物落入水中的聲響——庭院之中,符文之內,另一條洶湧的濁河憑空出現,彷彿猛獸般席捲著囚籠之中的一切,將那些在地上奔逃的野貓一一吞沒,又揚浪如舌,欣然接住所有從空中落下的飛鳥,把它們也紛紛捲入了自己的波濤之中。
——穢霧、濁河。
這正是徐徒然從補充包中解鎖出的兩個技能。
事實上,她從補充包中開出的技能共有三個。還有一個叫做「荒蕪女皇」,名字最拉風,但效果卻最讓人一言難盡——
【荒蕪女皇:你可以選擇獻祭一份祭品,從而使自己進入[荒蕪女皇]狀態。該狀態下,你將無法使用其他能力,且能將自己碰到的一切都[荒蕪化]。荒蕪女皇存在的時間與荒蕪化的效果,取決於祭品所蘊含的生命力。】
……看著似乎也不弱。但就是就讓人沒什麼想用的慾望。
相比起來,另外技能就好多了——徐徒然默默想著,漫不經心地向下一按,又有兩團被黑霧裹住的飛鳥向下墮入河中。
【穢霧:你可以選擇耗費一定的力量,召喚一團由神秘污穢顆粒聚集而成的霧氣——或者說,蟲群。】
【你可以隨心所欲地對它們進行指揮,但請記住,它們需要報酬。每次召喚,請至少保證它們能接觸到一次活物。在與活物的接觸過程中,它們會從中汲取自己需要的生命力,並將一部分分享給你。如果長期缺少生命力供給,它們可能會在活動中自行覓食。】
【穢霧會對除你以外的、任何有生命的存在,造成一定的腐蝕效果。該效果不可避免、不可控制。請務必注意使用。】
【另,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當然可以選擇用穢霧去當[荒蕪女皇]的祭品。但必須提醒你,穢霧本身所具有的的生命力少到可憐。】
【濁河:完整名稱為[血肉濁河],是一條不知從何處而來,但終將埋入地底的河流。河水內充斥著血肉、白骨與哀鳴,它們會死死抓住落入河中的一切,設法耗盡它們的體力。而當獵物完全放棄掙扎後,河水便會將它們一併拖入地底。】
【你可以選擇消耗一定的力量,召喚出對應體量的[血肉濁河]。它很溫順,你可以隨意支配。但請注意,首先,被召喚的濁河只能存在於你的視野範圍內。在脫離你的視野後,它將自己回歸地底。】
【其次,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同一條濁河,也無法吞噬同一個目標兩次。當一個存在未能被河水成功帶走,又或是它順利擺脫了濁河的束縛,濁河的攻擊將無法在對它生效。】
【最後。濁河的存續期間,會持續消耗力量。力量耗盡後,濁河將自動消失。】
【另,我知道你又在想什麼。濁河本身存在一定活性,但不算活物。請不要使用它去飼養穢霧,謝謝!】
——怎麼說呢,這個技能說明讓人無端有些不爽。但較於「荒蕪女皇」而言,整體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而且不得不說,這兩個都真的很好用。
收回思緒,徐徒然再次抬手,將囚籠內最後幾隻黃瞳鳥雀打包扔到了下方河水裡,順勢探頭望了望——
只見庭院內,奔湧的血色河水中正裹挾著無數陰影,哀鳴混著尖叫遠遠傳來。她垂眸思索片刻,手掌再次向下一按,其中一截水流驀地往下一沉,宛如地龍般鑽入地下,連帶著裹在河水中的怪物,也一併消失無蹤。
姜思雨透過空中走廊地板上的窟窿,將這一幕完整收入眸中。呼吸不由一窒,她驀地抬起頭來,詫異開口:
「那些東西,這算是死了嗎?它們是不是再也不會出現了?」
徐徒然沒有立刻給出回答。過了片刻,才聽她的聲音隔著鐵皮傳了過來:「應該不是。」
這是實話。徐徒然莫名有種感覺,那些怪物,那些鐵線蟲的化身,是不會那麼輕易死去的。即使是被河水帶走,它們也不算「死去」,只是被壓制在了某個地方……
但管它呢。
徐徒然眸光輕轉,再次舉起了卡拉OK筆。
殺不死,能壓制也是好的。壓不住,能削弱也是好的。對於這種令人作嘔的東西,想辦法打擊總是沒錯的。
……話說回來,我現在好像沒那麼難受了。
徐徒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點。不知何時起,她那種反胃犯噁心的感覺已經完全不見了。
但說不清為何,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心中甚至還隱約浮著一層不安。
徐徒然試著去追尋這種感覺的由來,一時也卻找不到答案。現在也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她抿了抿唇,再次打開了卡拉OK筆,準備再進行一次大範圍誘捕,將方才沒引來的那些怪物也一網打盡——然而就在前奏剛剛響起的瞬間,她動作忽然一頓。
……疼!
莫名卻尖銳的感覺忽然襲來。徐徒然不由自主地搖晃了一下,下意識地扶住自己的胳膊,轉頭看向自己完好的右臂,心臟猶在劇烈跳動著,額上瞬間爬滿冷汗。
她說不清是什麼回事……在方才那一剎那,她竟忽然感到疼痛。那疼痛真切無比,她甚至還能感覺到手臂上肌肉被人扯下的觸感……
有些不妙。
徐徒然摸著自己完好的胳膊,又想起之前無端出現的反胃,心中湧起了一些不妙的預感。
另一頭,注意到她搖晃的動靜,姜思雨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兩步,緊張開口:「姐姐?你沒事吧?」
「……嗯。」徐徒然心不在焉地應了聲,抹了下額頭的冷汗,正打算打起精神,眼前突然又是一花——
巨大的陰影。舞動的觸手。流動的彩光。
破碎且令人不解的畫面於眼前稍縱即逝。即使如此,徐徒然也從那凌亂的畫面的中,感到了強烈的不適——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麼,卻本能地為此頭皮發麻。
呼吸不由變得急促,她努力調整了一下呼吸,似是意識到什麼,霍然起身,舉目朝著四周望去。幽深的夜色之中,建築外的世界茫然不見邊際。徐徒然凝神看了片刻,卻忽然從遠處的一角,感受到些許不尋常的氣息。
「……姜思雨?」她默了片刻,聲音忽然沉了下來,「你說那蟲子化為了無數小動物,一直在建築外面徘徊。那沒有化身小動物的部分呢?」
「你知道它們在哪兒嗎?」
……誒?
姜思雨15號愣了一下,臉色突然白了下去。
「我……我們不知道。」她輕聲說著,有些焦躁地啃咬起指甲,「因為那些小動物很多,體現出的力量很強。所以我們一直認為,這就是它的全部了……」
「那你們應該搞錯了。」徐徒然注視著遠處,輕輕吐出口氣,「那些小動物,只是它的一部分。它的另一部分——或者說,本體,還潛藏在另一處……」
必須得想辦法將那東西也收拾掉才行。
徐徒然暗暗咬牙,垂眸看向下方——但保險起見,還是得先將這地方的小怪都清……?
??!
只一眼,徐徒然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也不知是不是受她方才精神狀態的影響,庭內洶湧如猛獸的濁河,不過轉眼工夫,就變成細細瘦瘦的一條——遠遠看去,比條鞋帶子好不到哪兒去。
好消息是這河尚未乾涸斷流,以河水構建成的囚籠符文也勉強得以維持。壞消息則是,因為河水的萎縮,原本被拖入水中的不少怪物都見縫插針,趁機從河水中掙脫了出來。
被血肉濁河浸泡過的怪物,看上去更加觸目驚心。黃色的眼珠或乾癟或滾落,有些乾脆變成了森森白骨。但即使如此,它們依然堅持在囚籠之內蹦跶,攪得徐徒然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根據「血肉濁河」的技能說明,這些已經從河水中逃出的存在,將無法再次被河水攻擊。這等於是又給徐徒然添了層堵。
真就麻煩——她抿緊嘴唇,抬手正要往下砸冰十八,忽聽「砰」一聲響,一道火光從眼前閃過。
緊跟著,一隻正頂著白骨腦袋喵喵亂叫的野貓,忽然就沒了聲息。
「……」
徐徒然默了一下,循聲望去。借著大樓窗戶透出的燈光,她清楚地看見,蒲晗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對面建築的頂樓,手上端著把狙擊槍,正在裝模作樣地瞄準。
……之所以說他是「裝模作樣」,是因為這傢伙,一個勁將右眼往瞄準鏡前湊,卻連半邊斜劉海都沒撩上去……
「蒲晗?」她將卡拉OK筆舉到唇前,直接開了擴音沖他喊:「你那邊什麼情況?」
「火力支援!」蒲晗瀟灑地甩了下劉海,手舞足蹈地沖著徐徒然炫耀著面前的狙擊槍,「看這個,酷不酷?姜老頭給我的——」
哦,姜老頭給的啊。
徐徒然點了點頭,忽然擰起眉頭——等一下,這地方哪裡來的姜老頭??
站在空中走廊內的姜思雨也聽到了蒲晗的話。愣了一下後,她很快反應過來:「爺爺團!不會是爺爺團的成員過來了吧!」
和姜思雨們不同。爸爸團和爺爺團的成員是可以進入這層空間的。但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將自己暴露在了巨大的危險之中——萬一受到鐵線蟲的傷害,他們之前所有的堅持,很可能就功虧一簣。
聽出姜思雨15號語氣中的擔憂,徐徒然安慰了一句:「安心。應該只是來送東西吧。總不可能一下來一堆……人。」
徐徒然望著眼前的場景,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姜思雨聽出不對,幾乎從地上蹦了起來,要不是擔心徐徒然沒人接應,她這會兒都恨不得出去自己看了:
「怎麼了?我怎麼好像聽到不少人交流的聲音。」
「……嗯。」略一停頓,徐徒然語氣變得有些微妙,「是來了挺多人……」
她不知道姜思雨她們的爸爸團和爺爺團現在共有多少人,但就目前情況來看,總數應該不少——四棟建築的樓頂天台門全被打開,各式各樣的人影魚貫而出。粗略估計,一處樓頂上至少得有六七個人。
稍遠一些的樓頂,徐徒然看不太清。但僅參考對面的樓頂情況,就可以大致看出,他們不僅人多,帶的東西也不少。
「狙擊槍、手槍,還有挺多我不認識的……嘶,那是不是火箭筒啊?」徐徒然向姜思雨復述著自己看到的東西,嘖嘖稱奇,「他們還帶了收音機,還有……嗯,防雨布?他們正在將防雨布鋪在天台上……」
說話間,徐徒然與對面樓上的一人對上目光。那是一個個頭高挑的女性,也不知道是爸爸團還是爺爺團的,見到徐徒然,還很友善地向她揮手打招呼。徐徒然下意識地跟著揮了揮手,臉上顯出幾分茫然。
「什麼情況?這是你們的安排嗎?」她問姜思雨。
姜思雨15號也很茫然:「我不知道……我當時離開得很急,她們還沒商量出解決方案……但理應不會讓爸爸團和爺爺團參戰的啊?」
又或者是——他們想來,但其他的自己沒攔住?
15號想了想,驚訝地發現會發生這種事,似乎一點也不奇怪。
在這種時候躲在安全區,讓別人為了自己而拚命。這還真不像是她爹和她爺的風格……
就像是印證著她的想法一般,蒲晗三號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氣喘籲籲:「那什麼,我剛才看到一堆人出現,他們說是你的爸爸和爺爺。是來和你一起打架的……」
「嗯。」姜思雨15號拍了下額頭,「發現了。他們來了多少人?」
蒲晗三號仔細想了想:「25還是26個。」
「懂了,全團出動。」姜思雨嘆了口氣,「話說怎麼就你一人?還有一個姐姐呢?」
「我們剛過來的時候,找到了另一個污染源。她正將人打包往辦公室送。」蒲晗三號匆匆道。
同一時間,頂上徐徒然還在充當戰地記者實時轉播:「防雨布上全是光之囚籠的符文,應該是其他的你畫好的?他們身上好像還帶有別的符文,我猜是全知剋制……嗯,防禦做得還挺到位。」
「不過我不太明白,他們帶燈牌幹啥?」
燈牌?姜思雨15號愣了下:「什麼燈牌?」
「不知道,反正是彩色的,在發亮的……還挺好看。」徐徒然道。
姜思雨15號這才明白過來,立刻道:「那不是燈牌!是干擾光!是我爸爸的能力——」
干擾光,戰爭傾向技能。視覺效果類似晃動的彩燈,能在一定程度上迷惑對手,干擾對方的判斷,同時也可防禦全知的閱讀與長夜永晝的精神控制。
姜思雨15號認真給徐徒然解釋著,才剛解釋完,忽聽外面響起乒乒乓乓的打擊聲——她因為這些聲響而縮了一下,徐徒然卻安慰她別怕。
「你的爸爸和爺爺……們,現在正站在光之囚籠裡,借著彩光的掩護,對著庭院內的怪物開槍。」徐徒然盡責轉播,「挺好。幫我大忙了。」
她正愁沒法收拾掉從血肉濁河內逃出來的怪物呢。
說起來,這些爸爸團和爺爺團的下手也確實是俐落,短時間內就搞清狀況,不扯廢話直接上手打的風格也相當合她心意。徐徒然猜測可能是蒲晗和他們溝通了什麼,因為他一直站在對面的樓頂上,時不時與旁邊人說幾句話,又沖著徐徒然比手勢。
徐徒然其實不知道他那些手勢是什麼意思。但她看得出來,目前局勢正在往對他們有利的一面發展——
因為符文以及干擾光的保護,爸爸團和爺爺團可以放心地對著囚籠內外的怪物火力輸出。有蒲晗在,也不用擔心認知會被屏蔽。唯一的問題,似乎就是這些怪物不斷的彼此復活……
姜思雨15號也正在擔心這點。蒲晗三號卻若有所思地開口:「時光回溯,也是要消耗力量的。這些怪物是蟲子的化身,總不至於是個無底洞。」
反復消耗,耗不死也能將它們累得夠嗆。
就像是在印證他的話一般,兩輪攻擊之後,剩餘怪物們的復活效率果然越來越低,更多的就是維持著一種純粹黑色粉末的狀態,在地上艱難蠕動。
而徐徒然,她則在四周火力的掩護下,悄悄抬手,往中庭的地面上,又放出了一次冰十八。
黑色的晶體飛快地在地面上蔓延,留下黑色的焦痕。很快在與血肉濁河相近的位置上,又構成了一個全新的囚籠符文。徐徒然做完這步,這才真正鬆了口氣,收起地上的河流,蹲下身去,敲了敲腳下的鐵皮。
「姜思雨。」她呼喚著15號,「你聽好。我現在要去找鐵線蟲的潛藏的另一個部分了。這事對我很重要。這裡的怪物,只能先交給你們了。」
「庭院內有我畫好的囚籠符文。你們善加利用。盡量拖住這邊的怪物,別讓它們離開,行嗎?」
下方傳來姜思雨堅定的回應聲。跟著就是一陣腳步聲響。聽著應該是去找其他人告知消息了。
徐徒然呼出口氣,再次召喚出黑霧護衛左右,趁機讓還留在走廊裡的蒲晗三號幫著將琴盒遞上來,又將繪有床單的符文和卡拉OK筆全都收起。在將床單塞進背包時,又見小粉花好奇向外探出頭來。
徐徒然頓了一下,盯著它思索片刻,忽然將它整個兒抽出,探頭朝著下方的缺口裡看了看,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蒲晗三號。
「誒,三號,幫我個忙。」徐徒然說著,將小粉花從缺口中遞了下去,「能幫我照看下她嗎?」
「?」蒲晗三號愣了一下,雖然不解,卻還是走上前來,一邊點頭,一邊伸出手去。
蒲晗三號高高大大,正好可以將小花接過。小粉花卻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樣,兩片葉子死死抱著徐徒然的手指,怎麼都不肯鬆手。蒲晗三號扒拉了好一會兒,才總算將它從徐徒然手指上扒拉下來。
小粉花猶不放棄,一個勁朝上伸著葉子。徐徒然盯著它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聽話一點。事情辦完了就來接你。」她說著,不再看它,徑自抬頭,坐起了身體。
四周樓頂,彩光閃耀,槍聲不絕。她看到姜思雨15號匆匆趕到一側天台,正在與站在符文陣中的人對話。徐徒然不知道他們交流了一些什麼,只知道沒過多久,那些人自帶的收音機終於被打開,《星星點燈》的旋律,再次從其中流淌出來。
受這音樂刺激,樓頂的周圍,再次有鳥雀聚集。就連囚籠中的怪物,也將注意力全轉了過去。
徐徒然毫不猶豫,趁著這個機會,徑自從走廊頂上一躍而下。呼呼的寒風從頰邊吹過,濃鬱的穢霧再次於空中聚集,像是雲朵般托在徐徒然的腳下,直至她安穩落地,方如青煙般散去。
而幾乎就在落地的瞬間,那種怪異的疼痛感再次襲來。徐徒然蹙眉按了下自己的胸口,不敢再耽擱,立刻朝著之前觀察到的方向,快步衝了過去。
說來也怪。建築物的外面,是密密的樹林,還是夜色籠罩下的樹林——在這種地方,本該是最容易迷失方向的。
然而徐徒然的腳步卻沒有絲毫遲疑。冥冥之中,彷彿存在著一種感應,一路指引著她朝著正確的方向走去,越靠近,越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捕捉到了一絲光亮。流動的、彩色的光亮,徐徒然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下意識地加快腳步,順手揮開攔在眼前的樹枝,面前忽然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你!」她一眼就認出了躺在地上的那人。
是那個穿著黑裙的、無比漂亮的女孩。她這會兒正側躺在地上,長髮掩面,整個人幾乎蜷成一團。
徐徒然匆忙上前將人扶起,視線落在對方的胳膊處,不由一頓。
只見那女孩的胳膊,是缺了一截的。
右臂處空蕩蕩的,血流一地,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扯下。徐徒然望著那處傷口,眉頭擰起,卻並非是因為不適或恐懼。
「果然傷在了胳膊。」想起自己先前憑空感知到的痛楚,她知道,自己終是沒有猜錯,「也就是說,你是我的……」
「分裂體。」
一個陌生聲音響起。徐徒然警覺抬頭,腦中危機預感嗶嗶響起——
只見一團陰影,正從對面的樹林中緩步而出。
那是一隻貓。
一隻很大的橘貓,渾身長滿黃色的眼珠,腦袋歪歪扭扭的,像是沒有安裝好。
它坐在徐徒然的不遠處,沒有開口,卻分明發出聲音。
「不好意思。本來打算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把這傢伙收拾掉的。沒想到她比我想得要麻煩,居然還能逃到這個地方來……真是不好意思了。」
收拾掉。
徐徒然抿緊唇角,心中警鈴大作。
分裂出的碎片,如果遭到致命傷害。本體也必然會受牽連——姜思雨曾告知的話浮現於腦海,她一下明白過來。
「你想對付的是我。」她默不作聲地圈定了國土,「你怎麼知道我來了這裡?」
「本來不知道的,直到這傢伙吞掉了我的不少化身。」橘貓晃了下腦袋,「我也不想那麼早就冒險。但如果放著不管,我會虧掉更多。沒辦法,只能對她出手了。真的不好意思。」
……意思是單憑這麼個東西,就把她的分裂體傷成這樣了嗎?
徐徒然怔了一下,旋即注意到另一個令人不得不在意的事。
他說這個女孩吞掉了他的不少化身……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最近的那種飽腹感與反胃感……
雖然知道不合時宜,但徐徒然是真的又想吐了。
話說回來,這麼漂漂亮亮的女孩,她是怎麼下得去口的啊?
「不好意思,看你那表情,是被我噁心到了嗎?那還真是不好意思。雖然我覺得還挺好笑的。」
橘貓慢悠悠地說著,往旁邊走了幾步。徐徒然評估著它與自己之間的距離,將懷裡的女孩攬得更緊了些。
「你就是全知鐵線蟲?」她一面說話,一面觀察著週遭的逃跑路線,「我還以為你的本體會是很大一隻。」
「鐵線蟲?不好意思,但這個稱呼不太合適。」橘貓身上的黃色眼珠紛紛顫動起來,橘貓本身卻是不緊不慢地舔了舔爪子,「星星——或者說,星星的碎片。如果你願意這麼稱呼我,我會覺得很高興的。」
徐徒然嗤了一聲:「好的鐵線蟲,明天鐵線蟲。」
開玩笑,我為什麼要讓你感到高興?
帶著明顯挑釁意味的話語砸下,對方卻是完全沒生氣——起碼從作死值的收獲來看,它一點沒有被激怒。
很少遇到這樣的情況。徐徒然內心的不安更加強烈。她盯著那隻橘貓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
「真是你將她傷成這樣的嗎?」
不是挑釁,這是真的好奇。同時她也想試著分散對方注意力。
那貓卻是晃了晃腦袋:
「我嗎?不不,那你可真誤會了。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很弱小。雖然這麼說很不好意思,但我確實沒那個本事。」
它說到這兒,忽然頓了下。
「真要說的話,還得感謝你的朋友。」
徐徒然:「?」
「我從他那裡,複製到了一個相當不錯的技能。」橘貓說著,忽然抬起頭來,「啊,祂來了。」
徐徒然:「……」
祂?
深邃的陰影從頭頂罩下。似是意識到什麼,徐徒然緩緩抬起了頭。
腦海中的危機預感再次瘋狂作響,聲音吵鬧到幾乎撕裂腦仁。而就是在這種令人暈眩的聲音中,徐徒然看到了她頭頂上的那個東西。
那是一扇門——或者說,是一個長得像門的生物。
它很大,鯨魚般的大。它漂浮在樹林中,樹林被襯托得像是矮草。它在夜色中搖晃著,門扉般的身軀上,是一顆純黑的頭顱,裡面似有什麼正在旋轉滾動,只一眼,就讓徐徒然感到頭疼欲裂。
門的裡面,同樣也是黑漆漆的。隱隱有歌聲從裡面傳出,混雜著哭聲和笑聲——如果不是她的混亂已經升到辰級,徐徒然簡直都要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這是什麼東西?它之前就在這樹林裡嗎?為什麼我一點都沒有注意到?明明那麼大一個……
徐徒然腦中念頭飛轉,眼看著那東西越逼越近,頭皮幾乎麻到發炸。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瞬間攥住她的心臟,連帶著她懷抱著的身軀,都開始劇烈顫抖。
不及細想,她連忙開口:
「未經允許,任何存在不得——!」
話未說完,她忽然瞪大眼睛。嘴角溢下盛放不住的鮮血,她緩緩低頭,張口,從嘴裡吐出一團東西。
那是她的舌頭。
過大的陌生刺激之下,連疼痛都變得不真切。她微微偏頭,盯著掉在地上的小半截舌頭,耳邊響起橘貓平淡的聲音:
「居然在母神的面前口出妄言。你的膽子可比我想得還要大。」
「又或者說,是無知者無畏?」
……母神?
徐徒然緩緩眨了眨眼,腦中忽然浮現一首陌生又熟悉的歌謠。
【偉大的育者,親啟星門。偉大的育者,誕下星辰。當火光吞進我們醜陋的軀體,我們將於燦爛的星光中化為灰燼,成為育者的子嗣,獲得真正的永恆。】
……母神。育者。
很奇怪,明明都是不熟悉的詞。這一瞬間,徐徒然卻自然而然地將它們對上了。
門扉中傳出的聲音更加清晰。徐徒然這回聽清楚了,它們所念誦的、它們所吟唱的,正是這篇禱文。
橘貓優雅地坐在地上,在育者靠近的瞬間,卑微地伏低了身體,餘光卻偷偷看向了坐在對面的徐徒然。
她低垂著腦袋,從下巴到胸口,全是血液。抱著一個純由黑霧構成的、連基礎的人形都已經維持不住的分裂體,看上去狼狽到好笑。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受到了過大的刺激,她沉默了一會兒,口中忽然呵呵地發出聲音。橘貓一開始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聽了一會兒,忽然明白過來。
這聲音的節奏,與門扉內的吟唱,完全一致。
「有趣。你是在祈禱嗎?」它饒有興致地望過來,「在這種時候,以這種姿態,對母神祈禱?」
「不好意思,但這場面,真的有些好笑。」
徐徒然:「……」
她抬眸冷漠地看了它一眼,鬆開懷裡的人,轉而打開背包,當著橘貓的面,倒出一粒藥吞下。
「……嚴格來說,不算祈禱。」
又過一會兒,等新生的舌頭長好,她終於給出回答。
她認真將藥收好,背上背包,聲音不大不小:「我只是想試試看,這樣能不能再衝一波作死值而已。」
橘貓:……
它偏了偏頭,顯然不太明白:「作死……值?」
「原來如此。」徐徒然點了點頭,「看來你不知道這東西啊。」
說完,微微側過腦袋,似是在傾聽著什麼。跟著居然笑了一下。
「漲了。」她淡淡道,「原來你在意這種事。你很討厭別人說你不知道的事嗎?」
「……」
橘貓沒有再回應了。它微微弓起身體,死死盯著徐徒然看。然而視線卻像投進了污泥,什麼都看不到。
下一瞬,濃鬱的黑霧突然在它眼前炸開。徐徒然在穢霧的遮掩下站起身,語氣平靜,卻帶著冷意:「我允許你看我了嗎?」
橘貓:……??
這傢伙,怎麼回事?
意識到情況的發展和自己所想的似乎不一樣,橘貓眼神中難得出現了幾分波動。同一時間,徐徒然卻伸了個懶腰,悠悠開口:
「說起來,好奇怪啊。我就站在它的面前,念著與它相關的禱文。獲得的作死值卻也沒多多少……」
試圖使用絕對王權時,獲得兩千作死值。當著這存在的面念禱文,作死值依舊只有兩百。
準確來說,是兩百零三。
這就很微妙了——徐徒然記得,自己在對育者一無所知時,念誦禱文,同樣也有兩百作死值。
本尊就在自己面前,同樣的行為,收獲卻是同樣的。結合禱文的性質,這事就有些離譜。
再說回那賠上她半截舌頭的兩千作死值。雖說不算少,但放在一個「神」身上,未免也太不夠看——要知道,當初唱歌筆還頂著蠕蟲創神的名頭的時候,作死值給得都比這大方。
兩相結合,徐徒然不由有了個頗為荒謬的想法。
「不好意思,我不是挑刺啊——」
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將目光投向面前那個巨大的門扉:
「這傢伙,真的就是所謂的育者嗎?」
「——放肆!」
她話剛說完,就聽橘貓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素來平靜的聲音,終於帶上了幾分波動: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這是在對母神不敬——」
「不敬就不敬,你那麼激動幹嘛?」
徐徒然瞟它一眼,隨手摸了下糊在下巴上的血跡。
「再說——就是不敬了。」
作死值的提示音再次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陣輕微的響動——倒在地上的黑裙少女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搖搖晃晃地站起,如同影子般,站在徐徒然的身後。
徐徒然這才不緊不慢將後半句話說完:「怎麼著吧。」
話音落下,提示音又響一聲——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達到八萬,解鎖獎勵功能——[天災之鑰]。】
那是什麼?又是個只能到升級空間用的東西嗎?
徐徒然表面不動聲色,內心重重嘖了一聲。
都這種時候了,不能給點有用的東西嗎?起碼來點有用的情報……
還沒等她想完,意識中又是一個聲音響起。
與作死值的提示音不同,這個聲音帶著明顯的語氣起伏,音色似曾相識,陌生又熟悉——
【您好,尊敬的宿主。抱歉讓您久等了。綁定系統的維護已經完成,接下去的旅途,就讓我陪伴您——誒呀我去這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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