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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撕枕猶眠] 她作死向來很可以的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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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7 01:24: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章 自由戀愛,萬歲!

  那聲音叫得十分響亮,甚至有點破音。存在感不可說不強——然而徐徒然一時卻沒顧得上理它。

  因為就在那聲音出現的同時,那隻渾身長滿眼珠的大橘貓突然有了動作——只見它昂首發出了一串極其古怪的聲音,又猛地垂下了頭,用兩隻後腳站了起來,彷彿喝醉酒般舞動了幾下後,用爪子剜下了身上的一隻黃色眼珠,恭敬地呈到了「母神」面前。

  獻祭。雖然那場面有些搞笑,但徐徒然看得出來,那應當是一種獻祭。

  於是原本封閉的門扉緩緩開啟,吟唱聲與哭笑聲都變得更為清晰。一隻純白的、足有一人高的纖纖大手從門縫中探出,緩緩朝著那顆眼珠伸去。

  莫名的壓力朝著徐徒然襲來,四肢像是被禁錮,動彈不得。方才強打起的幾分精神在迫近的吟唱聲中搖搖欲墜,她甚至有種意識都快被對方拖走的錯覺——所幸此時,那個吵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是,這都什麼鬼?男主呢?女主呢?你這時候不該在大學裡作威作福嗎——你的作死值呢?攢到哪裡去了??」

  徐徒然:「……」

  有病嗎,一個兩個非把我往學校裡塞?

  不過也多虧這一陣吱哇亂叫,她本已恍惚的心神一下子清醒過來。也直到這會兒,她才終於想起來這是個什麼東西。

  系統。

  不是那個硬梆梆但好歹時刻在線的作死值系統,而是在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與自己說話,然後迅速下線跑路的所謂「穿書系統」。

  確定了對方身份,徐徒然腦袋裡跟著就是兩個問號。

  第一個問號是,你居然還知道回來?

  第二個問號是,你非要這時候回來??

  而相比起徐徒然,那個穿書系統的問號顯然只多不少。這會兒仍在她腦海中哇哇亂叫,聲音崩潰,吵得徐徒然臉都要皺起來:

  「你是誰,你在哪兒?你面前這又是什麼鬼東西?你現在到底在幹嘛?不是我到底錯過了多少東西,這和我想的也差太遠了——」

  「……」

  面前還有個育者以及大橘貓虎視眈眈,徐徒然懶得和它廢話,直接在意識裡道:

  「還能幹嘛,在幹架啊。育者知道不,現在就在幹它。」

  她也就隨口一回,沒想到這話一出,那什麼穿書系統叫得更大聲了:「你拉倒吧!當我沒見過育者咋的?就這麼個東西你和我說是育者?」

  ……?

  誒?

  徐徒然聞言,不由一怔。

  對於這個穿書系統,她可以說是毫不瞭解。雖然之前對對方的存在和目的也有猜測,但因為缺乏線索,所能推斷的東西也極其少。她甚至還懷疑過,會不會這個所謂「穿書系統」只是一個引子,和她過去的記憶一樣,都是虛假的存在。又或者是真有這麼個系統,只是不小心綁定錯了人……

  而現在看來,這傢伙似乎比自己想得更有來頭。起碼聽它的意思,它知道「育者」,甚至還見過本尊。

  徐徒然心中不由一動,剛想詢問對方是否對「育者」有更深的瞭解,神情忽然一變——就這麼會兒工夫,那隻大手已經將那顆眼珠拿了起來。那手的尺寸相當離譜,動作卻是極優雅,用食指與拇指將那珠子夾在中間,像是拈起一粒小小的珍珠。

  那動作甚至透著幾分神聖,彷彿在這種場景下,呼吸也好、思考也好,都是一種褻瀆。

  徐徒然不由自主地望了過去,大腦出現一瞬間的空白。下一秒,卻見那手指上忽地裂開一道縫隙,縫隙間尖齒森森,一下就將那珠子咬住,眨眼便囫圇吞下。

  跟著就是一陣不知來處的狂笑,大白手瞬間縮回了門後,面前巨大的門扉卻開得更大了些。一股強大的吸力隨著狂笑聲從門後湧出。徐徒然如夢初醒,背在身後的手指本能地一動——

  「你想幹嘛?」還在自顧自崩潰的穿書系統忽然反應過來,急急開口,「別動手!」

  只可惜它這話說得稍稍晚了一些。徐徒然心隨意動,幾根尖銳冰棱已然浮現於空中,直直朝著那半開的門扉刺了過去!

  徐徒然有心想要試探那門扉背後的情況,冰棱都是順著那股吸力,直沖著那門後面去。然而才剛靠近,就見無數黑色的藤蔓從門後面唰地竄了出來,三兩下將激射的冰棱打落在地,又如同一道道激光,接二連三地朝著徐徒然刺來。

  徐徒然暗罵一聲,轉身就跑,跑了幾步見那搖搖晃晃的大漂亮還站在原地,被吸力拖著往前幾步,忙又衝回去拖著一起跑。所幸這吸力的範圍不大,躲到斜側面便不受干擾——徐徒然本想趁機躲到附近林中好喘口氣,不想右腳才剛剛抬起,小腿處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沒有任何理由。但她確定,自己聽到了腿骨斷裂的聲音。

  一聲痛呼被壓在了喉嚨裡,徐徒然搖晃一下,整個人幾乎是摔在地上。又聽腦後傳來陣陣破空之聲,暗暗咬牙,在系統倉皇的叫聲中猛轉過身,雙手用力往地上一按,一道厚重冰牆拔地而起,恰好攔住了撲來的藤蔓。

  藤蔓如波濤,重重拍上冰牆,撼得整個牆面都一陣搖晃。坐在牆下的徐徒然用力握緊了拳頭,直到確認冰牆沒有崩塌跡象,才緩緩鬆開了手。

  還好,給攔下來了。

  只是在鬆開手指的瞬間,她又感到手臂一陣疼痛,轉頭一看,只見右臂上一大塊皮往下掉。

  ……有完沒完。

  她忍耐地閉了閉眼,向後靠在冰牆之上。半透明的牆面隱隱透出藤蔓扭動的黑影,宛如鬼魅亂舞。

  徐徒然強忍著疼痛,從包裡翻出急救藥,嚥下兩顆。骨折到變形的右腿與血刺呼啦的右臂以驚人的速度開始自我修復,腦海裡的「穿書系統」似是因此愣了一下。

  「這又是什麼玩意兒?怪好使的啊。」

  「楊不棄給的。」徐徒然懶得多說,閉眼調整了一會兒呼吸,又用力搓了把臉。只是她手上本就帶有血跡,這樣一揉,反倒把臉也給搞花了。

  穿書系統「啊」了一聲,也不知聽明白沒有。徐徒然喘了一會兒,往旁邊看去,只見那個大漂亮一動不動地坐在她旁邊,靜靜看著她,像是一尊精緻的大玩偶。

  雖然這樣說自己有點怪,但徐徒然真覺得,這個大漂亮,好像有點傻乎乎的……

  她試著與對方說了兩句話,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倒是腦海中的穿書系統,語氣微妙地開了口:「她看上去不像是有意識的樣子。你確定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徐徒然:「……」

  「我以為你會先問問她的來歷。」她淡淡道。

  「我是挺好奇的。不過考慮到我現在無法理解的事情太多,我決定還是先放棄一部分的好奇心。」系統以一種相當飄忽的語氣回答道。

  簡單來說,就是打算暫時躺平,暫停思考了。

  徐徒然默了一下,也沒糾結這個事,直接道:「你對『育者』瞭解多少?」

  系統:「你指的是哪個?如果是外面那個,我必須指出,它不是——」

  「我知道它不是,但它這麼變態,總該有點原因吧?」徐徒然有些警覺地往後看去。冰牆後面已經看不到那些藤蔓的影子了,也不知是對方放棄攻擊了還是怎樣。

  「先說清楚,我對外面那東西也是一頭霧水。不過要問能力的話,我大概可以猜出一些。」系統的語氣聽著依舊有些飄忽,「結合目前所看到的情況,我推測那東西應該是育者的某種投影或是復刻,而它展示出來的能力,應當為『神罰』。」

  徐徒然:「?所以它還真是個神?」

  「都說了它不是。」系統說完,忽然沒聲了。徐徒然忍不住催促了一下,過了兩秒才聽它悶悶道:「稍等,我在整理資料。本來以為這部分你要到最後才能接觸到,相關的解釋我都還沒準備好……嘖。」

  又過片刻,它才再次出聲,語氣變得官方了許多:「神罰是一種被動效果。簡單描述的話,就是在它面前,所有被它視為『不敬』的動作,都會遭受懲罰。且懲罰和動作是對應的。如果你想要擅自離開,就會斷腿。如果你試圖格擋,就會爛手。如果你想要攻擊,則會遭到更強烈的反撲……」

  「如果想對神定規則,就要掉舌頭?」徐徒然輕輕補充。

  「差不多吧。所有與『口』相關的不敬之舉,基本都這個下場。這是最不敬的動作之一,掉舌頭還算好的。最可怕的是掉完舌頭還會被記恨,只有將最珍貴之物獻祭入門扉之後,才能得到相應的原諒……」系統說到這兒,頓了一下。

  「等等,你怎麼知道要掉舌頭的?」

  「我試過了。」徐徒然輕描淡寫道,「你的意思是我現在跑也跑不掉了?」

  系統沒有說話。

  徐徒然發誓,她剛才絕對聽到了系統強烈的吸氣聲。

  「請問您介意我稍微翻一下您的記憶嗎?」頓了一下,系統終是忍不住開口,「雖然我知道這種時候放棄思考就好,但哪怕死,我也想死得瞑目。」

  ……怎麼就快進到死了,會不會說話?

  徐徒然明確表示了不滿:「能不能說點吉利的?也不至於那麼糟吧,我剛才掉舌頭之前也就得了兩千作死值……」

  後面放冰錐、立冰牆,包括逃跑,一次也都只拿一兩千而已。

  系統:「……」

  系統:「冒昧多問一句哈,您說的這個『千』,是有三個零的千嗎?」

  徐徒然:???

  不然呢?

  「那這還不夠說明問題嗎?」系統垂死病中驚坐起,聲音再次高了起來,「兩千!你知道正常一次任務才能拿多少——」

  徐徒然:……

  她默了一下,在心裡粗略回憶了一下自己的作死記錄,老實道:「多少算正常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還一次拿過五千。」

  相比之下,兩千真的不算多。

  「五……誒唷我的個天。」系統噎了一下,「你做了什麼?你就是把女主全家都綁了你也拿不到五千啊!」

  「具體忘了。大概就是搞了個辰級可憎物。」徐徒然隨口敷衍,完全沒在意系統聽到這話後響起的詭異滋滋聲。她動了動完全恢復過來的手腳,透過半透明的冰面朝外看去,「那你知道要如何對付這傢伙嗎?」

  「對付?那還是洗洗睡吧。」穿書系統硬梆梆道,「但要是逃命的話,法子還是有的。」

  徐徒然:「?」

  「獻祭。」系統道,「向它表忠。隨侍左右。如果能持續提供祭品的話,它會對你比較寬容,然後你就可以趁機脫離它的視線範圍……」

  「不過這方案不保證一定能逃掉。因為它大概率會主動尋找並跟隨祭品的提供者——也就是你。總體來說,二八開吧。」

  徐徒然:「……」

  那這算個什麼逃生方案。

  她垂眸思索片刻,視線掠過手中的藥瓶,忽似想到什麼,一下將之握緊。

  「你之前說,這東西不是真正的『育者』,對吧?」

  「嗯。」系統回應道,「雖然無法確定來歷,也不知道具體強度。但不是投影就是復刻。不存在別的可能性。」

  徐徒然:「所以它是能被殺死的,是嗎?」

  系統:「……」

  不是,你這個所以是怎麼來的?

  徐徒然:「你就說是不是。」

  「……是。」略一停頓,系統悶悶道,「投影或復刻,存在都是有限度的。但萬一外面是個超強的個體……」

  「那我死唄。」徐徒然無所謂地說著,再次翻開背包,從裡面拿出了一根樹枝,又拿出了一瓶礦泉水。

  系統:「……」

  身為一個頂著「系統」名頭的存在,它並不想顯得自己太無知。但眼看著那截被跑進水中的樹枝開始變魔術般冒綠開花,它終是忍不住再次開口:

  「這又是啥?」

  「小樹枝。楊不棄給的。」徐徒然道。

  ……所以說楊不棄又是個啥?

  系統完全懵逼,只能選擇回去翻看徐徒然的記憶。翻了兩下,想想又覺得不對:「那你現在拿根樹枝幹啥?」

  「獻祭。」徐徒然答得飛快。

  ……哦。這個思路倒是可以。

  系統多看了那樹枝兩眼,暗自感嘆總算有一件自己能理解的事了:「這個東西作為祭品倒是勉強夠格。不過你最後分成幾段。育者不可能只滿足於一次獻祭……而且你的眼神絕對要再調整下,不能讓它察覺到你的敵意……」

  「誰說我要給它了。」徐徒然嗤了一聲,「這是給我自己的。」

  系統:「……」

  啊?

  還沒等系統反應過來,徐徒然已經將那根開滿花花的樹枝拎了出來。跟著又見她飛快地收拾好手頭的東西,又湊近旁邊呆愣愣的黑裙少女,低聲與她說了幾句,緊接著便站起身來。

  所有的東西都被留在了原地,徐徒然手裡只拿著兩件東西——她右手提著石矛,左手則握著那根纖細卻生機勃勃的枝條。

  下一秒,在系統不解的聲音中,她用力將枝條握住。

  再鬆開時,原本鮮嫩活潑的樹枝,已變成了萎縮焦黑的一團。

  同一時間面前的冰牆飛快融化。徐徒然望著不遠處的巨大陰影,毫不猶豫地朝前衝去——

  ……別說掩飾自己的攻擊意圖了。她就差沒把「給我死」幾個字寫在臉上!

  剛剛冷靜一些的系統又懵了,哇啦哇啦的聲音頓時充斥腦海。徐徒然不耐煩地在意識裡吼一句閉嘴,右手用力一掄,石矛立時高高飛起,直朝著「育者」的半開的門扉扎去。

  ……可就像之前一樣,石矛尚未來得及靠近,便被從門中湧出的黑色藤蔓衝翻在地。

  橘貓在冷笑,系統在尖叫,旁邊的黑裙女孩早已無聲無息地跑開,只剩下徐徒然一人,站在原地,不閃不避,目光死死鎖定著落下的藤蔓,然後,在對方靠近的瞬間,毫不猶豫地伸手,猛地鉗住其中一根——

  荒蕪女皇,發動!

  充盈的力量開始以驚人的速度流逝,徐徒然手中掐著的藤蔓肉眼可見地枯萎坍縮,而這種趨勢,很快便蔓延到了其他張牙舞爪的藤蔓上——

  它們原本已成包圍之勢,宛如一張張開的巨口,馬上就要將徐徒然一口吞沒。卻轉眼就隨著力量的流逝而僵直蜷縮,如同死物般軟軟垂下。

  ……然而同樣垂下的,還有徐徒然的手。

  她右手仍牢牢地掐著面前的藤蔓,左手卻已經無力地塌下,手指鬆開,焦黑的樹枝掉落在地。

  疼——彷彿要爆炸般的疼。內臟像是被人攪成一團,喉頭又燙又腥,翻湧著血腥味。

  「快鬆手!」終於反應過來的系統慌忙道,「這也是瀆神的一種,你會受罰,你會比它先死!」

  「閉嘴。」徐徒然強撐著在腦海中回了一句,嘴巴突然一動,將之前就含在口中的藥連同湧上的鮮血一同生嚥了下去——以防萬一,她之前直接往嘴裡藏了一把。一口下去,差點把自己噎死。

  好在她總算沒死得那麼憋屈。本就化了不少的藥粒順利滑下。正在破碎的內臟開始迅速自我修復。徐徒然喘息著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藍色。

  「看看誰先死。」

  她面無表情地說著,抬起左手,又抓住了一根藤蔓。無聲的嚎叫從門中傳來,原本漂浮在低空的巨大門扉重重摔在地上,妝點在門上的人頭搖搖晃晃,旋即在橘貓愕然的目光中坍縮、掉落,並在落地的瞬間化為粉末。

  這可不太妙……橘貓眼神變了一變,在逃跑和助陣之間略一糾結,還是選擇了後者。

  於是它當即往下小跑了幾步,渾身上下的黃色眼珠都驀地亮起。然而還沒等它有什麼動作,一隻手突兀地從後方伸出——

  一下拎住了它的後頸皮。

  橘貓渾身一僵,視線轉動,這才發現那個黑裙女孩不知何時已繞到自己身後。黑霧繚繞的面龐正靜靜對著自己。它後背一下弓起,剛準備對她來一擊「撲朔迷離」,卻見那女孩手掌一抬,一團泥巴猛地拍上了它的臉。

  橘貓:「……??!」

  泥塊自帶的混亂效果發動,所有的意識都似是被瞬間抽離。大橘貓愣了一下,果斷改變戰術,開始撲騰爪子。同一時間,徐徒然終於鬆開了緊抓著藤蔓的手。

  ——隨著她的動作,早已枯萎到極致的藤蔓一截截地掉落在地,化為黑色的粉末。藤蔓的盡頭處,巨大的門扉已然再次緊閉,吟唱聲也好、哭笑聲也好,都再聽不見。

  徐徒然上前幾步,撿起掉在地上的石矛,蹣跚著走上前去,對著那扇大門輕輕一戳——一整團巨大的陰影,彷彿是崩塌的積木塔,開始一寸寸地崩裂瓦解。

  地面上轉眼就剩了一堆黑色的粉末。粉末之中,藏著一塊閃著彩光的肉塊。徐徒然揉了揉被血糊住的眼睛,撿起那枚肉塊,嘖了一聲:「這是什麼?」

  「……臍帶。曾與育者相連的臍帶,被祂褪下的舊物。」腦海中響起穿書系統的回答,「奇怪,這東西怎麼會在這兒?」

  不,應該說,它是怎麼變成一個山寨育者的?

  ……不對,最關鍵的問題難道不該是,為什麼本來應該在好好讀大學的徐徒然,會莫名其妙跟一個山寨育者對上的嗎?

  系統只覺自己剛剛才清醒一點的大腦又開始迷糊了。頭暈腦脹之下,它決定還是先去看看徐徒然的記憶,好冷靜一下。

  徐徒然心裡倒是已經有了答案——時空回溯。

  那橘貓曾說過,它從自己的朋友那兒複製到了不錯的技能。這樣看來,它大概率是利用了時空回溯,用這個什麼「臍帶」,重新造了一個育者……

  但真要說起來,這效果和蒲晗的似乎又不太一樣。具體原因,徐徒然卻是沒那個力氣細究了。

  她抿了抿唇,走到正不住掙扎的橘貓面前。它的臉上仍糊著混亂泥塊,被黑裙少女單手拎在空中。後者定定地看著橘貓,不知為何,徐徒然總覺得她的眼神中藏著某種渴望。

  聯繫起自己之前那種強烈的反胃感,徐徒然莫名有種不妙的感覺。深吸口氣,她強打起精神,伸手抓住橘貓的頭顱。

  正在掙扎的橘貓瞬間僵硬,下一秒,彷彿迴光返照一般,驀地爆發出一陣淒厲的尖叫,跟著身體猛地往前一竄,身軀被拉扯成長長一條又倏然斷裂,前半部分落在地上,化為另一隻體型較小的貓,後半部分則留在黑裙女孩的手裡,變成了一團蠕動的霧氣。

  黑裙少女趕在徐徒然看過來之前,抓緊時間咬了一口。然而事實上徐徒然完全沒顧上她——她在橘貓分裂落地的瞬間,就已經果斷出聲:

  「形似貓的一律為貓!貓是普通動物,不可使用任何特殊能力!」

  「未經允許,任何存在禁止出入!」

  話音落下,正急急衝向樹林的橘貓似是被什麼攔住,咚一下彈了回來。徐徒然本就力竭,兩條規則砸下幾乎都站不住,勉強扶著黑裙少女站穩身體,腦海中響起系統茫然的聲音:

  「剛才是什麼情況?你用的是什麼?啊?」

  徐徒然:「……」

  這真的是個系統嗎?怎麼感覺憨噠噠的。

  「我的一個技能過期了。所以用另一個技能補上。」她懶得多解釋,揮揮手讓黑裙少女過去追貓,自己搖搖晃晃地席地坐下,倒出一粒藥,又開始磕。

  因為嗑藥的副作用,她確信自己頭上肯定長了什麼東西。但她現在真的沒力氣去管了。

  聽出她懶得解釋,系統只能自己默默去翻她的記憶。另一邊,徐徒然望著手中那塊彩色的肉塊,心頭猶有些驚疑不定。

  當初在香樟林時,楊不棄曾給了她兩根樹枝,是可以當救命藥用的。根據徐徒然自己的感受,那樹枝所蘊含的生命力也絕對不低。

  然而事實卻是,她的荒蕪女皇狀態,在解決掉那個「育者」之後,就自動結束掉了。所以她在碰觸那隻橘貓時,對方才一點反應都沒有。

  得虧她反應夠快,在意識到無法荒蕪對方後,立刻動用絕對王權加以束縛,不然說不定真會讓對方逃掉——但這也正是讓徐徒然想不通的地方。

  楊不棄的樹枝,生命力那麼旺盛的存在,居然只夠荒蕪掉一個山寨貨?這到底是對方太強,還是她太菜?

  ……話又說回來,既然如此,那假如再用這個肉塊去獻祭……

  「如果你是想通過獻祭,達到剛才那種狀態的話,應該是可以的。」系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不過假如那傢伙正是它自稱的『星星碎片』的話,你想通過這手來殺它還是不現實。」

  果然。

  徐徒然微微垂眸。她之前就有這種傢伙很難被殺死的感覺……

  她抿了抿唇,又將目光看向正在追逐橘貓的黑裙少女身上。系統再次開口:「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搞成現在這副鬼樣子的。但你能吞噬的東西是有限的。不想被撐死就別亂來。」

  我。吞噬。

  徐徒然心中因為這話而微微一動。確實,既然那個黑裙少女是自己的分體,那麼她的吞噬,就是自己的吞噬。

  「所以,我確實是個超級牛批的存在。」徐徒然眼底藍色逐漸褪去,語氣十分平常。

  系統:「……我還以為你會震驚於一下自己的不普通。或者糾結一下自己的身份。」

  「早就糾結過了。還能咋的。」徐徒然試圖伸手擦去臉上乾涸的血跡,卻怎麼也擦不掉。她又沒力氣起身去拿水,只能就這麼坐著。

  「所以,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住口。」系統道,「我不准你這麼說自己。」

  徐徒然:「……?!」

  「這會顯得給你辦事的我很沒品。」系統幽幽說完後半句,嘶了一聲。徐徒然挑眉:「怎麼?」

  「看不下去了。」系統道。徐徒然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它是在說自己的記憶,「我的個乖乖。這事要怎麼搞?你乾脆吃了我吧,一了百了。」

  徐徒然:「……」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托你辦事的我很沒品。」她面無表情道,「所以我的身份不能說嗎?那你呢?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系統:「……」

  「臍帶。」它聽著似是嘆了口氣,「屬於你的那根臍帶。和你手裡那肉塊算是同……」

  它說到一半,突然沒了聲。

  徐徒然:「?」

  「我必須告訴你。」系統語氣變得有些微妙,「我是無法直接讀取你想法的。但對於你的某些思緒,我多少還是能感知些。」

  徐徒然:「……所以?」

  「所以,當你要思考類似於『能不能把這傻逼系統拿去當祭品』之類的問題時,麻煩避著我一些。請考慮下我的感受,謝謝。」

  徐徒然:「……」行吧。

  徐徒然:「所以你……」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系統語氣認真起來,「你現在是在升級了吧?也不知道哪個遭瘟的教的……總之,等你先升到辰級……」

  「我是辰級。」徐徒然莫名其妙,「天災和混亂都是辰級。」

  系統:……

  「混亂?」它聲音再次變得飄忽起來,「你還升了混亂?」

  居然還給升到辰了?

  「啊。」徐徒然點頭,「不過這個傾向不太好。升到辰級連個新技能都不給。」

  系統:「……別抱怨了。你能在裡面安安穩穩活到現在就不錯了。」

  嗯。其實也沒多安穩。

  徐徒然默不作聲地想著,又道:「升到辰級,然後呢?」

  「然後開一個屬於你自己的域。那裡才是最安全的。」系統說到這兒,「有些信息,也只有在那兒才能傳達。」

  ……行吧。

  聽它這麼說,徐徒然也明智地不再多問。恰在此時,自身力氣也總算恢復了些,她長出口氣,站起身來,走到放著背包的位置,從裡面拿起瓶礦泉水兜頭澆下,保證清醒之後,又直接將背包翻了過來,在一堆雜物裡面扒拉。

  輝級的全知筆,辰級的唱歌筆,一一掉落在地。徐徒然挨個兒翻過,每翻一個,就聽見系統的一聲吸氣。徐徒然忍不住說了句「別搞得好像沒見過世面一樣」,說完總算扒拉出一個空置著的銀盒,又撿起地上的石矛,開始在空地上圈圈畫畫。

  沒見過世面的系統:「……你這又畫的是啥?」

  「符文。」徐徒然頭也不抬,「一種很厲害的封印符文。」

  ……我當然知道這是一種封印符文,問題是這種看著就很古老還屬於危險傾向的符文你又是從哪裡剽到的??

  系統真的要瘋了。它現在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沒怎麼見過世面。好不容易爬回來,發現原定的儀式從校園言情狗血劇一路跑偏到靈異boss戰就已經足夠人傻眼了,關鍵你這用的道具咋還領先那麼多個版本呢?

  徐徒然對此的回答還特別敷衍:「以前遇到的一個好心人教我的。」

  系統:「……」

  它再次翻了翻徐徒然的記憶,因為太過龐雜,一時翻不到對應的內容,倒是讓它再次注意到了一個名字。

  「楊不棄?嗤。」它翻著徐徒然相關的記憶,不客氣地開口,「之前看到那藥那樹枝我就覺得不對,果然是他!那傢伙居然醒得比你早,這我倒是沒想到。他是不是又來勾引你了?」

  正畫著符文的徐徒然:「……」

  「嗯,果然又是那種手段。送你生命啊,給你祭品啊……你能不能長點心,不要老是被這種手段勾。」

  繼續畫著符文的徐徒然:「……」

  「哦,我知道了,就是他把你帶偏了對吧,我看到他帶你去什麼慈濟院了!所以說一早就把他吃了多好,反正本來也就是個比較大件的食物而已,生命和秩序你又不是不兼容……」

  終於畫完最後一筆的徐徒然:「……」

  面無表情地直起身體,她將找到的空銀盒擺在合適的位置,又將那塊同樣被稱為「臍帶」的肉塊丟進了獻祭的位置——

  整個符文陣瞬間亮起刺目的光芒。正將剩下半隻橘貓按在地上錘的黑裙少女見狀,立刻退到了旁邊,退開之前,沒忘再將橘貓往銀盒的方向用力一踢!

  灼目的光線混著強大的吸力從銀盒中迸發,早已被錘到精疲力盡的橘貓慘叫一聲,拚命地扒著地面,卻還是難以抵抗身後傳來的力量,漸漸溶解的身體,被迫拖進了那道強光裡。

  再下一瞬,銀盒蓋子啪一下蓋上。而被丟進獻祭符文中的「育者臍帶」,已經溶解成了黑色的一灘,再無半點活性。

  徐徒然撿起銀盒拍了拍,終於慢悠悠地開口:

  「你剛才嘰嘰歪歪地,說我準男朋友什麼呢?」

  系統:「……」

  系統:「我說,我永遠支持自由戀愛!」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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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7 01:25: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吾名是群。因為吾等眾多。」

  懶得理會系統驟變的口風。徐徒然的視線再次落下了手中的銀盒上,微微垂下了眼眸。

  老實說,她面上看著淡定,實際對於那個封印符文是否有效,心裡也沒什麼底。而現在,雖然看似一切順利,但很莫名的,她心中仍是漂浮著一層不安。

  「你對這東西,瞭解多少?」略一思索,她對系統發問,「這樣算是將它收拾掉了嗎?」

  似乎是為了彌補之前的冒犯,這回系統回應得很快,還帶上了幾分熱切:「其實人家也不是很清楚呢。」

  徐徒然:「……」

  要你何用?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現在還不清楚具體情況。我甚至連它具體身份都還沒摸清楚……你得等我先捋一捋。」系統飛快找補,頓了下又道,「不過有一點我看得出來。這碎片不完整吧?」

  ……碎片。

  再次聽到這個名詞,徐徒然眼神微動。

  星星碎片。星星。總感覺自己似乎已經觸摸到某種東西的邊界了。

  像是察覺了她的想法,系統再次開口:「我還是那句話。有的信息,只能在你的域裡傳達給你。」

  行吧。

  徐徒然定下心神,一邊收拾起地上的東西,一邊給姍姍來遲的系統三言兩語解釋起當前情況。她連已經被壓榨到乾的另一塊「臍帶」都沒有放過,另外騰出個盒子裝起,順便看了看自己的作死值情況。

  自打系統出現後,作死值的提示音就不怎麼響了。現在一看,才發現數值已又漲到新高度,剛剛好九萬點,還解鎖了另一個獎勵——「長夜之鑰」。

  她意識裡的作死值面板,系統顯然也看得到。徐徒然明顯聽到它再次倒吸口氣,彷彿受到了某種巨大的衝擊。

  她想了想,順口道:「對了,你當初說要去維修,到底是什麼意思?」

  「……」系統噎了一下,過了會兒才道,「就,畢竟我當時的名義是穿書系統麼,既然要離開,總要找個合適的理由……」

  「我問的就是你為什麼要離開。」徐徒然頭也不抬,「別裝傻。」

  系統:……

  徐徒然將掉在地上的藥瓶放進包裡:「又是只能到我的域裡才能說的事?」

  「差不多。」系統悶悶道,「說到這個,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句。如非必要,在外人面前,不要提及我的存在。最好連溝通都減少。不管那人你是否信任,除非是在你的域裡。」

  徐徒然動作一頓:「什麼意思?你在防誰?」

  「我說不清楚。我只能說,我當初離開不是本意,也絕非意外。」系統道,「如果不是你誤打誤撞遇見了另一根臍帶,我未必能在這時候回來。」

  徐徒然:「……」

  「總之,保持警覺。當別人注視你時,透過他眼睛看你的,未必只有一個存在。」系統繼續道。

  徐徒然:「…………」

  「……也請不要因為覺得我很謎語人就盤算著獻祭掉我。」又過片刻,系統再次開口,語氣卻弱了下去,「這種想法真的很嚇人,謝謝。」

  徐徒然無聲眨了眨眼,似是笑了一下。

  「你這也太敏感了。」她無所謂地說著,將正在呆滯吐泡泡的筆仙筆放入包中,想了想,又將那張畫著符文的床單掏了出來,撕下一截,對著腦袋比劃。

  她之前摸過自己的頭頂了。因為服用了過量急救藥,那裡已經多出了一對細長的東西。手感有些奇怪,像是覆蓋著絨毛,摸上去時又會有種被活物蠕動挨蹭的感覺,這讓徐徒然有些拿不準它的性質。

  保險起見,她還是用撕下的床單將腦袋包了起來。好在那一對多出的「耳朵」是可以向下垂放的。不然別說是布條了,拿帽子來都沒用。

  而就在她致力於將腦袋包成粽子頭的同時,系統也總算理清了當前的情況。它還特意和徐徒然確認了下:「這裡的碎片是全知傾向的,沒錯吧?」

  徐徒然給出了肯定的答復,跟著就聽系統在腦袋裡叭叭叭地念了好幾句。她臉色微變,低頭將所有的東西拿上,叫上正坐在旁邊默默舔手指的黑裙少女,快步朝著練習生的生活區趕了回去。

  *

  關於那個黑裙少女,徐徒然的心情也有些微妙。

  平心而論,她當然是很喜歡對方的,畢竟這麼漂亮。但和其他人的分裂體對比一下,黑裙少女的古怪顯而易見,更別提之前鐵線蟲所說的,「吞了它好多化身」的事……

  怎麼說呢。很怪。但奇異的是,徐徒然發現自己對此接受十分良好。除了覺得她吃的東西有點令人作嘔外,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就好像這本來就該是理所當然的事一樣。只是出於某些原因,現在的她做不到,反而是被分裂出去的大漂亮,可以無所顧忌。

  嗯……

  所有的猜測,最終還是導向同一個結論。「我果然很牛批」這句話,徐徒然已經有點說累了。

  相比起來,她比較擔心的是另一件事——黑裙少女的胸口,是沒有編號牌的。而且當初不管是姜思雨還是工作人員,都認為進來的新人只有四個,出於某些原因,她沒有分裂。

  這也就意味著,黑裙少女在這兒是個黑戶。那麼如何向其他人介紹她的存在,就有些令人為難了。

  ……還好,很快徐徒然就發現,她想多了。

  她沿著遠處樓頂的彩色燈光,一路步行回去。走到大樓正門時,正好有工作人員在裡面巡視。對方見門外空蕩蕩的,立刻給她開了門,又指引她去了趟工作人員辦公室——一進門,就見蒲晗端正地躺在躺椅上,雙手交疊在胸前。邊上圍著一圈可憎物員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獻花外加瞻仰遺容。

  而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對跟在她身後的黑裙少女提出任何疑問。彷彿根本看不到她一樣。這讓徐徒然稍稍鬆了口氣。

  她走到蒲晗跟前,微微挑眉:「你咋在這兒?你不是該和其他人一起在樓頂打怪嗎?」

  通過窗戶還能聽到砰砰砰的槍響與嗷嗷嗷的慘叫,打怪明顯還沒結束。

  蒲晗有氣無力地撩起眼皮,露出自己紅腫的手腕:「槍的後坐力太大,骨折了。」

  徐徒然:「……」

  你還真是個人才。

  她倒出一粒急救藥喂給蒲晗,又問起現在的狀況。蒲晗捧著正在迅速修復的手腕,小心翼翼爬起來,順便道:「樓上還在打呢。被你困在囚籠裡的那些小怪基本沒啥還手之力了,只有挨打的份。感覺像是藍條耗完了。爺爺團們沒打過癮,我傷退的時候他們還在商量該怎麼將更多的小怪吸引過來。」

  畢竟之前被徐徒然困在符文陣中的只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當時仍隱沒在夜色中,虎視眈眈……

  「也就那會兒能虎視一下了。後面跑都來不及跑。」蒲晗咕噥著,托著手腕往外走,「走吧,一起上樓。我對接下去的事還挺感興趣。」

  徐徒然:「?」

  「他們打算將失去戰鬥能力的小怪們都分批封印起來。」蒲晗解釋,「他們似乎有獨特的封印手段。我還蠻好奇的。」

  提到封印,徐徒然心中驀地一動,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兩人前後腳踏上附近的樓梯,徐徒然三言兩語,直接將自己封印了鐵線蟲本體的事和蒲晗說了。

  「本體?」蒲晗明顯一怔,「乖乖,你怎麼辦到的?」

  「正好以前一個好心人教了我兩手……」徐徒然說著,就準備去掏包裡的銀盒,卻聽蒲晗呻吟,按住了眼睛。

  徐徒然:「?你又咋了?」

  「眼睛疼。」蒲晗努力眨著眼睛,「剛才想看看你那邊什麼情況,結果眼睛突然像是進了洗髮水……」

  ……也不用描述得這麼精確。

  徐徒然想了想,懷疑是因為「育者臍帶」那東西的存在。不過這個不是重點——她拉著蒲晗繼續往樓上走去,一邊走,一邊告知之前系統告訴她的情報。

  星星碎片——也就是他們所知的鐵線蟲。應該就只有四個,混亂、戰爭、全知、永晝四個傾向各一。

  對於它們當前的形態與狀況,系統也不是完全瞭解。事實上,對於它們的存在,它還挺驚訝的。用系統的話說,「我以為它們早就被你咬死了」。

  為什麼是「咬死」,這個徐徒然不想追究,系統也沒多說。它只是告訴徐徒然,既然他們在對付的是全知傾向的碎片,那麼這事,大概率還沒完。

  「它們四個出自一體。分開之後,應該也各自保有對應傾向的能力。」系統道,「其中全知的話,有一項獨有能力,可以保證哪怕是在被封狀態下,也能完成意識轉移。」

  ——【君權神授‧寡頭統治。】

  全知傾向碎片的能力之一。技能持有者可以分裂出多個化身,用以寄生或單獨行動。化身之所見,即本體之所見,化身之所得,即本體之所得。本體可以通過化身來蒐集信息,並在一定程度上加以指揮控制。

  在某些情況下,本體甚至還能將自己的意識和力量,轉移到其他的化身之上。繼承了意識的化身即為新的本體。同一時間段內,只允許存在一個本體。

  「不過在被封印的情況下,它應該只能轉移意識。相當於一部分力量還是被封住了的。」系統最後如此總結。

  等於說,現在銀盒裡裝著的很可能只是一個沒有意識的能量團。而鐵線蟲真正意識的所在,需要再次進行排查。

  當然,在系統的要求下,徐徒然並沒有提及它的存在。關於這部分情報的來源,也全都推鍋到了全知鐵線蟲本身——既然全知鐵線蟲會以灌輸龐雜的信息來作為攻擊手段,那麼一不小心把關於自己的事灌輸到徐徒然腦袋裡,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蒲晗對此果然沒怎麼質疑,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面露沉吟:

  「這個技能,聽著似乎和我的也很像啊。」

  徐徒然腳步一頓,而後才想起來,蒲晗也是可以轉移意識的——他可以通過舊物創造出自己的歷史復刻,並且讓自己的意識在本體和復刻體之間跳轉。

  不同的是,蒲晗的意識轉移次數是有上限的,一旦將意識從復刻體內抽離,復刻體將不復存在。

  「等等。」徐徒然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如果你現在將自己的意識轉移走的話……?」

  「理論上來說,應該是可以直接離開這裡,回歸本體。」蒲晗聳肩,「就是這樣一來,這裡的蒲晗一號二號三號,就都沒了。」

  畢竟從根本上來說,二號三號,從歷史復刻體上分裂出來的,而非本體。

  當然也只是猜測。蒲晗才升到辰級沒多久,自己的新技能都沒吃透,更別提一上來就遇到這麼個古怪環境。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頭,忽聽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抬頭看見迎面過來的蒲晗三號和姜思雨15號,忙扶了下頭上包著的床單。

  蒲晗三號胸前口袋裡,還裝著那朵小粉花。一看見徐徒然就不管不顧地往外爬,差點直接摔下去,還好及時攀住了三號的扣子。

  三號趕緊將它拿了下來,遞給徐徒然,後者習慣性地去按小粉花的腦袋,卻被氣呼呼地躲過,跟著就見小花手腳並用,自己爬到了徐徒然的肩上,緊緊揪著她衣服,再不動彈了。

  徐徒然略有些無奈地收回視線,正對上姜思雨15號擔憂的目光:「姐姐是受傷了嗎?」

  「沒事。不嚴重。」徐徒然隨口說著,望她身後看了看,「現在都什麼情況?」

  「在準備佈置封印陣了。」姜思雨道,「外面流竄的暫時管不上。但囚籠內的怪物,已經可以封印了。」

  小怪們彼此復活,只能依靠剽來的時空回溯。用不出那個技能,它們只會被打成黑乎乎的一灘——死也不能算是死。只是算是被削弱,如果多給些時間,還是能恢復的。

  但爸爸團和爺爺團會給它們恢復的機會嗎?那必然是不能的。

  不抓緊時間打包都對不起他們浪費的子彈。

  「至於外面流竄的那些,我們也打算安排後續的誘捕工作。」姜思雨15號興致勃勃道,「它們複製到的技能總不可能一直有效。我們打算拖過它們技能持續的時間。然後在符文的掩護下主動出擊。想辦法將它們削弱之後,再逐個進行封印。」

  相比起他們原本的安排,這種行動路線可以說是激進很多。不過他們現在也確實有了激進的資本——上官祈提供的全知剋制符文,能防住對方大部分的手段。即使不小心被複製走了技能,也能依靠光之囚籠進行聯防和控場,總體來說,可攻可守,在對抗時的自由度更高。

  唯一的問題就是,姜家三代都缺乏有效的攻擊技能。好在姜思雨們可以直接從姜父的夢中提取武器,等於綁定了一個無限軍火庫。

  至於練習生方面,他們目前仍是打算按照之前的思路——通過特定的音樂削弱練習生體內的污穢部分,再將其進行剝除。剝除下來的污穢同樣會被封印。最後只要再設法處理掉被分批封印的蟲子,理論上來說,就可以讓姜父與姜老頭完全擺脫鐵線蟲的干擾……

  「還好姐姐來了!」姜思雨15號興奮得臉色都微微發紅,「我本來其實很擔心,總覺得這裡太危險,這種逐個剝除的法子未必來得及完成……現在可安心多了。」

  她說著,忍不住抓著徐徒然的手臂晃了晃。徐徒然猝不及防,下意識地抬了下唇角作為回應,視線無意中掠過姜思雨的頭頂,落在她身後的窗戶上。

  透過透明的窗戶,可以看到對面樓頂晃動的彩燈、以及伴隨著隆隆樂聲舞動搖晃的人影——看上去還真有幾分舞台的感覺。

  徐徒然唇角不由又是一動,很快就轉回心思,將說給蒲晗的情報又復述了遍,跟著拿出了那個封印著大橘貓的銀盒子。

  「封印的話,我這麼有個符文,很好用,就是需要祭品。」徐徒然道,「或許我們可以做這樣一個嘗試——用已經被封印的部分作為祭品,再去封印新的。」

  反正這個域的鐵線蟲切片多。在自產自銷中不斷削弱,多完美。

  假設鐵線蟲的主意識確實已經轉移出去,那它大概率是轉移到了尚在流竄的小動物身上。用系統的說法,為了彌補力量,它必須回收大量化身,那無論是等它自行減少化身數量,還是搶在它之前發展化身循環供能封印技術,對人類而言,都是相當有利的。

  自然,這法子究竟可不可行,還未可知。反正在場幾人聽得都挺開心,唯有腦海中正在裝死的系統,意味不明地「嘖」了一聲,疑似咕噥了句「好狠」。

  徐徒然只當沒聽見,正打算再討論下該如何尋找鐵線蟲主意識,一旁一直沉默的蒲晗三號忽然輕輕「誒」了一聲,小心舉起了手。

  「徐徒然,你確定盒子裡封印的是那蟲子的本體嗎?」他低聲道,「我看著,裡面裝的東西好像很弱。」

  徐徒然愣了下,剛想點頭,忽似意識到什麼,臉色微微一變。

  和全知的蒲晗不同,她是無法直接感知到盒子裡的東西的——徐徒然默了一下,忽然停下腳步,就地鋪開團在背包裡的床單。雖然已經被撕掉了部分,但上面的符文還很完整,徐徒然毫不猶豫地站了上去,打開手中銀盒,旋即皺起了眉。

  只見完好的封印盒內,只有一枚乾癟的黃色眼珠。

  這眼珠散發出的氣息很微弱,彷彿一顆快被曬乾的海星。徐徒然抿緊了唇角,在意識中發問:「這什麼情況?」

  系統這會兒也顧不得裝死了,匆忙開口:「這不對吧?不僅是意識,它的力量也被轉移走了……這不應該啊。」

  徐徒然:「你確定它在被封狀態下只能轉走意識?」

  「理應是這樣的。」系統也想不明白,「而且你這個封印肯定是有效的。別說碎片了,哪怕是本體也沒法直接帶著力量逃啊……」

  它還在困惑,徐徒然卻忽然想起件事。

  當時的全知鐵線蟲,是橘貓形狀的。為了限制它的能力,自己定下的規則就是,「長得像貓一律為貓」,後續的限制全以這條規則為基礎。

  然而在封印的過程中,那隻大橘貓並不是被直接裝箱的——在即將被封印盒子的一瞬,它曾在符文的作用下,被折疊成純粹的能量體。也就是說,在那個瞬間,徐徒然的規則對它是不起效的。

  ……難道它就是利用那一個瞬間,直接完成了意識與力量的雙重轉移嗎?

  想通這點,徐徒然心不由往下一沉。單單轉移走意識,和意識力量打包一起跑,這兩者的危險程度完全不一樣。如果是前者,他們尚有時間好好坐下來討論,從長計議。可如果是後者……

  徐徒然一時陷入思索,沒忘將這個信息傳達給在場幾人。姜思雨聞言一怔,旋即擔憂地皺起眉頭。

  「抱歉啊,姐姐。」躊躇片刻,她忽然向徐徒然道歉,「本來還說直接帶你們從觀測區離開。但現在這樣的話,離開的事可能還得再往後推……」

  「沒事沒事。」徐徒然無所謂地擺手,「本來就是進來幫忙的……」

  話說一半,她忽然一頓。

  跟著驀地轉向姜思雨。

  「想要離開的話,必須得通過觀測區嗎?」她問姜思雨。後者懵懂地點了點頭:「嗯,是啊。只有那裡與外面相通。」

  觀測區是姜思雨們專門用來觀察練習生的區域,也是用來安置爸爸團和爺爺團的安全領域。它同時也是整個夢境構建的最外層,唯一的出口就在那裡,出去後就是外界,一旦離開,就再難折返。

  徐徒然怔了一下,忽然在意識內狂搖系統:「問你,轉移出的力量,只能移到自由的化身上嗎?可不可以移到被封印的個體身上?」

  「啊?被封印的話,應該接收不了吧。」系統含糊道,「不過有件事,我之前就想問了。」

  「星星碎片和可憎物本質是不一樣的。和你說話的那個人類幼崽,她真的確定她們的封印方法是有效的嗎?」

  徐徒然:「……」

  聽懂了系統的弦外之意,她心臟沉得更深。立刻看向了姜思雨:「能現在帶我去觀測區嗎?」

  姜思雨15號:「……誒?」

  「去看看你們從練習生身上剝除並封印的部分。」徐徒然道,「我懷疑那些東西,可能有問題。」

  姜思雨15號:……

  出於對徐徒然的盲目信任,她並沒有多問。叫來一個工作人員交代兩句,帶著幾人就匆匆趕往觀測區——通往觀測區的入口,就是二號樓頂樓的某個房間。在進去之前,她特意動用權限,將徐徒然和蒲晗的工作證件,又換成了練習生編號。

  他們之前已經通過了上次考核,編號被直接升到了D開頭。而蒲晗三號則依舊是U開頭,改了也進不去,索性還是保留著工作證,繼續留在生活區幫忙。

  推開房門,門後露出的卻不是房間,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盡頭及兩邊各有緊閉的房門,姜思雨15號一面帶著兩人往前趕,一面匆匆道:「最裡面的是多媒體房間,用來看直播的。其餘房間都是用來休息和工作,被封印的髒東西,就存放在這裡……」

  她推開一扇門,在看清門內情況的瞬間,詫異叫出了聲。

  只見房間內,是一條長長的桌子。桌子上依次排著一整列銀盒,而此刻,所有的銀盒,都處在打開的狀態。

  「怎麼會……」姜思雨臉色煞白,「我們定期會過來檢查的……」

  徐徒然抿了抿唇,內心大概有了猜測:「或許,你們從來就沒有成功過。」

  所謂的「封印」,未必有效。或者說,曾經有效,但未必持久。然而被剝除的污濁,卻選擇蟄伏在這裡,假裝被封印,靜靜等待著發起行動的一天。

  蟄伏是為了什麼?為了通過這些個體收集情報嗎?還是在關鍵的一刻發起反撲?徐徒然無法確認。但毫無疑問,此刻這些污染部分的逃竄,和鐵線蟲本體意識的轉移,絕對脫不開關係……

  「出口在哪兒?」徐徒然立刻道,「其他姜思雨呢?都叫過來。它未必已經逃出去了,我們先找……誒,你別哭啊。」

  她望著咬緊嘴唇的姜思雨15號,一時語塞。後者飛快地擦掉了眼中含著的水霧,用力點了點頭,繃起面孔,轉頭衝了出去。

  徐徒然緊隨其後。剩下蒲晗一人,走進房間內東張西望,想看看能否再找出什麼線索。

  一眼掃去,沒讀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他抿了下嘴角,試著將手放到了曾用來封印蟲子的銀盒上,眼前忽有一道道畫面閃過——

  他看到了熟悉的走廊。他看到一個面熟的人正在其中行走。牆壁上是再眼熟不過的掛畫和符文。

  ……?

  蒲晗頓了下,忽然反應過來,那是慈濟院。

  他看到的走廊,正是慈濟院的走廊。他看到的那人,也正是慈濟院的某個員工——他看著那員工緩步往前,露出一個熟悉的門牌號。

  那是他房間的隔壁。

  似是意識到了什麼,蒲晗的呼吸忽然一滯。眼前的畫面很快就切換到了下一個鏡頭——那個員工停在了自己房間門口,正與門外的保安交談。他不知道他們交流了些什麼,只知道原本眼神清明的保安,表情忽然變得渾渾噩噩,如同提線木偶般離開崗位,結伴往樓下走去。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人又在門口畫下符文,屏蔽掉所有監控。至此,他的房間,再無任何守護。

  他看著那人推門而入,動作間露出一雙充滿惡意的黃色眼睛,心臟驀地驚跳——

  「……糟了,菲菲!」蒲晗胸口一震,下意識喃喃出聲。

  跟著毫不猶豫,將自己的意識抽離了出去。

  ——而隨著他的離開,原本正在協助工作人員巡視的蒲晗三號也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不過轉眼,便原地消失得乾乾淨淨,彷彿從未存在過。

  同一時間,徐徒然正站在一扇被打開的門前,無奈地拍上額頭。

  「它們果然逃了。」一旁的姜思雨15號小聲咕噥著,眼眶又開始泛紅,「我們好廢啊。」

  徐徒然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才注意到蒲晗尚未跟上。轉頭喊了兩聲,忽聽系統若有所思道:「那個叫蒲晗的人類,他是不是不太健全?」

  「……啊?」徐徒然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破碎。不完整。」系統道,「或者,用人類的話說——有病。」

  徐徒然:……

  那確實是有病的。他還有證來著。

  「那你等等最好讓他離遠些,別和全知的化身靠太近。」系統提醒道。

  徐徒然:「……?」

  她緩緩停下腳步:「為什麼?他會被附身?」

  「不好說。我也就是有這麼個印象。」系統不太確定道,「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嗎?全知傾向的碎片,可以分出化身,或用以寄生的個體。」

  「而存在裂縫的心靈,最適合寄生不過了。」

  *

  另一頭。

  躺在床上的蒲晗猛地睜開了眼睛。

  望著眼前熟悉的天花板,他猛喘口氣,一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跟著倉皇坐起身體,一臉慌張地看了過去。

  正在玩消消樂的菲菲莫名其妙。想要表達些什麼,卻礙於自己正被緊緊抓著,連個手勢都比不出來,只能無奈地看著屏幕上倒計時結束,游戲輸得一塌糊塗。

  另一邊,蒲晗在確認她沒事後,方緩緩鬆開了左手。菲菲不太高興地拍了他一下,注意到蒲晗驚魂未定的神情,頓了頓,又湊上前去,摸了摸他的頭。

  蒲晗的心臟仍在狂跳,小心翼翼地將菲菲拿了下來,按在胸口,閉了閉眼:「我剛才在外面……看到了一些畫面……我還以為有壞人進來了,嚇死我了……」

  「呃。嚴格來說,你的以為沒有錯。」

  一個有些尷尬的女聲從旁邊傳來,蒲晗一愣,驀地轉頭,這才發現房間裡還存在著另外一人。

  嚴格來說,是另外兩人。

  從香樟林中歸來的方可正頗不自在地坐在房間角落裡。她的腳邊,則仰躺著一人,雙眼緊閉,看上去已經失去意識。

  蒲晗探頭仔細看了看,臉色瞬變:「這就是我看到的那個人。」

  那個有著黃色眼睛,偷偷潛進他房間的人。

  「嗯。這是我們剛才逮到的。」方可用腳尖踢了踢他,隨口道。注意到蒲晗茫然的眼神,又補充解釋道,「這裡的我們,指的是我和菲菲。」

  因為同樣知道鐵線蟲的存在,她早在回歸慈濟院的第一天,就已經和菲菲蒲晗達成了同盟。而在不久前,她忽然收到來自菲菲的短信,告知他們的房間內,可能會有可疑分子前來偷襲——而這,毫無疑問,是出自菲菲本人的預知能力。

  因為蒲晗當時還處在異地登錄的狀態,留在房間內的只有一個空殼子,為免其他人察覺這件事,方可就自己偷偷溜了過來,幫著在房間內布好一系列的陷阱——沒過多久,這些陷阱,果然全派上了用場。

  而這一切,已經是十分鐘之前的事了。

  「……原來如此。」終於搞清一切,蒲晗長舒口氣,向後靠在了床頭,「所以我剛才看到的,其實是十分鐘前的畫面……」

  語畢,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對。

  怎麼就那麼巧,他當時讀到的,偏偏就是這一系列畫面?

  雖說虛空閱讀本身確實存在隨機性,但那次的閱讀也太湊巧了,恰好就斷在可疑分子進入房間前的一瞬——但凡它在往後播放一點,他就不至於這麼火急火燎地趕回來。

  ……這麼一想,更奇怪了。

  簡直就像是故意放給他看的一樣。

  蒲晗撫摸著菲菲手背的動作頓了一下。似是預料到了什麼,他微微垂眸,默不作聲地在腦袋裡飛快理了一遍在姜思雨域中的記憶。

  在域中時,他分裂為三部分。彼此之間感知互不相通。現在合而為一後,所以的記憶,倒是都收歸到了蒲晗的腦海裡。

  也因此,他沒費什麼工夫,就翻找到了其餘兩人在域中的經歷——飛快地回顧一遍好,蒲晗默默閉上了眼睛。

  「方可。能再麻煩你件事嗎?」他沉聲開口。

  沒等方可回答,他便自顧自地繼續道:「麻煩把我隔離一下,房間內外的禁錮符文都加上。然後幫我聯繫一下徐徒然……」

  「就說,情況有變。我不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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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7 01:25: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解‧盒中世界

  等方可終於聯繫上徐徒然時,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後的事情了。

  沒辦法,域裡面沒法接到電話。蒲晗只能先將聯繫……不是,是溝通筆仙之筆的儀式教給方可,再由方可抓緊時間採辦材料,執行儀式。

  或許是習慣成自然,筆仙之筆現在接收到來自陌生人的祈禱,已經半點心理起伏都沒有了。平靜地接收、平靜地轉達。倒是聽了它消息的徐徒然,有些不平靜了。

  徐徒然當時本就已經準備離開。畢竟蒲晗突然消失,再加上系統的示警,總讓人有些不放心。偏偏要直接從域裡離開並不容易,因此耽誤了些工夫。

  而在離開後的第一時間,她立刻一個電話打給了蒲晗。

  電話很快接通,蒲晗冷靜的聲音傳了過來:「喂?」

  「……」聽到他語氣如常,徐徒然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些,「你那邊什麼情況?」

  筆仙之筆傳達的信息很簡練,只說蒲晗被污染,並提醒關死域的出入口。徐徒然對蒲晗的狀況實際一頭霧水。

  蒲晗言簡意賅:「中招了。現在我的精神裡混了一部分的鐵線蟲。」

  盡管早就有所預料,徐徒然聞言,心還是往下沉了一沉:「是什麼時候……」

  「在域裡。我的分裂體之一。那個短髮女生,你還記得吧?」蒲晗道,「她曾在沒有防禦的情況下直視了蟲子的眼睛,當時就已經有了被感染的苗頭了。只是我們都沒發現。後來,她還獨自對付了另一個感染源……」

  現在想想,從那時起,他們就很少與她再打照面了。即使遇見,也很快就分開,各忙各的,這是第二重疏忽。

  而蒲晗在脫離域時,沒有檢查另外兩人的狀態,直接將意識抽離。導致三個分裂體合而為一後,被污染的部分也被帶進了他真正的身體裡,這是第三重疏忽。

  「而這些疏忽累加的結果就是,我髒了。」蒲晗最後得出總結。

  徐徒然:……

  「所以你當時為什麼會急著離開?」徐徒然獨自在廢棄的寫字樓裡徘徊,小粉花坐在她肩頭晃來晃去,「你是閱讀到什麼了嗎?」

  「嗯。」蒲晗沒有隱瞞,「我當時看到一個黃眼睛的人進入我房間。因為擔心菲菲,就趕緊回來了。」

  「現在想想,那段畫面應該是鐵線蟲故意為之,用來刺激我的。」

  「也就是說,它早就盤算好要借由你的意識離開……」徐徒然抿了抿唇,「可姜思雨封印的那些污穢,也逃跑了。是從域的出口逃出去的。」

  「不奇怪。狡兔三窟。它應當是想多方位下手。」蒲晗說著,頓了下,「我剛才不是說,有個黃眼睛的人進了我房間嗎?」

  徐徒然:「嗯?」

  「方可檢查過了。他並不是被『附身』,而是被某種力量控制——當然,我們還是先將他控制起來了。方可準備抽空把他拐去香樟林。」蒲晗繼續道。

  徐徒然咂摸了一下他的話,又想起系統曾描述過的,全知鐵線蟲的能力,心中感到些許不妙:「你的意思是……」

  蒲晗沉聲:「我的意思是,這隻蟲子,可以通過寄生去控制其他人。這很可能就是它盯上我的理由……之一。」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它想將我當成附身備選。」

  徐徒然:「……」

  她獨自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走了幾圈,大腦飛快地將目前掌握的所有情報梳理整合,思緒漸漸清晰起來。

  一切的源頭,就是姜家三代人的自救。因為預感到自己的壓制快要失效,所以他們冒險選擇用切片的方式來對鐵線蟲進行剝除與封印——但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的封印方式,並非完全有效。

  他們以為自己將剝除下來的污穢部分封印完畢,實際並沒有。只是那一部分污穢作為鐵線蟲的分體之一,一直靜靜蟄伏,伺機而動。

  而在自己試圖封印它的本體時,這部分分體終於派上了用場。全知鐵線蟲將意識與力量轉移到了這部分分體上,並找到機會從域中逃離。另一邊,蒲晗二號被感染,則讓它另外找到了下手機會,最終借由蒲晗的脫離,將自己的另一部分分體,植入了蒲晗體內。

  借由這部分分體,它可以通過蒲晗收集情報,甚至施加控制。再過分些,它說不定還能直接將自己的意識轉移過去……

  不僅如此,聽蒲晗的意思,那個全知鐵線蟲已經分裂出了更多的化身,用以控制其他人。前去偷襲菲菲的便是其中之一——徐徒然不確定它這種技能有沒有限制,但光就目前來看,這技能就已經足夠討厭了。

  更別提這鐵線蟲本身還能通過閱讀複製技能……

  徐徒然難得感到了幾分棘手。閉了閉眼,再度開口:「那你現在呢?你體內的那部分,嗯……」

  「那部分髒東西。」蒲晗淡淡接過了話頭,「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無法保證之後的事,但起碼現在,我這邊還是安全的。」

  ——光線昏暗的房間內,蒲晗躺在床上,雙眼蒙著一塊黑布,左手被拴在床沿。身上臉上,都繪滿了發光的符文,臉色泛青,嘴唇發白,表情卻依舊稀鬆如常。

  菲菲正舉著手機,貼在他的耳邊。他微微側了側頭,繼續道:「還好,我發現得早。趕在那『髒東西』起效前就先發現了它。我現在正將它盡可能地壓在我的意識邊角,再加上去菲菲和符文的幫助,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一時半會兒?」徐徒然因為他的措辭皺起了眉。

  「那玩意兒跟個蚯蚓似地,一直想往我意識深處鑽。我也不知道能攔它多久。」蒲晗誠實道,「不過也虧了它的存在,我也讀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徐徒然:「?」

  「比如本體的所在、這些分體的作用之類的。」蒲晗語氣聽上去依舊很輕鬆,「關於本體,我只大概讀出來一個位置,已經拜託方可找人去查了。不過我懷疑它也察覺到了這點,之後應該會更加防著我。」

  「至於其他的分體……我一時還讀不到。這需要些時間。如果有進展的話,我會再聯繫你。」

  「還有,我讀到,這些寄生分體,只能借由宿主的眼睛去看東西。所以遇到的話,封住它們的視線非常關鍵。此外,禁錮符文應該也是有效的。」

  隔著手機,蒲晗似是笑了一下:「這點由我親身驗證,絕對保真。」

  徐徒然:「……」

  「還有,我還發現了什麼……哦對,這個鐵線蟲啊,它一旦分裂,想要再聚合的話,就只能通過互相吞噬。對,所以最好是把它們隔開……然後,嗯……」

  徐徒然靜靜聽他說著,頓了一會兒,忽然開口打斷:「蒲晗。」

  蒲晗:「啊?」

  「你這樣閱讀『它』,真的沒問題嗎?」徐徒然認真道。

  她可記得,蒲晗在閱讀自己的時候,都曾因為無法閱讀而感到痛苦。而那個全知鐵線蟲,明顯比他們想得更為狡猾。蒲晗這樣將它的分體當做百度知道用,她才不信那鐵線蟲會毫無反應。

  蒲晗聞言,卻是又笑了一下。

  「誒,這種事嘛,總歸是有點麻煩的。」他無所謂道,「但你不覺得,這事性價比還挺高的嗎?」

  「是它先要利用我,那以牙還牙,我去利用它也沒什麼不對。換你你難道不會這樣做?」

  ……徐徒然默了一下。

  有一說一,她的話還真會。

  但不管怎麼說,這事放蒲晗身上,風險都未免太大。徐徒然定下心神,立刻道:「我等等去和姜思雨溝通下,將你再接回域裡。按照他們域裡的運行邏輯,你身上的寄生物,應該也能剝……」

  「沒那個必要。」蒲晗淡淡道。

  「我還是那句話,既然它要利用我,那我也要利用它。有一個情報解讀站,對大環境也更有利,不是嗎?而且我都說了,為了保證分體不會聚合,最好是分開安置。」

  他又對著手機低低笑了一下:「放心,我有分寸。要是實在撐不住了,會再來找你的。如果連你也來不及救我,那我就先把視力封了再自殺。哦對了,你到時候記得把地址給我,我把菲菲給你冷鏈送過去,你替我好好照顧。」

  徐徒然:「……」

  她抬手揉了揉額角,隱隱明白當初楊不棄看著自己瘋狂作死時的感受了:「蒲晗——」

  「開玩笑的。」蒲晗又笑了一下,「放心。我沒那麼容易出事。」

  說完,又三言兩語給了些自己窺見的情報,蒲晗這才結束了通話。

  徐徒然原地等了一會兒,果見屏幕又亮了一下,一條發件人為「蒲晗」的短信發了過來:

  【抱歉,讓你見笑了。他腦子不太正常,請別和他較真。】

  徐徒然嘆了口氣,飛快回復:【我知道。我還是建議把他送到姜思雨那邊,你覺得呢?】

  第二條短信很快送達:

  【我尊重他的意見,也相信他能做到。我會努力保護他的。】

  發完這條消息,菲菲穩穩地將手機放到了旁邊床頭櫃上,又從櫃子上拿起了止痛藥,轉回蒲晗的臉邊,餵進了他的嘴裡。

  蒲晗眼睛上蒙著布條,只能全憑感覺張嘴。藥片合著水滑下喉嚨,他又一下倒回床上,感覺腦袋疼得像是要燒起來。

  就像徐徒然說的,從那玩意兒的身上強行掠取情報,總要付出代價。這種磨人的頭疼,大約才只是開頭。

  但哪有怎樣?看誰扛得過誰罷了。他可是曾在升級空間裡用爛肉之軀爬了一年的人,誰怕誰。

  蒲晗嘲諷地想著,微微側過頭,輕輕蹭了蹭菲菲冰涼的手指,

  疼得幾乎發燙的腦殼,總算稍稍好受了一些。

  *

  另一邊。

  徐徒然收起手機,深深嘆了口氣。

  「我覺得那個人類雖然腦子不正常,但有句話沒說錯。」一直沉默的系統忽然開口,「有一個情報渠道,對你來說是好事。」

  「閉嘴。」徐徒然抿了抿唇,轉身看向身後。

  她現在所在的,是她和蒲晗進入域前所在的那棟廢棄寫字樓。而她的面前,正是可以用來進入域內的符文。徐徒然在離開前特意和姜思雨們打了招呼,讓她們給自己留了個臨時入口——畢竟搞清了蒲晗的事,她還是要回去的。

  符文微微泛光。徐徒然蹲下身體,按照姜思雨所教的,進行了個簡單的儀式,眨眼便再次回到了域中。

  這次進域,她的目標很明確。第一,將封印符文教給姜思雨以及她的爺爺爸爸們,好為接下去的自產自銷循環封印事業打下夯實的基礎;第二,是打算偷偷將黑裙少女放出去獵食。

  徐徒然又不傻。反胃就反胃,只要能有效打擊全知鐵線蟲的勢力,那就不虧。

  大不了多喝點酸奶咯。

  而第三,則是打算順便向姜思雨們求教,該如何擁有自己的域,同時也想學習些別的技術。

  正好這會兒域裡的情況已經趨於穩定。不管是選秀還是打怪封印都在穩步推進。想要一次性滅掉所有的鐵線蟲化身並不現實,但慢慢剝除與削弱,還是做得到的。

  徐徒然便耐下性子,待在了觀測區內,每天除了揉肚子就是跟著姜思雨們以及姜老頭們進行多對一授課。空了就出去幫著畫畫符文,或是觀測下封印的情況,又或是去外面打打怪消消食。

  或許是因為本體被隔絕在外,現在從這些小動物上也薅不到什麼作死值了。徐徒然也無所謂,打你就打你,還用找理由嗎?

  如此待了兩天,她方再次離開域中。

  為避免全知鐵線蟲再伺機將留在域中的部分全都召回帶走,姜家人們決定還是將域完全封閉——換言之,只要他們堅守住這個域,全知鐵線蟲留下來的那部分力量,就別想再拿回去。

  以免意外,徐徒然又問筆仙之筆要來了它自己的祭祀方式,教給了姜思雨們。

  「有事的話就向它祈禱。」她離開前認真囑咐,「我收到消息,會來找你們的。」

  「嗯嗯,明白了!」

  「放心吧,我們會顧好自己的。」

  「姐姐再見——」

  姜思雨們排成一列,一邊點頭一邊依依不捨地沖她揮手。

  徐徒然回過頭,也拿著筆仙之筆揮了揮。後者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緩緩吐出一個泡泡,看上去已毫無波瀾。

  *

  離開域後,徐徒然徑自回了臨近的住處。

  房間依舊維持著她離開時那樣。連牆上的符文都沒有任何變化。徐徒然沉默地盯著它們看了片刻,想想還是沒擦掉,轉而在地上鋪了張紙,一筆一劃地繪製起新的符文。

  ——屬於她的符文。

  升到了辰級以後,能力者可以開發專屬於自己的符文,賦予它們功能與意義。聽著簡單,實際並不容易,因為按照姜老頭的話說,這符文與其說是「開發」,不如說是「尋找」。

  能夠構成符文的幾何組合有很多種。能力者必須從中尋找出最適合自己的一種,再為它尋找到最適合的用法。這往往需要幾十次,甚至幾百次嘗試。

  然而徐徒然並沒有在這方面花費太多時間。

  幾乎都不用思考。她只是想了下「我需要一個專屬符文」,一個熟悉的圖案便自然而然浮現於腦海。此時此刻,又自然而然,從她筆下流瀉而出,逐漸成型——

  就在最後一筆落下的瞬間,徐徒然能明顯感覺到,空氣裡有什麼不一樣了。

  她警覺抬頭,正見四周場景折疊變換。本就不算逼仄的房間被進一步拉伸、變大,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覆蓋上了新的色彩,所有不必要存在的家具與擺件,則都化為了粉末或搖曳的小花。

  地面上鋪開一層光潔的冰面,冰面上孤獨立著一個扶手椅,扶手椅的背面,是鏤空繁復的花紋,鏤空的部分,全裝飾著流動的彩光。

  徐徒然怔了一下,抬頭向上看去。天花板也已被取代,深邃的夜空中可見星河流動。

  她略一遲疑,朝著那扶手椅走了過去,輕輕撫摸上椅背。

  「這裡就是我的域?」她微微挑眉,「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看上去倒更像是非正常理智狀態下曾見過的巨大冰面。

  「一開始看到的域,是按照個人潛意識隨機生成的。」系統道,「隨著對域的熟悉,以及能力的增長。個體對域的掌控力也會逐漸加強。比如隨意調整佈置,或是無中生有之類……的。」

  它望著突然出現在椅子前的配套桌子,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不光是桌子。隨著徐徒然的一個念頭,桌面上又多了一個漂亮的小花瓶。等到徐徒然將手舞足蹈的小粉花放入瓶中,桌上又有筆和本子陸續出現。本子上甚至還有筆記,系統匆匆掃了眼,只見上面只記著些零星詞語。

  【儀式】、【循環】、【育者】、【主角】……

  在自己不在的時間裡,她居然已經挖掘到了這種地步嗎?

  ……還是在沿著錯誤道路一路飛奔的前提下?

  系統一時失語。另一頭,徐徒然已經熟門熟路地坐到了扶手椅上,低頭翻看起面前的筆記本。

  「這地方還挺方便。就想了想而已,連筆記都給我整理好了。」她翻了兩頁,饒有興致道,「梳理得還挺全。」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算得上真正的思維導圖了——直接存在於思維之中的導圖。

  徐徒然翻看了幾頁,動作忽然慢了下來,聲音亦微微一沉。

  「你之前說,有些信息,只能在我的域裡傳達。

  「那麼現在呢?你總可以開口了吧。」

  系統:「……」

  「可以當然是可以。」它咕噥一句,「不過你得等我先捋一捋。這個事有些復雜,我得想想該從哪裡開始講……」

  徐徒然:「?有什麼困難嗎?」

  「也不是困難。只是我總得考慮下你的感受吧。」系統振振有詞,「萬一有什麼內容對你而言太過炸裂,導致你一時接受不能,大腦當機,那這不是給我自己添堵嗎?」

  「……」

  徐徒然也不急,隨他糾結去了。趁著系統斟酌詞句的工夫,又試著往桌上添了個東西——一個小方盒子。

  準確來說,是信仰盒子。

  盒子裡面,是斑斑光點。連成一片,與頭頂的星辰遙相輝映。徐徒然把玩著具現化出的信仰盒子,等了片刻,輕聲開口:「還是想不出該怎麼講嗎?那不如這樣吧。」

  「正好我對現在的情況,也有一些猜測。乾脆由我來闡述我的猜測,你根據實際情況,進行糾正或補完——怎麼樣?」

  這法子似乎挺好。從徐徒然的角度來說,也算循序漸進,比較好接受。因此系統稍一思索,果斷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於是很快,徐徒然就拋出了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她望著手裡的信仰盒子,緩緩出聲:

  「我問你,這個世界,也是裝在盒子裡的嗎?」

  「……」系統一怔,冥冥中彷彿聽到自己意識裡傳來哢的一聲。

  「什麼?」它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盒子。」

  徐徒然一字一頓地說著,倏然伸手,將手中的信仰盒子,高高向上拋去。

  盒蓋隨著上拋的動作而完全打開。裝在盒子裡的大片光點,如螢火蟲般飄了出來,凝固在觸手可及的空中,像是近在咫尺的另一片星空。

  「當然,我說的不是這個盒子。」徐徒然拍了拍手,進一步補充道,「雖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沒有什麼證據。但上官校長曾說過,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輪回……」

  而信仰盒子裡的碎片世界,其特點之一,就是時間會隨著「主角」的活動,而進入循環。

  輪回。循環。這樣的巧合,讓徐徒然不由有些在意。又或者說,是催生了某種直覺。

  這也是為什麼,她第一個拋出的,就是這個問題。

  「所以,我們的世界,是否也只是在一個『盒子』裡呢?

  「一個更大的、容納了更多世界與更深時間的……信仰盒子。」

  徐徒然再次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微微仰頭,眼瞳中倒映了凝在空中的點點熒光。

  恰在此時,她的腦海中,終於響起了系統的答案。

  它說,是。

  徐徒然:「……」

  「那那個巨大的信仰盒子,又是誰的?」頓了一下,她又輕聲問道。

  這一回,系統答案給得更快。

  它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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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7 01:25: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三章 解‧預知饋贈

  楊不棄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短短幾天時間,他像是漂流過了無數世界。大量的場景在他面前切換折疊,他像是個連軸轉的陀螺,不斷從一個跳到另一個,腦袋都是暈乎乎的。

  雖然不知緣由,但他大致能感覺到,這些場景都是與他過去相關的。只是有些場景,對他來說十分熟悉,然而有的,卻只能說是似曾相識。

  還是那種他確認自己從未親歷過的似曾相識。

  就像現在。

  腳下是乾涸到乾裂的土地,空氣中飄滿了塵埃,看什麼都是霧濛濛的。目及之處,沒有一棟建築,沒有一個行人。衰敗與荒蕪的氣息,充斥著所見的一切。

  楊不棄習慣性地調整下了繫在腰上的外套,踩著花盆,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不知走了過久,總算看到了些活動的影子——那些影子圍在一處,站在幾塊巨石的中間。似在跳舞,又有隱隱的歌聲飄過來。楊不棄茫然抬頭,略一思索,還是加快腳步趕了過去。

  經過這麼多次空間跳躍,他早已知曉,這些場景裡的人大多看不到他,因此也沒刻意掩藏蹤跡,就那麼明著走上前去。靠近的瞬間,恰好有風吹過,吹散一片霧霾。他望著眼前的一切,心臟卻不由緊縮了起來。

  他這才看清,圍在那些人周圍的實際並非石頭,而是廢墟。那看上去是一處破敗的宮殿,巨大的斷柱栽在地上,像是巨人的屍骸。上面滿是風霜與鑿打的痕跡。

  如果徐徒然在這兒,她多半能認出來,這廢墟與她在秩序之宮中所見的幾乎一模一樣。而楊不棄,在此之前,理應沒見過這些。在看到的瞬間,卻還是本能地感到了一陣痛楚。

  ……說是痛楚,也不對。更像是一種無力的憤怒,一種疲憊的無奈。他下意識地又往前走了幾步,視線落在正跳著祭舞的幾人身上,表情又是一頓。

  那些根本就不是人。

  他們只是穿著破爛斗篷的怪物。兜帽之下,是醜陋變形的面容。他們的歌聲隨著風飄過來,明明是陌生的語言,他卻自然而然地領會了其中的含義——

  偉大的育者,親啟星門。

  偉大的育者,誕下星辰。

  當火光吞噬我們醜陋的軀體,我們將於燦爛的星光中化為灰燼……

  歌聲粗啞,舞蹈粗陋。楊不棄遠遠地看著,不知為何,心上忽然籠上了一層陰霾。

  ……我會死。

  他莫名有了這樣一種想法。

  當他們呼喚的那個東西出現,我一定會死。

  就像是印證著他的想法一般,本就髒污的天空忽然變暗,黑暗以驚人的速度籠罩下來。時間也好,意識也好,都開始變得模糊,他茫然地站在這片黑暗中,只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

  而那些怪物的祈禱還在繼續。它們像是完全不知道累,無時無刻不在跳。不知過了多久,黑暗再次出現變化——天空出現裂縫,裂縫後面,隱隱可見一個彷彿門扉般的龐然大物。

  楊不棄看不見它的全貌,只看到那厚重的黑色門扉,緩緩向兩邊打開了些許。

  有白光構成的大手從門中探了出來,緩緩朝著大地伸去。祈禱的怪物們已經跪倒一邊,歌聲卻依然在繼續,另一團龐大的黑影從地表中鑽出,看上去像是一個碩大的扁圓形,邊沿生滿了蠕動的觸手。

  楊不棄本能地對這東西感到了些許厭惡,就像對頭頂的那扇黑色門扉一樣。那團陰影卻像是對門扉充滿渴望,渾身的觸手都在向上伸展著,試圖去觸碰對方伸來的光手。

  ——而就在它們即將彼此碰觸之時,天空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楊不棄不由一怔。

  不光是他,那隻光手,還有地上的巨大陰影,也全都愣了一下。而就在它們愣神的工夫,那聲音又響了一下——這回楊不棄聽出來了,那聲音是從門扉的後面傳出來的。

  再下一瞬,整個天空都被照亮——一團熾熱的火球,聲勢浩大地從門扉中轟地砸出,宛如流星錘般,咚地砸在了地上。

  *

  「所有的一切,都要從育者說起。」

  同一時間,徐徒然的域內。

  系統梳理了半天,總算是找到了思路——反正徐徒然的問題都直奔世界起源而去了,它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了。

  「育者,也被一些存在視為母神。是宇宙中的一個高等存在。祂會沿著星軌,在宇宙間流浪,並尋找合適的位面與星球,在上面誕下自己的『星辰』。」

  說是「星辰」,這些存在實際更近似於一種具有強大能量的獨立生命體。只是這些生命體的誕生,往往都背負著來自育者的期待。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臍帶』嗎?臍帶連接母子兩端。育者也可以通過臍帶,感知星辰的狀態。」系統道,「星辰天生就有吞噬生命的使命。它們會在將自己所在世界中的生命吞噬殆盡後,向育者發出信號。育者便會再次出現,將它們回收,同時收割星球上殘餘的所有能量。」

  「也因此,同一個世界中,只能存在一顆星辰。假如存在復數星辰,它們會進行彼此吞噬。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育者也從不會在同一個世界內,兩次誕下星辰。」

  「懂了。」徐徒然點頭,「就是不要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系統:……不,我覺得不是這個意思。不過算了,你高興怎麼理解就怎麼理解吧。

  「所以呢?」徐徒然抬手,輕輕撥動起空中的光點:「我也是她誕下的星辰之一?」

  系統:「嗯。」

  徐徒然:「匠臨他們呢?全知蟲說他們是星星碎片……它們也和我一個媽嗎?」

  「過去是。」系統道,「它們四個原本是一體的。出於某些原因,現在分裂成了四份。」

  難怪叫星星碎片。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頭,又問道:「它們為什麼會碎?我幹的?」

  系統:「嗯。」

  「幹得漂亮。」徐徒然非常自然地給了自己一個肯定,旋即又覺得有些奇怪,「可不是說,一個世界,只能有一顆星星嗎?」

  系統應了一聲,剛要開口,徐徒然已經順著之前的思路想了下去:

  「是不是因為它們要搶我地盤,所以才被我幹碎了?」

  這個發展,一聽就很說得過去。搶地盤什麼的,聽著就是那幫傢伙們會做的事。

  系統:「……」

  「如果你指的『地盤』是盒子外面的世界的話。那地方其實是它們先來的。」系統輕輕道,「你才是後面才來,還到處搶地盤的那個。」

  徐徒然:「……?」

  「我真厲害。」她面不改色地說了句,憑空捏出一杯奶茶,愉快地喝了一口。

  系統:……

  真要說的話,匠臨們——或者說,它們的前身,比徐徒然要早來足足幾千年。在徐徒然到來時,它已經遵照育者的意願,將這片大地上原有的生命啃噬殆盡,又繁衍出了大量邪物,充作信徒,讓它們對育者祈禱。

  「祈禱會讓育者再次降臨。而當祂再臨後,祂就會將這個星球上殘餘的一切吞噬,接走自己的孩子。」系統繼續道,「當然,被接走之後,它們的命運同樣是被吞噬。不過我想它們應該不是很在乎。」

  或者說,是對此充滿期待。

  但偏偏就是那次邪物的祈禱,出現了意外——在育者完全降臨之前,不知為何,本該還待在卵泡裡的徐徒然忽然有了動靜。她搶在育者之前,回應了這份祈禱,降臨在了這個世界中,然後非常配合地……吃掉了所有祈禱的邪物。

  「吃完那些邪物還不算。你又掘地三尺,將另一顆星星也找出來吃了。」系統以一種非常平靜的語氣道,「而育者,因為祈禱中斷,失去了降臨的媒介,只能離開了這裡。」

  「聽著還行啊。」徐徒然嚼著奶茶裡的珍珠,「然後呢?」

  「然後?然後你就被那個傢伙……他現在叫什麼來著,楊不棄?對,就被他勾引了唄……」系統說到這兒,變得有些陰陽怪氣。

  徐徒然卻是一頓:「楊不棄?這又關他什麼事?」

  「哦對,這部分我還沒說是嗎?」系統咳了一聲,「他就是差點被降臨禍禍死的星球本身,或者說,是從這星球上,誕生的古意志——」

  徐徒然:「……」

  「聽著也很牛批啊。」她饒有興趣道,「具體是幹啥的?」

  「不知道。」系統非常誠實,「不過你當時的評價是看著很好吃。」

  徐徒然:「…………」

  這不能怪我。她默默想到,我那時候還小。

  「再然後呢?」她問道,「他,呃,具體做了什麼……」

  「嘖,我都沒臉說。」系統嗤了一聲,「就各種勾引唄。跳求偶舞,奉獻身體……」

  「行了行了,這部分就跳過吧。」徐徒然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難得感到幾分不好意思,「直接快進到接下去的事。」

  系統言簡意賅:「接下去你就被他勾住了。安心在這地方住下了。」

  徐徒然默了。不是吧?我有那麼好騙嗎?

  事實上,說是因楊不棄而留下,並不完全正確。

  一來當時的徐徒然不算完全「孵化」,還沒破殼,也不具備滿宇宙到處跑的能力。其次,她生吞了另一顆星星,也需要找個地方慢慢消化。

  「後面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我當時的意識模模糊糊的。」系統繼續道,「大約就是這片土地上又有生命開始繁衍,而你則給自己找了個不錯的地方,開始做夢。」

  「做什麼?」徐徒然愣了一下。

  「做夢。」系統淡淡道,「那是你自己找到的、新的進食方式。」

  星星天生就具有特殊的能力,也就是現在所謂的「傾向」。徐徒然與最初的匠臨四合一無損版,系出同源,持有的力量也十分相似,只是因為個體特質不同,具體的發展方向不同。

  比如四合一,持有的力量是「戰爭」、「混亂」、「全知」。徐徒然則是「天災」、「野獸」、「預知」。三種力量彼此兩兩相對,而相對應的力量,終將殊途同歸。

  同一個世界上,只能存在一顆星星。對應的力量,也只有一個可以升至頂端。這是她們之間天然的矛盾。

  而除去三組天然存在競爭的傾向外,徐徒然最特別的地方,就是還額外帶了長夜這獨一無二的力量。

  「長夜……那個時候還不叫長夜。你管它叫彩光。」系統淡淡道,「一種能觸摸甚至改造其他生命情緒、精神乃至意識的獨特力量。起碼在我還連在育者身上時,我沒見過其他的星星有這東西。」

  也正是這獨一無二的力量,給徐徒然帶來了全新的進食方式。

  在邪物被除盡後,星球的古意志,也就是楊不棄,休養生息,再次孕育新的生命。一種名為「人類」的存在,開始在大地上繁衍生息。

  這種存在短暫卻濃烈的生命引起了徐徒然的興趣。在觀察一陣子後,她決定採用新的進食方式,將意識與人類的夢境相連,從夢中攫取人類的記憶與情緒為養分,繼續生長。

  而就在她即將成長到可以完全「破殼」的時候,她再次感受到了育者的氣息。

  在漫長的歲月後,育者沿著星軌,再一次靠近這顆星球。在無人祈禱的情況下,祂最終將與這顆星球擦肩而過,而育者似乎並不願如此。

  它開始利用二者的天然聯繫,試圖呼喚徐徒然——這是比較文雅的說法。

  不文雅的說法就是,它成天在徐徒然的耳邊,隔空瘋狂嗶嗶。

  為了避開這種吵人的影響,徐徒然乾脆放任自己陷入了沉睡,卻因為育者的靠近,不可避免地做起了噩夢。

  而就是在這噩夢之中,被消化了一半的匠臨四合一終於找到機會。它借由徐徒然的噩夢,溯游到了普通人的夢境之中,並以此為出口,逃回了現實之中。回歸現實後,它又控制了數名人類,再次進行了祈求育者降臨的儀式——

  「不僅如此,它在逃走時,還從你的噩夢中偷走了部分力量。」系統道,「你當時快氣炸了。」

  ——永晝是從長夜中偷來的。

  這句話瞬間浮上腦海。徐徒然抿了抿唇,問道:「然後呢?」

  系統非常簡潔:「然後你就被錘爆了。」

  徐徒然:「……」

  ……??!

  等等,什麼玩意兒?

  「被錘爆了啊,被育者。」系統道,「有了祈禱,祂就能下來了。你又沒破殼,難道還想和祂對打嗎。」

  準確來說,徐徒然還不是最先被錘爆的。第一個被錘爆的是楊不棄——或者說,當時的古意志。

  和徐徒然不同,古意志一直處在淺眠的狀態。在育者降落之後,也是他第一個清醒過來。盡管知道打不過,他還是第一時間衝了出去,試圖造出第一道防線。

  「具體我不清楚。當時我和你一起睡著。總之等你醒了之後,他那麼大一塊……一個古意志,就沒了。」

  系統本想說「一塊肉」,注意到徐徒然不善的臉色,又迅速改了口。

  徐徒然曲起手指,輕輕敲打起桌面,過了一會兒,才道:「可他現在還在。」

  「那是他運氣好。」系統道,「他在消逝前,將自己的秩序能力留給了你。又正好你被他隕落的動靜驚醒,就當場撈了他一把。」

  當時的徐徒然,雖然還沒破殼,但已經有一個傾向攀至頂端,具備了成「神」的資質。

  而神,自然是可以欽點神使的。所以她便直接將楊不棄留給她的「秩序」視作祭品,以此為契機,賦予了楊不棄「伴生」的身份。

  ……然而很可惜,這個「伴生」身份也沒有維持多久。因為就在他晉升位份後不久,徐徒然就也被育者拍死了。

  「不過也算你機智,給自己留了後手。」系統語氣中帶上了幾分喟嘆。

  徐徒然怔了一下,似有所悟地抬頭,目光落在上方的斑斑光點上:「信仰盒子?」

  系統:「信仰盒子,本質是預知傾向延伸出的能力。關於具體作用,你應該已經有體會了。」

  徐徒然回憶了下手頭那個迷你版信仰盒子的運作方式,恍然大悟地點頭:「你的意思是,我截取了一些人的時間碎片,關進了一個盒中世界。而這些人,應當是過去的我的信仰者……」

  「不是一些人。」系統糾正,「是整個世界。」

  「隨著楊不棄和你的隕落,這個世界也分崩離析。而你,則利用最後的力量,截取了整個世界倒數十年的時間,將它們全都存進了盒子裡。」

  楊不棄是這個星球的古意志。他所孕育出的生命,天生就帶著對徐徒然的信仰。

  而徐徒然經年累月光臨他人的夢境,其形象也早已被人類捕捉、演化、追逐,潛移默化間,擁有了另一批信徒。

  這兩種效益疊加在一起,讓徐徒然將整個世界搬入盒中成為可能。而這個盒中的世界,將永遠循環在終焉來臨前的十年之中,直至這個盒子的力量完全消耗完畢。

  「等等。」徐徒然動作一頓,「這盒子還會沒電的?」

  「當然。」系統莫名其妙,「又不是永動機。支持它運轉的是你提前留下來的一部分力量,用完就沒了。全玩完了。」

  徐徒然:「……」

  不是,那我留它幹什麼——徐徒然下意識想要發問,卻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儀式。

  她的思緒終於落到了這兩個字上。

  這個世界,所有的時間,都是一場盛大的儀式。

  「這個盒中世界的存在,是為了我的儀式,是嗎?」徐徒然漸漸將一切串連了起來,「所以我也會在這裡。那如果我沒能在這個盒子消失前完成儀式……」

  「那這個盒中世界會徹底湮滅。你也會完全隕落。」系統道,「反過來說,如果你能順利完成儀式,並在終焉來臨前拿回所有的力量。這個盒中世界就可以擺脫時間的桎梏,改變既定的軌跡,繼續運轉下去。」

  前提是,徐徒然有這個意願。

  「可這個儀式,究竟指的是什麼?」徐徒然微微蹙眉,「別告訴我就是去扮演什麼惡毒女配。」

  「……事實上,本來也不是由你『扮演』的。」說到這個話題,系統的語氣帶上了幾分沉重。

  沉重之餘,又帶上了些許困惑。

  「你的定位,本來就不是『扮演者』。而是觀測者,感知者。你應當寄生於不同的個體,旁觀他們的人生軌跡,見證他們生命的誕生與隕落,收集他們因為種種原因而爆發的極端情感。並最終,在這些情感的滋養下再次孵化。

  「這是你為自己設計的甦醒儀式。」

  「而等你真正甦醒時,你就會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接下去,應該追逐什麼。取回什麼。」

  徐徒然微微挑眉,捕捉到其中一個詞:「『他們』?」

  「光靠一個個體當然不夠。孵化是需要累積的。雖然這只是你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次甦醒,但在此之前,同樣的十年循環,早已不知道進行過多少次。」

  而系統——或者說,這根臍帶的任務,就是在徐徒然尚未孵化時,為她一一擇定適合寄生的人選,並保證這個過程的順利進行。

  這並不是個容易的工作。同樣的人選不可以寄生兩次,此外,他們能提供的情感最好也要有所區別。更重要的是,隨著徐徒然意識的逐漸活躍,她也開始對這個世界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

  名為可憎物的怪物開始出現,與之相對的能力者也登上舞台。能力傾向給了許多人不同的人生選擇,他們的人生軌跡,大都因此而發生改變。

  這種改變,甚至是會隨著循環,不斷累積的。比如一週目時就已經升到燈級的能力者,他在二周目時,很可能會以比別人更快的速度升到燈級。三週目時,優勢則會持續到炬級,甚至是輝……可憎物也是同樣。

  優勢也好,劣勢也好,都在不斷疊加,而他們的人生軌跡,也會因此偏移得越來越嚴重。

  這種不穩定的對象,是絕對被排除在備選範圍之外的。而想要尋找可靠的人選,就需要鎖定「主角」。

  「主角?」徐徒然心中一動,「你是指方醒和屈眠?」

  「他們算是其中之二。」系統道,「你既然已經有了信仰盒子,那你應該也已經注意到了吧?在同一個『區域』中,總有些人的行動軌跡是特別容易鎖定的。換句話說,就是穩定。」

  ……確實。

  徐徒然視線瞟過浮在空中的光點,不由想起了時間碎片中的傑森。不管她進入盒子幾次,不管信仰盒子內的世界已怎樣變換,傑森每天醒來,第一件煩惱的事永遠都是不想去上班。

  「方醒和屈眠就是這種。不管世界觀如何改變,他們的人生線都特別穩定。而這種穩定,是會以他們為圓心,向周邊輻射的。」

  也就是說,與他們密切相關的人,人生發展同樣會比較好預測。而系統,就在這一圈人中,挑中了原本的「徐徒然」。

  情緒極端,情感強烈。最重要的是,結合之前幾次大循環,基本可以確定她會在與屈眠相遇的頭一年就死掉。因為這是最後一輪,她死後,理論上來說,徐徒然就可以直接甦醒,然後利用終焉到來的最後幾年,找回力量,避免消亡。

  但令系統沒想到的是,原本的「徐徒然」,比原定的時間,早死了一年多。

  這也導致徐徒然提前甦醒。但因為儀式實際並沒有完成,所以她並沒有過去的記憶,也不知曉自己的來歷。

  更不清楚自己該做什麼。

  「我能有什麼辦法?只能扯個幌子,先把你唬過去。」系統道,「如果缺乏準確的自我認知,哪怕獲得力量,你也沒法回歸原位。因此儀式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而系統所能想到的補救方式,就是讓徐徒然代替原本的「徐徒然」,繼續走完她原本的人生線,直至命定的終結。

  「如果儀式順利完成,長夜傾向就會直接回歸。加上已經放回你身上的預知。接下去只要將野獸與天災兩個傾向找回,並進行升級就行了。」

  系統說到這兒,話語不由再次帶上了幾分崩潰:「問題是誰能想到,我就離開了那麼一會會兒——」

  徐徒然:「?」

  「……幾個月!」系統流暢地更改了措辭,繼續崩潰,「回來你就把混亂給堆到辰了……儀式還一點都沒推進!」

  徐徒然:「……」

  話說到這份上,她大概也明白自己究竟哪裡搞錯了。然而她認真回顧了兩遍當初系統的措辭,怎麼都覺得這鍋甩不到自己頭上:「是你自己說要『作死』的啊。我這也不算理解錯吧。而且那個作死值系統一直在計分啊……」

  「它本來就是你的東西。當然是你想要什麼它就給你什麼。」系統語氣透出幾分無奈,「虧我還提前對它做了設置,鬼用沒有……我早該想到的,那東西靠不住。」

  「你在說什麼?」徐徒然一時沒明白過來,「什麼叫本來就是我的……」

  她說到這兒,話語忽然一頓。

  她這才想起來,方才這偽劣系統還說了另一句話。

  它說,「加上已經放回到你身上的預知」。

  她身上,什麼時候有預知了?

  徐徒然默了一下,回憶起曾看到的,在作死值面板上揚起的觸手,心裡冒出一個離譜的猜測。

  恰在此時,系統再次開口,語氣疲憊而沉重:

  「作死值系統,是我根據當時情況臨時捏的。它本質是你一部分力量的合集。因為你要孵化,無法攜帶,所以暫時寄放在了我這裡。」

  「我當時為了你能順利將儀式進行下去,特意將其中的一部分梳理了出來,以作死值系統的形式歸還給你。按照我的設置,它應當會根據你實際完成的進度,預測接下去的事態發展,給出相應的資料。而直到你走到儀式的最後一步,直面可憎物帶來的生死危機,它才會順勢解鎖新的功能,開始歸還力量。」

  萬萬沒想到,徐徒然直接跳到了生死危機這一步。那作死值系統也非常上道,一個敢作,一個敢給。

  徐徒然:「……」

  這樣說起來,作死值系統給出的獎勵,確實都挺有預見性的——至少大部分,都能很快派上用場。

  這樣說的話——

  她心中一動,再次召喚出作死值面板。因為是在域中,面板也直接以具現化的形式呈現,長長的數值條在她眼前舒展,忽然彷彿活物般,輕輕蠕動了一下。

  徐徒然試探著將手指探了過去。察覺到她的靠近,那長長的數值條乾脆翹了起來,用尾端在她手指上蹭了蹭,很歡快的樣子。

  ……果然。

  徐徒然心中逐漸有了結論:「它就是預知?」

  「不。」

  出乎意料地,系統居然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下一秒,又聽它道:「準確來說,這是『預知』傾向的權柄。是你從預知迴廊最盡處帶出的星輝。」

  「也是你目前所保有的,最為完整,也是唯一完整的傾向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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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7 01:25: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四章 解‧謝謝匠臨

  說是從預知迴廊最盡處帶出來,這個說法其實不完全對。

  因為在徐徒然帶走那一團星輝時,真正的「預知迴廊」,都還沒有成型。

  「同一個位面中,相似的力量必存在歸一的途徑。而歸一的頂點,即為對應力量的權柄。在不同的位面,這種力量歸一的途徑會有不同的表達。」

  「而在這兒——或者說,是在這個盒子裡,就體現為升級空間。」系統淡淡道。

  「這個世界在被封裝時已處在分崩離析的狀態,原有的力量秩序也隨之崩潰,再加上從你和古意志,以及其他存在身上逸散出來的部分,錯亂的詭秘力量四處散落,十分混亂。而且隨著盒子的運轉,時間循環,累積在這個盒子中的詭秘力量只會越來越多。」

  「為了不讓它們對這個小世界產生過大的影響,你在陷入沉睡前,曾利用秩序,定下規則,讓所有散落的力量,都自動凝聚成光,分歸於不同的空間之內。並將所有的傾向空間,都藏進了夢的深處。」

  換言之,就是徐徒然動用規則,讓盒子內所有失序的力量再次歸一。而所謂的升級空間,本身只是用來存放對應神秘力量的地方而已。

  然而並非所有的力量都會被及時收納,一些沒有自動收歸的力量催生了可憎物,可憎物又催生了能力者。人類有了接觸隱秘的機會,以這力量為媒介,隱藏的途徑因此與眾生的夢境相連。

  獲得了啟示的怪物或人類,便擁有了進入升級空間,並從中獲取力量的資格。

  因為具體容納的力量不同,升級空間也受徐徒然及其他存在的影響,分別具備了不同的特質,甚至因此滋生了些許活性與微弱的意志。

  其中天災、野獸、預知、長夜四個傾向中的力量大多出自徐徒然,因此與她友好;而混亂、全知、戰爭,因為主要出自匠臨四合一,反而對她具有天然的惡意。

  當然,它們管它們排斥,徐徒然進還是照進。

  所有傾向中,又以秩序和預知最為特殊。這兩種力量,各自從不同層面支持著盒子的運轉,定位天然比其他能力要高,心智不健全的可憎物無法持有,只有人類,才有可能獲得。

  螢、燈、炬/爟、輝、辰,這是人類目前所總結出的五個等級。而事實上,在辰級之上,另有更高的層級。

  「星。」系統淡淡道,「如果按照人類的理解,那下一個層級,就該被稱為星。」

  和其他等級一樣,在名為「星」的區域之中,存在著一個光球。只有觸碰才算真正升級。前提是,你碰得到。

  「那光球亦可被稱為『星輝』,屬於能力傾向的權柄化身。同一個位面中,只有一人可以持有。但想要獲得並消化權柄,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其中天災戰爭、全知預知、混亂野獸,再加上後來的長夜永晝,本質都出自同源,均是同一種力量延伸出的分支。因此,這四個傾向,兩兩相對,共享一個權柄。

  ——而在正常的情況下,星星,是無法獲得權柄的。

  育者在誕下星辰時,會有意識控制它們的成長。祂會贈與星辰部分力量,但同時也會施加對應的束縛。在這束縛的影響下,星星能夠無限靠近權柄,甚至從中獲取力量,卻無法真正擁有它。

  光是要衝開育者所施加的束縛,就需要耗上大量的精力與時間。更別提大部分的星辰,出於對育者的愚忠與畏懼,根本不會想到這麼做。而哪怕它們願意花費精力去衝破封鎖,基本也很難在育者再次降臨前,獲得能與之對抗的資本。

  最典型的就是徐徒然,悶頭自我投餵了千萬年,一探頭照樣給一巴掌拍死。

  不過她這漫長的自我投餵過程中,也並非一無所獲——首先,她自帶的長夜能力,因為是意料之外的產物,雖沒得到育者最初的饋贈,但同樣沒有受到任何束縛。因此進度反而相對要快一些,已經堆到了近神的層次。

  其次,預知、天災和野獸三傾向中,她已經成功突破了預知傾向上的束縛,順利掌控了對應的權柄。

  而這個星輝,就成了她翻盤的唯一資本。

  「還記得我說的嗎?信仰盒子是預知傾向的延伸能力。而在盒子裡,育者對你們的影響被削到最弱,桎梏也不復存在。換言之,這是繼續升級,爭奪餘下的星輝的好時機。」系統語氣變得認真起來,「雖說按照你原本的力量,想要維持這個世界的運轉也並非什麼難事。但我還是建議你奪下其餘的星輝,畢竟……」

  「畢竟育者不會就那麼輕易放過我。」徐徒然悠悠接口,「它遲早會再找上門來。」

  打得過她就是最靚的崽,打不過她就是死掉的崽。總之要再遇上,就未必還有逃出生天的機會了。

  系統頓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正要再說些什麼,徐徒然再次開口:「那麼匠臨它們呢?它們又會為什麼也會在這盒子裡?」

  「這我真不知道。」系統嘆了口氣,「我對它們最後的印象,就是你人都快被育者摁爆炸了,還非要衝出去對著它們叨一口——」

  說是只咬了一口,實際力道還是很猛的。匠臨們當場就給幹熄火了,瞬間四散,如同沒有生命的破布片,紛紛向下飄落。

  再之後,徐徒然險中求生,在被育者錘爆的前提下啟用後手,用預知的力量將整個世界的十年時間封裝成盒,並將僅剩的自我意識投入。系統作為輔助者,一同跟了進去,也沒空留意另一個碎裂星辰的下場。

  現在想來,它們或許那時候,也已經跟著落入盒中。只是一直潛伏隱藏,連它都沒有發現。

  「潛伏……」徐徒然喃喃著,皺起了眉,「這麼能躲?」

  「如果沒猜錯,多半是利用了升級空間。」系統再次嘆氣,「升級空間會自動回收遺失的力量,反倒是給它們機會了。」

  既然這些「匠臨」確實落入了盒子之中,那它們的力量自然也會被吸納進對應的升級空間。如果死透了那就還好,如果沒死透,等於是給它們提供了休養生息的機會。

  不僅如此,以填進升級空間的力量為紐帶,它們或許還能獲得一部分升級空間的控制權——當初匠臨曾試圖控制混亂之徑,阻礙徐徒然升級,靠得多半就是這層聯繫。

  「匠臨對我的到來似乎很瞭解。」徐徒然抿了抿唇,回憶起在大槐花中學中,與匠臨的對話,「他知道我本該出現的時間。」

  「那應當是它們在暗中觀察了很久,又確定了你這一輪寄生的所在。」系統若有所思,「它們落入盒子時的情況,比你好不到哪裡去。但它們無法利用儀式回歸,只能另闢蹊徑。」

  比如將所有的碎片分開,各自強行奪舍,利用人類的身份來獲取力量。

  同一世界上存在兩顆星星時,其中之一必將熄滅。裝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搶在徐徒然之前,獲得唯一的星輝;或是在她甦醒卻尚未成長起來時,將她幹掉,他們只有這兩條路可以選。

  「而你說的匠臨,毫無疑問,他選了第二種。」系統簡單翻看了一下徐徒然的記憶,做出總結。

  徐徒然配合地點頭,發自內心地說了一句:「謝謝匠臨。」

  系統:……

  你謝個鬼。你現在跑偏十萬八千里,那個叫匠臨的哈批至少得負一半責任。

  「也沒那麼糟吧。」徐徒然放下手裡的奶茶,轉而拿起一支筆,在筆記本上勾畫起來,「不是說,混亂傾向和野獸傾向殊途同歸?共享一個權柄。」

  既然這樣,那從混亂傾向走,和從野獸那邊走,也沒有差很多吧。

  系統:「……」

  「不是。」它默了一下,艱難開口,「你沒發現,那個升級空間其實很不歡迎你嗎?」

  都升到辰級了,連個新技能都不給。

  「我知道啊。」徐徒然理所當然,「但那關我什麼事?」

  不爽把我丟出去啊。

  系統:「……」

  它默了一下,有些糾結於要不要告訴徐徒然,她家實際在對面,從那裡走更快——只是這樣一來,她在混亂傾向的升級,就必須全部作廢。

  同一時間,卻見徐徒然在筆記本上隨意畫了幾筆,再次開口:

  「行吧,升級的這部分我大概搞清楚了。那麼下一個問題——」

  她垂下眼眸,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幾下。

  「現在能告訴我了嗎?為什麼你會在我剛甦醒的時候離開?」

  從系統方才的言談來看,她不認為對方是故意拋下她不管。

  系統之前也說過,「並非本意」。

  徐徒然本來猜測,這是否又是匠臨門玩的把戲,但方才梳理一番,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果然,下一瞬,便聽系統深深吸了口氣。

  「先說好,這是我個人的猜測。我也不是百分百確定……」它輕聲說著,語氣忽而認真起來。

  「在那個時候,我是被人喚走的。」

  徐徒然:「……」

  「喚?」她低聲重復道,動作停了一瞬。

  「嗯。召喚,呼喚。」系統道,「而且是一種很難違抗的呼喚。我能做的,就是在臨走前,盡可能佈置好一切。」

  雖然佈置得屁用沒有。

  ——而在被拖走之後,它的意識就陷入了漫長的黑暗。

  像是一種強制的睡眠,連甦醒的自由都沒有。直到不久之前,它感受到了另一股相似的力量出現,方在對方的牽引下,從睡夢中甦醒,沿著逃了出來。

  而在出來後,它才發現,它感受到的那股相似力量,來自一個用臍帶製作出的山寨育者。

  「仔細想想,我作為一根臍帶,連接過的只有你,還有真正的育者。」系統低聲道,「能有能力影響我的,也只有你們兩個。那個時候你還什麼都不懂,自然不可能設法控制我,那麼強行拖走我的,就只有另一人……」

  「育者。」徐徒然驀地抬起眼皮,「它也在這個盒子裡?」

  「不可能是真身。如果是的話這個世界早就崩了。」系統道,「我懷疑祂應該是放入了一片投影。用來觀察裡面的情況。」

  所以它才特意叮囑徐徒然,不要告知其他人自己的存在——育者的投影比全知蟲更加善於利用他人的眼睛,祂無所不在,或許就在某處偷偷觀察著一切。而一旦察覺到自己已經回歸,祂搞不好會再次將自己強行拖走。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有意思了……」徐徒然喃喃著,垂下眼去,筆尖在筆記本上輕輕滑動。

  這樣看來,目前這個盒中世界裡,除了自己和楊不棄之外,一共存在著四方勢力。

  首先,就是以匠臨為首的鐵線蟲,也就是星星碎片。它們共有四人,其中兩人已經被困在香樟林中,一個正在和蒲晗等能力者較勁,還有一個,暫時沒有發現。

  其次,就是系統所說的育者投影。只能推斷其可能存在,同樣不知蹤跡。

  第三,就是守在香樟林中的木頭人。

  最後,則是普通的能力者。

  普通的能力者,雖然可以通過某些手段接觸到世界的真相,但所知有限,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其中一些人已經知曉鐵線蟲的存在,並決意進行打擊。是可靠的同盟。

  木頭人,知曉儀式的存在,知曉自己會到來,知曉鐵線蟲的威脅。他知道如果按照正常時間來走,自己的甦醒時間會遠遠晚於鐵線蟲入侵現實的時間,因此一直設法縮小時間差。並在香樟林的祭壇處,為自己留好了升級所需的力量。是更可靠的同盟。

  然而考慮到他操作的風險性,徐徒然懷疑,他並不清楚儀式的具體內容,只知道原本的「徐徒然」死了,自己就可以提前甦醒,且可以代替原主,繼續完成儀式,直至找回自我。

  鐵線蟲,也就是各種各樣的匠臨們。目的是殺掉自己,以及爭奪權柄。知道儀式的存在,知道自己的存在,但在正式交上手前,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提前醒了。不能直接殺,殺也殺不死,想要對付的話,現在還只能靠封印。

  最後,就是那個所謂育者的投影——它知道儀式,也知道自己已經提前甦醒。從它在自己醒後就立刻設法召走系統來看,那傢伙對自己肯定沒安好心。

  不知蹤跡、不知能力、不知能不能殺……至於對方的目的,徐徒然能猜個八九分。想弄死自己,這事肯定差不離,就是不知道它和匠臨它們有什麼關係。它是打算扶它們上位嗎?又或者只是單純等著一鍋端?

  徐徒然的筆尖在最後兩個對象上來回跳躍了兩下,最後鎖定在了「鐵線蟲」那一欄上。

  考慮到它們現在對蒲晗,還有姜家人的威脅。徐徒然決定還是先將它們列為首要打擊目標。

  「首要打擊?」察覺到她的想法,系統輕聲開口,語氣有些微妙。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徐徒然莫名其妙。

  系統:……沒什麼,只是我以為我們是防守方來著。

  「如果你擔憂的是全知傾向碎片的話,那我覺得你也不必太過著急。」頓了一會兒,系統再次開口,「它雖然現在在外流竄,但本身的力量已經被大大分割。從根本上來說,已經處在被削弱的狀態了。」

  力量分割,這點徐徒然知道。姜思雨的域裡圈了一堆化身,不讓出去,蒲晗那裡還困住了一個分體。更別提之前在域中時,自己分裂體還吃掉了不少。

  不過她還是不太放心。

  「畢竟是全知。謹慎為妙。」徐徒然說著,自我肯定地點頭,「再說,就算被削弱……嗯。」

  她的筆尖頓了一下,不太確定道:「我想它應該也弱不到哪裡去吧?」

  *

  同一時間。

  某間狹小的出租屋內。

  將臨正與一隻突然出現在自己手背上的黃色眼珠尷尬對視。

  眼珠很小。比匠臨和江臨都要小上好幾圈,看著還不如一指甲蓋。

  將臨盯著那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終於不太確定地開口:「……老大?」

  小小的黃色眼珠轉動了一下,沒好氣地嗯了一聲。

  將臨:……

  她望著縮水到連一瓶蓋都沒有的全知傾向老大,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正琢磨著該如何開口詢問,那個迷你黃色眼珠,卻是搶先一步開了口。

  「不好意思,想問你個事。」

  將臨:「……?」

  「是這樣的,我剛剛被迫換了一次身體,順路去了趟混亂之徑。」全知傾向的迷你老大哥緩緩道,「雖然現在有很多事需要討論,但在此之前,我必須搞清楚——

  「請問你知道匠臨那傻逼現在在哪兒嗎?」

  將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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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將臨是在準備吃下午茶的時候,看到姜臨的。

  當時她才打開一罐手指餅乾,還沒來得及咬一口,就見自己手背上,忽然多出來一隻小小的眼睛。

  她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確認那眼睛就是失聯已久的全知碎片,本該在五年前最先甦醒的姜臨。至於對方提出的問題,將臨倒是毫不意外。

  畢竟就匠臨搞出來的那麼大面牆,別人不找他才怪。

  她唯一在意的是,姜臨當初分到的是全知傾向能力,按理說,他是可以直接感知到其餘三人的所在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來問自己?

  總不能只是單純為了找個機會罵匠臨傻逼吧?雖然這是實話。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姜臨淡淡開口:「我現在唯一能感知到的碎片,只有你。另外兩人,我觸摸不到他們的所在。」

  也就是說無法感知?

  將臨的眼神認真了些,仔細回憶一番後,沉聲道:「我只記得,他之前曾來找我,告訴我他想到了辦法,可以彌補自己的錯誤。約莫是在十來天前。

  「後來,江臨也來找了我一次。打聽匠臨的情況。我就把匠臨的話轉達給了她。」

  再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這兩人了。

  「……」姜臨短暫地沉默了一下,小小的眼睛微一眨動,「彌補錯誤?」

  「就是混亂之徑裡那堵牆。」將臨嘆了口氣,目光在姜臨和打開的餅乾罐之間轉來轉去,「那堵牆算是匠臨搞出來的。」

  「我知道。這部分我全都『看到』了。」姜臨說著,語氣沉了下去,「不好意思,我想再問下,是誰讓他去找星星麻煩的?」

  「……他向來比較有想法。」將臨委婉道。

  倒不是刻意為匠臨說話,只是姜臨現在看著情緒不是太好。她沒必要進一步挑他情緒。

  至於匠臨的去向,她是真不清楚。所知的就那麼些而已。

  姜臨默了一會兒,卻是輕聲開口:「謝謝你的回答。我想我知道他們兩個現在在哪兒了。」

  將臨:「……?」

  「混亂之徑被封。想要得到對應的星輝,除了強行衝破冰牆,就只能從野獸荒原下手。」姜臨緩緩道,「然而我們天生被野獸傾向所排斥。根本不可能進去。」

  不僅如此,就連附身到具有對應能力的能力者身上,對他們來說都相當困難。

  可假如擁有了一部分來自星星本身的力量,情況就不一樣了。

  「現在的星星尚不完全,從她身上無法下手。想要有所收獲,匠臨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星星過去的祭壇。那裡多半會有所殘留。」姜臨小小的黃色眼珠轉動一圈,「能想到這點,他也不算蠢得很過分。」

  話一出口,考慮到現在匠臨與江臨雙雙失聯的局面,他又不太確定自己的評價了。

  毫無疑問,他們應該是被某種手段,強行留在了那裡。星星的祭壇及周邊自成一域,他無法感知裡面的事物,這也說得過去。

  問題是,他們為什麼會被困在那裡?那裡應該無人打理才對。

  姜臨垂下眼眸,心中念頭轉了幾轉,最終篤定開口:「不管怎樣,人還是要設法撈回來的。」

  將臨正從罐子裡抽出一條手指餅乾,聞言動作不由一頓。姜臨深深看她一眼,嘆了口氣:「沒說讓你去。」

  「哦哦,好的。」將臨暗鬆口氣,將手指餅乾送進嘴裡,竭力讓自己的慶幸表現得沒那麼明顯。

  姜臨也懶得戳穿她,只自顧自繼續道:「那地方情況未知,貿然靠近,萬一連你也搭進去,那就得不償失了。」

  「明白。」將臨不管三七二十一,點頭就完事了,旋即蹙眉,「那那個地方,你打算怎麼……」

  「分體。」姜臨幽幽道,「讓我的分體,寄生在人類身上。通過它們去窺探那祭壇的情況。」

  分體不僅能收集情報,在寄生到一定深度後,還可以對寄生者實時操控。只要別再遇到蒲晗那樣的刺頭,翻車的概率可以說十分低。

  將臨聞言,神情卻帶上了幾分微妙。

  「分體啊……」她垂下眼眸,打量了一下手背上的小眼珠,很快又掩飾性地移開目光。

  「分體……是需要將自己力量分割出去的吧?」她搓了搓手上的餅乾屑,努力想讓自己的表述委婉一些,「你……您現在,可能,不太適合?」

  現在就已經看著小上好幾圈了,再分出去,她擔心自己下次需要拿放大鏡。

  姜臨:「……」

  「不好意思,但我自己的情況,我想我比你清楚。」姜臨淡漠道,「我既然敢派出分體,那自然是我自信對它們有絕對的掌控。你或許並不能理解,但分體增多,實際更有助於增強我個體的實力。」

  君權神授‧帝王學——這是姜臨所持有的第二個技能。

  這個技能可以讓他在短期內掌握從別人身上「看」到的能力,實際技能效果取決於他個人的等級與實力。如果學到的是全知傾向能力,他使用時還能獲得本系加成。

  但這個技能也有相當麻煩的一點。就是他一個人,在同一時間內,能學到的技能是有限的。如果想要掌握新的能力,就必須拋棄舊技能來騰出位置。

  若是有分體存在,那就不一樣了。他可以借由分體學到新的技能,且完全不用考慮技能欄的上限。

  因此,他在剛逃到現實時,就已經做出了決定——既然暫時無法將全部的力量都召回己身,那乾脆就派出更多的分體出去。讓它們去接觸可憎物、能力者,也算是從另一方面來強化自己。若是遇到危機,自己也有更多的備選項可以用來轉移。

  「……行吧。」姜臨說了一大串,實際將臨也沒有聽得很仔細,只大概搞清了他本身使用技能的限制——這說白了不就精靈寶可夢嗎?

  不過她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很配合地點頭。反正分的是你自己的力量,愛咋咋地吧,你開心就好。

  姜臨看出她的敷衍,冷冷瞟她一眼,也不想再解釋什麼。又過兩秒,他話頭忽然一轉:

  「其實仔細想想,匠臨的思路確實很不錯。」

  將臨咬下餅乾的動作又是一頓,尾音微揚:「什麼?」

  「那個思路。從野獸傾向摘取星輝的思路。」姜臨緩緩眨了眨眼,聲音似是帶上了一點笑意。

  將臨遲疑地將餅乾送入口中,發出咯嘣脆響。面上露出幾分思索。

  如非必要,她不太願意詢問全知碎片問題。姜臨這傢伙,說話總帶著幾分假模假樣的溫和,態度中的傲慢,卻是掩都掩不住的。因此她對他雖然客氣,卻談不上多喜歡。

  姜臨卻像是看出了她的糾結,主動道:「就像之前說的,想要進入野獸傾向,就需要有來自星星本身的力量。」

  「沒錯。可你不是說現在不能貿然去祭壇……」將臨說著,目光無意往手背上一掃,視線忽然頓住。

  只見她手背上的眼珠,不知何時,已經翻轉了過來——黃色的瞳仁被翻向了後面,露出黏連著血絲與經絡的背面。然而這眼珠的背面,卻並非只有眼白。

  ——但見那眼珠上,正繚繞著一層薄薄的彩光。

  將臨的呼吸不由一滯,下意識地朝著那彩光伸出手去,卻又如夢初醒般停住,跟著略顯倉皇地從旁邊抓起了兩根手指餅乾,一下塞進嘴裡。

  「……那是星星的光。」直至嚥下口中的食物,她方再次開口,「你是怎麼……」

  「這個盒中世界剛成型時,混亂的力量尚未得到梳理,散落得到處都是。我當時正好保有一些意識,就趁機掠走了一些。」姜臨淡淡道,「不過當初拿到的量很少,派不上什麼大用場,所以一直沒和你們說。」

  ……是覺得沒用,還是想留著自己用?

  將臨默不作聲地看他一眼,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轉而道:「你剛才說,『當初』?」

  「嗯。在我被困的那段時間,有了新的收獲。」手背上的眼珠再次翻動,黃色的瞳仁重歸眼眶中央,正調節般地轉動著,「當時因為域的特殊機制,星星身上更加原始的一部分被剝離了出來。我趁著這個機會,又從她身上刮走了一些。」

  這就叫做有來有往。雖然真要說的話,對方從他這裡搶走的更多。

  「量還是有限。但應該足夠掩護我進入野獸荒原了。」姜臨總結道,「接下去,就是要去找一個合適的身體……嗯。」

  說到這兒,他心中泛起些許憋悶。他在剛從域中逃出時,本來是已經找好一個身體的。結果在試圖寄生那個叫蒲晗的傢伙時,一不小心失了手,反讓對方察覺到了自己的所在。他又不確定對方具體「看」到了多少,保險起見,只能趕在其他能力者找過來前立刻自殺脫身。

  雖說按照當前思路來說,他本來也是要換身體的。但被迫換和主動換,給人的感覺總歸不一樣。

  好消息是,有了這一層彩光作為掩護,他可選的範圍也變得更多。最好是能選到一個全知加野獸的……

  姜臨打定主意,沖著將臨再次眨了眨眼,輕輕說了聲「打擾」,跟著便消失無蹤。

  剩下將臨一人,摸了摸開始自動癒合的手背,略有些不滿地抿了抿唇,再次抽出一根餅乾,嚼得哢哢作響。

  *

  同一時間。

  徐徒然住處。

  樓上的房間已經被域覆蓋,客廳卻還是原來模樣。徐徒然坐在餐桌邊上,正一邊咬著條毛毛蟲麵包,一邊對著手機不住點頭。

  「嗯……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我知道野獸傾向是安全的,但我還是建議這陣子可以留心關注一下……」

  「消息來源?呃……姜思雨你知道吧?姜老頭他孫女。我剛從她的域出來,這情報也是從裡面帶出來的。」

  「嗯嗯,好。那麻煩你了。蒲晗那邊如果有事,也多聯繫。」

  掛斷電話,徐徒然長長呼出口氣,舉起面前的毛毛蟲麵包,滿當當地咬下一口。

  腦海中有系統的聲音響起,語氣中透著困惑:「我還是不太明白。你這結論是怎麼得出的?」

  就在不久之前,它正和徐徒然好好說著星星碎片的事情。這傢伙忽然像想起什麼似地,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那些碎片,有辦法可以進入野獸傾向的升級空間嗎?」

  系統能理解她為什麼會這麼問。畢竟之前在翻徐徒然的記憶時,它已經被對方一言不合直接把對方整個傾向直接封了的操作震驚過一遍。

  當然,這個操作也不是很難理解。畢竟本來升級空間就都是因她的秩序而存在的,但……

  你家真的在對面啊。

  代入一下星星碎片的視角,除了集合力量推牆和改走野獸傾向,也確實沒別的法子了。雖然覺得後者相對而言更不可能,系統還是老實給出了回答。

  而徐徒然,在聽到「它們應該需要你的部分力量」這個回答後,眼神忽然就變了。跟著就見她起身離開了域,徑自走到客廳打電話。

  打的同時還順便加了個餐。

  眼看著她一個個電話打過去,提醒對方近期要注意擁有野獸傾向的高階能力者,以及同樣傾向的可憎物,系統簡直一腦袋問號,直到徐徒然結束了最後一個電話,方出聲發問。

  徐徒然擦了擦手上沾到的奶油,理所當然道:「不是你說,它們有了我的力量就有可能走野獸嗎?」

  系統:「?」

  「在我離開姜思雨的域之後,那個漂亮妹子……也就是從我身上分裂出去的那個,不是就自動回歸了嗎。」徐徒然聳肩,「她回歸之後,我也算繼承了她在域中的記憶。」

  其中大部分還是有些令人反胃的。畢竟這個妹子在域裡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獵食。

  然而其中,還是有些內容,令徐徒然有些在意。

  比如,她曾透過黑裙少女的視角看到,當初那個大橘貓——或說全知蟲,在引誘黑裙深入樹林時,曾向她展示一團藏在自己體內的彩光。

  類似的彩光,徐徒然還在三個地方看到過。一個是香樟林的深處,一個是天災墓園辰級往後的道路內,最後一個,就是剛剛才成型的,自己的域裡。

  孤立於冰面之上的扶手椅,其鏤空的椅背上,就用類似的彩光作為裝飾。

  而這三個地方,從目前的情報來看,都和自己息息相關。系統也說過,長夜一開始,就被她自己稱為彩光。

  那是否說明,這種光輝,正是自己力量的某種象徵?

  若真是如此,那大橘貓藏有的那團光芒,都值得人警惕了。

  當然,這些都是猜測。但這種時候,警覺一些總沒錯,所以徐徒然還是盡可能地將所有知道的高階都聯繫了一圈。

  她知道的高階,除了楊不棄和蒲晗,基本都是在香樟林中認識的。當初眾人分離前,特意互留了聯繫方式——準確來說,是徐徒然給所有人留了自己的號碼。

  畢竟其他人都被困了五年,出去後號碼有沒有被回收都不好說。而其他人也相當上道,在辦理好新電話後都專門發了徐徒然一份。上官祈還拉了個群。

  不過出於謹慎,徐徒然還是更傾向於用電話溝通的方式。假設她的猜測成真,那麼從離開香樟林的這些人,也已算不上絕對安全。口頭溝通的方式不會被全知的分體察覺,相對來說更保險,而對方若真有什麼不對,談話間或許也能察覺一二。

  除了提醒其他人留意野獸傾向外,徐徒然還一一轉告了蒲晗那邊收集到的情報。特意強調了如果遇到可疑分子,不要對視,以及要迅速封住對方視力。一圈電話打完,群裡正好響了幾聲,點開一看,上官校長已經將剋制全知的符文發到了群裡,還配上了繪製教程。

  群裡的響應極快,甚至有人自發組織起了符文自檢活動,還有人約著空了一起再去香樟林團建——畢竟大家都不傻,方才徐徒然那番話的意思,大概也能猜到些。

  徐徒然見他們已經自發討論起來,也沒再多管,轉身往樓上走去。臥室內的域依然在自行運作著,桌上放著之前翻開的筆記本。徐徒然走上前去,盯著上面的「育者投影」一行看了片刻,又緩緩移開,落在了「儀式」這兩個字上。

  「談談那個儀式吧。」她說著,順勢坐回了椅子上,伸手接住撲過來的小粉花,「我非完成那個不可嗎?」

  「目前來看是的。」系統答道「若非如此,你將無法達到真正的甦醒,也無法取回長夜的力量。」

  徐徒然蹙眉:「真正的甦醒?」

  系統:「憶起自我,感知自我。」

  徐徒然還是不解:「可我現在已經知道自己是誰了啊?」

  「你不知道。」系統語氣認真起來,「你只是有了這個概念而已。」

  就好像一個人,突然被其他人告知你是一隻貓,他當然可以選擇接受這個說法,但這並不代表,他就真的變成了貓,也不代表,他能從此擁有和貓相同的能力。

  完整的記憶,以及準確的自我認知,只能通過儀式來取回。這是當初徐徒然自己定下的事。

  徐徒然:「……」

  「確認了,我當時的腦子可能不太好使。」她嘆了口氣,抬手拍了下額頭,「你之前說,儀式要怎樣才能完成來著?過完原主的一生嗎?你總不會現在讓我去找屈眠談戀愛吧?」

  拜託,人家高三誒。

  系統:「……你不完成儀式,別說高三,他以後連頭七都不會有。」

  都直接化為虛無了,還過個鬼頭七。

  徐徒然:……

  「等等。」再一琢磨,她忽然覺出不對,「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就該去追求屈眠是吧?」

  「不光是追他,還有別的事……」系統慢悠悠道,「畢竟原主的人生軌跡也不只是追求他,你起碼得做到大致相似……」

  「可問題是,這些不都是該在一年後,屈眠和方醒上了大學才該發生的事嗎?」徐徒然驀地坐直身體,「你讓我現在去做,難道不會有什麼問題嗎?」

  「倒也還好。」系統頓了頓,如實道,「就像我說的,只要做到大致相似就行。」

  其實如果它當初沒有被神秘力量拖走的話,它本來也是打算安排徐徒然提前完成儀式的。越早完成,對她來說越有益處。

  單方面追求男主,離間男主和女主的感情,冒犯隱藏的大佬以及不可名狀的存在,乃至最後直面不可名狀的存在帶來的死亡恐懼……只要能將這些事做完,其實也差不多能完成儀式。

  嗯,雖然原定的不可名狀,現在真要出現估計還挨不住徐徒然一冰梭子。

  就像人類考試寫簡答題,只要關鍵得分點對了,哪怕中間內容填充的內容再離譜,也是有獲得滿分的可能的——而現在,系統已經不指望徐徒然能原樣照搬原主人生了,但至少得把得分點開都給踩對吧。

  「也就是說,如果將原主的人生看著一本書,我實際只要完成其中的幾個關鍵劇情。時間什麼的倒是其次。」徐徒然抿了抿唇,面露沉吟。在得到系統肯定的回答後,又再次發問,「那這些關鍵劇情的具體內容呢?我必須得照著走嗎?」

  「時間線都變了,要完全照做本來也不可能。」系統道,「簡單來說,只要你的行為能對你自己及相關人員,產生與原劇情差不多的影響,應該就可以。」

  徐徒然抬手摸了下頭上垂下的細長耳朵,若有所思:「也就是說,我能自己發揮?」

  系統:「……」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它內心忽然產生了一種微妙的不安感——它隱隱覺得方才自己似乎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一時卻又無法確定。

  短暫的沉默後,它終是壓下了那種微妙的不安感,小聲給出了回應:「嗯。」

  話音剛落,就見徐徒然頭上的細長耳朵蹭地一下豎了起來,直接將正趴在徐徒然頭頂的小粉花給掀了下去。

  不僅如此,它們還非常歡快地抖了幾下。

  系統:「……」

  「看」著那雙歡快抖動的耳朵,它越發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測。

  完了。

  我剛才肯定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

  又兩個小時後。

  另一座城市內。剛剛刷完一組卷子的方醒伸了個懶腰,掏出被鎖在盒子裡的手機,隨手摁了一下。

  手機屏幕亮起,寫滿勵志語錄的背景圖上,接連跳出幾條微信信息。尚未來得及看清內容,方醒率先被發件人吸引了目光。

  她頗為驚喜地發現,這消息是來自之前在「大槐花中學」內認識的牛批室友——在她被送出那個鬼學校時,專門和對方,以及在校內認識的其他幾人交換了聯繫方式。出來後雖說成功加上了對方微信,但實際都沒怎麼聊過,上一條記錄還停留在她的道謝與對方的回復。

  而現在,對方主動給她發了消息,這個認知讓方醒不由有些激動。雖說這樣比喻有些奇怪,但她現在確實有種類似於,被喜歡的明星突然翻牌的感覺……

  她努力克制住想要上揚的嘴角,低頭仔細朝屏幕看去。在看清幾條信息的內容後,嘴角又緩緩斂了下去。

  第一條信息是,做個交易嗎?

  第二條信息是,我手上有X校頂級名師整理的復習講義,還有私密教學資源。

  第三條信息是,堅持兩個星期不和屈眠聯繫,這些就是你的。

  方醒:……?

  方醒:……

  偏頭思索片刻,方醒果斷拿起手機,找到屈眠的賬號,毫不猶豫地拉了黑名單,拉完還截了個圖,發給了徐徒然。

  方醒:【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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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7 01:26: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六章 至純之愛?

  ——【成交。】

  收到方醒回復的那一刻,徐徒然直接把手機拍到了桌面上,頭上耳朵得意地晃了兩下:

  「看吧,我說什麼來著。她肯定會同意的。」

  系統:「……」

  系統:「雖然但是,你這挑撥的手段和原劇情是不是差得遠了些?」

  「不是你說可以自由發揮的嗎?」徐徒然舒展了一下肩頸,將肩膀上的小粉花拿下來。系統默了一下,呵了一聲:

  「你別和我說啊。你去和作死值面板說啊。你看它算不算你過。」

  話音剛落,就聽作死值系統輕輕嗶了一聲。

  【恭喜您,獲得一點作死值。】

  系統:「……」

  行吧,它早該想到的。畢竟這作死值系統逮著機會就給徐徒然送錢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既然作死值系統給了點數,就說明這個行為經判定是有效的。系統雖然無語,也沒再多說什麼,另一頭,徐徒然則已經興致勃勃地自動開啟了下一步。

  屈眠的聯繫方式,她這兒沒有。不過筆仙之筆可以輕鬆搞到。徐徒然試著加上他好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屈眠先發過來一句:【徐大佬是嗎?】

  徐徒然:……

  【你怎麼認出來的?】徐徒然有點懵。

  【方醒有你微信號,向我炫耀過。】屈眠老實道,【大佬,請問有什麼事啊?是又要配合做測試了嗎?】

  徐徒然估摸著,他指的應該是能力者對詭異事件親歷者的精神測試——每次事件後,視當事人的精神狀態不同,能力者採取的行動也不一樣,像屈眠方醒這種知曉能力者存在,狀態又相對穩定的,處理起來相對比較方便,一般就是定期安排個精神測試就行。

  徐徒然含糊過去,很快便將話題轉開,轉而給屈眠發了一道題過去。

  屈眠:【……?】

  【從今天開始,我會定期給你發一組題。你高興做就做,不高興做就拉倒。】徐徒然非常認真地往對話框裡敲上單戀女配的標誌性台詞,【理由你不用多管,這是我自己願意的。】

  屈眠:……

  他仔細看過徐徒然發過來的題目,頓了一會兒,謹慎發問:【大佬啊,這是我免費能看的東西嗎?】

  徐徒然:【嗯。】

  屈眠繼續謹慎:【大佬,你別是搞到了什麼機密真題,來偷偷洩密的吧?這事不能亂來啊,會被抓進去的。】

  徐徒然:……

  徐徒然:【不是。你想哪兒去了。】

  真題講義和教學資源都是問養兄的助理要的。原主去年高考的,有家底支持,類似的補課資料本來也屯了不少。

  屈眠聽她保證,方放下心來,一面信誓旦旦地保證「謝謝大佬,我不會辜負你的好意的」,一面將題存了下來。徐徒然盯著他最後的回復看了一會兒,方不確定地開口:「對著男主死纏爛打……這算是完成了嗎?」

  系統「嗯」了一聲,語氣也不太確定。至於作死值系統,則是沒有半點回應。

  沒有提示,那應該就是不算了?

  徐徒然感到了困惑。倒是系統,研究了一會兒後,若有所思地出聲:「我覺得,惡毒女配的死纏爛打,指的應該是單方面的糾纏。」

  徐徒然恍然大悟,忙敲打手機補充一句:【再加一條規則。我發題歸我發題,你不用回復。如果你回復了,當天的題目就不給解析了。】

  屈眠回復來得飛快,表示理解的同時還獻上了一張土狗表情包:【收到。大佬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學習,不會將時間浪費在聊天上的!】

  徐徒然:?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就在她琢磨著要不要澄清一下時,屈眠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立刻將那句話給撤了回去——不光是這句話,之前交流的幾句,但凡能撤回的,他也全部撤回了。

  撤完之後,又小心翼翼問了句:【大佬,再問最後一句。這題我能分享給方醒嗎?】

  ……看來這傻孩子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拉黑的事。

  徐徒然懷著微妙的同情,和他說了聲可以,但至少等到兩個禮拜之後。並好心提示他最近不要聯繫方醒,以免遭受心靈暴擊。

  屈眠:【哦,沒事。我們本來就只有放假的時候聊。再次謝謝大佬!祝您和楊願百年好合,好人一生平安!】

  說完又啪啪將兩條消息撤回。

  徐徒然:……

  行吧,這傻孩子還挺會說話。

  她抿了抿唇,有些焦心地等待起來——如果這次還不算過,那她只能乾脆讓屈眠把她好友刪了,以後只通過好友申請發題目了。

  這總算是單方面的死纏爛打了吧?

  好在作死值系統還是很貼心的,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勉強給徐徒然又加了一點作死值。

  「搞定!」徐徒然鬆了口氣,「接下去還有什麼?」

  「冒犯大佬和挑釁未來反派。」系統的語氣透著些疲憊,「不過這兩個可不能再只靠打電話解決了。」

  「我也沒他們電話啊。」徐徒然無所謂地說著,從餐桌旁起身,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在意識裡翻看起系統最新提供的重點角色資料——這些本來是該隨著儀式的推進逐漸掉落的,不過現在進度搞得一塌糊塗,系統索性就全部給了。

  不過它能直接給的,也只有關鍵人物信息。而且除原男女主外,其他人的人生軌跡很容易發生變動,所以也並非百分百準確。

  而趁著徐徒然研究其他角色的工夫,系統再次開口,語氣帶上了幾分認真:

  「對了,還有件事,我必須提醒你。」

  徐徒然:「?」

  「除了你本就已經掌握權柄的預知外,其餘的幾個傾向,你本就沒有升至頂點。」系統緩緩道,「再加上當初進入盒子時,你曾逸散出一部分力量。這些力量大多已經歸於升級空間,也無法直接拿回。

  「換言之,你能通過作死值系統直接找回的力量,實際是有限度的。」

  所謂直接找回,指的自然就是作死值系統贈送的代行步數。而它所能給出的步數總數,大約也只夠她在天災、野獸、長夜傾向上升級到辰而已,而且還未必能讓三個傾向都升到辰。

  而餘下的部分,就只能由徐徒然自己解決。

  「秩序因為出自古意志,不在這個體系之中,具體情況我不瞭解。長夜要等儀式結束後才能自動回歸,但同樣是沒有滿級的,需要和其他傾向共享升級資源。所以你需要自己斟酌。餘下的代行步數有限,先升哪個再升哪個,這得好好考慮。」系統道。

  如果他們面對的只有四散的匠臨,那情況或許還沒有那麼緊迫,甚至某些星輝,可以等到這一輪循環結束,世界得救之後才繼續謀求;但現在,考慮到這個盒子裡很可能有育者投影存在,那盡快升級,就非常有必要了。

  想要對抗育者,哪怕只是投影,光靠一個星輝也肯定不夠。而要如何盡快獲得餘下傾向的星輝,以及獲取的手段和優先級,這些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徐徒然聞言,卻是挑了挑眉,站在臥室門前思索片刻,悠悠開口:「也不一定非要取捨吧。」

  系統:「?」

  「我現在不還有個信仰盒子嗎?」徐徒然道,「通過它,也可以收集步數。」

  「但要操作盒子,本身也需要時間不是嗎?」系統道,「這又變成時間資源的安排問題了。」

  「……確實。」徐徒然眸光微轉,推開面前的房門——臥室內,屬於她的域仍處在運作的狀態,徐徒然打了個響指,隨手招來把椅子坐下,一腳踏在椅子邊沿,單手支頤。

  「說起來,我在姜思雨的域裡逗留的時候,曾跟姜老頭討論過一些很有意思的問題。」

  系統:「??」

  「一個大腦無法同時處理的事情,如果同時有兩個大腦,或者更多,那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沒有理會系統的困惑,徐徒然狀似自言自語地喃喃自語著,目光倏然轉向旁邊——心隨意動,隨著她的視線落下,旁邊平整的牆面,忽然就被一條長長的走廊取代。走廊兩邊分列著數個房間,房門都近似於徐徒然的臥室門,每扇門都緊緊關閉。

  「……」系統心中又浮起了那種微妙的不安感,「等等,你想幹什麼?」

  「別緊張,一個嘗試而已。」徐徒然說著,站起身來,隨手從桌上抓起一支記號筆,朝著走廊走了過去,推開了其中一扇房門,「雖然我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功……但萬一成了呢?」

  系統:……

  它還是不知道徐徒然究竟想要做什麼。但它莫名有種預感。

  給男女主發題發講義,這很可能是徐徒然做的,最不讓它心梗的事。

  *

  又兩天之後。

  「我還是覺得你那法子太過冒險。」明媚的陽光下,系統在徐徒然的腦海中絮絮叨叨,「雖然升級很重要,但你這法子也太離譜了……」

  「離不離譜不是你說了算。再說,做都做了,好歹先試試效果。」徐徒然略顯不耐煩地說著,拿出手機再次對了下時間地點,踏入了面前的快餐店之中,「好了,別再和我扯升級的事了。現在是鼓搗儀式的時間。要廢話也等這邊的工作完成了再說。」

  聽她這麼說,系統只得悶悶地住了口。隨著徐徒然的目光在快餐廳掃視一圈,它不太確定道:「你確定那人會在這兒?」

  「嗯,方可說的。」徐徒然在意識裡回應了句,一面點餐,一面繼續以目光搜尋。

  徐徒然這次過來,正是為了完成儀式中的第三步——冒犯某個大佬。

  嚴格上來說,這段劇情應該是「無視一個大佬的忠告,並因此招致某個怪物的殺機,因此陷入可怕的危機。」

  徐徒然用筆仙之筆查過了系統給出的大佬名字,確認其是慈濟院的成員,然而一時之間卻找不到什麼接觸機會。無奈之下,她只能試著聯繫了方可。

  方可在慈濟院的地位很高,因為香樟林的事,對徐徒然也很有好感。雖然不知道徐徒然找那人的具體目的是什麼,不過她還是按照徐徒然的意願,暗中操作,找了個藉口將人支到了外面快餐店,這才給徐徒然創造了難得的接觸機會。

  而除了這段之外,徐徒然接下去還需要完成的劇情就只有兩個,一個是「貶低一個反派備選,並因此招致殺身之禍」,以及「倒貼原男主的好友,並自取其辱」——相比起來,殺身之禍這個達成難度最高,其次是倒貼男主好友。

  畢竟楊不棄這會兒還不知在哪兒漂流,只能先無限延後。

  「其實這個戲份不應該是他的。」提起這事時,系統還在咕咕噥噥,顯然非常不滿,「他的意識不知怎麼,取代了原本的配角。他這是搶戲。」

  估計因為是最後一輪,儀式已經走完大半,楊不棄本身的生命力又相當旺盛,因此身為徐徒然伴生的他反而比徐徒然先甦醒了。

  不過和徐徒然一樣,醒了,卻沒完全醒。甦醒非但沒有為徐徒然的儀式帶來任何助益,反倒勾著她越跑越偏——起碼系統是這樣堅信著的。

  而且怎麼那麼巧,世上人類千千萬,你偏偏就選了會被原主倒貼的男配呢?別說是巧合,我不信。

  眼看系統就要腦補出一齣陰謀大戲,徐徒然連忙叫停,同時又往四周看了看,終於在快餐廳的一角,看到了個帶著火炬徽章的、身穿黑色長風衣的男人。

  系統立刻叫了起來,連連表示就他就他。徐徒然仔細看了看那男人的臉,卻是懵了。

  懵的理由很簡單。

  第一,她發現那人自己認識——之前在調查大槐花中學時,楊不棄曾將被盯上的屈眠交給一個同事看管。後來那人還被失了智的屈眠砸了腦袋。

  而現在坐在快餐店一角的,正是那位。

  第二,則是等級。

  「你認真的?」她透過意識和系統對話,毫不掩飾自己的震驚,「這人算是大佬?他才燭級而已啊!」

  徐徒然雖說並非全知,但都升到這個等級了,多少也有了些對他人實力的評估能力。憑她的感知,她可以確認,眼前這位,撐死燭級,不能再多了。

  系統也很無奈:「對原主來說,燭級本來就是大佬了。」

  誰讓你一路飆那麼高。本來是大佬的都被你襯托小了。

  徐徒然:「……」

  她抬手揉了揉額角:「那我還要靠他走劇情嗎?」

  系統:「嗯。」

  徐徒然:「然後必須靠他獲得關於那什麼怪物的情報?」

  系統:「……也不一定。但你總得問一下,好歹沾個邊。」

  徐徒然:「所以那怪物到底是什麼?隨便拉個可憎物物來湊數可以嗎?」

  系統:「如果能湊合的話你『貶低反派』這條早就算完成了好嗎?指定對象,不能變的。」

  說完,它又仔細翻了翻劇情,提醒道:「確認了,那個怪物有名字的。叫『至純之愛』,你等等就拿這個去問就好了。」

  ……這什麼鬼名字?

  徐徒然一時有些無語。世上怎會有名字如此神經,短短四字,同時侮辱了怪物和戀愛兩個東西。

  「你別問我啊,又不是我這麼叫的。這名字是能力者給起的。但具體啥時候起的,劇情裡沒提到。反正被抓前它就叫這名了。」

  「被抓?」徐徒然下意識問了句。

  「嗯。按照原定劇情線,那怪物會在原主出事後被抓。」系統隨口道,「原主因為對男主的痴戀成為了『至純之愛』的目標,偶遇大佬後大佬勸她調整心態以及注意躲避,原主反而嗤之以鼻。無視忠告的結果,就是她真的遭到了『至純之愛』的襲擊,被嚇到半死……」

  「嚇到半死?」徐徒然微微挑眉。

  「這部分應該可以用其它強烈情緒替代。」系統嘆了口氣,愁得好像是帶著差生的數學老師,「總之到時候你努力一下看看吧,不行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徐徒然:「……」

  畢竟這是以後才需要考慮的事,徐徒然也沒多想,很快就將注意力轉到當前事情上。

  她扶了扶頭上長及腰部、專門用來遮擋長耳的假髮,從櫃台拿了之前點好的蘋果派和可樂,斟酌了一下開場白,朝著那獨自坐著的風衣男走了過去。

  「你好。」她向對方打招呼,「好巧啊,在這裡看到你。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我是……」

  「徐徒然!」那人卻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立刻指了指面前的桌子,「請坐請坐。我當然記得。你和楊隊現在還好嗎?」

  「……?」剛剛坐在椅子上的徐徒然一頓,「楊隊?」

  「嗯。他之前的事我有聽說,太令人唏噓了。」風衣男搖了搖頭,「我其實本來也不相信他會做那種事。還好,現在都澄清了。」

  哦哦,原來是說這事……不過為什麼是我和楊不棄?

  徐徒然不太明白,隨意敷衍了句,拿起盤子裡的蘋果派,卻又聽那人道:「話說楊隊現在是在哪家醫院做復健啊?以前我也受他很多照顧,有機會的話也想去看看他。」

  徐徒然又是一頓:「……復健?」

  「對啊。不是說整個下肢都要裝假肢……」風衣男繼續嘆息,「你現在一邊要學習工作,一邊還要照顧他,肯定很不容易吧?」

  徐徒然:「……照顧??」

  「我知道,楊隊現在肯定很艱難。」風衣男抿唇,「對了,你們私奔的事和家裡說開了嗎?這種事,如果得到家裡支持,會輕鬆很多的。」

  ……還私奔???

  徐徒然陷入了沉默。腦海中的系統也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它語氣飄忽道:「楊不棄這同事……他拿的劇本好像比你的還要離譜啊。」

  「在我回來之前,你倆到底都做了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傳言居然能歪成這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男方忍辱負重身殘志堅女方溫和堅韌不離不棄的過時八點檔苦情催淚劇本。

  「閉嘴。我倆做了什麼你自己不會看。」徐徒然在腦海裡懟了一句,實際自己也覺得納悶。

  關於楊不棄之前被誣陷的事,她後來從方可和蒲晗那兒都得到了後續。簡單來說,就是在方可回歸慈濟院後,曾聯合其他人為楊不棄澄清,力證他的清白。因此慈濟院對楊不棄的追捕,早就已經解除。

  不過因為方可當時並不清楚慈濟院內部的人員安全情況,她也就沒有說出自己在香樟林內的經歷,而是借由自己的占卜能力來證明了楊不棄的清白。至於要為楊不棄澄清的原因,她也只說是回歸途中遇到了這位後輩還得到了一定幫助,交流後覺得有必要為他說話,僅此而已。

  其實單看這說辭,並不能讓人完全信服。但有其他同樣離開香樟林的高階能力者佐證,還有蒲晗幫著說話,這事也就這麼定了性。

  ……因此,徐徒然也不明白,傳言怎麼會發展成這樣的。

  基於某種一言難盡的好奇,她開始有意識打聽起這件事。說話的同時還打開了手中蘋果派的包裝。然而聽著聽著……

  她就吃不下去了。

  ——這事的源頭,說來簡單。

  方可雖然沒在群裡提到,但實際她在向慈濟院高層闡述在香樟林裡的情況時,是提到了自己的。

  而且怎麼說呢……方可並不知道她和楊不棄實際還沒有在一起的事。

  所以她在提到他倆時,就順口用了「小情侶」這個說法。

  然後其他人就想當然地以為,他倆是在楊不棄被陷害後才在一起的。不離不棄的劇情這不就到位了?而且一路還從A城私奔到F市,亡命天涯了可以說是。

  再加上,方可在描述楊不棄狀態時,為了打打同情牌,刻意描述得慘了一些。為了降低人類對他的敵意,還用了一些模棱兩可的詞匯。比如「失去了原有的下半身」、「一時似乎難以恢復」之類的……

  也不算說謊。但這話落在不明真相的人的耳朵裡,那可供腦補的空間就多了。

  最後,徐徒然在慈濟院也不是沒人認識。和她熟一些的都知道,她是為了繼續學業和繼承家業而退出慈濟院的……

  好傢伙,最後一個要素,齊全。

  徐徒然對人民群眾的腦補能力嘆為觀止,系統同樣嘖嘖稱奇,還趁機給她上課:

  「看到沒,我希望達成的儀式效果就是這種!哪怕真相十萬八千里,但串起來能解釋得通就行!」

  「那你之前還不讓我給方醒送講義!」徐徒然在內心懟了一句,轉而看向面前的男人。

  既然八卦的由來都差不多搞清楚了,徐徒然也沒再浪費時間,強忍住內心吐槽的衝動,轉而拐彎抹角地打聽起了那個「至純之愛」的事——不過說實話,她本來並沒怎麼抱希望。

  畢竟原主要在一年後才會遭遇「至純之愛」的襲擊,說明現在,這東西多半還沒出現在能力者的視野裡。而且眼前風衣男的等級只有燭級,能接觸的情報應該也相對較少。

  打聽一句,只是走走過場。徐徒然也留了個心眼,只說這是楊不棄通過預知能力看到的可憎物——這樣哪怕本尊現在還沒現世,也完全說得過去。

  沒想到風衣男聽完後,卻是「誒」了一聲。

  「至純之愛。這個我知道。」風衣男道,「之前就聽過,那個可憎物不是已經被收到仁心院那邊去了嗎?」

  ……

  徐徒然一愣:「……啊?」

  風衣男點頭:「啊。」

  系統抓狂了:「啊??!」

  「怎麼會已經到仁心院去了啊!」它急得在徐徒然腦海中狂翻相關劇情,「這時間也太早了吧?而且按理說仁心院這個時候主力大部分都被梅花公寓和狂蹈之影套牢,也沒空管它……啊。」

  似是意識到了什麼,系統忽然閉了嘴。

  同一時間,徐徒然也想明白了。目光飄忽了一下,掩飾地拿起可樂喝了一口。

  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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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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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7 01:26: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七章 至純之愛!

  如果將所有事情串起來看,結論顯而易見。

  按照原定劇情來說,這個時候,仁心院還在將主要力量放在追捕狂蹈之影,以及解救被困梅花公寓的同伴身上。然而現在——

  狂蹈之影已經再度被捕,梅花公寓全員得救。雖然相關可憎物還在追查中,但人力和精力,相比原來都解放了不少。

  被解放的能力者,自然會去對付其他的可憎物。而本該苟到一年後再現世的至純之愛,就這麼被提前抓出來了。

  封都已經封上了。

  理清這點的系統陷入了一種生無可戀的狀態,徐徒然也有點無奈。好消息是,和風衣男這一番對話下來,「得到建議卻無視」和「獲得至純之愛情報」這兩點,都以一種相當詭異的形式完成了。

  所謂建議,指的自然是勸徐徒然「不要私奔」這一部分。作死值系統很給面子地給了一點作死值,算她過了。

  本來就沒有的事,除了無視她還能咋樣。

  至於「至純之愛」,因為風衣男隸屬慈濟院,所知也有限。徐徒然再沒能打聽出別的東西。她回去之後問了筆仙之筆,也沒得到什麼有用的回答——這筆信誓旦旦,是收容處外的防禦符文,影響了它的發揮。

  蒲晗現在自顧不暇,不到萬不得已,徐徒然不想打擾他。略一糾結,她在回去之後聯繫了自己所相信的高階能力者,又匿名將問題發在了姜家淘寶店的員工專屬論壇。等了兩天,卻始終沒什麼消息。

  直到又過幾天,隨著蘇穗兒加進了他們的能力者小群,這事才總算有了進展。

  蘇穗兒是單一戰爭傾向,不過是低階,相對比較安全。不過她能進群,還是因為她自己的行動——因為蘇麥的事,在離開香樟林後,大家和她多有聯繫,這妹子又相當機警,結合楊不棄當初公開的行動軌跡以及方可他們和楊不棄有交集的事實,直接鎖定了與香樟林相連的綠地公園,一個人默不作聲地跑了過去。

  獨自查探的結果,就是她也被困在了香樟林裡。好在裡面有蘇麥照顧接應,哭笑不得地將人又給送了出去。如此一來,蘇穗兒也算是經過香樟林質檢的人,也在一定程度上獲知了真相。大家一合計,索性便讓她也進了小團體。

  蘇穗兒的加入,彌補了他們在仁心院這一方面的情報空缺。再加上她本身對徐徒然好感度也高,在得知徐徒然的需求後,也沒多問,直接說幫她去打聽。打聽了又一個多禮拜,總算給出了結果。

  當然,在等消息的這一個禮拜,徐徒然也沒閒著。蒲晗那邊專注和全知鐵線蟲的分體鬥智鬥勇,大約隔個兩三天就會有消息傳來,給出一個和分體相關的信息,有的是名字,有的則是所在的地點或個人特徵。徐徒然則會通過筆仙之筆或淘寶店的員工論壇,鎖定更準確的地點,設法將人逮住,再交由其他能力者,找藉口送到香樟林去。

  其實一開始,徐徒然還想著,如果姜思雨的域現在能進入的話,那裡才是最佳的選擇。畢竟可以利用域本身的機制,將寄生的分體剝離。但姜家人現在已經將域完全封閉,他們那邊本身的壓力也大,因此最後還是決定,先送到香樟林試試。

  而真正讓徐徒然他們定下這一流程的理由,則是方可在送完第一個寄生對象後,回來轉達的話。

  「那裡的大黑熊托我告訴你,下次再遇到這樣的,都可以送過去。」方可當時是這麼說的,說話的同時面上還有些困惑,「他說那個大小切得正好,那地方可以直接吸收掉……他說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徐徒然:……

  那地方,指的難道是水下的祭壇嗎?

  不管怎樣,能對付分體總是好事。這樣一來,一整條分體處理流水線,也算是佈置完成了。

  而直到蘇穗兒給出情報,徐徒然這才將注意力,又轉到「至純之愛」上。

  據蘇穗兒所說,至純之愛目前被收容在一個郊外獨棟寫字樓裡——仁心院在那裡盤下了一整棟樓,專門用來收容被封印的可憎物。

  那地方除了門衛之外,並沒有別的看守,只是會定期派能力者過去檢查——但這並不意味著那邊防禦的寬鬆。

  「你知道狂蹈之影嗎?那本來就是仁心院負責收容的,後來被能力者監守自盜。」蘇穗兒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過來,「從那以後,仁心院就致力開發新的保管形式。至純之愛就是實踐新收容方式的可憎物之一。」

  新的保管方法,不再依賴能力者的監管,而是通過規則和符文,將可憎物的一部分力量抽取出來,在被封可憎物的周邊,形成一個雙向的防禦區域。

  這個區域既能防止可憎物逃脫,也能防止外人擅入。最關鍵的是,這個防禦圈是帶有一定的攻擊性的,而如果進入者使用能力抵抗,或者試圖阻斷運行,仁心院那邊就會直接得到示警。

  換言之就是,過去之後,如果不想被人發現,就只能不使用任何能力。

  至於更具體的機制,蘇穗兒不是沒有打聽到,但礙於保密規則,她無法透露更多——能力者的保密規則,可不僅僅只是書面協議而已。

  徐徒然也沒為難她,認真道謝之後,帶著兩根石矛就出了家門——不能用能力自衛,不代表不能用武器。

  系統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道:「你應該知道,這段劇情要求的是『你陷入危機』,而不是『你讓別人陷入危機』,對吧?」

  「放心,我心裡有數。就嚇唬嚇唬它們而已,不會真的鬧出人命的。」徐徒然理所當然地說著,叫了輛車,直接趕了過去。

  蘇穗兒所說的那棟寫字樓,位於一個小廠區內部。廠區大門緊閉,透過門縫,可以感受到內部荒涼的氣息——顯然,這裡已經被閒置了。

  雖說廠區無人,門衛處卻有人在認真看守。徐徒然掏出許久不用的狐狸擺件,利用它的隱身效果,潛到門衛處邊上,翻窗而進,直接從門衛處,進入了廠區內部。

  溜進之後,更能感覺到裡面的死寂。那棟辦公樓孤零零站在廠區一角,周圍的地面上畫著不少符文。徐徒然提著琴盒踏入,寫字樓中的陰森氣息,幾乎是撲面而來。

  ……但也只是這樣而已了。

  她腦海中的危機預知,甚至連響都沒有響一下。

  徐徒然心口稍鬆,提著琴盒,在牆上無數眼睛好奇地注視下,沿著樓梯,一層一層地往上走——按照蘇穗兒的說法,這裡每一層,都專門封著一個可憎物。可憎物的同層,即佈置著用它力量形成的防禦圈。

  而這個防禦圈,會體現出可憎物過去的能力特徵,或者說,就是一個個弱化般的域。

  徐徒然很快就體會到了這一點。

  她拾階而上,隨著樓層變換,眼前所見也在不住更迭。一樓的牆上滿是眼珠,二樓的地面上落滿了黑羽。三樓的天花板上懸著巨大的羊頭,四樓則從羊頭改成了漂亮的葡萄藤。瑩潤飽滿的葡萄串垂落下來,香氣撲鼻,但如果你真的要伸手去摘了,就會發現,所有的葡萄都在沖你眨眼睛。

  最為別致的是第五樓。地面上落著幾張桌游的卡牌,徐徒然好奇撿起一張,下一秒就看到了一個熟人——

  一個手腳細長的黑色影子,手舞足蹈地從走廊的另一頭奔了過來,速度快得像是開了疾跑。

  ……然後在看清徐徒然的一瞬間,又若無其事地轉過了身,繼續手舞足蹈地往回跑。

  轉眼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彷彿開了閃現。

  徐徒然:……

  她也沒多管,轉身繼續往樓上走。

  而再上面一層,正是至純之愛所在的樓層。

  和其他層不同。這裡一眼看去,乾乾淨淨,什麼古怪的東西都沒有。徐徒然試著往前走了幾步,卻聽見四周房間裡傳來古怪的聲音。

  摩擦聲、黏膩聲、喘息聲。隨著她逐漸深入,原本普通的辦公樓走廊又逐漸變形,抻成了筆直不見盡頭的一條長廊,兩邊又多出了數扇窗戶,有人從窗戶裡面走過,露出或英俊或美豔的容顏。

  他們甚至會主動打開門,站在門框裡沖徐徒然招手,散發著奇異香氣的手指,幾乎要擦到她的臉。

  「至純之愛?」徐徒然面不改色往前走,一路走一路吐槽,「這看著可一點都不純啊。」

  「……釣魚執法而已。你別理就是。」系統含糊道,徐徒然似乎聽見,它又咕噥了一句「傷風敗俗」。

  徐徒然抿了抿唇,繼續往前走去。按理說,至純之愛真正的所在,就在走廊盡頭——然而沒走出多遠,她耳朵忽然又是一動。

  「奇怪。」她驀地停下腳步,「有開門的聲音。」

  「不奇怪。」系統道,「這麼多人開門出來。」

  「不不,不一樣。」徐徒然立刻道,邊說邊四下觀察起來,「那個聲音聽上去像是在撬鎖,而不是直接打開……?」

  話未說完,她口袋忽然一動。小粉花從裡面探出頭來,像是感知到什麼似地,猛扯起徐徒然的衣角,又順著她的衣服爬上,坐在她肩頭,拚命伸手往後指。

  徐徒然:「……?」

  她順著小粉花的指向轉過頭去,正見身後又一扇門打開。一個熟悉的人影小心翼翼地推門探頭,在看到徐徒然後,明顯一愣。

  「徐徒然?」那人微張著嘴,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加快動作從門後走出來,露出完整健全的雙腿——筆直修長,只是不知為啥,卻穿著反季的羽絨褲。顯得有些臃腫。

  「呃,你好?」迎著徐徒然安靜的目光,那人有些侷促地笑起來,又往後看了看,神情變得有些微妙,「這裡是哪裡?你是在夜店做任務嗎?」

  徐徒然:「……」

  她緩緩上前一步,終於開口:「楊不棄?」

  「嗯,是我。我——!」楊不棄話未說完,忽然一個偏頭,險險避開沖著腦袋扎來的石矛。他不解地看向徐徒然,後者卻是一點要解釋的意思都沒有,只沖著他抬了抬下巴,「摸它。」

  「……」楊不棄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碰了下。徐徒然視線落在他缺少袖子遮蓋的右臂上,眸光微閃,又看向肩頭小花:「確定嗎?真你爹?」

  小粉花立刻點頭,宛如雞啄米。

  徐徒然這才將石矛收了回來,又盯著對面看了會兒,忽然抿了抿唇:「你怎麼在這兒?」

  「這個……這個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楊不棄揉了揉額角,喃喃道,「我之前,就那天晚上,被一股很強大的力量拉走。之後就一直在各個場景裡跳躍……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規律,但我確實,看到了一些事。而在這過程中,正好我的腿也逐漸恢復……」

  他扯了扯腿上的羽絨褲,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這是我在某個場景裡拿的。那裡沒有夏天的衣服……」

  他似是有些緊張,又或許是憋了太久,說話有些顛三倒四。徐徒然也不急,就那樣安靜地聽著,耐心點頭:「嗯,然後呢?」

  「然後……」楊不棄頓了下,表情忽然靜了下來。

  「然後我想著,我應該回來找你了。我必須回來了。」他輕聲說著,「再之後,我就來到了這裡。」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給自己找雙鞋。臃腫的羽絨褲下面,是一雙光著的腳。

  他總覺得自己這樣不太像樣,內心又有些懊喪,為什麼沒有落到一個更好的時間點,至少給自己找一身得體的衣服;懊喪的同時,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徐徒然的身上,哪怕努力冷靜,胸口仍是充滿了鼓噪。

  他想告訴徐徒然自己看到的那些事,關於星星、關於相遇、關於兔子,還有那些更重要的事。大腦卻像是個感染了喜悅病毒的破電腦,難以運行任何程序,只會在屏幕上反復飄著「徐徒然」三個大字。

  楊不棄閉了閉眼,努力調整了一下呼吸,再睜開眼時,卻看到徐徒然正朝自己走來。

  「你的胳膊。還好嗎?」她輕聲問道。

  楊不棄怔了一下,慌忙點頭,順勢抬起右臂,手腕卻被徐徒然一把抓住。

  下一瞬,在他愕然的目光中,他看到徐徒然朝他靠了過來,額頭輕輕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沒事就好。」她悶聲道,「歡迎回來。」

  楊不棄:……

  這樣想或許有些戀愛腦——但在那一刻,他確實覺得,其他的事,也沒有那麼重要。

  起碼沒有重要到現在非說不可……沒有急在這一刻。

  楊不棄默默想著,在震撼耳膜的心跳聲中,緩緩抬起了左手,小心翼翼地朝著徐徒然的肩膀環了過去。

  而就在他快要接觸到的那一瞬,卻見徐徒然又一下抬起了頭。

  「快。」她言簡意賅,一本正經,「甩了我。」

  楊不棄:「……?」

  ???!

  大腦瞬間當機。然而還沒等他做出反應,更令他愕然的事發生了——

  只見他和徐徒然兩人頭部以下的地方,都開始以極快的速度,寸寸消失。

  *

  至純之愛。

  爟級可憎物,永晝傾向。曾棲身於某言情書屋,後依靠網絡尋找獵物。會將自己偽裝成言情讀物,影響閱讀者,獲得她們的情感和鮮血,以滋養自身。因為行事較為低調,所以在原劇情中,直到為了衝擊輝級搞出人命,它才徹底暴露於能力者視野之中。

  而之所以稱其為「至純之愛」,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這個可憎物早在長期的獵食之中,形成了對於「純潔之愛」的概念,並對其深信不疑。

  甚至會因此對所有不夠純潔的行為,施以懲罰。

  ……比如抱抱。

  再比如任何近似於「抱抱」的肢體接觸。

  徐徒然:「……」

  徐徒然:「所以,它所謂的懲罰,就是將觸犯者的身體全部抹掉?」

  「準確來說,是『屏蔽』。不過這個屏蔽只是心理意義上的。類似那個永晝狐狸的隱身功能。純潔之愛嘛,在它看來,留個腦袋就足夠了。」系統道,「不過比起被屏,更糟糕的,其實是關小黑屋。」

  發現了。

  徐徒然抬起眼皮,看了看自身所處的空間,頗為無語地撇了撇嘴。

  現在的她,脖子以下,啥都沒有。整個人就剩一顆連著脖頸的腦袋——從外形來說,像極了傳說中的妖怪飛頭蠻。

  而不久之前,幾乎就在她身體完全消失的瞬間,她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從走廊挪到了這個房間裡。

  房間大小適中,四十坪左右,光線明亮。從天花板到地板,包括四面牆壁,皆是刺目的純白。盡管如此,徐徒然還是將它和系統所說的「小黑屋」對應上了。

  房間並非沒有出口。徐徒然左右兩面牆上,都有一扇純白的門,門的上方還細心地標注了「入口」和「出口」標志——問題是,她沒法過去。

  徐徒然完全無法感知到自己被強行隱去的身體。碩果僅存的腦袋就像是被人硬按在了一根透明的柱子上,連轉動一下都相當困難,唯一能做的動作就是眨眼和說話。

  徐徒然:「……這種神經病一樣的懲罰機制,你就不知道早點和我說?」

  「我也沒想到你會被關小黑屋啊。之前也提了,那東西會釣魚執法。」系統語氣弱了一下,「而且我一看你抱上去就立刻叫你撒手了啊,你也沒聽。」

  徐徒然:「那不是因為我不知道……」

  「更何況,我有種預感。」系統幽幽道,「哪怕你知道了,在見到楊不棄後,你還是會抱上去。」

  說不定還要抱得更緊一些,直接把「挑釁」兩個字掛在頭頂的那種緊。

  徐徒然:……

  瞎扯。我是那種人嗎。

  說到楊不棄,他倒是也在這房間內。和徐徒然一樣,僅剩光禿禿一顆腦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那個「至純之愛」故意的,楊不棄所在的位置距離她很遠,位於房間的角落。而且還是面朝牆角的——徐徒然眼睜睜地看著他艱難地轉著脖子,卻怎麼也沒法將腦袋給轉過來,忍不住出聲勸了句:

  「好了,先別動了。現在這情況,腦袋朝向哪兒都差不多。」

  「你沒事?」聽到她聲音,楊不棄似是鬆了口氣,又問起徐徒然的狀況。徐徒然隨口應了幾句,視線掃過純白的地板,忽然開口:「楊不棄,你能在不動用能力的情況下,讓小粉花感知到你嗎?」

  「?」楊不棄愣了一下,「什麼?」

  徐徒然簡單和他說了下這地方的警報機制,又道:「小粉花現在在外面。我想看看能不能讓她進來幫忙。我記得它是可以憑本能找到你的,對吧?」

  她當時發現身體開始消失,第一反應就是先操心了一下自己的褲子問題。在發現衣物是隨身體一起消失之後,就以最快速度,將身上所有東西都打包扔在了地上——包括那朵小粉花。

  在徐徒然的記憶中,脫離身體後的物品確實都沒有消失。然而它們現在也不在這房間內。唯一的可能,就是它們被丟在外面了。

  而這個房間是存在出入口的。說不定這兩扇門,正與之前的空間相連。

  「嗯……」楊不棄沉吟片刻,「你等我試試。」

  說完,就見他用牙用力向下一咬,又將流血的舌頭探了出來。在沒有發動自癒的情況下,血滲得很快,沒過多久,果然聽見入口那扇門外,傳來了細微的敲打聲。

  徐徒然連忙出聲,叫了幾句,外面敲打聲停止,過了一會兒,又見門把手轉動起來,房門朝裡蕩開,露出掛在門把上的小粉花,以及被它用兩條根鬚夾著的手機。

  「聰明孩子。」徐徒然見它居然知道將手機帶上,還有點驚訝,可惜並沒有什麼用——她現在又沒手。

  小粉花將手機輕輕甩到地上,頗有些開心地晃了晃自己的小花朵,又跳到地上,推著手機,朝徐徒然蹬蹬跑來。

  徐徒然見狀,又趕緊叫停:「別別,不用給我。我現在用不了——你能操作這東西嗎?能不能幫我發個信息?」

  她剛已經問過了,擺脫當前困境的方式,連系統也不知道。但這畢竟不是真的域,只是利用可憎物本身力量形成的防護層,不至於是個死局。

  所以徐徒然就打算,遠程求助,先問問蘇穗兒。

  ……然而小粉花聞言,卻是呆住了。

  它停下腳步,低頭看看手機屏幕,又抬頭看看徐徒然,偏了偏頭,陷入了沉默。

  「發消息,聽得懂嗎?發給方可——嘿,在聽嗎?」徐徒然望著耷拉著葉片一動不動的小粉花,內心湧上不詳的預感,「楊不棄,要不你來和它說?」

  「……我說多半也沒用。」面朝牆角的楊不棄噎了一下,「我覺得它可能不識字。」

  徐徒然:「?你沒教它嗎?」

  楊不棄:「……」

  「當時我造它時人在香樟林裡,而且我本來只是想靠它引開……算了。」楊不棄頓了一下,考慮到當事人在場,默默嚥下了最後幾個字。

  另一頭,徐徒然已經定下心神,開始遠程指揮起來:「這樣,小花你聽我說,你按一下旁邊短的那個鍵……然後點開綠色圖標……對……」

  還好她手機開著手套模式,一步一步指揮著,小粉花倒是順利找到了蘇穗兒的聯繫方式。因為對小花而言,敲字的難度太大,徐徒然索性就指揮著給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面對徐徒然他們目前的尷尬困境,蘇穗兒也響應得很爽快。

  「這個機制我知道,但是很抱歉,我不能說。這樣,你等我過來,有外人在的話,很容易破解的。」

  徐徒然嗯嗯地應著,正準備結束通話,楊不棄忽然反應過來:「等等,你這是在聯繫蘇穗兒嗎?」

  徐徒然:「……啊。」

  楊不棄:「……」

  「那什麼,畢竟這裡的懲罰機制特殊……要不你再問問,能不能換個人過來?」楊不棄試探著道。因為面朝牆壁,他也不知道這會兒通話還沒掛斷,直接道,「蘇穗兒感覺不是特別適合來這兒……」

  他至今都記得蘇穗兒在梅花公寓內開的八百字豪車。這很難不讓他擔心。

  手機那頭的蘇穗兒聞言卻是怒了。

  「什麼意思?你對我是不是有偏見?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告訴你,文學追求歸文學追求,我定力可是很強的,才不是那種會被輕易屏蔽的人!」

  楊不棄:……

  行吧。

  *

  於是,又二十分鐘後。

  空白的房間裡,三個腦袋面面相覷。

  楊不棄無奈地閉了閉眼:「我就知道。」

  「……不是,你知道了什麼你?」新晉飛頭蠻蘇穗兒對他的發言表示出極大的不滿,「要不是你我根本不會被屏好嗎!」

  這還真是實話。

  蘇穗兒剛進入房間時,確實沒有受到任何誘惑——或者說,是成功抵禦了所有誘惑。

  壞就壞在,她過來救援兩人時,看到了楊不棄本人。

  又很巧。蘇穗兒前兩天剛和慈濟院的人合作過。合作的同時也順便聽了不少八卦。

  包括楊不棄身殘志堅以及徐徒然不離不棄的那部分。

  也因此,她在看到飛頭蠻般的楊不棄後,第一反應就是往他下面掃了掃,然後還順口問了句:「你下半身長好啦?」

  ……而不管是她的動作,還是關於「下半身」這個問候,在至純之愛看來,顯然都是極不純潔的。

  於是,幾秒之後,同樣只剩下一個腦袋的蘇穗兒,被迫在小黑屋中,與另外兩人一同扮起飛頭蠻。

  徐徒然也是無奈,出聲朝兩人勸了勸,順便在意識裡又向系統確認了一遍「至純之愛」的機制。系統生無可戀:「就如你所見,基本就是不能碰不能提。你們現在所接觸的力量應該是已經被削弱了的,不然光是想一想,就能連大腦都給馬賽克掉。」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無意中瞟了眼作死值面板,發現一下又多了快五百作死值。

  對於一個爟級可憎物而言,這個漲幅優秀過頭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加上之前的。

  「話說你是不是對作死值系統做了什麼調整?」徐徒然問道,「從你回來後,它就不常響了。」

  只有在進行儀式時才會響起提示音,平時的時候,都是悄悄增長,然後在徐徒然看到的瞬間,驚豔她自己。

  系統呵了一聲:「有區別嗎?不就是以前明目張膽給你塞錢,現在改成偷偷塞而已。」

  怎麼說話呢。我都是憑本事作的死好嗎?

  徐徒然撇了撇嘴,盯著腦海裡的作死值數值條看了一會兒,又將目光轉向了對面的楊不棄腦袋上。

  楊不棄似有所察,出聲詢問。徐徒然示意自己沒事,旋即又對系統道:「你剛才說,這地方的『不純潔』判定方式,只有說和做,對吧?」

  「是啊。」系統應了一句,忽然覺出不對,「你又想幹嘛?你可就剩一個腦袋了啊。」

  「沒事,就好奇問問。」徐徒然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不過說真的。最近都沒什麼機會撈作死值。難得遇上個大方的……」

  系統:「……」

  它不知道徐徒然到底在想什麼,但它莫名有種預感。

  若非這個防禦圈裡的力量是被削弱過的,徐徒然的腦殼,這會兒多半已經沒有了。

  *

  好在最後,這事兒總算解決。

  徐徒然指揮著小粉花又撥打了一個求助電話。上官校長聞訊而來——而就像蘇穗兒說的,想要破解這個懲罰機制,實際很簡單。

  只要由一個沒有受到懲罰的人,進入小黑屋,並打開標著出口的那扇門。所有被關在小黑屋中的人,就都能自由。

  蘇穗兒現在自己都被困住,先前的保密規則自動解除。在她的指揮下,上官校長帶著一種微妙的神情,打開出口大門——在門扉開啟的瞬間,一直束縛在三人身上的力量瞬間消失。

  雖然身體還是沒有回來,但好歹可以控制著自己孤零零的腦袋到處飄了。

  這感覺其實很微妙。因為實際上他們驅動的,還是自己的身體。只是身體的感官和相應的操控感都被削弱到極致,連帶著行動都顯得艱難起來。

  蘇穗兒覺得自己像是一隻水母,或是翻車魚。廢了好大的勁,才總算頂著強大的阻力,游到了小黑屋的出口。就在她踏出房間的第一時間,那許久不見的軀幹和四肢,終於以驚人的速度開始長回。

  「可算出來了……」她低頭舒展了一下的手指,很慶幸自己終於找回了對身體的掌控感,「還好,這關卡離譜歸離譜,傷害性倒是不大。感覺身體上好像也沒什麼後遺症。你們覺得……呢?」

  蘇穗兒邊說著,邊轉過頭去,在看到仍待在房間裡的兩人後,不由一愣。頓了一會兒才道:

  「你們嘴怎麼了?」

  不知何時已經靠在一處的徐徒然&楊不棄:……

  不,嚴格來說,不該問他們「嘴怎麼了」。

  因為他們這會兒,根本就沒有嘴。

  只見仍飄在房間裡的兩顆腦袋,這會兒都已只剩下了一半——人中以下,嘴唇連著下巴的部分,都已經乾脆俐落地消失了。

  蘇穗兒:……

  不是,我就視線移開了一小會兒,你們這是都幹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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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醫學奇跡楊不棄,自我管理徐徒然

  在蘇穗兒頗為微妙的目光中,徐徒然率先從房間裡飄了出來,待手腳恢復後,又返回去找回了自己的隨身物品,動作那叫一個俐落,表情那叫一個坦然,彷彿那個莫名沒掉下半個腦袋的人,不是她一樣。

  她甚至還有心情在腦海裡和系統抱怨:「怎麼這次給的作死值那麼少?才一百點……」

  系統:「……」

  「人家只是一個爟級的可憎物,還正處在核心陷阱被破解的狀態下。能給到一百點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系統幽幽說著,「如果實在想刷的話,你乾脆在這裡多重復幾遍剛才的動作好了。」

  徐徒然停下腳步,居然還真的思考了一會兒。然而她看看身後剛從小黑屋中走出的楊不棄,想想還是搖了搖頭。

  「算了。他看著快燒起來了。」徐徒然實事求是,「再來幾遍我怕他中暑。」

  要知道,那傢伙可還穿著羽絨褲呢。

  「再說,來日方長。」徐徒然最後道。

  「……」系統又是片刻沉默,最終只艱難地說了句「你開心就好」。而另一頭,緩步跟在徐徒然身後的楊不棄無意識地摸了下自己重又長回的嘴唇,不知想起了什麼,臉上頓時又燒起一片。

  *

  釣魚執法的畫面,以及作為懲罰的「小黑屋」,基本就是這個防禦圈內唯一的攻擊手段。破解掉這一點後,沒再花什麼工夫,徐徒然就在走廊的盡頭,找到了真正的「至純之愛」。

  那東西造型就像一顆鮮活的、仍在跳動的動物心臟,被關在一個五坪小方的小房間內,周身光柱環繞,下方則繪著相當負責的符文陣。

  它顯然還是能感知到外界情況的,因為就在徐徒然她們推開房門的那一瞬,它明顯震顫了一下,在徐徒然從後方探出頭後,又氣呼呼地朝空中噴出一道細細的血泉。

  「再強調一次,不能進去啊。」蘇穗兒好心提醒道,「碰觸到符文的話,同樣會觸發警報的。」

  徐徒然本來也沒打算進去——經過之前的小黑屋,「陷入至純之愛帶來的生死危機」這一條已經被判定完成了。她也就過來最後打個卡而已。

  不過她對蘇穗兒的說法是,淘寶店那邊有主顧需要相關的資料,因此還是一本正經地拿出手機,在符文的輔助下,對著被關押的可憎物連拍了幾張。拍好後習慣性地點開相冊,卻不小心往前一滑,直接劃到了某張在手機裡存了很久的動圖——

  畫面內,腳上踩著小花盆的楊不棄正踢裡踏啦地往牆邊趕,看上去淒慘又笨拙。徐徒然手指一頓,不由自主地盯著這張動圖看了一會兒,視線緩緩飄向旁邊的楊不棄,對上對方問詢的目光,輕輕笑了一下。

  「沒什麼。」她搖了搖頭,將手機收了起來,「感覺還是你這樣順眼一些。」

  猶自耳朵發紅的楊不棄:「……?」

  *

  解決了「至純之愛」的問題,徐徒然沒再多逗留,很快便與眾人,一起從辦公樓中撤了出去。

  想要再從門衛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這有些困難。畢竟他們人數眾多,其中還有一個完全沒有潛入手段,全靠空降進入副本的楊不棄。

  最終還是靠上官校長制定了一條「學生在放學鈴響後必須離開教室」,徐徒然又用唱歌筆播放了鈴聲,他們這才得以離開——就是楊不棄比較淒涼,不僅要赤腳走在夏天的水泥地上,還要跟著一起翻窗。

  因此,在離開那個荒涼的郊區後,徐徒然第一件事,就是先給楊不棄添了雙鞋,順便把他那條羽絨褲給換了。

  料理好了楊不棄,還要思考該如何對另外兩個當事人解釋他的存在,以及腿的事。上官校長還好,壓根兒不知道「身殘志堅」說的存在,而且她更在意的是時空漂流的部分。至於蘇穗兒……

  她倒也接受良好。只是看她的表情,徐徒然總覺得她似乎又腦補了什麼奇奇怪怪的部分。

  不過算了,這也不是什麼重點。

  比起這個,徐徒然更在意蘇穗兒在離開前透露的一個情報。

  「哦對了,小徐,你還記不記得梅花公寓?」她對徐徒然道,「那次事件背後的可憎物,我們終於找到它了。」

  她這話一出,不光是徐徒然,連楊不棄都跟著抬起頭來。

  「找到了?」他低聲道,「是說還沒抓到?」

  「不用去抓。」蘇穗兒嘆了口氣,「我們看到它時,它已經『死』了。」

  死……?

  徐徒然微微蹙眉,目光掃過旁邊抓著石矛的琴盒,奇怪道:「怎麼死的?」

  「還在研究。看上去像是被耗乾了一樣。整個軀體都變成薄薄的一片。」蘇穗兒壓低聲音,「而且,還有一點,非常奇怪。」

  「發現它的『屍體』後,仁心院立刻派出專人,試圖測定並提取它身上殘留的能力。可測定後,卻發現它比我們之前以為的,要少了一個傾向。」

  「……」似是意識到什麼,徐徒然眸色微微一變,「野獸?」

  蘇穗兒一臉凝重地望著她,輕輕點了點頭。

  上官祈的神情亦因此嚴肅起來,唯有楊不棄不解皺眉,一時跟不上進度。

  看出他的困惑,徐徒然隨意拍了拍他的手,說了句「回去和你說」,跟著再次將目光轉向蘇穗兒,「現在仁心院那邊怎麼說?」

  「他們懷疑是測定的方法出了問題,還在設法矯正。」蘇穗兒聳肩,「畢竟以前基本沒遇到過『死掉』的可憎物。那種屍體測定方式,也只是針對能力者而已。他們認為是方法不適配。」

  「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正在研究那個可憎物的死因。他們覺得這對人類會有很大的助益。」

  ……我看未必。

  徐徒然微微垂眸,抿了抿唇。

  死掉的可憎物,她見過。而且只見過兩種。

  一種就是因為石矛直接斃命的。另一種,則是拜匠臨所賜——他曾附身在一個輝級的混亂傾向可憎物身上,來找自己麻煩。留下的屍塊伴隨著自己一路從香樟林走到姜家域,比狐狸擺件還好使。

  至於那個混亂可憎物死去的原因,徐徒然也說不上。只隱隱感覺,那更像是一種內部的瓦解。一種由內向外的崩潰。

  現在,又一個可憎物的屍體出現。徐徒然還特意多問了句,沒有外傷。

  而且還缺少了一個野獸能力,這很難不讓人多想。

  尤其全知鐵線蟲,是可以通過寄生控制他人的。假設鐵線蟲真的可以通過附身解決可憎物,那麼它只需要另外控制一人在旁邊負責提取,這種事理論上來說也並非不行。

  腦海中的系統也給出了相似的結論。不久前才剛因楊不棄回歸以及儀式推進而放鬆的心情,瞬間又緊繃起來。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徐徒然回到住處——幾乎就在她踏進屋裡的瞬間,門外大雨瓢潑而下。

  楊不棄被門外的動靜嚇了一跳,很快又將注意力放在了徐徒然身上:「你還好嗎?從蘇穗兒提到那個可憎物的屍體起,你的表情好像就不太對。」

  「你猜對了,我不好。」徐徒然毫不掩飾地說著,徑自往樓上走去,「先過來吧,上樓再說。」

  「……」楊不棄不明所以,跟著向上走去,靠近徐徒然的房門時,注意到上面繪了一組沒見過的符文。

  「這個剋制全知的。」注意到他的視線,徐徒然主動道,「我等等給你補一下課。這個很重要,是必須掌握的。」

  ……補課?

  楊不棄還挺驚訝從徐徒然口中聽到這話。隨著她走進屋去,在看清面前陳設的一瞬,不由又是一怔。

  「這裡是……域?」他望著腳下光滑的冰面,眼中閃過幾抹驚異,又頗感興趣地打量起四周。徐徒然應了一聲,將手中東西隨意放在地上,小粉花立刻自己打開拉鏈鑽了出來,頗為自在地伸了個懶腰後,徑自揮著小葉子,直直朝著房間角落衝了過去。

  楊不棄順著它的軌跡看過去,只見那角落裡正擺著一個高逾兩米的巨大爬架。爬架的不少格子上,還擺放著漂亮的小花瓶,或是柔軟的墊子。

  「……」楊不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那又是什麼?植物爬架嗎?」

  「嗯。給小花玩的。反正域裡的東西都可以自己捏。」徐徒然說著,打了個呵欠,又取下了頭上戴了一天的假髮,嫌棄地扔在地上。

  楊不棄正在擺放地上的背包和琴盒,見她又亂丟,頗為好笑地搖了搖頭,轉頭正要說些什麼,視線落在徐徒然立起的一對細耳上,表情不由一變。

  「幹嘛啊,這副表情。看著也沒有很奇怪吧。」徐徒然頭上耳朵微微一動,「你別想多啊,這只是磕多了你那個急救藥的副作用而已。我自己沒法將它取下來,只能這麼留著……」

  「也就是說。」楊不棄難得打斷了她的話,緩緩道,「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你至少經歷過一次需要大量服藥,才能撐過去的危機。」

  徐徒然:「……」

  「差不多。」她搔了搔臉頰,「不過那次我也沒虧……哦對了,提到這個。我正好有很多事想要告訴你。」

  「……我也有。」楊不棄默了片刻,嘆了口氣,「不過在此之前,得先將你頭上的耳朵處理好。大夏天的,總不能一直戴假髮。」

  他深深看了徐徒然一眼,轉身往門邊:「這樣,我先去配藥水。你也趁這個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他一手握住門把,轉頭看向徐徒然,再次嘆了口氣:「你看上去好像很累。先歇一會兒吧,我好了再叫你。」

  徐徒然沒忍住又打了一個呵欠,聞言點了點頭。楊不棄似是笑了下,旋身開門出去,在帶上房門的瞬間,笑意卻忽然斂了下去。

  他背靠在門口,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轉頭隔著門板朝屋裡望去,定定看了幾秒,終是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快步走下了樓。

  ——而等他再次回到房間時,徐徒然已經睡下了。

  冰面中間的座椅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有著鏤空花紋的大床。床具白得像堆雪,靜靜置於平靜的冰面上,看上去有些古怪,卻又莫名和諧。

  楊不棄不自覺地抬了下唇角,找了個位置將手中的藥水放下,卻沒急著叫醒徐徒然——甚至在注意到徐徒然一條胳膊垂到床外時,他還輕輕靠了過去,打算將它給塞回去。

  然而在接觸到徐徒然手腕的瞬間,楊不棄卻忽然皺起了眉。

  ……奇怪。

  他默默想著,試探地將她遮住半邊面龐的長髮往旁邊撥了一撥,露出光潔的面容。

  是他看錯了嗎?還是這個域的自帶機制……

  在方才接觸的剎那,他分明注意到,徐徒然的整個人,忽然帶上了幾分透明。

  *

  同一時間,另一頭。

  臉上忽然傳來一種若有似無的觸感,身處信仰盒子的徐徒然下意識摸了摸臉,朝空中看了看,很快又收回目光。

  「怎麼了?」旁人有人出聲詢問,徐徒然輕輕搖了搖頭:「沒事。比起這個,我們還是抓緊時間討論吧。」

  徐徒然說著,不自覺地直起身體,目光朝著左右掃去——只見她此時所在的,正是一座巨大的教堂。這教堂本來是創神,然而隨著徐徒然對盒內世界的影響不住加深,教堂內部的陳設也在一次次的循環中悄然改變,原本的蠕蟲雕像被意義不明的、生著觸手的幾何體取代,徐徒然也不是很明白這裡的居民,究竟是怎麼想到這東西的。

  當然,這也不是重點。

  教堂的大門緊閉,安裝在穹頂的自動感應燈亮起溫和的光。徐徒然站在布教台上,她的下方,則正整齊地坐著一排人。

  四個同樣身穿黑裙,在她看來有著絕美容貌的少女。

  「那麼,我宣佈,『徐徒然升級衝刺項目組』,本月的第三次例會,現在開始。」徐徒然冷靜地敲了敲面前的桌子,「老規矩,大家先匯報一下自己的進度。從天災徐徒然開始。」

  「好的。」坐在最右邊的黑裙少女點了點頭,以一種略顯機械的聲音開始復述,「截止昨天晚上位置,囤積的代行步數已全部在天災墓園中消耗完畢。目前進度已推進至辰級區域後半段,預計再花費4000到5000步數,就可以穿過辰級區域。如果可以,餘下的步數,我希望能從信仰盒子中支取……」

  「5000步?」她話未說完,坐在最左邊的另一名黑裙少女已不由出聲,「5000步相當於一萬點信仰點數。你一提走,我幾個晚上等於白幹了。」

  天災黑裙聞言一怔,下意識反問:「可你得到的信仰點數,本來就是要換成代行步數的,不是嗎?」

  「就算要換,也不一定要優先給到天災吧?」坐在兩人之間的又一名黑裙少女試探著開口,「混亂傾向這邊的進度比天災要慢一些,但資源供給的優先級應該更高才對。」

  「可是天災這邊更容易到星啊。」天災徒然一本正經地反駁,雖然語氣仍是乾巴巴的,但語速已然有些加快,「我們還拿到了一把天災鑰匙。這個對升級肯定是有幫助的。相對而言,同樣的投入,在天災傾向得到的回報肯定更高,也更有保障。」

  「可混亂傾向更需要升級,不是嗎?」坐在中間的黑裙少女一字一頓地反駁,「你白天的時候沒接收到信息嗎?有著野獸傾向的高階可憎物被殺,結合我們之前的推論來看,很有可能就是姜臨下的手。他在衝擊野獸傾向。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必須在他之前,升到混亂的最高點……」

  「他就算現在開始衝,也不可能短短幾天之內就衝到星吧。」天災徐徒然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而這幾天,只要保證代行步數供給。我完全有把握將天災升到星級……」

  「混亂也可以啊。混亂需要的代行步數最多比天災多一倍。」

  「多一倍就是一萬步數就是兩萬信仰點數。你這和把家底掏空有什麼區別?」

  「掏一半和完全掏空的區別又在哪兒?我們在混亂傾向本來就缺少優勢,投資是必要的。而在信仰盒子不是一直在轉……」

  「……不好意思,麻煩停一下。」坐在最左邊的黑裙少女聽到這話,徹底坐不住了,板著面孔再度開口,「在你們討論如何分配信仰點數的時候,能不能先問問我這個信仰盒子的代理負責人?我上次開會的時候就說了,我的狀況和你們不一樣。在盒子裡刷任務是很耗精力的,我不能連軸轉,我是需要休息的……」

  「不是有免體力卡嗎?」天災徒然蹙眉,「我記得作死值系統給了很多……」

  「一共就給了48小時的量,都過去這麼久了,早就用完了。」信仰盒子徒然很不高興地說道,「至少在拿到下一次免體力卡之前,我的產量是減半的。你們又不是沒腳,有時間了自己往前走走不行嗎?」

  「混亂傾向的行動是有阻力的,哪有那麼簡單。你讓天災那邊自食其力更加現實。」

  「可是天災行動需要解謎啊。解一組才算一步,解錯了還會被直接丟出來。不比你那邊麻煩?」

  「總之我現在可以提供的點數只有八千點。再多沒有了。信仰盒子的內部建設也需要點數,我手上肯定是要留一部分本金的……」

  「你什麼意思,內部建設的優先級難道比升級衝刺更重要嗎?」

  「??建設好了點數的收益才能更高啊!你們能不能有點商業頭腦!」

  「八千點,合四千步數,全給我的話倒是能衝衝看……」

  「憑什麼,我這邊也需要啊。至少平分吧——」

  「……」

  如果有旁人在這兒,必然會注意到,隨著談話火藥味的不斷升級,這些女孩的面龐也開始有了詭異的起伏。本就純由黑色霧氣構成的面容,甚至會有細小的觸手在發言時探出,不滿地朝著其他人揮舞,或是比出一個不客氣的手勢。

  徐徒然眼中卻是看不見這類景象的。她對所有的黑裙女孩都自帶濾鏡,哪怕對方臉上都已經氣到開花了,她能看見的也就只有一張張自動與「漂亮」、「可愛」重重褒義詞自動掛鉤的精緻面容。

  但這並不代表,她看不出來下方幾人的劍拔弩張。

  徐徒然抿了抿唇,無聲嘆了口氣——雖說早有預料,但真的發生情況了,還是免不了會頭疼。

  但也沒辦法。她當時分裂自己時,為了保證所有的「自己」都有足夠的能力去應付自己份額的工作,她給所有人都設置了「工作優先」的思維模式。但她當時也沒想到,因為工作資源產生的衝突會那麼大,這都吵了幾次了……

  對,分裂。

  徐徒然分裂了自己,就在和系統確認過升級的必要性的當天。

  分裂的方式,則是通過一系列長夜傾向的符文——這是她還在姜思雨的域中逗留時,從姜老頭那兒學來的。姜思雨的長夜傾向本就是屬於他的,而早在他將自己與兒子融合,以壓制全知鐵線蟲之前,他就已經有了通過將意識切片以逐步淨化的思路,因此才開啟了這一研究,只可惜後來沒來得及全部完成,就被擱置。

  這組符文不僅可以分裂人格,而且分裂的數量,以及所分出副體的具體配置,都在主體的可操控範圍內。不過這組符文尚不成熟,存在著一個相當大的漏洞,就是通過符文分裂出來的「人格」,加上本體在內,同一時間內,只能有一人保持清醒。其餘人只能陷入沉睡。

  然而這一點,對徐徒然來說,卻正是相當必要的。

  她分裂自己,本就是為了能夠進行同步升級。而無論是進入升級空間還是信仰盒子,都只能在夢中進行。當年姜老頭沒來及修復的漏洞,對她來說卻是正好。

  不過她還是忽略了一點——首先,只能沉睡,不代表分裂體們不具備獨立清醒的意識。只是她們的意識只能在夢中活躍而已。

  其次,她自覺脾氣不錯,但這並不代表這些分裂體的脾氣就很好。事實上,因為是被分裂出的產物,她們的情緒管理能力似乎都有待提高。

  而當這些情緒管理能力不佳的獨立意識被拉到一處,彼此之間的工作又產生了明顯的衝突時……

  徐徒然只想慶幸,還好自己除了「工作優先」外,還格外加過「不許自相殘殺」的設置。

  「好了!」眼看幾人愈爭愈凶,徐徒然終於出聲,邊說話邊用手敲了敲面前的桌子——說話聲和敲擊聲都不算大,幾個分裂體倒是都很聽話,瞬間安靜了下來。

  「大致情況我已經明白了。這樣,接下去的信仰點數,每批都以三比一的比例分配,優先供給混亂傾向。」徐徒然一錘定音,「信仰盒子這邊,我會再給你加個幫手……」

  徐徒然本想說乾脆自己上,視線一轉,目光卻落在了盒子徒然旁邊的位置上。

  ……她這才注意到,眼前四個人裡,有一個人,全程劃水,從頭到尾,就沒說過一句話。

  「秩序徒然。」默了一下,徐徒然話鋒一轉,「對於你最近的工作,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被點名的黑裙少女微微一怔,默默垂下了頭。

  徐徒然:「……最近還是沒能順利進入秩序之宮,對嗎?」

  「剛才難得登進去了一次。」秩序徒然扯著裙角,小聲道,「但還沒怎麼趕路,就被拖過來開會了。」

  徐徒然:「……」

  她大概明白對方說的什麼意思——自打從系統那兒知道整個盒中世界的由來後,她也猜到了,先前能進入秩序之宮,要麼是靠百分百登入,要麼是靠楊不棄。想要隨時進入,對目前的她來說,還是有些困難。

  又正好,這個分裂符文是會在徐徒然回到域中時自動生效的。換言之,只要她回到了域裡,所有的分裂體就會自動就位,開始在睡眠中工作。而這次,域中恰有楊不棄存在,一直閒著沒活幹的秩序徒然,這才有了再次進入秩序之宮的機會。

  徐徒然默默計算了一下秩序徒然的工作飽和度,果斷開口:「這樣,秩序之宮的事以後就不用你負責了。你調去信仰盒子組,正好兩個人輪班。秩序那邊的業務以後我親自跑。」

  「就是這樣,散會。」

  徐徒然說著,再次敲了下桌子,整個人的意識倏然往外抽離——

  下一瞬,在楊不棄略顯擔憂的目光中,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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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聽到沒,人家還謝謝你呢!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靠把自己分裂了衝升級?!」

  一小時後,徐徒然臥室內,楊不棄一邊替徐徒然梳著頭髮,一邊詫異出聲。

  徐徒然理所當然地「啊」了一聲,察覺到楊不棄的動作頓了一瞬,抬起眼眸:「你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這種事情不驚訝才怪吧。」楊不棄說著,似有所感地朝著旁邊布滿臥室的走廊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這法子對你的身……」

  「但你的重點也太奇怪了。」沒等他說完,徐徒然忽然開口,「我還以為你會更在意盒中世界的真相,或者是我的身份。又或者是……」

  徐徒然說到這兒,停了下來,正在給她頭上塗藥水的楊不棄問道:「什麼?」

  「你的身份。」徐徒然眨了眨眼,「可你剛才聽完這些,一點驚訝的反應的都沒有。」

  「你應該提他以前被星星碎片啃得褲衩子都沒有了的黑歷史!」腦海中的系統趁機道,「要麼就提他被育者一下打爆的事。那他反應肯定很大!」

  「……」徐徒然閉了閉眼,在意識裡吼了一聲閉嘴。系統瞬間噤聲,恰在此時,楊不棄似是笑了一下,再次開口: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在那個『時空漂流』的時候,也看到了一些東西?」

  「……好像提過一嘴。」徐徒然一怔,好奇道,「你看到了什麼?」

  「一些和我有關的,過去的事。」楊不棄道,「還有一些場景,看著好像很遙遠,和我也沒什麼關係。當時的我什麼都不明白,只覺得震撼又困惑——但現在,結合你所說的,我倒是都明白了。」

  不過也只是「明白」。和現在的徐徒然一樣,他所接受的,也都只是「概念」而已。

  徐徒然恍然大悟地點頭:「難怪你一點都不驚訝。合著早就看過預告片了。」

  楊不棄沒有否認,將話題扯回了之前的部分:「你還沒回答我,那個什麼意識分裂,會對你產生什麼副作用嗎?」

  「當然沒有。」徐徒然想也不想,一口否認。楊不棄動作又停了一瞬,狐疑道:「你確定?可我之前注意到你的皮膚變透明了一瞬……」

  「只是有時會造成一些不穩定。」徐徒然順勢改口,面不改色,「但問題不大。」

  楊不棄:「……」

  是實話——楊不棄的預言家能力,很快就幫他做出了判定。

  但他還是不太放心。畢竟對徐徒然來說,割破手指和斷一隻手,可能都算「問題不大」。

  他還想再多問兩句,又怕徐徒然感到厭煩。就在他斟酌詞句的當口,徐徒然眸光一轉,已經趁機:「比起這個,你還記不記得我曾說,要你甩掉我的那件事?」

  「……嗯。」楊不棄的注意力被順利轉了過來。他略一遲疑,以一種非常不確定的語氣道,「我想先確認一下,你說的『甩掉』指的到底是……」

  「就是通常意義上的『甩掉』。」徐徒然篤定道,「就是拒絕,不要的意思,你懂我意思嗎?」

  ……抱歉,其實並不是很想懂。

  楊不棄動作再次緩了下來。他花費了幾秒,思考了一下徐徒然是在以這種方式委婉甩掉自己的可能性,最終深深嘆了口氣。

  「這個行為,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嗎?」他問道,「會達成什麼特殊的目的?又或是會牽扯到某些事?」

  除開這一類,他想不出徐徒然提出這種要求的理由。

  ……總不能是真為了巧妙甩掉自己吧。

  楊不棄覺得這想法有點可笑,心卻不由懸了起來,另一邊,徐徒然則輕輕晃了晃腦袋,一本正經地開口:「這事我沒法說太細,你按我說的做就是了。」

  倒不是故意隱瞞。而是因為按照流程來說,現在的楊不棄也是儀式的重點關聯對象之一,是需要進行操作的目標。而按照系統的說法,讓這類目標提前知曉儀式的具體內容並進行刻意輔助,將會直接導致儀式的判定失敗。因此,她也不能向楊不棄透露更多。

  ……事實上,像這樣直接要求楊不棄「甩了」她的行為,已經算是遊走在違規邊緣了。只是因為不知道楊不棄具體會如何操作,所以暫時無法判定。

  不過系統已經想到了一個萬全之策——

  「直接弄死他,讓他撒手人寰!」系統曾興致勃勃地建議,「這也算是拋棄的一種!儀式肯定能過!」

  當然,這話說完它就被徐徒然給吼了。

  得虧它現在沒實體,不然這事怕還不止被吼那麼簡單。

  至於這個流程的前置環節,即徐徒然對楊不棄的「勾引」,這部分其實徐徒然自己也有些困惑——倒不是困惑於該如何進行,而是早在「至純之愛」的小黑屋裡時,這一環節就自然而然算過了,一點作死值直接到賬。

  嚴格來說,是在她對楊不棄做出了某種會讓人中以下全被屏蔽的行為之後。當時徐徒然還以為這點是算在「至純之愛」那個環節裡的,後來才發現並非如此。

  ……這麼一想,那個親親的回報率其實還是挺高的。

  徐徒然默默想著,垂下眼眸。另一邊,楊不棄將所有的事情聯繫了一遍,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甩掉』這個特定的行為,是與這個盒中世界有什麼關聯嗎?」

  「差不多。」徐徒然點了點頭,「這可是能拯救世界的大事。」

  「不過還是那句話,這事我沒法說太細。」

  「好吧。」楊不棄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梳子與藥水,轉而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個吹風機——吹風機的邊上,則正整齊地擺著那雙他剛從徐徒然頭頂取下來的耳朵。

  那雙耳朵呈柳葉形狀,細細長長。看上去像是兔耳,耳朵內壁填充的卻不是血管和皮膚,而是一層薄薄的黑霧,霧氣中還時不時有東西弓起,看上去十分活潑的樣子。

  在楊不棄看來,倒算不上嚇人。只是盯著看幾秒,腦袋就會讓人感到突突的疼,這讓他感到有些遺憾。

  楊不棄強迫自己收回目光,用吹風機吹起徐徒然新長出來的蓬鬆頭髮。徐徒然頗為舒服地眯了眯眼,突然道:「對了,那你這次時空漂流,有看到什麼好玩的事嗎?」

  好玩嗎……楊不棄想了想,道:「看到有很可愛的黑兔子,不會用腳走路,非要用耳朵,算嗎?」

  「什麼鬼?」徐徒然微微挑眉,「這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啊,怪物變的嗎?那怪物也太有病了。」

  楊不棄原本似還要繼續說些什麼,聽到她這麼說,話語忽然一滯,竟像不知該如何接口了。同一時間,腦海中的系統則微妙地「嗯」了一聲。

  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注意到它的欲言又止,徐徒然心中不由一動。正要細問,楊不棄已經主動轉開了話題:「還有……大概也就是流星了……對了,提到這個,我又想起件事。」

  楊不棄提起徐徒然的一縷頭髮輕輕吹著,順口道:「你記不記得,你看到上官校長手記時的場景?」

  「記得啊。」徐徒然點頭,「當時你背包拉鏈沒拉好,筆記本掉出來,那幾張被撕掉的紙也跟著甩出來……」

  楊不棄:「我當時曾說過,那幾頁紙,我是不知道被誰撕下來的。」

  徐徒然點了點頭。她對這事有印象。

  旋即便聽她「啊」了一聲:「所以是你自己——」

  「這次漂流的過程中,我回到了那個時間點。」楊不棄好笑道,「就在我自己的房間裡,沒有其他人能看到我。」

  那一瞬間,猶如福至心靈,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麼。

  這也是為什麼當時的楊不棄根本沒發現東西被人動過——沒有人能比他自己更清楚,要如何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將這事做得隱蔽。

  仔細一想,這舉動看似不起眼,但也多少影響了些之後的進展——因為徐徒然剛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再加上大量消耗,精神狀態不算好,而楊不棄本人對紙上內容理解又有些悲觀。雖然楊不棄知道,自己最後肯定會將紙上的內容分享給徐徒然看,但具體是什麼時候,還真不好說。

  正是那幾頁散開的紙,拉快了此時的進度。之後的一系列討論,包括將匠臨的身份與「鐵線蟲」對應……現在想想,很多事情,都是在那時出現苗頭的。

  當然,楊不棄在那個時間段中所經歷的事情,並不止這一件而已——

  楊不棄微微斂眸,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輕輕抬了下唇角。

  徐徒然明明背對著楊不棄,在這一刻,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樣,好奇開口:「你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嗎?」

  楊不棄低低應了一聲,卻沒進一步解釋,而是話鋒一轉,再次提起了「甩掉」的事:

  「你的要求,我都會配合。」

  他一邊說著,一邊放下吹風機,再度拿起了梳子,小心地插在徐徒然的髮絲之間:「但這個事,如果不急的話,能不能稍微往後緩緩?」

  「緩緩?」徐徒然隨著他的動作擺動了一下腦袋,不解道,「為什麼?」

  「……因為我現在很開心。」楊不棄道,「我想把這種開心的感覺,盡可能地延續得長一些。」

  「?」徐徒然微微一愣,旋即哭笑不得,「誒你是不是哪裡沒搞懂,不是讓你真的甩掉我……嗯,不過算了。」

  延後一些,應該也沒什麼不可以。反正儀式所需的劇情,打亂也不要緊。

  「哦對,你還沒回答我。你剛想起什麼高興的事?」

  楊不棄再次「嗯」了一聲,小心地將她一縷頭髮托在了掌心。

  「我做了個夢。」他輕聲道,「夢見有星星落進了我的懷裡。」

  雖然很灼熱,雖然那星星有點暴脾氣……但不算怎樣,這就是一件開心的事。

  *

  截止目前為止,徐徒然尚未完成的劇情,就只有「勾引男配反被推開」,以及「貶低潛力股反派並因此招致殺身之禍」兩條了。

  楊不棄那邊,應他的要求,他的相關戲份被排到了最後。那個「潛力股反派」的戲份,自然就被提了上來。

  不過這段劇情也稍微等了幾天,因為那個「潛力反派」目前隸屬仁心院,而且從筆仙之筆和蘇穗兒處獲得的情報來看,那位目前在外地,需要過一陣,才能回到這座城市。

  徐徒然也沒閒著,這幾天非常強硬地讓楊不棄留宿在自己的域內,趁機連衝了幾晚秩序之宮的進度,順利讓秩序傾向也升到了辰級——而且升級前後,也沒感到什麼副作用,最多就是有兩天,變得格外強迫症。

  此外還有個小小的好消息。那便是秩序之宮內引路的白兔,也總算恢復了正常……起碼外形上恢復了正常。看上去又是一隻可愛的兔子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白兔子樣子正常了,行為卻變得有些奇怪。日常圍著自己轉圈圈什麼的也就罷了,它還會時常將自己的腦袋向下彎折,用一對兔耳朵支在地上,四腳朝天的移動。不止移動,它還非要以這種莫名其妙的方式對自己跳舞……

  你見過兔子用兔耳朵跳踢踏嗎?徐徒然見過。不光踢踏,她在短短幾個晚上還見過了芭蕾、探戈和另一種很有奔放很有氣勢的舞蹈……

  她在醒來後還憑著記憶查了下,覺得那有點像是弗拉門戈,但無法確定。

  ……不管怎樣,對方好歹還是幹活了。每晚都在認認真真幫著引路,高興咋跳咋跳,徐徒然也就不管了。

  而就在她終於搞清了弗拉門戈和探戈的區別時,那位潛力反派,終於在同城現身。

  說來也巧,這位徐徒然其實也打過交道。

  小張——仁心院的螢級能力者。因為資質不足,加上天生擁有能吸引可憎物的能力,長期發揮不佳,且總會不慎受到各種各樣的污染。

  明明對能力者一行懷著強烈的憧憬,卻總是成為隊伍中最拉胯的存在。與之相伴而來的是同伴忍無可忍的埋怨和嫌棄。內心的壓抑困惑加上污染效果的累積,最終將導致其精神上的失衡。

  最終在一次任務中與原女主相遇,並因為原女主無心的責罵,積壓的情緒徹底爆發,完全失控變成可憎物,並且迅速在這個全新領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成就……

  「懂了。」前往見面的車上,徐徒然再次過了一遍劇情,篤定地推了下臉上的墨鏡,「所以按照原劇情,他就是導致原主死亡的元兇?」

  「元兇之一。」系統道,「不同的循環中,原主的致死原因不同。唯一的相同點是,她最終一定會死於非人。」

  同樣的,小張一定會變成可憎物,只是每次會遇到的導火索不同而已。

  從原主的角度來看,小張是出現概率較多的元兇。因為他這邊的劇情比較容易觸發,所以系統當初才定了這一版。

  當然,現在劇情發展到這程度,系統也不確定還存不存在「容易觸發」這一說法了。

  「雖然現在只有螢級,但他一旦變成可憎物,那麼多次循環的力量累積,再加上他本身的天賦,爆發的力量會相當恐怖。」系統道,「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失控的時間在一年之後,這個時間對我們來說太晚了。雖然這樣有違人類的道德,但我建議可以使用一點手段,讓這事提前發生。」

  「……倒也不用如此。」徐徒然靠在車後座的椅背上,在意識中悠悠道,「話說,原劇情只說是因為他引發事故,不代表事故就是他本身,對吧?」

  系統:「……你想說什麼?」

  「我們沒必要非要讓他變成可憎物啊。」徐徒然理所當然道,「小張這人我接觸過,在作死方面很有天賦。只要跟著他,不愁出不了事。」

  四捨五入,這樣也算完成儀式了。

  「請容許我提醒你一句,這次儀式所需要的『危機』,可不單單只是關小黑屋這種程度而已。」系統道,「那必須是能讓你真正感受到危險的,能將你推至生死存亡的關頭的存在……僅僅只靠一個普通的螢級能力者的抓瞎,你確定能達到這一步?」

  「達不到也得試試。」徐徒然活動了一下肩頸,「再說,我對小張的引怪能力有信心,只要他還在能力者這個圈子裡,不愁釣不出大的……?」

  話未說完,計程車忽然停下。

  「永濟路25號。到了。」司機道,「停在馬路這邊可以嗎?」

  徐徒然應了一聲,從車窗往外一望,表情忽然變得微妙起來。

  ——這個地址,是她通過筆仙之筆閱讀到的。筆仙之筆並沒有給出更多信息,只寫了他當前所在的街道門牌。

  因此,在看到對麵店面的那一瞬,徐徒然是懵圈的。

  「老張果品超市……」她喃喃地念出對麵店鋪的名字。只見那鋪子外面,還放著用來慶賀新店開張的麥穗和鮮花。

  「這……又是哪個老張啊?」

  *

  又十分鐘後。

  「嗯,這是我家的店!新開的!」

  小張喜氣洋洋地說著,將一杯甘蔗汁遞給了徐徒然:「徐姐,給,新榨的!」

  「啊……謝謝。」徐徒然接過飲料,一邊道謝一邊以視線掃過四周,頓了幾秒,試探道,「所以,你是暫時回來給家裡幫忙?」

  「嗯,對的!」小張非常爽朗地點頭。徐徒然暗鬆口氣,才剛將甘蔗汁送到唇邊,又聽小張道,「新店開業比較忙。等忙過了,我就要回學校去了!」

  徐徒然不由一頓:「學校?」

  「對啊,我還在上學呢。職校,不過比較水,管得也不嚴。」小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忙著能力者的事,拉了好多課。以後得想辦法慢慢補上了。好歹得把畢業證拿到手啊。」

  徐徒然:「……以前?」

  「嗯。哦對了,徐姐你還不知道是吧?」小張道,「我把仁心院那邊的兼職辭掉了。以後都不做那種事了。就安心讀書。」

  徐徒然:「……讀完書以後呢?」

  「還不確定。可能去修機床吧,我學的就是這個。老師也說我天賦蠻好的。」小張搔了搔臉,「不過也有可能幫著家裡繼續開店。」

  徐徒然:「……那、那能力者那邊呢?」

  「不幹了呀。」小張笑起來,「我現在算是想明白了,有些事,還是看天份。既然確實不適合,那就不要勉強自己,放下一切,轉向一個更適合自己的領域,也是個很好的選擇。」

  「……」徐徒然默了一下,抬手抹了下臉,「不是,可你是能力者啊……」

  「這個啊,我問過仁心院那邊了。」小張壓低聲音,「本來我也就只有螢級,控制起來不難。定期去做精神檢測,再領用一些護身符就行。保險起見,我還讓他們給我做了符文紋身。這樣就不太容易被奇怪的東西找上了。」

  徐徒然:「……」

  「這就是你說的,對能力者行業充滿憧憬的小張?」她沉默半晌,在意識中朝系統發問。

  系統:「……你別問我。你問問你自己。你對這孩子都幹了些什麼?」

  我幹了什麼,我除了救他兩次外我什麼都沒幹好嗎……

  徐徒然莫名其妙,忽見眼前的小張表情一頓,過了兩秒,又深深吸了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其實真要說起來,我能想開,還多虧了徐姐你。」

  ……你少來,我沒揍過你。

  徐徒然若無其事地將甘蔗汁送進嘴裡,緩了一下,才輕聲道:「不至於吧?」

  「咋說,算是一種影響吧。」小張嘆氣,「徐姐,說實話,你在我眼裡一直很神秘。我始終相信,你肯定不是一般的能力者,畢竟你那麼厲害。梅花公寓那會兒,雖然其他人都說你是個能力特殊的新人,但我一直相信,你絕對是個大佬。再不濟,也是以後要成為大佬的人。」

  「……」徐徒然也沒想到會突然迎來一頓誇誇,怔了一下才道,「嗯……謝謝。」

  小張擺了擺手,又自顧自繼續道:「大槐花那次經歷,其實也讓我想了很多。我發現,人只要是在合適的位置上,總能派上一些用場。至於那個位置是不是最重要的,這事反而不重要——其實那時候,我就有了想要退出的念頭了。

  「最後讓我下定決心的,還是徐姐你。」

  徐徒然:「……啊?」

  「徐姐你現在不也退了嗎。」小張信誓旦旦,「我那次遇到慈濟院的朱棠,是她告訴我的。說你要去讀書,還要幫忙打理家業,所以退出了慈濟院,不幹這一行了。」

  「說來可能有點誇張。但徐姐,那個時候,我真的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我想,連你這麼有天賦、有資本的人,都能毫不猶豫地放手,那我這種本就不合適的人,又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小張說著,舉起自己面前的果汁,一本正經地和徐徒然的杯子碰了碰:

  「這樣說來,我還得謝謝你呢。」

  徐徒然:……

  她扯了下嘴角,將甘蔗汁送進嘴裡。同一時間,腦海中又有系統的聲音響起:

  「聽見沒,人家還謝謝你呢。」

  「……你閉嘴。」徐徒然沒好氣地在心裡回了一句,又試著勸了兩句……當然,沒啥效果就是了。

  她甚至還通過誠懇地勸告,直接完成了「貶低反派」這一步,一點作死值當然到賬——這讓徐徒然更懵圈了。

  天知道,她只是說了一句「你能這麼會引怪也是種本事」而已。

  「說得好。」系統還給鼓掌,「殺人誅心!」

  ……你能不能消停?!

  徐徒然克制地閉了閉眼,抬手準備將墨鏡摘下——她方才聽到那作死值的提示時,手都驚得晃了一下。手中杯子剛好傾斜,一點甘蔗汁,就那樣從寬口瓶裡濺了出來,恰好沾了一點在她的大墨鏡邊沿。

  然而就在她開始將墨鏡往外摘時,她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一個久違的聲音。

  危險預知,在她的腦子裡,很輕地「嗶」了一聲。

  徐徒然:……

  她頓了一下,又緩緩將墨鏡推了回去,抬眼看向對面的小張——隔著墨鏡,她實際看不太清對方的眼睛。

  徐徒然想了想,試探地開口:「小張,你的能力傾向,是野獸對吧?」

  「是啊。」小張理所當然地點頭,「螢級野獸。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有些感慨。徐徒然默默想到。

  小張,你果然從不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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