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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撕枕猶眠] 她作死向來很可以的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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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2 01:46: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鐘斯嘉

  另一邊,民宿內。

  答疑解惑的環節完成,眾人也沒有繼續待在破地下室的理由,立刻兩兩分組,分批進入電梯,重返大廳。

  大廳內此時已經空無一人。只電梯門口還殘留著兩堆灰色粉末。眾人小心翼翼地繞開,再次來到了桌前。

  才放鬆些許的心情,在面對那張巨大棋盤時,又一下子變得沉重。班長咳了一聲:「現在是誰的回合?」

  眾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這才想起正輪到自己。尷尬地笑了笑,舉起骰子,往桌上一拋。

  他這次的運氣不好,棋子往前走了幾格,正好停在事件格內。他喉頭滾動一下,翻出一張事件卡,見上面沒有鐘表圖案,登時鬆了口氣。

  再細看卡上內容,他神情又古怪起來。

  ——【事件:經過一番驚心動魄的冒險,你們終於找到了民宿的出口。令你們沒想到的是,搖搖欲墜的大門前,居然有熟悉的身影阻攔——殘酷的真相終於降臨。只有贏得最後的抗爭,你們才能真正地離開這裡。】

  【目前已被淘汰或死亡的玩家,請參照[紅色指南]行動。】

  【目前尚未被淘汰的玩家,請參照[藍色指南]行動。】

  ……

  指南?

  什麼指南?

  聽班長唸完事件卡,大家都有些傻眼。而後才發現,桌上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兩本薄薄的冊子。

  正如事件卡所描述,一本紅封皮,一本藍封皮。

  徐徒然當然知道她對應的是藍封皮,不過在作死心的驅使下,還是率先翻了下紅皮的冊子——結果卻是翻了個寂寞。裡面紅通通的,除了亂七八糟的血跡,什麼都看不出來。

  見她翻書,體委還好奇心很重地湊了過來,見到裡面血糊一片,忍不住「噫」了一聲。學委責備地看過來,他立刻甩鍋地指向徐徒然:「她先動的手。」

  徐徒然:……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合理地為自己作死未遂的行為找了句補,合上冊子,走向另一邊。

  「藍皮的上面寫的什麼?」

  「說是找到正確的出口就可以離開了!『藍色星辰會指引正確的道路』!」班長一面飛快地閱讀藍皮冊子,一面回答道,「限時四十分鐘。」

  小米蹙眉,看了眼緊閉的民宿大門:「出口?出口不一直在哪兒嗎?」

  顧筱雅也奇怪:「確定不是找鑰匙?」

  「沒。就是找出口。」班長把本子攤在桌上給他們看,「專門強調了『正確』。所以我在想,會不會那扇大門是干擾項?」

  都是剛經歷過高考的巔峰大腦,別的不說,在摳題方面還是很專業的。

  徐徒然想了想,發現還真挺有道理。順手又翻了下藍皮冊子,發現後面一頁還有內容:「這又寫的什麼?」

  「附加規則。簡單來說就是在找出口的同時還要注意避開紅皮人的追殺……也就是按照紅皮冊子行動的人。」班長解釋道,「不過我們中沒有紅皮人。所以我覺得也沒什麼說的必要。」

  這話一出,紅色指南裡的內容不言而喻——就像徐徒然說的那樣,這個桌游背後的謀劃者,果然就是想要他們自相殘殺。

  「幸好我們之前的坑都躲過了。」顧筱雅拍拍胸口,一臉慶幸,「還好徐徒然在……」

  他們中沒人被淘汰,也沒人死亡,意味著現在沒人需要去執行那本可怕的紅皮封面。大家只要團結一致,努力去找出口就好了。

  這個認知讓顧筱雅多少增添了些勇氣,一旁的顧晨風卻似想起了什麼,臉色微微變了。

  另一邊,徐徒然亦是面露思索,目光落在了棄牌堆。

  那裡有一枚棋子。一枚在櫃中女事件後憑空出現的,破碎的棋子。

  而按照桌游的規則,會被放在棄牌堆的棋子只有一種,就是被淘汰的玩家棋。

  像是呼應著她的想法一般,顧晨風嘴唇翕動,不太確定地開口:

  「我……想起件事。」為了節約時間,他盡可能地提快了語速,「鐘斯嘉曾說他『玩過』這款游戲。我們這邊又多了枚棋子。那有沒有可能,可能……那是他的棋?」

  「什麼意思?」體委沒聽明白,「鐘斯嘉根本沒參與游戲啊?」

  「是沒參與,還是參與了,只是我們不知道?」徐徒然淡淡說著,將那枚破碎的棋子拼了起來,露出完整的編號。

  只見上面寫著「0」。

  顧晨風臉色更白了。當初桌游是他開的盒,他記得很清楚,盒子裡的棋子只有1到9……

  恰在此時,門突然開了。

  一直緊閉的民宿門,突然打開了。

  是從外面推開的。門後是沉沉的黑色,不知是夜色,還是和窗外一樣的黑牆。

  有人從門裡走了進來。沒人看到他的身形,唯一能證明他存在的,就是一排腳印——深深的、黑色的鞋印,一步一步地朝桌子邊延伸,最終停在了桌邊。

  再之後,那本紅皮冊子再次被翻開了。薄薄的紙張憑空翻動著,就像是真的有人在閱讀一般。

  小米害怕地往後退了幾步,無意中撞到顧筱雅身上。轉頭正想說話,目光落在後方的電梯門上,瞳孔倏然一縮。

  「那、那個……」她詞不達意地揮著手,推著顧筱雅往後看。

  顧筱雅順著她的指向看過去,亦是渾身一僵,後背瞬間爬上了一層冰涼。

  只見金屬質的電梯門上,正倒映著一個陌生的身影。

  一個站在桌子前,靜靜翻閱著紅色指南的、男人的身影。

  *

  大廳內,令人發毛的沉默再次漫開。

  桌面上,紅色的冊子還在一頁一頁地自行翻動著,翻動的速度非常慢。如果不看電梯門上的倒影,別人可能會以為坐在桌前的是隻樹獺。

  場面其實有點喜感,但沒人笑得出來。他們的目光在冊子與電梯門上的倒影間循環來去,皆不自覺地挪動著腳步,與桌子拉開距離。

  徐徒然也正看著桌子的方向。她能看到的東西比旁人多些,能依稀看到一個很淺淡的人影。不過也只是能「看到」而已,能感知到的東西非常少。

  她看了一會兒才發現,其他人不知何時,都已悄悄靠到了自己身邊。

  徐徒然:……?

  徐徒然覺得這樣不太好。別人的依賴會拖慢她跳火坑的腳步。不過事到如今,也不好再把人推開,只得強開話題道:「你們認得出來那是誰嗎?是不是鐘斯嘉?」

  體委震驚地看她一眼,顯然覺得這個問題太超綱了——電梯門上的倒影糊成一團,五官都看不清,怎麼認人。

  顧晨風卻低聲道:「沒錯,就是他。」

  他小幅度地指了指地上的黑腳印:「那鞋印上有品牌logo。他今天穿的就是這個牌子的鞋。」

  ……

  這話一出,眾人更覺詭異。班長轉過頭,看了看樓梯所在的方向,用力嚥了口唾沫。

  「等等我說跑,全部上樓。」他低聲道,「不要分散。」

  顧晨風「落單必死」的觀影經驗已經深入人心,班長生怕有人落單被抓,特意強調一句——雖然不清楚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但先跑總是沒錯的。

  而如果要跑的話,只有走廊和樓梯兩條路能選。兩邊走廊都是死路,一旦被堵住連逃都逃不了。反而是三樓,有一道很窄的、僅連通二樓的逃生梯。他們上去後還有折騰的空間,也能爭取時間,好好找找那個所謂的「正確」的出口……

  班長飛快地在心裡盤算幾番,確認無誤,終於深吸口氣,低低出聲:「就是現在——跑!」

  話音落下,數道身影,齊齊衝向樓梯!

  都是經過跑操訓練和防災演習的,哪怕是逃命都有一種天然的默契和整齊。而正是這種整齊,導致人群中的兩個例外格外突出。

  其中一個是學委,她不知為啥,沒跟著奔向樓梯,反而跑出了大廳,身影眨眼便拐入走廊;另一個則是徐徒然——

  她乾脆就沒逃。

  而是衝到了樓梯下方,撿起之前丟在那裡的馬桶搋子,跟著一個旋身,對著紅皮冊子前的位置猛地一掄——

  Duang的一聲,就很驚人。

  場面很詭異。空氣很安靜。安靜到所有人都聽到了緊隨在「Duang」聲之後的一聲悶響,以及哢啦一聲。

  班長人已經跑在了樓梯中段,聞聲不由停下腳步,人都傻了。

  默了一下,他轉頭向體委確認:「我剛才說的是『跑』,沒錯吧?」

  體委:……

  你別問我,我也看不懂。

  他倆沒看懂,同樣躲到了樓梯上的顧晨風卻是腦中靈光一閃,覺得自己看懂了——

  作為一個精神生活豐富、看遍各種靈異作品的高中生,他終於意識到了。

  徐徒然拿的劇本,可能和他們不一樣。

  仔細一想也是。徐徒然其人,思路清晰、心狠手辣(?)、腦回路異常的同時又有天生陰陽眼的金手指,這種配置,放到低魔靈異文裡,那即便不是主角,也得是個相當有份量的配角啊。

  暴力衝關、手撕厲鬼什麼的都是標配,搞不好還能觸發什麼大佬炸魚的劇情……

  顧晨風越想越覺得自己有道理。不得不說,從某種方面來看,他和顧筱雅確實不虧為親姐弟。

  下一秒,卻見徐徒然將手中馬桶搋一扔,扭頭就沖樓梯奔了過來。

  還在腦補徐徒然手撕厲鬼的顧晨風頓時一個激靈:「你打贏他了?」

  「打什麼打。」徐徒然腳步很快,語氣很穩,「看不出他水平,上手摸摸而已。」

  顧晨風:?

  那摸的結果呢?

  「他頭掉了,我手斷了。」徐徒然托著自己脫臼的手腕,穩得彷彿剛才那個手撕失敗的人不是她一樣,「還愣著做什麼?走了走了跑路了。誒,學委呢?」

  顧晨風:……???

  不是,說好的炸魚呢?!

  --------------------------------

  徐徒然:失策了,不該越級挑boss的。

  徐徒然:下次還敢。

  ——————————————

  炸魚:游戲用語。大概意思就是高手跑到低端局亂殺找樂子(大概

  這個副本戰力:櫃中女<惡鬼<鐘斯嘉<樓梯黑影

  徐徒然現在新手村,打櫃中女算是炸魚吊打,打惡鬼需要加點強化。要單挑鐘斯嘉有點難度,直面樓梯黑影估計會被秒殺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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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2 01:47: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黑暗是蛾的庇護

  什麼炸魚?沒有的。

  就是有也黏鍋了。

  鍋子黏完,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作死值又漲十點,即刻入賬,童叟無欺;壞消息是,她確定了一件事。

  妹的。這東西好硬,打不動。哪怕已經加過點了也打不動。

  而且從右手受到的傷害看,徐徒然非常懷疑,這個鐘斯嘉,或許和那些卡片一樣,身上也存在著某種傷害反彈機制。不同的是卡片能在反彈時免疫傷害,而他卻護不住自己的腦袋。

  徐徒然這人比較實際,打不過跑就是,帶著一隊學生崽,跑路跑得理直氣壯。就是不知為啥,身後顧晨風的表情有些懷疑人生。

  所幸那個鐘斯嘉移動遲緩,腳印在地板上延伸的動作很慢。又所幸,單飛的學委沒多久就又衝了回來,懷裡多了個黑色塑料袋,不知裝著什麼東西。

  「你這帶的啥?」體委眼疾手快地接過塑料袋,一邊往樓上跑,一邊急急道。

  「油漆。」學委上氣不接下氣,「之前在雜物間看到的……」

  她琢磨著,對付隱身人,最要緊的就是要及時捕捉對方的動向。光靠黑腳印未免太過被動,要是能讓對方顯形,那最好不過。

  「不過我剛才太急了,別的我也拿不動。只拿了罐夜光漆,不知道有用沒……那傢伙在幹嘛?」

  她的目光掠過一樓大廳。只見鐘斯嘉的腳印正以一種很慢的速度在地板上畫圈圈,地板上甚至還多出了好幾個黑手印,看上去像是正在摸索什麼。

  「在找他的頭吧。」徐徒然捧著自己脫臼的手腕,語氣冷靜地催促,「快別看了,都上去。」

  其他人:……

  所以你剛才的那句「頭掉了」,居然不是誇張的用法嗎?

  眾人一時竟不知「鐘斯嘉頭掉了還能動」和「徐徒然能把鐘斯嘉頭給打掉」這兩件事哪件更驚悚,只能在求生欲的驅使下往樓上跑去。

  幾人衝上二樓,樓下鐘斯嘉還在那裡慢慢找他的腦袋。班長心口稍鬆,立刻安排其他人去檢查二樓房間,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藍色的物件或標記。徐徒然知道他的想法後,卻道:「直接上三樓。三樓第二個房間。」

  這棟民宿的所有房間她都走過,二樓和三樓的臥室她還都看過不止一遍,因此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其他臥室並沒有什麼藍色的裝飾。只有三樓第二間,掛著一幅帶藍色顏料的畫。

  三樓第二間離逃生梯也近,若是被追上也好逃跑……眾人當即直朝三樓而去,中途班長又指揮著幾人,將每間臥室的鑰匙都找出來,將所有臥室門從外面鎖上。

  「這樣鐘斯嘉一間間檢查起來,要花費的時間就會更多。」他向其他人解釋道。得虧他們入住時老闆有告訴鑰匙所在,找起來也沒費什麼工夫。

  徐徒然托著自己紅腫的手腕圍觀,雖覺得這個思路沒什麼問題,卻隱隱預感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然而有預感也沒辦法——事到如今,總得設法多爭取些時間的。

  在他們進入302時,樓下鐘斯嘉才剛剛踏上一樓樓梯。時間顯得更加寬裕。徐徒然進屋後便獨自坐到一邊,琢磨著該如何將手腕接回去,一旁的體委則說要佈置個陷阱,抱著那油漆罐,又出去了一次,沒多久又空手衝了回來,和其他人一起研究起那副畫。

  那是一副顏色厚重的水粉畫,黃燦燦的向日葵在畫布上開得絢爛瘋魔,被深藍色鋪滿的天空卻沒有太陽,只有沉沉的夜幕。

  班長本以為這畫會帶機關什麼的,掛在牆上旋了半天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樓下時不時傳來鐘斯嘉破門而入的巨響,他越聽越緊張,一時不慎,動作一頓,竟讓油畫從牆上掉了下來。

  他慌忙蹲身撿起,正要再掛回去,又聽一陣巨響——砰砰砰砰的,竟似近在咫尺!

  這聲音來得突兀,幾乎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體委幾乎是蹦起來,貼到門邊去聽走廊裡的動靜,才靠過去,就被徐徒然叫住。

  「那邊。」她指向房間的角落,「聲音不是從外面傳過來的。」

  「……」

  體委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目光落在位於房間角落的鐵皮櫃。

  正是一開始將他們嚇得六魂無主的、裡面還封著個女鬼的鐵皮櫃。

  那櫃子外面鎖鏈層層纏繞,正被從內部拍得砰砰作響,貼在櫃子和鎖鏈的符紙隨之陣陣顫動,彷彿下一秒就要從櫃子上掉落。

  這些鐵皮櫃自打「櫃中女」事件結束後,就一直安靜待在這棟民宿裡,再沒鬧出過一點動靜。學生們一開始還都戰戰兢兢,之後詭異事件頻出,反而無視了這些鐵皮櫃的存在。萬沒想到這櫃子這會兒居然還能詐屍,當場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好在游戲都推到這兒了,耐受也提高了,再怎麼害怕也不至於叫得像隻尖叫雞了。他們縮在一處,防備地看著這拍得直響的櫃子,過了好一會兒,見櫃門上的大鎖始終沒掉,這才放下心來。

  體委掩飾地拍拍胸口,心有餘悸:「它幹嘛啊,這個時候突然詐屍。嚇死人了。」

  其他人認同地點頭,徐徒然卻忽然蹙起了眉,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快步走到門邊,將耳朵貼了上去。

  體委忙擺了擺手:「沒事沒事,我剛聽過了,外面沒有聲……」

  「問題就是外面沒有聲。」徐徒然喃喃著,臉色微微一變,「讓它安靜!它是在給鐘斯嘉報位置!」

  民宿的隔音一般。而現在,明顯外面再無類似的聲響,只有他們房間的鐵皮櫃在鬧,還偏偏是在這個時候——除了通風報信,徐徒然想不到別的解釋。

  況且,就算這女鬼主觀上只想搗亂,這麼鬧騰的聲音,也足夠將鐘斯嘉引過來了。

  其他人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慌忙去堵那櫃門。小米和顧筱雅又慌裡慌張地抖開床上的棉被和床單往鐵櫃上蓋,沒想蓋上去後鐵皮櫃反而更激動,砰砰咚咚的彷彿在敲架子鼓。

  「怎、怎麼辦,它停不下來——」顧筱雅都快急死了,卻見徐徒然大步地走了過來,提著把水果刀對著櫃子上的大鎖砍了兩下,發現砍不開,又果斷轉身,衝到牆邊,一掌拍下電燈開關——

  「啪」的一聲。

  房間頓時陷入黑暗。

  黑暗之中一片寂靜——只在燈被關掉的第一時間,有人本能地低呼了一聲,很快便警覺地安靜下來。

  而在這安靜之中,他們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那個鐵皮櫃也安靜了。

  方才還在裡面死命折騰的女鬼,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再沒一點聲息。

  「這、這是怎麼回事?」頓了幾秒,方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為什麼突然沒聲了……」

  「不知道。」徐徒然在黑暗中聳肩,「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之前一個人在衛生間時,順手關了燈,這玩意兒立刻安靜了。」

  「……」

  顧晨風知道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所以你為什麼要在鬧鬼的衛生間裡關燈?」

  徐徒然:「……」這不你說的,黑咕隆咚的地方便於阿飄行事嘛。我需要刷分的啊。

  「都說了順手。習慣而已。」她為自己找了句補。

  顧晨風「哦」了一聲,想想又道:「那你剛才幹嘛要去砍那個鎖啊?」

  徐徒然:「……」

  我說我想把那女鬼從櫃子裡拽出來打一頓強制消音你信嗎?

  「震懾而已。」她面不改色地說著,視線在黑暗中轉了一圈,正想找些什麼轉移話題,班長略帶驚喜的聲音忽然響起:

  「誒、誒!你們,快來看這個!」

  徐徒然順著聲音看過去,黑暗中難見班長身影,卻瞥見了一點藍光。那藍光浮在空中,形似一個箭頭,正指向門口。

  那箭頭還是動態的,在空中不斷搖晃,所指的方向卻始終沒變——徐徒然再細細觀察,這才發現,那箭頭實際是被班長舉在手裡的。

  準確來說,正被他舉著的,是那幅畫。那幅畫著夜幕與向日葵的畫。

  只見畫布上原本空無一物的深藍夜幕,在黑暗中竟多出了點點瑩藍色的星辰。那些星辰彼此相連成箭頭的形狀,彷彿一個可以活動的指南針,正隨著班長的動作,不住搖晃。

  「『藍色星辰會指引正確的道路』……原來如此,是這個意思!」班長喜不自勝,「我們跟著這個箭頭走,或許就能找到出口了!」

  ——規則所說的出口,真的就是出口嗎?這樣的疑問,他們現在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這是他們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他們沒有打破它的勇氣。

  不過學委很快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這個東西,是只能在黑暗中顯形的嗎?」她低聲道,「也就是說,我們如果想用它指路,就得一直保持在沒光的狀態?」

  油畫不小,要用東西單獨將其遮起,操作起來十分困難,也不方便指路;換言之,他們很可能只能通過沿途關燈來尋找出路。

  「天哪,這也太可怕了吧?」小米忍不住道,「而且在鬼屋裡關燈,這得多危險啊!」

  「……也未必。」徐徒然盯著班長手裡的話看了片刻,卻忽然開口,「說起來,你們沒覺得,這間民宿裡的燈,真的太亮了嗎?」

  之前只是隱約覺得不適,然而現在身處黑暗之中,才發現那燈光實在亮得太過反常。

  不管是原本就有的大廳、走廊、房間,還是後來出現的電梯、地下室,全都亮著亮白色的大燈,沒有溫度的光芒滿滿當當地填滿著目之所及的每一寸空間,強制又囂張。

  再仔細一想,一個不斷給他們施加刺激和壓力的驚悚空間,居然能亮成這副模樣,這本身就不太對勁——顧晨風也早說了,人們害怕的都是黑咕隆咚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她關燈的時候,是沒有作死值提示音的。也就是說,這個行為本身,並不會帶來危險。

  黑暗是沒有危險的。那反過來看呢?有危險的,會不會恰恰是被所有人忽視的燈光?

  顧筱雅努力跟上她的思路,試著給出總結:「你的意思是——在這個地方,或許黑暗是無害的?」

  「只是猜測。」徐徒然道,「不過那女鬼確實消停了不是?」

  「不管安全還是危險,總歸得要試試。」班長沉吟片刻,下定了決心,「我們等等看準機會就出去吧。我知道電閘在哪裡。」

  「那就抓緊唄。」體委循著門縫裡透出的光,摸到了房門前,「趁著現在鐘斯嘉還沒過來,趕緊挪地……」

  學委:「等等,先別開門!萬一他就在附近呢?」

  「不可能。」體委篤定道,「我佈置了陷阱的。他要是往三樓走,肯定有動靜!現在這麼安靜,他多半還在樓下……」

  「說起來,我之前就想問了。」顧晨風道,「你那什麼陷阱,究竟弄的什麼?我只看到你抱著油漆罐跑進跑出。」

  「害。就從衛生間拿了些拖把、桶,再加上那油漆,做了個傳動裝置。」體委說到這事時還有點得意,「裝置按在了三樓和二樓的樓梯中間。只要他上來,肯定得碰到,碰到後桶會發出聲響,油漆還會潑到他身上,一舉兩得!」

  既然徐徒然能夠攻擊到鐘斯嘉,那麼他估計著,這種物理裝置,應該也能成!

  「……等等。」

  班長忽然覺出不對:「那個裝置,你是放在我們上來的那個樓梯上的嗎?」

  「對啊!」體委點頭。

  班長:「……那你知道,三樓和二樓之間,還有一道逃生梯嗎?」

  體委:……

  知道,但他忘了。

  「……這可就有些尷尬了。」徐徒然摸著自己紅腫的手腕,若有所思,「我們看不見鐘斯嘉,不代表他是瞎子。」

  一個正常人,或者說怪物,在發現前路有陷阱後,乖乖踩上去的概率有多少?

  「……或許他注意不到我們呢?」體委仍舊抱持著天真的期待,特意壓低聲音,「我們這已經沒有女鬼通風報信!」

  「不用它報,人家一上來就能發現這屋不對勁了。」學委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動動你的腦子!這裡估計是全民宿唯一一間沒開燈的房了——」

  就像是呼應著她的話一般,從門縫外透進來的走廊燈光,忽然被遮去了少許。

  下一秒,砰砰的聲音再次響起。

  「有人嗎?」鐘斯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聲音僵硬且古怪,「能幫我把門打開嗎?」

  --------------------------------

  徐徒然:不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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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2 01:47: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飛蛾是光的食物

  明明不久前才聽到對方在樓下砸門的聲音。鐘斯嘉現在的態度,卻溫和得似乎只是來做客。

  「在嗎?開開門吧。我知道你們在裡面。你們不認識我了嗎?我是鐘斯嘉啊,我們一起念過書的……」

  眾人在黑暗中望著彼此,不約而同地往後退去。心臟隨著敲門聲狂跳,彷彿隨時會跳出嗓子眼。

  就在此時,又聽「哢啦」一聲響——

  顧晨風幾乎是當場跳了起來:「又怎麼了?」

  「……沒事,我拼手呢。」徐徒然的聲音傳來,「總算給懟回去了。還好,問題不大。」

  顧晨風:……

  梅開不知道幾度。他驚訝地發現,自己這會兒居然對徐徒然「在鬧鬼的同時還能平心靜氣給自己接手腕重點是居然還真給接回去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接受良好。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不過這也讓他認識到了另一個事實——接下去的冒險,可能真的沒大腿可抱了。

  徐徒然都承認自己打不過外面那個鐘斯嘉,而且她手腕才剛接上,這種狀態肯定不再適合動手——他們必須得想點其他的辦法。

  顧晨風心念電轉,耳聽著門外傳來的敲門聲越來越急,過往看過的各種靈異小說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掠過,電光石火間,居然還真讓他覓到一個常規操作——

  「鐘斯嘉!」但見他猛地向前一步,鼓足勇氣提高音量,「我想和你談談!」

  ……?!

  眾人驚訝地看向顧晨風。後者喉頭滾動一下,緊張調動著大腦中的詞句。

  「你……你你去得這麼早,我們也很遺憾。我也理解你,英年早逝,心中肯定有怨懟。事情發展成這樣,大家也都不想的,但越是這種時候,越要保持清醒,我姐說過,光、光發洩情緒是沒有用的……」

  顧晨風盡可能平穩地繼續道:「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放我們出去,你有什麼未盡的心願,我們替你完成。你也好走得安心一點,怎麼樣?」

  「……」

  話音落下,房間內外,齊齊陷入靜默。

  徐徒然默了片刻,湊近顧筱雅:「他在幹嘛?」

  她看不懂。

  顧筱雅其實也挺震驚。不過她還多少看明白了一些:「應該是……談判吧?」

  還能這樣?

  徐徒然大為震撼,抱著學習的心情在旁圍觀起來。就在此時,卻聽門外傳來了低低的笑聲。

  「顧晨風,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蠢。」

  鐘斯嘉嘶啞的聲線從門外傳來:「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嗎?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

  顧晨風;「……」我不知道啊,我只是說著試試而已。不同意就不同意,犯不著罵人嘛。

  不論如何,對方願意搭腔總是好事。顧晨風再接再厲:「就,總有什麼我們能幫上的吧?畢竟你被困在這裡……」

  「別拿我和你們相提並論!」鐘斯嘉突然提高了音量,嚇得顧晨風猛地往後一跳,一下撞在了體委的身上。

  「困住我?就憑這個域?傻話。」鐘斯嘉又是一陣低笑,「它只是個工具,和你們一樣,都是工具。」

  「什麼工具?」徐徒然心中一動,順勢接口,「……治療你爸爸的工具嗎?」

  「你故意帶來這盒桌游,又以淘汰玩家身份混在游戲中……你究竟想做什麼?這樣能救你的父親?」

  鐘斯嘉沒聲了。

  沒有否認。

  難怪。他之前口口聲聲說要去給爸爸備藥——他們就是用來救命的藥。

  巨大的震撼籠罩了房間。雖然其他人之前也隱隱有所猜測,但真當聽見了這種荒謬的真相,仍是不由自主地頭皮發麻。

  「A城那起別墅凶殺案也是你做的?」學委思路敏捷,一下就把事情聯繫在了一起,「那些人也是你害死的?」

  門外的人依舊沉默以對。過了一會兒,才聽他嗤笑一聲。

  「他們是蠢貨。你們也是。」

  「只可惜。不夠,還不夠。刨去餵『它』的部分,我拿到的根本就不夠……」

  神神叨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一同響起的還有窸窸窣窣的抓撓聲,像是無數隻爪子正在門上抓撓,聽得人毛骨悚然。

  「我不明白……」顧筱雅用力抓緊了身邊人的手臂,「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朋友?」門外的鐘斯嘉又是一聲低笑,「真正的朋友,會三年不管你的死活嗎?會在你痛苦無助時,連一點影子都沒有嗎?」

  「沒關係,我理解。你們都是好學生,是天之驕子,都有大好的未來。是我不該來打擾你們。我配不上你們——但現在,不一樣了。」

  「你們仍是一群在黑暗中迷惘徘徊的塵埃、弱小卑微的蛾子,那麼狹隘,又那麼愚蠢。可我已經進化了——我已覓到我的歸途。我已窺得世間隱秘。我以自身成光,我已獻出我骨。我已有力量,去尋求我所要的。」

  他又開始笑了。笑聲中帶上了幾分傲慢和殘忍:「現在,是你們配不上我了。」

  ……

  房間內,學生崽們又是一波面面相覷。

  顧晨風壓低聲音:「他罵誰兒子呢?這前後邏輯在哪裡?」

  學委:「雖然但是,我覺得他說的應該是蛾,飛蛾的蛾。」

  體委搔了搔頭:「這逼逼賴賴地,說啥呢?咋還用上排比了?」

  小米:「不懂。怪中二的。」

  「傳銷!」班長的語氣很篤定,「肯定是傳銷!他在外面進傳銷了!」

  至於為什麼進個傳銷就能能耐到這種地步,這就遠超出這幫學生崽們的認知範圍了。而且現在,顯然也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徐徒然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還談嗎?」她問顧晨風。

  顧晨風:「啊?」

  「你和外面那個。」徐徒然耐心道,「你們還談判嗎?」

  顧晨風:……

  還談啥啊這很明顯談崩了好吧。

  「行,那我建議換個思路。」徐徒然道,「等等我會直接把門打開。」

  ……?!

  其他人頓時驚了。這是要幹嘛?!

  「開門,讓他進來。」徐徒然低聲道,「你們沒發現嗎?他其實不敢進來。」

  「……對哦。」學委眼睛一轉,很快就跟上了徐徒然的思路,「樓下的門,他都是直接打破的!」

  先前他們在研究油畫時,時不時就能聽到樓下傳來的破門聲。動靜之大,十分嚇人,很顯然對方是直接暴力砸進去的。

  但現在,他卻只是在門口敲門外加說廢話,一點暴力進入的意思都沒有……

  「只是猜測不一定對。但這或許和女鬼的安靜是一個原理。」黑暗中,徐徒然聲音穩穩地在眾人耳邊響起,「他不敢進來。所以只是在門口恐嚇。我懷疑他是打算堵門堵到四十分鐘結束。」

  他們尋找出路的時間只有四十分鐘。這個時間一過,鬼知道他們會遭受什麼懲罰。

  意識到這點,班長的臉色變了一變,忙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做?開門,然後呢?」

  「我拖住他。你們關門出去。不要讓光照進來。」徐徒然道,「外面的燈,能關的也全部關掉。如果猜的沒錯,這樣他行動應該會受限。接下去你們管自己跑就是。我會去找你們的。」

  怎麼找?你手裡又沒油畫……班長心中微動,剛要說話,就聽「哢噠」一聲響。

  徐徒然已經走到門前,用力按下了門把。

  下一秒,房門大開。

  走廊的光傾瀉進來。除了一雙停在門外的黑色腳印外,他們什麼都看不到。

  徐徒然卻神準地伸出手去,用完好的左手在空氣中猛地一抓,跟著一個後仰,像是在使勁拖動什麼東西似地,一路後退。

  走廊的光鋪在房間裡,染出淡淡的一層。或許是因為光照不足的關係,在將對方拖進房間後,她明顯感到手中抓著的東西掙扎的動作遲緩了一些,力道也小了不少。

  但還是很麻煩……話說那個一直扒拉她手的細長東西是什麼?觸手嗎?

  徐徒然在心裡「噫」了一聲,努力將鐘斯嘉往暗處拖去,一個使勁壓在地上,頭也不抬,斬釘截鐵:

  「出去!關門!」

  被她語氣中的凌厲嚇到,正打算上前的顧筱雅不由一怔,緊接著就被小米和顧晨風齊齊拖了出去。

  啪地一聲,房門關上。房間內再次被黑暗充斥,徐徒然這才鬆了口氣——她能感覺到,在房門被關上的那一瞬間,鐘斯嘉掙扎的力道徹底弱了下來。

  這讓徐徒然更加堅定了心中猜測:在這個地方,黑暗才是對活人友好的。

  徐徒然不清楚這背後的邏輯所在,也無暇去管。她抓住機會,將手中抓著的人再次用力撞向地上,對方的身軀與地面碰撞,發出驚人的聲響——被加了三十多點的力量,可不是鬧著玩的。

  鐘斯嘉悶哼一聲,整個人彷彿麻袋一般軟了下來。徐徒然警覺地往門口看了一眼,往他身上摸了摸,毫不意外地摸到了幾根細長的宛如藤蔓一樣的東西。

  「你不是人了。」她肯定地下了結論,「但你也不是鬼。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鐘斯嘉有氣無力地笑了一聲:「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鬼?」

  徐徒然:「揍下去的手感不一樣。」

  鐘斯嘉:……

  揍……揍?

  不是,在我還沒登場的時候,這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心裡犯起嘀咕,語氣卻沒多大變化,一如既往得充滿了走火入魔的傳銷氣息:「我說了,我是光。」

  「瞎扯。」徐徒然說著,順手扯過他的胳膊,反折在他背後,「光是奧特曼。」

  她這一下沒太克制力氣。方才將人腦袋往地上磕的時候她就發現了,在黑暗中,對方身上再沒那種令人惱火的攻擊反彈效果——可見黑暗對他的削弱,是全方面的。

  然而這傢伙的身體實在太奇怪了。那條胳膊被她一扯,居然就這麼脫落了下來。惹得徐徒然又是一陣噁心。

  鐘斯嘉又開始笑,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痛:「你當然不明白。你不是光。你和他們一樣,都是再平庸不過的飛蛾。」

  「不是很明白。」徐徒然在黑暗中摸了幾下,掐上了他的脖子,「麻煩再說詳細點。」

  她現在有種很奇妙的感覺。彷彿自己無意間,正碰觸著什麼新奇的東西。這讓她隱隱有點興奮。

  然而鐘斯嘉卻沒再深入地往下說了。他只淡淡嗤道:「飛蛾是無法理解輝光的。況且,就算知道了,你能怎麼樣?」

  徐徒然感到掌下握著的脖子原地轉了一圈,發出哢啦的聲響。

  「蛾是光的食物。只能是食物。永遠都是。」鐘斯嘉仰望著徐徒然,冷漠道,「哪怕你能逃出這裡,我也能找到你的。我會找到你們,再將你們送去該去的地方,讓你們物盡其用。這也是你們唯一的結局。至於別的,你們沒必要知道。」

  徐徒然:……

  她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將藏在袖子裡的那把水果刀插了下去。

  「不好意思。」她拍了拍手,「但你這發言實在太欠削了。」

  她一個沒忍住就真削了。

  當然,徐徒然可不認為自己那一刀能徹底切死對方。她還是摸不太清鐘斯嘉的身份,不過自己殺不了他,這點她很有自知之明。

  好在問題不大。黑暗很大地限制了對方的移動能力,徐徒然方才那一下更是直接將他釘在了地板上。她試著移開了一些,見對方並沒有追上的意思,便果斷旋身,朝門口走去。

  徐徒然想得很開。既然啥都問不出來,那就沒必要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世界那麼大,何必吊死在一個中二病上。

  幾乎就在她開門的瞬間,民宿裡蕩起「啪」的一聲響。原本還被燈光鋪滿的走廊,瞬間暗了。

  「徐徒然——」樓下傳來了體委的聲音,「快出來!班長剛拉了電閘!」

  動作還挺快。

  徐徒然微微挑眉,正要踏出房門,卻又聽見空氣中傳來「滋滋」聲響——

  下一瞬,走廊又亮了。

  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慘白燈光投下,一片一片的,鋪得並不均勻,卻足夠明亮。有一束正好就從徐徒然斜前方照下來,晃得她睜不開眼。

  ……這特麼又是怎麼回事?

  下一秒,體委的怒罵就給了她答案:

  「靠,有病啊!」

  「一個鬼屋,裝什麼應急燈啊!還裝這麼多?!」

  徐徒然:……

  行吧,那這事可有些大條了。

  她聽著後方傳來的窸窣聲響,略顯不耐地撇了撇嘴,轉身往後看去。

  那盞晃了她眼的應急燈,位置很刁鑽,正好將一束光芒投進了房間深處。

  光芒中,只見一個扭曲的人影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脖子上,正插著徐徒然用過的那把水果刀。

  ———————————————————-------------

  域:雖然我鬧鬼,但我有逃生梯,還有應急燈,我是一個符合消防和安全要求的好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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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2 01:47: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鐘——斯——嘉——

  一束光,像是一條小徑,直直地從走廊通到房間內部。

  鐘斯嘉搖晃著身體,沿著光束緩步而出,插在脖子上的水果刀一晃一晃,囂張得彷彿在走紅毯。

  徐徒然當然沒打算乖乖等他走過來。她後退一步,目光在周圍飛快掃了一圈,迅速鎖定了離自己最近的應急燈——說是「應急燈」,實際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不亮的時候就是很普通的壁飾,亮起來後,卻像是一隻隻睜開的眼睛……

  好在裝得並不是很高。

  徐徒然猛地一跳,朝著那枚應急燈揮出拳去。

  誰想雙腳還沒完全離地,忽感腳腕一緊。有什麼東西在拽住她的瞬間用力往下一扯,徐徒然一時失衡,咚地摔回地上。

  果然,觸手什麼的,最討厭了。

  徐徒然略顯不耐地嘖了一聲,使勁扯斷纏在她腳上的觸手。而這段糾纏的時間,已足夠鐘斯嘉大搖大擺地走到她跟前。

  「你剛才捅我捅得很開心麼?」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徐徒然,毫不掩飾眼神中的惡意。

  徐徒然:……

  她回憶了一下顧晨風之前談判的用詞,活學活用:「別激動,有話好好說麼。事情發展成這樣我也不想的,顧筱雅曾經說過,不要只顧著發洩情緒……」

  「……」鐘斯嘉的面容扭曲了一瞬。

  不是,能不能走點心?雖然你的話我一定不會聽,但你也不能拿現抄的台詞來糊弄我啊?

  他冷哼一聲,很好地保持住了人設。淡淡的輪廓後面觸手伸展,一副準備將人大卸八塊的模樣。

  ——就在此時,卻聽樓下傳來一陣凌亂的撞擊聲響。

  框裡哐當的,中間又混有「砰砰砰砰」的拍擊聲,聲音急促,接二連三,吵鬧不絕。

  徐徒然不由一怔。

  前面那種撞擊聲響她沒聽過,只能判斷出是某種東西被打碎的聲音,可後面那種砰砰聲響她卻挺熟的。

  分明是鐵皮櫃被撞擊發出的聲音!

  怎麼回事?

  徐徒然心中微動,旋即收斂心神,一腳朝著鐘斯嘉猛踹過去——後者顯然也正因這聲音分神,一時竟沒防備,直接被她踹翻在地。

  不過相應的,徐徒然的右腳處也傳來一陣疼痛。她無暇顧及,起身就往樓梯奔去,沒跑出幾步,又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迎面而來。

  「徐徒然!我來幫你了!」體委急急地說著,手上舉著一個腦袋大的花盆,擺出扔鉛球的姿勢。

  花盆鼓脹得可怕,表面開裂,露出些許詭異的綠色。

  徐徒然立刻明白了體委的想法,當即道:「東西給我!你別動他!」

  體委:……?!

  雖不明白徐徒然叫停的理由,不過他還是很聽話地收了準備扔鉛球的手,轉而將花盆拋給了徐徒然。

  徐徒然接住花盆,果斷轉身,照著身後鐘斯嘉的腦袋就是一下!

  因為忌憚鐘斯嘉的攻擊反彈能力,她這一下並沒有使多少勁,即使如此,早已鼓脹到極限的花盆還是應聲而碎。一團綠色直接衝破土塊,落到鐘斯嘉的腦袋上,觸手般的草葉立刻扒著他的腦殼蠕動起來,彷彿蚯蚓般往裡鑽去!

  正是體委之前吐進花盆裡的那團小水草——徐徒然有些感慨,一會兒沒見,就長這麼大了。

  當然,現在並不是感慨的時候。趁著鐘斯嘉在那裡撕扯水草,徐徒然一把拔出插在他身上的水果刀,用力朝上扔去。離鐘斯嘉最近的應急燈應聲而碎,走廊裡頓時暗了一片,徐徒然又和體委通了聲氣,兩人分別沿著不同方向離開,中途不住砸去看到的應急燈。

  轉眼間,三樓走廊的應急燈就被砸了個七七八八,鋪下的光芒變得缺一塊少一塊。有些應急燈藏得刁鑽,一眼望去找不見,徐徒然也沒浪費時間,砸了幾盞後直接下了逃生梯,到了二樓,觸目卻是一片黑暗。

  腳下似是踩到了什麼,徐徒然摸了下,發現是應急燈的碎片。

  原來如此,她現在知道先前那種廳裡哐啷的聲音是哪裡來的了。

  逃生梯旁邊的房間黑漆漆的,裡面仍有「砰砰砰」的聲音傳出。徐徒然走過去,試著叫了一聲,跟著便聽顧筱雅驚喜的聲音響起:「徐徒然!太好了,你沒事啊!」

  只見顧筱雅和小米跌跌撞撞地摸黑從房間裡出來,徐徒然道:「什麼情況?剛才那些聲音……」

  「都是我們弄出來的!」顧筱雅立刻道,「我和小米跑到房間裡面,吸引女鬼撞櫃子,等它不動了,我們就自己上去敲……這主意是學委出的。她說這或許能把鐘斯嘉引開。」

  「其他人都去砸燈了。學委在走廊那頭接應體委,其他人應該在一樓。」

  她邊說邊牽著徐徒然往前走,走到二樓樓梯口,正好和學委,以及從這邊樓梯上下來的體委匯合。徐徒然環視一圈,沒見其他人在,微微蹙眉:「班長不在,你們怎麼找出口?」

  「班長會給我們留痕跡的。」顧筱雅篤定地說著,低頭一番搜尋,忽然伸手往地上一指,「看,這個就是了!」

  徐徒然跟著望過去,只見地板上是一道瑩綠色的痕跡。

  她眸光微轉,很快明白過來:「是那罐夜光漆?」

  「嗯。不過之前接受光照不太足,顏色有點暗……」學委說著,跟在體委後面,與其他人互相攙扶著,小心往前摸去。幾人跟著夜光漆一路下樓,繞過大廳,拐進走廊,果然在走廊盡頭的衛生間外,再度遇上了顧晨風和班長。

  只見他倆正帶著油畫站在衛生間門邊,油畫上的藍色箭頭直直指向衛生間的方向。衛生間的門虛掩著,門縫後透出瑩瑩的藍光。

  「可算來了。」見所有人都在,班長明顯鬆了口氣,「鐘斯嘉呢?」

  「被困在三樓了!」體委搶先道,「徐徒然可牛了,一把飛刀把應急燈紮爆了!絕了!」

  徐徒然:「……」不,我是扔刀柄砸的,謝謝。

  心知現在不是聽人狂吹的時候,她連忙叫停,又問起班長他們的情況。班長一下打開了旁邊的衛生間門,語帶慶幸。

  「這個衛生間,開燈和關燈完全是兩種狀態。從箭頭的指引來看,這裡應該就是出口……」

  事實上,哪怕不依賴箭頭,也足夠看出這個出口的不凡——門後面不是廁所,而是一團旋轉著的藍色光團,一看就很像個出口的樣子。

  就是有那麼一點點違和。就像恐怖片裡出現奧特曼那樣的違和。

  「那……這就,可以出去了?」顧晨風嚥了口唾沫,緊張地環視一圈眾人,「誰先?」

  體委應了一聲,大無畏地站了出來,正要進去,卻被徐徒然拉住。

  「要不我先吧。」徐徒然說著,往前走了一步。眼看就要進入光團,卻又停住,等了幾秒後,轉頭看向眾人,「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別的事。還是你們先吧。」

  說完又主動往後退去。

  其餘人:……?

  看上去一副事到臨頭又慫了的模樣。要不是徐徒然之前莽得彷彿鐘馗轉世,他們還真信了。

  班長心頭一跳,壓低聲音:「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可以進。我是真的有事。」徐徒然往後退了幾步,「你們先走吧。我很快就來。」

  她語氣一如既往得穩。經過這麼一番鬼屋驚魂,這幫純潔好少年對她的話也早已毫無懷疑——畢竟,徐徒然雖然不能炸魚,但做出的判斷基本沒錯過。

  只有顧筱雅皺起了眉:「你要去做什麼呀?我和你一起?你手還傷著呢。」

  「沒事。不疼了,你和他們一起出去吧。」徐徒然順口安慰著,將人往前推了推。

  她剛才試過了。在表達出「要走光門離開」的意願之後,她的腦子裡沒有作死值的提示音響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足以說明著門的無害。

  而她所說的「有事要做」,實際也並非托詞——

  眼見著落在最後的顧筱雅也憂心忡忡地穿過了光門,徐徒然不再耽擱,立刻轉身,沿著班長留下的夜光油漆,一路走回了樓梯口,直奔三樓。

  樓上,被擊碎的應急燈落了滿地。斑駁的光影中,隱隱可見一個趴在黑暗之中的身影。

  正是鐘斯嘉。

  也不知道他和那水草撕得怎麼樣了。隔這麼遠的距離,徐徒然看不見,也懶得管。

  「喂。」她謹慎地站在一小片黑暗中,對著那團身影叫道,「問你個事。」

  那團匍匐中的黑影動了動,沒有說話。徐徒然無所謂,自顧自地繼續道:「你和這個桌游,是合作關係對吧?」

  「……我說了。」這回鐘斯嘉卻是吱聲了,「它是工具。」

  「好的,那看來就是合作者的關係了。」徐徒然瞭然地點頭,「也就是說,你奈何不了它。它也沒法把你怎麼樣,是嗎?」

  鐘斯嘉給出了一聲標誌性的嗤笑:「是又怎麼樣?」

  「……」

  徐徒然靜靜望著他,默了片刻,卻搖了搖頭:

  「不對,你撒謊。它比你厲害。」

  起碼就她的感受而言,這個游戲裡,絕對還存在著比鐘斯嘉更厲害的東西。

  另一方面,鐘斯嘉的話又證明了她新的猜測——對這個桌游而言,鐘斯嘉本質還是「外人」。

  而同時,他也是玩家……

  「你在想什麼?」察覺到她的沉默,鐘斯嘉冷冷嗤笑起來,「你還打算做什麼?」

  「別白費心機了。你什麼都做不了。就算困住了我,你也殺不了我。而我——」

  「而你,哪怕游戲結束,也會盯上他們。」徐徒然淡淡接口,「廢話沒必要說兩遍。」

  鐘斯嘉不爽地哼了一聲,眸光一閃,張口想再說些什麼——他想起徐徒然之前對「光」和「蛾」的概念表現出興趣。如果能用這方面的知識再釣她一下,或許能讓她在這裡多耽擱些時間……

  一旦拖過四十分鐘,她就再也走不了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聊勝於無。

  誰知還沒等他說話,徐徒然便再次開口:「就是因為這點,所以我覺得,總得想些辦法。」

  鐘斯嘉:?

  徐徒然這話說得有些跳躍,以至於他一下子沒跟上。不想下一秒,更令他摸不著頭腦的一句話出現了。

  他聽見徐徒然說,我當時看見了樓梯上的黑影子。

  ……?

  不是,什麼影子?

  聽見對方轉身匆匆下樓的聲音,不知為何,一絲不妙的感覺爬上了鐘斯嘉的心頭。

  空氣裡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走廊斑駁的光線中,有扭曲的輪廓若隱若現。似是意識到了什麼,鐘斯嘉的聲音忽然變了調。

  「……你想做什麼?」

  「我們說好的,彼此互利。我沒有違反規則,你不能動我……」

  「你、你別過來——是我把你帶出來的!如果沒有我……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

  一聲慘叫在三樓的走廊響起,正匆匆跑向出口的徐徒然微微一頓,旋即加快了腳步。

  身後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響起。徐徒然嘖了一聲,微微變了臉色。

  失策了——她還以為黑暗對那個黑影也有限制作用。現在看來是她想當然了。

  早在她對著鐘斯嘉說出那句話的同時,作死值的提示音就已經響過一遍。首次破百的數值足夠證明她這次作了個多大的死。

  但還是那句話,她只是作死,可沒打算真死。

  耳聽著身後那種窸窣的詭異聲響逐漸逼近,徐徒然暗暗咬牙,在黑暗中悶頭往前一陣急衝。先前被鐘斯嘉反彈出的腿傷在跌跌撞撞的移動中疼痛得越發厲害,隨著身後那東西的逐漸逼近,又有絲絲寒意,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

  淦。

  徐徒然面無表情地在心底罵了一聲,終於迫不得已,拿出了最終的planB。

  她一面盡可能地快速地移動,一面在腦海中調出了「技能加點」的操作界面。

  洗點!重加!四十點,全壓速度!All in!All in!

  被加了四十點的雙腿瞬間舞出了殘影。徐徒然驀然產生一種自己可以飛奔到月球的錯覺。她發誓就在洗點操作的前後,她的腦子裡絕對又有提示音出現了,但她無暇分神關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跑,拚命往前跑——

  氪了金的腿就是不一樣。硬生生地與身後那東西又再次拉開距離。

  轉過拐角,一個衝刺。班長之前用過的油畫被放在地上,藍色箭頭的所指之處,那扇光門還在緩慢旋轉著。

  不知是不是因為時限問題,這扇門似乎比第一次見它時要小上不少……不過管它呢。

  身後那東西似是意識到她即將脫逃,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嘯。強烈的冷意從背後襲來,徐徒然腳步不停,身子卻半轉了過去。

  她不確定自己在黑暗中究竟看到了什麼,又或者,那本來就不是她該看的東西。

  她只強撐著,沖著自己的正前方,有力且堅定地豎起一個中指。

  又一聲作死值到賬的提示音響起。徐徒然轉頭,毫不猶豫地撲進了面前的光門之中。

  --------------------------------

  徐徒然:作完了就跑,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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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2 01:47: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我看到你了

  強烈的暈眩之後,是短暫的黑暗。

  等到徐徒然再睜開眼睛時,她又站在了民宿的大廳之中。

  耳邊是其他人的歡呼與略顯緊張的問候,眼前是從窗外投進的大片光亮。民宿正門大開著,體委正興奮地在門裡跑進跑出。門後明媚的陽光鋪滿,紅花綠草,鮮明的色彩恍如隔世。

  「你可算醒了,方才就你一人一動不動,嚇死人了。」顧筱雅絮叨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們這應該算是沒事了吧?感覺一切都正常了。真的是,太可怕了……班長他們說要趕緊離開……誒,你手怎麼了?紅一大片……腳上也有些。疼不疼啊?我扶你出去?徐徒然?徐徒然?」

  顧筱雅擔憂地圍著徐徒然轉來轉去,渾不知此時的徐徒然,內心正陣陣秋風掃過。

  是這樣的——她剛剛在確認環境安全後,就立刻分神,檢查了一下自己此時的作死值數值。

  她發現自己的作死數值停在了一百點。

  如果從整體情況來看的話,那她來這一趟,從零到一百,無疑是賺了的;問題是,徐徒然記得很清楚,自己第一次使用技能加點時,擁有的點數就是一百四十點,她提了四十點出來加點,特意留了一百整。

  而之後,她每次電梯驗人,都能收獲五點朝上的點數,之後對著鐘斯嘉發動自爆式襲擊,更是一次加了一百多點……那後面加的點數呢?怎麼現在就只剩一百了?

  徐徒然很快就想明白了。

  她當時用了「洗點」。

  「洗點」是技能加點的附屬功能,每次使用時,都會從現有作死值中扣除隨機數量的作死值作為代價……

  當時忙著逃跑沒顧上,現在細細一想,其餘的點數,怕不是都在那場生死時速中,被「隨機」掉了。

  這也太狠了……徐徒然難得有了幾分懊喪。她知道自己的賭運向來一般,所以當時才把「洗點」列為了備選方案。誰能想到這機制真就這麼不客氣,一刀隨機下去,半場白幹。

  徐徒然有點鬱悶了。老實說,積累作死值這事對她來說純屬打工,對什麼獎勵功能,她也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但到手的東西又飛走,哪怕是她,多少也會有些不開心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她無意中,又多了一個獎勵功能。這功能是在兩百點時解鎖的,當時她正忙著逃命,沒顧上仔細聽。

  這個功能叫做「危險預知」,是個被動技能,顧名思義,就是增強她對危險的感知力。對於徐徒然來說,聊勝於無。

  她在心底暗嘆口氣,察覺到顧筱雅擔憂的目光,禮貌地笑了下:「沒事,不用擔心我。只是留下了痕跡而已,不疼的。」

  事實上,手腕還是有些疼的——她的手腕腫了一圈,雖然沒有傷及骨頭,卻依舊有種隱痛。腳踝倒是真的不疼,就是痕跡有點嚇人而已。

  其他幾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似是正在討論要不要報警。顧晨風跑進來催促,顧筱雅應了一聲,當即想拉著徐徒然出去,徐徒然卻說自己還想在裡面待一會兒。

  「我再到處看看。」她煞有介事地點頭,「你懂的。以防萬一。」

  顧筱雅:……不,我不懂。

  顧筱雅不明覺厲,最後還是依言自己先出去了。民宿裡頓時只剩下徐徒然一人,顧晨風好奇地在門口探頭探腦,一副想要和徐徒然說些什麼的模樣,看了眼正在外面討論的眾人,又默默將話嚥了回去。

  徐徒然也沒在意,自顧自地往桌邊溜達——那副桌游現在還鋪在桌上,其他人驚魂未定,這會兒完全不敢靠近,自然也沒有去整理。

  桌面上牌堆散亂,棋子依舊只有九枚。擺放的位置倒是和在鬼屋中一樣。徐徒然好奇地翻看著卡牌,目光在桌面上掃視一圈,忽然落在了桌子的一角。

  只見那裡,正斜放著一枚小手電。

  手電……

  手電,光。

  徐徒然微微眯眼,忽又想起了先前在鬼屋中,鐘斯嘉說過的話,以及幾乎填滿了所有空間的,詭異的光。

  而很巧的是,他們之前玩桌游時,每次閱讀事件卡,都必須依賴手電筒。而在進入鬼屋後,這東西卻不知所蹤。

  心中似有什麼緩慢地爬了起來。在徐徒然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將那手電筒拿了起來。

  哢噠一聲,開關被撥動。手電筒放出光芒。

  那光芒投在桌面上。鋪開明亮的一團。外面響起顧晨風困惑的聲音。徐徒然敷衍地應了一聲,盯著那團光看了一會兒,卻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

  恰在此時,外面又傳來顧筱雅的呼喚。徐徒然應了一聲,正要關掉手電,心中忽然一動。

  跟著就見她將手電筒翻了過來,一隻眼試探地朝著電筒湊了過去。

  明亮的光直射過來,刺得徐徒然眼睛有點疼。她本能地閉上眼,適應了一會兒,又試著將眼睜開了一條小縫,直朝著電筒中心望去。

  然後她就看見了。

  在電筒的裡面,那光芒的中心,有人在跳舞。

  ……不,嚴格來說,那並不是「人」。

  那只是一團陰影。一團人形的陰影。輪廓瘦長,四肢變形,正宛如一隻發了癲的猿猴一般,在那光芒的中心手舞足蹈。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她的耳邊響起了奇怪的聲音。

  聲音很小,仿若囈語,蜜蜂般地在她耳邊舞動,拼了命地往她的腦子裡鑽。

  ——你看到我了。

  ——你。看到。我了。

  ——你。你看到。到。看到,看。我了。看到。你。我。看到。看你……

  ——我。看到。你。了。

  囈語戛然而止。像是有什麼倏然在腦海中炸開。徐徒然身體晃了一晃,只覺眼前一陣黑又一陣白,竟是無法控制地倒了下去。

  一陣天旋地轉,視野迅速被黑暗覆蓋。在意識徹底遠去的前一瞬,她只聽見腦海中幾聲響亮的提示音,接二連三地響起。

  【恭喜您,獲得四百五十點作死值。】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三百點,解鎖獎勵功能——隨機素質X1。】

  【恭喜您,獲得隨機素質——[瘋兔子]。】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五百五十點。解鎖獎勵功能——素質匹配特技X1】

  【恭喜您,獲得素質特技——[瘋兔子‧撲朔迷離]。】

  *

  【素質‧瘋兔子】

  【傾向:混亂、野獸】

  【當前等級:混亂:螢/野獸:螢】

  【效果:持有者可獲得速度以及下肢力量的基礎加成;持有者可獲得聽力基礎加成。持有者可隨等級上升解鎖或升級相應特技。】

  【特技:瘋兔子‧撲朔迷離】

  【當前等級:混亂:螢】

  【效果:被動特技。當持有者身邊存在兩個及兩個以上對持有者抱有惡意的非人存在時,持有者可自動對他們產生影響,影響目標的神智與思考方式。所覆蓋的目標越多,產生的影響越深。】

  【備註:該技能目前只可對燈及燈以下等級的非人存在生效。】

  ……在徐徒然恢復意識的第一時間,她所面對的,就是這麼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文字。

  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剛剛甦醒的神智沒有做閱讀理解的餘力。她將這些浮在腦海裡的東西囫圇看過一遍後便掃到邊上,緩緩睜開眼睛。

  所處的空間正在晃動。她人正躺在車上。

  車是麵包車,收拾得挺乾淨,車廂裡充斥著淡淡的香水味。徐徒然「嘶」了一聲,下意識就要坐起,忽聽後方有人「誒」了一聲。

  「你醒啦!」顧筱雅驚喜地從後座探過頭來,沖她伸出三根手指,「認得出來嗎?這是幾?」

  「……」

  徐徒然心不在焉地答了,坐起身來,四下一望,發現車上僅坐著顧筱雅姐弟、小米和自己——顧晨風坐在副駕駛座,自己單佔了一排,顧筱雅和小米則坐在最後。

  「我錯過了什麼?班長他們呢?」徐徒然詢問的同時順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指尖碰觸到一圈紗布,不由一頓,「我受傷了?」

  「其他人在另一輛車上。」顧筱雅道,「至於這個紗布……是我們準備上車時,一個好心人幫你包的。」

  這事說來也巧。這地方其實是很難打到車的,偏偏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有人打車上了山——正好就是這輛麵包車。

  當時徐徒然已經暈倒了,比起這種沒有運營牌照的普通車子,這幫學生崽們其實更相信救護車。還是這輛車原本的乘客之一,一個看上去大約二十來歲的青年,下車後發現了他們的困境,催促他們趕緊乘車下山,還幫著將失去意識的徐徒然搬進車廂裡。

  「他說自己學過醫,能夠對傷口進行應急處理。你身上那些紗布就是這麼來的。」顧筱雅道,「你當時後腦勺腫了好大一個包……現在還疼嗎?」

  徐徒然:「……」

  別說,還真不疼了。

  除了腦袋外,她的手腕和腳腕上也各自纏了一圈紗布。紗布纏得很厚實,打著一個很可愛的結。

  徐徒然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可愛結,想想又問了句:「他們來了很多人嗎?這時候上山做什麼?」

  如果只是一個人的話,沒必要打麵包車。

  「嗯,來了五六個人呢。衣服挺統一的。至於來做什麼……這我不清楚。他說是和朋友約好去玩的。當時那裡還停著另一輛車,上面有個穿紅裙子的女孩子……應該就是他們的朋友吧。」顧筱雅不太確定道。

  前座的顧晨風轉過頭來:「我問過了,說是公司團建,去山裡拍鳥的。車子沒法繼續往山裡開,所以才停在民宿周圍。」

  因為擔心無辜群眾誤入鬧鬼民宿,他離開前特意多問了兩句。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看看自己的手腕,不知想到什麼,面露沉吟:「醫生?他真這麼說?」

  「嗯。說是腦科。」顧筱雅點頭,「看著也是挺像的。」

  徐徒然:?

  「就……很有那種氣質啊,很溫和、有禮貌,手法也成熟,給人一種嚴謹又乾淨的感覺。」顧筱雅一本正經,「就很像電視裡那種醫生。還隨身帶著急救箱呢。哦對了,他還給了你一張名片,說你後面要還不舒服,就打電話找他。我塞你口袋了哈。」

  徐徒然:……

  「你直接說他帥不就好了?還『像電視裡的人』。」顧晨風不以為然地嗤了一聲,換來顧筱雅的怒目而視。夾在兩人座位之中的徐徒然卻垂下眼眸,再次看向手上的紗布。

  悄悄地挪到角落,她將手垂到下方,趁著無人注意,飛快地扯開了手上的繃帶。

  只見繃帶下的皮膚,平整光潔,已完全不見半點紅腫。

  徐徒然微微挑了挑眉。

  醫生?

  不管那傢伙究竟是不是醫生,這治療效果,都未免好得太過頭了。

  徐徒然抿了抿唇,將手伸進口袋,果然摸到了一張陌生的紙片。

  那張名片排版十分簡單,沒有印單位和職業,只有一串簡簡單單的號碼,和一個名字。

  楊不棄……養不起?

  徐徒然很成功地被自己想到的諧音梗冷到,略一思索,又將名片塞回了口袋之中。

  --------------------------------

  楊不棄:今天開始等電話【認真】

  ————————————————

  修正了對女主技能的描述

  為幫助小可愛理解,這裡放一下目前可以公開的等級:

  可憎物:螢 燭 燈 爟 輝 辰

  能力者:螢 燭 燈 炬 輝 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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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2 01:48: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他看不懂

  另一邊,民宿內。

  學生們臨走時關上的大門又被推開,身著紅衣的少女探頭探腦地走進來,手上抱著一盒桌游。

  這桌游是她不久前從離開的學生們手裡截下來的。那個戴眼鏡的小姑娘,在離開前強忍著恐懼將這盒東西收了起來,打算帶到外面去燒掉,正巧被她瞧見。她就過去和對方「聊了聊」,用一盒巧克力,換回了這盒桌游。

  「你應該知道,對普通人使用能力屬於違規操作吧?」緊隨其後進入民宿的一個男子冷淡開口。正是之前和她一起守在民宿外觀察的司機。

  「吹毛求疵。那你剛才怎麼不出手?」少女嗤了一聲,「再說,我也沒做什麼啊。只是稍微『蠱惑』了一下而已。」

  而且你有膽子說我,怎麼不說楊不棄?

  紅衣少女不服氣地想著,她只是對著人小姑娘稍加引導,人家可是直接上手幫人治傷了呢,就楊不棄那「治療」水平,人家察覺不出問題才是有鬼。

  不過她這話也就敢心裡說說。一來楊不棄算她上司,而且生性冷淡,他倆並沒有好到能互開玩笑的地步;二來,他人這會兒也跟著進了屋——正主可就在後頭呢。

  少女暗暗咋舌,轉頭往後看去,正見一高個青年走進門來。後者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端正,一雙琥珀色眼睛熠熠有神,只眼下淡淡的黑眼圈,透出了幾分疲倦。

  也難怪。從昨天算起,他已經十幾個小時沒有休息了。

  楊不棄本來外地進行著其他事務的調查。調查到一半,得知這邊出現了緊急情況,匆匆找人接手後便馬不停蹄趕了過來——據說這次有數個人類被困在了高等「域」中。雖說生還希望渺茫,但他還是希望能救一個是一個。

  然而在趕到後,現場的情況卻讓他完全看不懂了。

  他過來時那些學生正一窩蜂地往外趕。每個人都全鬚全尾的,腦子也都挺清楚——起碼能夠有邏輯地應付他的問話,嘴都還很嚴,他想打聽下他們在「域」中的遭遇都沒問出來。

  當然,如果他真想撬話的話,他們也瞞不住就是了。

  楊不棄想著他們剛脫離險境,受不起刺激,也沒多折騰,只簡單試過身份就讓他們離開了。唯一讓他在意的只有那個陷入昏迷的女生——她身上帶著一些明顯是從域中帶出的傷痕。

  這傷本身其實不怎麼要緊。域中除死無大事,造成的傷口在現實中都會被極大弱化,基本養兩天就好了。

  然而在逃出域後,反而陷入昏迷。這事就有些反常了。網絡延遲也不是這麼個遲法。

  楊不棄有心想要進一步瞭解,偏偏正主還在昏睡,其他人也一問三不知,他只能留個聯繫方式,等待日後接觸。為了能給對方留個深刻印象,還特意將對方身上幾個傷口都給抹了。

  至於域中的情況……這倒不急。他們自有瞭解的辦法。

  楊不棄的目光落到了紅衣少女帶著的桌游上,後者心領神會地打開桌游盒子,將東西全倒到了桌上。

  楊不棄的身後,還有兩名同事也跟了進來。他們這次一共趕來六個人,其餘人都在外面守著,一方面是為了查線索,另一方面則是為了應付不知何時會出現的民宿老闆。

  那兩名同事在大廳裡四下轉著,其中一人開口:「你們說的那個域,就是以這房子為中心展開的?」

  「對的。不過我們來時已經太晚了,不知道房子裡面發生了什麼。」紅衣少女拿出之前做的記錄遞了過去,「那些學生準備處理掉這盒桌游。面對它的態度也非常不自然。所以我懷疑,生成那個域的可憎物,很可能和它有關係。」

  「是游戲牌?」司機望著一桌子的卡牌,皺了皺眉,「莫非是躲在紙牌裡了?」

  「有可能。」旁邊人立刻點頭,「我以前處理過一次事故,那個可憎物就是藏在了麻將牌裡。只要有人胡牌就算完成一次儀式,打個幾圈就不知不覺人帶進『域』裡去了……你們說,這得多坑啊。」

  其他人代入想了一下,臉上具露出「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怪」的憤慨。唯有楊不棄,沒什麼反應地掃了一眼記錄冊,又走到桌邊,隨手撥了撥桌上的東西。

  「錯了。」他低聲道,「不在牌裡。」

  同事:……誒?

  「那個可憎物,不在卡裡,在這裡。」楊不棄將滾到桌沿的小手電拿了起來,「狂蹈之影。這是它的代號。我看過它的資料。」

  他回憶著自己閱讀過的內容,面上露出幾分思索:「狂蹈之影,『混沌-爟級』可憎物。寄生於光中。一年前被仁心院捕捉,後交到了我們手裡。我們派出了三個『秩序-炬級』以上的能力者,對它施加規則,進行約束。這盒桌游,就是它在被規則約束之後,形成的新形態……」

  楊不棄蹙起了眉:「沒記錯的話,在約束完成後,這東西又被送回仁心院進行收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事問也白問,要是知道他們也不至於巴巴地大老遠跑來。一名同事走過來翻了下卡牌,突然叫出了聲:

  「草,這不是鐘斯嘉嗎?他怎麼在這兒?」

  其他人湊過去一看,只見他手中正拿著一張卡牌。卡牌上是一幅駭人圖像——一個男人仰躺在地上,目眥欲裂,神情驚恐,身上佈滿被抓咬撕扯過的傷口,慘不忍睹。

  「我認得他。他是仁心院的能力者。素質是石烏賊,野獸傾向。」那人飛快道,「他三年前就進仁心院了,是那裡年紀最小的能力者,一年就升到了燭,挺有天賦的。本來還說今年打算衝擊一下『燈』級,怎麼突然就……」

  他望著卡牌上慘死的男人,一時沒了聲音。楊不棄接過卡牌細細看了眼,點了點鐘斯嘉的身體。

  「看到這些圓形的痕跡沒有?」他道,「這是觸手的斷裂面——人類至死是人類。他會以這個形態死去,說明他當時已經失控了。」

  至於是臨死前為了反抗而失控,還是在之前就已經跨過了人類與怪物的邊界,這就無法確定了。

  但無論如何,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本該被收容的可憎物流落在外,還造成了不止一起惡性事件,這事和鐘斯嘉絕對脫不了干係。

  能力者本就是一隻腳跨進非人領域的異類,知道得越多,有時就越容易受蠱惑。負責看守可憎物的能力者被引誘哄騙,監守自盜的情況以前也不是沒有。

  至於鐘斯嘉如此行事的目的,以及他死去的原因……這就需要進一步查證了。

  「行了,這就動手吧。」楊不棄朝著旁邊人點了點頭。後者立刻從隨身攜帶的郵差包裡掏出了一個方盒子,放在了桌上。

  那盒子看著像路由器,只是更小一些。被放平後,其頂上立刻彈出一個攝像頭,三百六十度自動旋轉起來,一邊旋轉,一邊散發出變幻的光。

  如果細細觀察那攝像頭的話,就會發現,藏在那透鏡之後的,並不是什麼傳感器,而是一隻顫動的眼球。

  只過片刻,淡彩的光線便鋪滿了整個大廳,又彷彿有生命般,自行沿著樓梯向上流淌,轉眼便充滿了整棟民宿。

  淺淡且不斷變化的光芒中,一個個半透明的人影逐漸浮現,如雕塑般靜靜佇立——只見大廳內,一群青少年正面對著突兀出現的鐵皮櫃,瑟瑟發抖,唯有站在角落的一個女孩,神情淡定,手中還拿著一包彩虹糖;而在大廳的另一側,桌子的旁邊,相同的人群又再次出現,那神情淡定的女孩站在桌前,指著兩張卡牌,正對其他人說些什麼。

  樓梯上亦有人影浮現,是那個女孩正獨自往樓上走的身影。樓梯的下方則多出了一架電梯,電梯門大開,女孩又出現在了電梯中,旁邊站著另一個男孩,前者態度自若,後者神情猶疑……

  所有的人影都是靜止的。然而那表情、動作,全都清晰可辨。

  紅衣少女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東西,忍不住推了推自己的司機同伴:「這是什麼?好神奇!」

  「回溯之眼。用來回放域內情況的。使用之後,域內的時間軸就會被打亂成碎片呈現……我聽說是這樣。」司機小聲道,「據說是我們組織獨有的東西,人家想用還得過來借呢。」

  「借?」聽到他的話,另一人卻毫不客氣地哧了一聲,「也得借的到。這可是爟級物品,本部調用都受限……」

  「安靜。」楊不棄開口,那人立刻聽話地消聲。楊不棄也沒管他,自顧自往旁邊走去,伸手在一個人影上拍了拍。

  他所拍打的,正是那出現頻率最高的、女孩的身影。楊不棄記得她——就是先前被同伴們從民宿裡抬出來的那個。

  沒記錯的話,她的同伴好像叫她……徐徒然。

  徒然徒然,聽著就有點喪的樣子。

  和昏迷時不同。女孩睜開的雙眼倒是半點不喪,還挺有神。在被楊不棄拍打過後,原本一動不動的人影突然活了起來,只見她一手點在桌上,抬頭看向其他人,說出的話清晰可聞:

  「……這就是在逼著大家分裂,自相殘殺。」

  「對此,我有一個建議……」

  「指定一個比較能扛的人,專門擔任『挑戰者』的角色……我從小就能看見這種東西,比較耐受……直接交給我,能減少你們的試錯成本……」

  「這對我確實沒有直接好處。但從長遠來看,這能更大地保證生存率……還不明白嗎?這游戲既然想要我們分裂,就能說明這個結果對它而言是有益的。反過來說,就是它不希望我們團結……」

  ……

  來自過往的聲音碎片在大廳內清晰迴蕩,因為播放效果,甚至還帶點混響。

  靠。

  絕了。

  紅衣少女不知道別人聽到這話是什麼感覺,反正她是驚了。

  難怪這次這幫學生幾乎無傷通關……有這麼一個腦子清楚的人帶隊,只要自己不要太拉胯,不說被帶飛吧,起碼打出順風局絕對沒問題啊!

  怎麼她以前就沒遇到這麼能控場的隊友!

  「這孩子心理素質可以啊。」旁邊一人亦是忍不住出聲,「她是不是以前遇到過類似的事?大海第一次進域的時候可一直在叫媽媽……」

  大海正是跟進民宿的另一名同事,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好端端的,你扯我做什麼?你沒聽她自己說嗎,她以前就能看見髒東西……」

  「謊言。」

  沒等他說完,楊不棄忽然開口,眉頭微微擰起。

  「這個世上,沒有真正的『鬼』。也沒有真正的『陰陽眼』。她在說謊。」

  「預言家」——這是他的素質之一,能讓他直接判斷他人語言的真偽。起碼目前,他沒失過手。

  至於團結什麼的,不過是個更大的謊言罷了。

  楊不棄眉頭擰得更緊。他看得出來,徐徒然提出那個建議的初衷並不全是為了她所說的「團結」,她有著自己的私心和目的……而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她到底想做什麼?

  他低頭看了看桌面。在回溯之眼的作用下,桌面上多出了兩張半透明的卡牌。他費勁地讀起卡牌上的文字,還沒等讀完,便見站在桌前的「徐徒然」忽然開始移動,走到大廳中央,低頭彎腰,朝著身後看去。

  因為楊不棄目前只「觸發」了這一個人影,所以他們只能看到這個影子的活動。相應的,他們也能在某種程度上,和「徐徒然」實現通感——就比如現在,在對方做出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怪動作後,楊不棄也忙站到了她的旁邊,跟著做了一遍。

  於是他也看到了,那個朝向詭異的樓梯,以及站在樓梯之上的驚悚黑影。

  狂蹈之影……楊不棄心中頓時疑雲叢起。

  這就是徐徒然的目的嗎?她表面義正詞嚴地問別人要走執行挑戰的機會,實際就是為了見這個東西?為什麼?她是狂蹈之影的信徒嗎?又或者她已經被蠱惑?

  餘光瞥見過去的「徐徒然」抬起一手,楊不棄更是微驚。這難不成是什麼狂蹈之影信徒獨有的禱告手勢……

  他朝著「徐徒然」的方向看了過去。

  他看到了一根豎起的中指。

  楊不棄:……

  …??!

  楊不棄傻了。

  他看不懂,但他大為震撼。

  --------------------------------

  徐徒然:即將成為觀影體主角,然而本人毫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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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2 01:48: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網戀對象?

  楊不棄。

  罕見的雙素質能力者,十九歲就進了組織。目前公開的等級為燈級,處理過的「事故」,大大小小,不計其數。

  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組織裡的人如果遇到楊不棄帶隊,往往都是很放心的。因為他素來穩重,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楊隊什麼場面沒見過」。

  穩得住,都穩得住。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楊不棄自己也有點類似的想法。

  直到現在。

  他望著「徐徒然」一本正經地豎起那根中指,默然片刻,面無表情地移開了目光。

  對不起,這個他真沒見過。

  旁邊的人影,在演繹完這個動作後,就化為一股輕煙消失了。這意味著這一部分的碎片已經「播放」完畢。

  隨著「徐徒然」的消失,呈現在楊不棄眼前的樓梯和黑影也全都歸於沉寂。楊不棄緩緩直起身子,大腦仍在飛速轉動。

  那女孩的動作到底意味著什麼?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是挑釁嗎?還是為了表達憤怒?可她的情緒明明沒什麼起伏……

  首先還是把禱告姿勢排除吧……楊不棄抬手揉了揉額角。可憎物很多都是由能力者墮落而來,在某些事物上的認知和人類相差不大。不至於這麼想不開,用個中指來做禱告姿勢……

  從這個角度來說,徐徒然和狂蹈之影之間,存在特殊關係的可能性也不大。

  這讓楊不棄稍稍放下了心。

  「剛才發生了什麼?」有人好奇道,「那女孩做了什麼?」

  「沒什麼。她直面了狂蹈之影的殘影。這應該是狂蹈之影專門安排來增加他們心理壓力的環節……」楊不棄解釋到一半,忽然意識到問題。

  不對——這並不叫「沒什麼」。

  那可是狂蹈之影,爟級可憎物。哪怕是殘影,對普通人來說,都足夠有威懾力了。更別提那是專門用來進行恐嚇的環節,即使是他,都能感覺到對方刻意散出的恐怖氣場。

  然而方才那女孩,居然就這麼扛住了?也就是說,她是在直面對方威懾的同時,保持住了鎮定,還非常自然地朝他豎了個中指?

  楊不棄神情一頓。

  ……這個女孩,到底什麼來頭?

  「楊隊?」注意到他神情的變化,跟過來的同事之一警覺地開口,「是不是那女孩有什麼問題?」

  楊不棄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現在掌握的信息不夠,一切還不能妄下斷論。

  他轉而走向另一組人影佇立的方向。

  打開的電梯裡,兩人正站在其中。一個是之前沒見過的男生,身材偏胖,另一個則又是徐徒然。

  楊不棄走進電梯裡,觀察了一下周邊情況,下意識地朝著徐徒然的身影伸出手去,眼看就要拍上她肩頭,動作一頓,還是將手轉向了她旁邊的那個男生。

  ……他大腦現在還有點懵。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就是徐徒然這個傢伙,絕對有些不對勁。

  為了更好地把握情況,他覺得在自己還是先從普通人的視角看起比較好。

  不過在手掌落下之後,他就意識到自己判斷錯了。

  這個男生,不是人類……他望著開始活動的人影,眼神中流露出幾分警覺,誰想下一秒,就見那不是人類的男生慘叫一聲,啪一下貼到了電梯壁上。

  「你、你想做什麼?!」楊不棄聽到他對著前方慘叫,「你不要過來啊——」

  楊不棄:「……」

  他順著那男生的目光看過去,視線正好落在徐徒然所在的位置。

  ……楊不棄的額角不由自主地一跳。

  合著這還繞不過去了是吧?他想看點正常的都不行??

  *

  同一時間,另一邊。

  麵包車在山下的一個站台附近停下,顧筱雅等人互相攙扶著下車,打算等和班長他們匯合後,再一起乘大巴回去。

  「你真的沒有不舒服嗎?」顧筱雅向徐徒然反復確認,「不舒服的話要說哦?頭真不疼了?」

  「真沒事了。」徐徒然被她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強行轉開了話題,「話說,那盒桌游,你確定班長他們已經處理了?」

  她現在只在意這個問題。她當時昏得太早了,都沒來得及把那東西收起來……

  蠻好一個刷分工具,要是能私吞的話可賺大發了。

  「嗯嗯。」顧筱雅認真點頭,「學委說了,她把那東西帶走燒掉了。」

  「這樣啊……」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頭。她覺得這種古裡古怪的玩意兒,應該沒那麼容易被破壞。等等學委過來了,她或許可以仔細問問她的銷毀地點,看能不能去撿個漏……

  正琢磨著呢,旁邊忽然響起顧晨風的聲音。只見他走過來,朝著顧筱雅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地點頭,走到旁邊和小米說話去了。

  徐徒然好奇地打量著他:「有事?」

  「嗯。」顧晨風不太好意思地搔了搔臉,「就,這次多虧你了。沒有你,我們估計真得懸……就,謝謝。」

  「沒事。」徐徒然大度地擺手,「下次還有這種活動,也可以再叫我。」

  她這個「活動」自然是特指「撞鬼活動」的,可惜顧晨風沒聽出來,還挺高興地點了點頭,掏出手機來加了她微信,又將她拉進了幾個人的朋友群。班長他們這會兒不知在哪兒,微信倒是全部在線,一見徐徒然進來,立刻挨個兒放煙花以示慶祝。

  徐徒然簡單在群裡打過了招呼,又抬頭看向顧晨風:「然後呢,你還打算說什麼?」

  她看得出來,顧晨風這會兒過來,絕不只是為了道謝而已。

  「這個,嗯……」盡管之前已打了腹稿,真要開口了,顧晨風依舊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就還是那件事嘛。就,我之前也說了,我覺得你有些事,應該是搞錯了……」

  徐徒然:?

  他在民宿裡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徐徒然當時並沒有在意。一來是因為沒那個工夫,二來則是因為,原主的情感情況她並不瞭解,對方突然扯這些,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復。

  現在放鬆下來,徐徒然倒是有點興趣了:「這話怎麼說?」

  「你當時來找我,咳,告白。說你喜歡我,是因為我在你讀高中時,和你網戀了三年。」顧晨風認真道,「但……你信我,這事我真沒做過。」

  事實上,當時「徐徒然」的用詞可要大膽多了。她說自己的求學生活黯淡無趣,全靠顧晨風在網絡上的陪伴才熬過來,顧晨風就是照亮了她生命的光;又說願意為了他奉獻心臟什麼的,語氣真摯且痴迷,用詞誇張又古怪。當時的顧晨風聽得是又臊又莫名,甚至還有點害怕,所以之後才一直說徐徒然「不正常」。

  此刻的徐徒然聞言,卻是一怔。

  網戀?什麼網戀?

  她飛快地在腦海中調出原主的相關資料,掃了一遍又一遍,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系統給的資料裡確實寫了顧晨風是原主的白月光沒錯,但二人的交集僅限於初中。原主在初一時就喜歡上了顧晨風,將這份心情藏了幾年,等到高中畢業,才又回來找他。然而沒過多久,顧晨風就死於意外……

  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提到過什麼網戀啊?

  徐徒然抿了抿唇,心中突然竄起一絲古怪。旁邊正悄悄觀察她神情的顧晨風卻是誤會了,立刻認真繼續解釋:

  「你相信我,我真沒騙你。不信你可以去問我姐,我和她的流量包是共用的,她還可以查我手機。我有沒有網戀過她最清楚……而且、而且我們學校早戀和手機都抓得特別嚴。我沒那個作案機會的你知道吧……」

  顧晨風說到一半,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聲音低了下去:「等等,你那個網戀對象……你沒給他打錢吧?」

  他以前和徐徒然接觸不多,但也曾聽人說過,她家怪有錢的。高中都讀的是那種很難進的封閉式貴族學院……

  如果真有人在打著他的名號故意騙她的話,那很可能就是圖錢了。

  徐徒然沒說話,只掏出手機來沉默地翻了翻——她的心這會兒有一點亂,下意識地想要去找找那什麼「網戀對象」存在的蛛絲馬跡。然而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是在做無用功。

  原主留下的手機,她早在來的第一天就翻過。不管是在任何平台上,都沒有可以稱得上「網戀對象」的東西存在。

  而且,顧晨風說原主曾用「奉獻心臟」來告白……而原主,正是在告白當晚,因為心臟病去世的。

  她當時還奇怪。從原主留下的各種健康記錄來看,她身體素質明明還可以,怎麼就突然犯了心臟病……

  不對,肯定有哪裡不對。

  徐徒然眉頭擰得更深,旁邊顧晨風見狀,心裡登時明白了七八分。

  果然!果然是被騙錢了!

  「那你損失嚴不嚴重啊?嚴重的話得報警啊!你反詐APP下了沒?」顧晨風疊聲道,「你要現在去警局嗎?我陪你……對了,你和那人的聊天記錄還在不在?還有轉賬記錄?這都是證據!」

  徐徒然緩緩搖了搖頭,突然抬起了眼眸。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回去了。」她說著,轉身往外小跑著離開,顧晨風見狀,又不放心地問了聲,徐徒然只淡淡回道:「沒事,問題不大。只是有些事,需要回去調查一下。」

  說完便獨自爬上了一輛停在不遠處的三輪摩托,身影很快消失在其餘幾人的視線中。

  「?怎麼了這是?」顧筱雅原本正在旁邊和小米說話,誰想徐徒然忽然就跑了,不由一愣,猛地一拍顧晨風,「你又幹什麼了?」

  「我沒,我……算。」顧晨風也正在怔楞中,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過了好一會兒,才不太確定道:「我可能傷了她的心。」

  顧筱雅:?

  「我當著她面,揭露了一個殘酷的現實。」顧晨風語氣沉痛,「這對她來說或許很難接受。」

  顧筱雅:??

  「她那個網戀對象也確實不是東西。」顧晨風忍不住罵了出來,「騙人感情已經很垃圾了,居然還騙錢!」

  顧筱雅:???!

  不是,她到底錯過了什麼?她明明只是站在旁邊和小米說了會兒話啊?

  --------------------------------

  楊不棄:我想看點正常的都不行嗎?

  徐徒然:親親,這邊建議您習慣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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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2 01:48: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黑影Hi,黑影Bye~

  ……凶殺現場。

  楊不棄站在電梯裡面,除了這四個字,他竟不知該如何描述眼前所見。

  先前那不是人類的小胖子叫得實在太慘了。慘叫中偏偏還沒透露什麼訊息。無奈之下,他只能又「觸發」一旁徐徒然的身影。

  然後他就圍觀了一場由人類向非人發起的電梯凶殺。

  不得不說,徐徒然動作還挺利索。手起刀落,對面頓時就沒了聲息。楊不棄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化為灰燼,心中卻不由騰起些好奇。

  毫無疑問,小胖子是刻意扮成人類的非人。就連他,都是在接觸到對方留下的幻影後,才成功辨別出對方身份;而若是在當時的環境下,有「域」幫忙刻意遮掩,肯定更難辨別。

  所以徐徒然,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楊不棄又觸動了其他相關的幻影。跟著電梯來回跑了幾次,最後又跟著徐徒然去了趟地下室,這才讓他逐漸理清了緣由——

  【……就那張事件卡上不是寫了嗎?不可以將看到的東西和其他玩家分享。如果分享了,最後一個離開當前房間的肯定會遭殃……】

  【這點只有我自己能感覺到。當我對活人提起這事時,我的後頸會很涼……但如果是對惡鬼說這事,就完全沒感覺……】

  【這法子百試百靈,超好用的!】

  楊不棄:……

  他不知道這些學生聽完是什麼感覺,反正他聽完,整個人的心情都有點微妙。

  旁邊一個一起跟下來吃瓜的同事很好地就此時心情給出了總結。只聽他真心實意地開口:「這妹子。真特娘的是個人才。」

  楊不棄:……

  確實,太人才了。這種一起來玩大自爆的法子,一般人還真的玩不出來。

  「不過從域的角度來講,這事也太折騰了吧。」另外一人若有所思地開口,「而且楊隊不是說了嗎?那女孩看見的東西,就是狂蹈之影的殘影,換言之就是『域』的核心……那脾氣估計好不到哪兒去吧?」

  他話音剛落,顧筱雅的幻影就提出了幾乎一模一樣的問題。眾目睽睽之下,徐徒然明顯露出了個「恍然大悟」的神情;同一時間,一旁的紅衣少女似是想起了什麼,猛地翻開自己的記錄冊。

  「說起來,那個域的障壁,確實曾出現過長達十分鐘的晃動……」

  淦。破案了。

  所以是被氣的嗎?

  紅衣少女與自己的司機同伴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濃重的不可思議。

  同事的聲音再次響起,完美概括了他們此時的心境:

  「這妹子,真特娘的是個鬼才……」

  「?」楊不棄狐疑地望過去,「怎麼又改詞了?」

  同事誠懇地給出回答:「因為感覺這就不像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

  楊不棄:「……」

  他仔細想了想,發現確實是不太像。

  *

  不論如何,有了這一次的鋪墊,楊不棄一行人對某個名為「徐徒然」的存在更為瞭解,後續再圍觀她的其他操作時,耐受也就相對高了不少。

  起碼在圍觀她將一個女鬼堵在鐵皮櫃裡不讓出,還一直在那兒鬼畜開關櫃門的時候,大家雖然腦袋裡都是問號,但都沒再露出「我的天這個女人是在幹嘛我看不懂」這樣彷彿沒見過世面般的表情了。

  楊不棄甚至還有心情給出中肯的評價。他說,好歹這次她這次很禮貌。

  不僅沒有豎中指,還和女鬼打招呼了,還說了謝謝……

  至於為什麼說謝謝?

  楊不棄表示,不要問他。他已經放棄思考了。

  當然,放棄思考只是針對徐徒然而言的,在其他的層面上,他的大腦仍在值班中。

  他殘存的智商,足夠讓他在將所有的幻影都大致觸發過一遍後,順利拼湊出這次事情的真相——

  鐘斯嘉,仁心院的能力者。因為其父親的亡故而崩潰,被正處於收容期的狂蹈之影趁虛而入,受其蠱惑,卷怪私逃,為了投餵虛弱的狂蹈之影,甚至不惜助它獵殺普通人為食。

  A城那場轟趴凶殺案就是他的手筆,這次是他第二次作案,萬幸讓人逃脫了……

  「天哪,好險。」紅衣少女一邊跟著徐徒然的幻影往樓下走,一邊對旁邊人道,「還好這些學生這次遇到個能頂事的,要是讓鐘斯嘉得逞,天知道會發生什麼?」

  「別的我不敢說,但可以肯定的是,若真是如此,鐘斯嘉絕對活不了。」

  楊不棄望著前方的幾個幻影,淡淡道:「狂蹈之影一開始不動鐘斯嘉,是因為鐘斯嘉沒有違反規則,礙於約束,它沒有動手的理由;而它本身,又正處在康復期,需要鐘斯嘉為它覓食。」

  「假設鐘斯嘉的這次計劃順利,被捲入『域』中的所有人都成為狂蹈之影的食物。那麼補充的能量,應該足夠狂蹈之影恢復到足以打破部分約束的程度——它也沒必要繼續留著鐘斯嘉了。」

  「這樣說來,這些學生豈不是很厲害?他們相當於在自保的同時,間接救了很多人啊!」紅衣少女咋舌。

  一個打破約束的爟級可憎物,那破壞能力可不是一個翻倍就能概括的!

  「確實。」楊不棄認真點頭,「他們都很了不起。」

  尤其是那個徐徒然……雖然她的一些行為真是怪到匪夷所思,但不得不承認,她這些行為的價值,確實比她帶來的迷惑更大。

  「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司機「嘶」了一聲,「那鐘斯嘉又為什麼會死啊?按理說,狂蹈之影現在還殺不了他,也需要他啊。」

  「唯一的可能,只有他不小心違反規則了吧。」楊不棄想了想道,「他已經墮落了,失去理智也是可能的……?」

  他跟隨著幾個幻影走到一樓衛生間前,正見徐徒然獨自站在藍色的光門前,目送著自己的同伴離開。

  「回溯之眼」回溯出的碎片都是散亂的,有時也會出現一些情節上的缺失。就比如現在,明明他們是跟著幾個幻影一起下來的,然而此刻,其他的幻影都已不見,就只剩了徐徒然一人。

  她怎麼還不離開——這個念頭只在楊不棄腦海裡停留了短短一瞬,很快就被揮到一邊。

  算了,管它呢。這個女生的話,做什麼都不奇怪……楊不棄默默想著,正打算回去再觀察下鐘斯嘉的情況,忽見徐徒然往後退了兩步,轉身飛快地衝回了大廳。

  楊不棄:?

  不過一愣神的工夫,徐徒然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大廳裡,轉而出現在了樓梯上——這是因為劇情缺失而導致的跳躍。再下一秒,徐徒然的身影又出現在了三樓,同時一個聲音,清晰地在安靜的民宿裡響起:

  【——我當時看見了樓梯上的黑影子。】

  ……?

  ???!

  楊不棄一愣。

  旋即有什麼在大腦裡轟地一下炸開。

  蒼天啊,合著鐘斯嘉就是這麼被弄死的?!

  他下意識地往樓梯的方向跑了幾步,正見徐徒然慌裡慌張地又沿著樓梯跑下來,身後一團黑影張牙舞爪,彷彿下一秒就要將她完全吞沒。

  楊不棄神情復雜地站在樓梯口,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眼見著徐徒然隔著最後幾階,打算一躍而下,立刻本能地往後一退,想給她騰出位置。然而徐徒然躍下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他不及閃避——一人一幻影,眼看就要撞上。

  楊不棄望著徐徒然越來越近的面龐,驚訝地發現這女生這會兒,臉上居然還帶著些笑——那笑很淺很淺,弧度幾不可查,眼中的閃光卻騙不了人。

  他望著那細微的閃光,心臟驀地停了一瞬,後退的動作倏然停住。而就在兩人身體即將相觸的瞬間,又是一次劇情跳躍——

  徐徒然的幻影憑空消失,轉而出現在了楊不棄的身後。

  楊不棄眨了眨眼,轉頭望去,正見徐徒然的幻影轉過走廊。狂蹈之影的殘影在她身後如蟲群般蠕動追逐,楊不棄心中一動,明知她不會出事,卻還是本能地跟了過去。

  再看到徐徒然的幻影時,她人已經衝到了光門之前。一邊往前跑,一邊居然還有空閒回過頭來,一本正經地抬起一手。

  她再次朝著狂蹈之影豎起了一根中指。

  楊不棄停下腳步,眼睜睜地望著她的身影沒入光門之中,不知為何,思緒卻還停留在她最後豎起的那根中指上。

  狂蹈之影發出了惱怒的尖嘯,楊不棄緩慢地眨了眨眼,突然有點想笑。

  「……我的媽呀。」紅衣少女從徐徒然衝回樓上開始就一直屏著呼吸,直到這會兒,方深深吐出口氣。

  「我知道這妹子不簡單,但這也太絕了……我的天。換我都要被嚇死了。」

  「我也差不多。」她旁邊一人同樣心有餘悸地點頭,「話說回來,她搞鐘斯嘉幹嘛?為了復仇?」

  「……不。」楊不棄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她是為了絕後患。」

  「?」

  「鐘斯嘉曾說過,哪怕他們逃走了,他還能去找他們。」楊不棄輕聲道,「她是為了保護自己以及其他人,才會去冒這個風險。」

  ……又或者,她只是想單純趁這個機會再鬧次大的?

  楊不棄轉念一想,又不太確定自己的想法了。他望著面前逐漸消失的光門,思索片刻,給出了自己的總結——

  「怪女孩。」他說著,走回桌邊,收起了那個回溯之眼。

  「不過還好,心眼不壞。」

  *

  另一邊。

  ——楊不棄。

  印著這仨字的名片被端正地擺在書桌上。徐徒然坐在桌前,端詳著這張小紙片,眉眼中透出幾分思索。

  此刻,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臨時住處——原主家在外地,平時住校,現在住的是短租的公寓房,面積很大、採光也好,還是高端裝修,總體質量相當不錯。

  原主隨身的行李不多,徐徒然在回來後,就將所有東西又都搜了一遍。然而和之前一樣,依舊沒找到關於「網戀對象」的任何線索。

  這就很有意思了。

  如果這個「網戀對象」確實存在,徐徒然或許還沒斷定它和原主死亡之間的聯繫;然而現在——太乾淨了。

  乾淨得就像是有人在刻意抹除曾經留下的痕跡一樣。

  反而讓徐徒然更堅定了之前的猜測。

  原主的死亡,很可能正是因為,她自願向某個不知名的存在「奉獻」了心臟。

  而且那個不知名的存在,對原主應該是有一定瞭解的。所以他——或者說它,才會想到假借顧晨風的名義去接近原主。

  再之後,原主死亡,角色位產生空缺。某不負責任的系統為了繼續走劇情,將自己拉進這個世界……如此串下來,倒也說得過去。至於為什麼原主會被劇情之外的「東西」盯上,又因此死亡,這個徐徒然就無從知曉了。

  雖說現在「無從知曉」,但她本人對這事,還是相當感興趣的。原主給了她重活一次的機會,為她尋找真相也理所應當,更別提,那個什麼「網戀對象」,聽著就很危險的樣子……

  這是什麼?這都是分啊!

  徐徒然在腦子裡自動將那「網戀對象」和「大額作死值直升包」畫了個等號,跟著便琢磨起要如何才能追蹤到那傢伙。

  琢磨著琢磨著,主意就打到了楊不棄身上。

  她當然不會傻到真把對方當成個什麼醫生。而且從對方的行為來看,他也沒打算隱瞞自己的特殊之處。那些莫名其妙好全的傷口就是鐵證——他就是希望徐徒然看出他的「特殊」,好主動去聯繫他。

  再細一想,當時他會出現在民宿外面,很可能並非巧合。或許,他本身就和「那種東西」有一定的牽扯……

  換句話說,他是個「業內人士」。

  而在這種詭異事情上,一個「業內人士」,也許會給出更多的情報。

  徐徒然一邊思索著,一邊將楊不棄留下的號碼存進了電話簿。心中對於是否要聯繫他這一事,卻仍抱著些糾結。

  一方面是因為,她不知道楊不棄這種「業內人士」對於這種求助會如何處理。若是放著不管也就算了,徐徒然最怕他直接對自己採取什麼保護措施,那自己可是得不償失,搞不好連作死的機會都沒有。

  而且,真打過去了該怎麼說?「你好,我是徐徒然,我本來應該因為心臟病死了,但一覺醒來我又活了,而且正在找殺我的神秘人復仇。如果你願意協助我,待我復仇成功,必有重酬。」

  那徐徒然估計自己就要成為被反詐APP盯上的那個了。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徐徒然到現在都還沒想明白——他為什麼只把名片給了自己?

  總不能是看自己當時最慘吧?

  徐徒然拿起桌上的名片端詳,眼中思索更甚。

  這個問題她暫時想不出個確切答案,一番端詳,倒讓她發現了件更有意思的事。

  楊不棄給她的這張名片,上面是有暗紋的。

  只有將紙片傾斜過一定的角度,迎著光照才能看出來。看上去像是把迎風狂舞的火炬。

  徐徒然心中一動,忽然有了個有趣的主意——她攤開了筆記本,又拿出鉛筆,快速將名片上的火炬暗紋臨摹了一份,仔細勾線描邊後,直接打開了手機瀏覽器,開始識圖搜索。

  只可惜沒搜到什麼像樣的東西——弱智的搜索引擎只給出了一堆似是而非的圖片,還有一些不相關的詞條。

  徐徒然無奈,關掉了瀏覽器。正要放下手機時,目光掠過一個橙黃色的圖標,視線驀地一頓。

  下一秒,就見她打開了淘寶界面。

  然後將那圖案,一本正經地掃進了搜索欄裡,然後點擊了「找同款」。

  ……重點是居然還真讓她找出來了。

  淘寶根據她所拍攝的圖片,鎖定了一家店的產品——他們家專賣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眾詭異產品,此外還有自製的徽章和文化衫,那個火炬圖案,正是他們原創的文化衫圖案之一。

  就是銷量特別差。徐徒然特意點開看了看,一個月售出一件,最近的評論是一年前。

  徐徒然:……

  不知為什麼,楊不棄這個「業內人士」在她心中的形象,忽然就跌了不少。

  她又逛了一下整個淘寶店,發現其中的普貨很多,但散發出淡淡氣息的詭異商品,同樣也有不少——基本都是森森的邪氣,隔著屏幕的感受很淺,淡到近乎於無。

  由此可見,這店應當是真的有些東西……不過話說回來,「業內人士」將這種東西擺出來公開售賣,真的不要緊嗎?

  而且價格還都挺貴……充滿了撈錢的意味。

  徐徒然心裡犯起嘀咕,楊不棄的形象又被牽連著往下跌了些許。

  徐徒然本只打算看看就算,正要關界面時,想起自己剛剛覺醒的「撲朔迷離」能力,突然又有了新想法。

  她反復核對了幾遍,確認對方所使用的的圖案和楊不棄名片上的暗紋的確完全一致,這才找了個帶邪氣的商品,點開了客服界面:

  【你好,我很中意這個寶貝。請問還有其他類似的款嗎?】

  消息很快顯示為已讀,客服隨即上線,笑眯眯地給她推薦了另一款「戀愛巫祝娃娃」。徐徒然點開一看,發現只是個普通商品,一點邪氣都沒有。

  「……」徐徒然陷入了沉默。思索片刻,不死心地繼續輸入。來回試探了幾次,她發現不對勁了。

  不管她怎麼詢問,對方都不會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只會推一些毫無邪氣的普通商品給她。

  這幾個意思?那些帶邪氣的就是不賣是嗎?

  徐徒然抿了抿唇,她本來是想買點靈異物件回來,看能不能增加作死值的。但估計對方可能內部有什麼識別方式,像她這種「行外人士」,就是不給買。只得作罷,轉而繼續思考起「網戀對象」的問題。

  想從楊不棄那裡入手,暫時顧慮過多。她糾結了一下,決定還是先靠自己。

  之前已經推出,動手的人——或者非人,對原主應該是有一定的瞭解的。她索性再次梳理了一遍系統所給的人設表,將劇情中和原身有所聯繫的人物都列了出來,試圖從中找出蛛絲馬跡。

  資料本就不全,能列出來的有名有姓的角色也十分有限。徐徒然摳了半天人設表,也只挖出來那麼零星幾個角色。

  首先,顧晨風——這個就不用說了,不久之前剛見過,現在還在群裡蹦跶。

  之後是原文男主——根據他的人設小傳,他會在大二時與原身相遇。而原身還是大他一屆的學姐。換言之,這會兒距離他們初遇還遠著呢,天知道這傢伙在哪個鬼地方長草。

  然後是一個叫做「楊願」的配角。他在書裡的定位是原文男主的老朋友,一個冷漠帥氣的醫生,還懂一些玄學,早在男主讀大學前就與之相識。後期原身看中男主,勾搭未果。為了引起男主注意,便去勾搭了他這位朋友。人設表裡沒寫這場勾搭的結果,只提到「楊願」對原身的印象很差,由此看來,原主應當是失敗了。

  但這會兒,不管是「楊願」還是男主,都和原身毫無交集。他們的嫌疑也很低。

  最後就是原主他們家的「管家」——說是「管家」,其實應該算她哥哥。原主父母在她出生之前,曾收養過一個男孩。他們以為自己生不出孩子,對這個收養來的男孩也是極盡體貼照顧。然而幾年後原主出生,那個養子的待遇便自然而然地跌了下去。

  而原主性子驕縱,對這個養兄更是極不尊重,對外從不承認自己有個哥哥,對旁人介紹時,只說他是自己家的「管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位養兄也確實擔起了「管家」的職務。在原主父母意外去世後,重擔都落到了他身上。對外他接手家族產業,兢兢業業打理,對內還要操心原主的學校生活。盡管他和原主的關係並不好,但在責任心的驅使下,他還是盡可能地照顧著原主,予取予求,甚至在她捅出大簍子時,動用錢權努力為其修補……

  只可惜原主不領情,反而越來越放飛自我。最後完全消耗掉了這位養兄的耐心,被徹底放養了。

  ……嗯?等等。

  徐徒然望著筆記上關於「管家養兄」的資料,忽然蹙了蹙眉。

  這樣看來的話,這位養兄的嫌疑還挺大啊?

  此時原主父母去世已有一年,這時間夠他在家族企業裡站穩腳跟,也足以讓他認清原主放飛自我的本質……

  而且根據原身父母的遺囑,在原身大學畢業後,他手中的一部分資產是要交還到原身手裡的——好傢伙,動機齊全了可以說是。

  徐徒然當即拿起一支筆,在「管家養兄」的名字上圈了個圈,跟著拿起手機,打算先發個信息過去試探下。如果這事真和對方有關的話,他言行中多半會漏出些馬腳。

  不過她忘了,手機後台正運行著電話簿。楊不棄的聯繫號碼已經被完整地輸入了進去,徐徒然一個手快,一不小心,電話就直接撥了出去。

  徐徒然:……

  聽著手機裡傳出的嘟嘟聲響,她一時有些無語。

  不過算了,打都打了……她閉眼嘆了口氣,倒沒急著掛斷。

  通話很快被接通。

  手機對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喂?哪位?」

  「你好。」徐徒然客氣開口,「是楊不棄先生嗎?我是今天民宿裡的……」

  「嗯?什麼?」對面的人聲頓了一下,「不好意思,請稍等一下。我這邊信號不好……好了,應該可以了。請問你剛才說什麼?」

  徐徒然挑了挑眉,正要開口重復,忽聽手機中,另一個聲音響起:

  「楊……楊願!你快過來看看這個!」

  徐徒然:……

  ?

  她神情一頓,下意識道:「你是楊願?」

  「嗯。」手機那頭的人略一沉默,給出回應,「對,我是楊願。請問有什麼事?」

  「……」徐徒然又是一頓,然後飛快開口,「您好,我們這邊有一間商鋪,位於商圈近地鐵,請問您有沒有興趣……」

  「不好意思,沒有興趣。」手機那頭的人沒等她說完就給出斬釘截鐵的回復,「抱歉,但我這裡還在開會……」

  「好的。不好意思打擾您了。願您生活愉快。」徐徒然快速說著,隨即啪一下結束通話,靠向椅背,深深吐出口氣。

  好險……她暗暗咋舌。這男配怎麼還有兩個號的?要不是剛才有人說話,她還真想不到,楊不棄就是楊願。

  姓名、職業、懂「玄學」,還有「帥氣」的標籤……全對上了。

  徐徒然對楊願這個角色本身倒是沒什麼意見。不過他和原文男主是多年好友。一旦和他產生聯繫,搞不好會導致自己和男主提前產生交集——而《穿越新人守則》中則強調過,在原文男女主發生命定的相遇之前,穿書者最好不要與之接觸。從以往的案例來看,這有極大概率會對小說中的主要感情線產生影響。

  產生影響後,還需要穿書者自己去修補……這種事情,想想就很麻煩。

  徐徒然搖了搖頭,在筆記上「楊願」二字上打了個叉。想了想,又在旁邊寫上了「楊不棄」三個字,同樣打了個叉。

  跟著她就切換到微信界面,打開了與「管家養兄」的聊天界面。

  原主和「管家養兄」的信息來往不多,基本都是原主提出需求,比如要錢、機票或是司機之類的,然後「管家養兄」再冷淡地回復一句「好」——彷彿一個有求必應的AI。

  徐徒然想了想,學著原主的語氣,發過去一句「在?有些事幫我弄一下」。

  對面沒有立即回復。徐徒然也不急,放下手機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又去廚房,打算拿杯飲料。

  冰箱門打開又關上,凸面的金屬門上,含糊地倒映出徐徒然扭曲的身影。

  徐徒然喝著飲料,目光無意識地往門上一瞟,神情隨之一頓。

  只見金屬門上的倒影裡,有一團影子。

  一團黑色的、瘦長的影子。

  *

  與此同時,民宿內。

  楊不棄盯著已經掛斷的電話看了片刻,默默地給方才的來電加上了一個「騷擾電話」的標籤。

  他的身後,紅衣少女正好奇地向同伴打聽:「剛才那是怎麼回事啊?楊願是誰?」

  「楊願是我的假名。」不等那人回答,楊不棄便給出了回答,「和正常人交往,以及處理普通事務,都用這個名字。」

  這樣,別人打電話過來時,只要聽稱呼,他就可以直接判斷這事是和「正常生活」有關,還是和「不正常的生活」有關。能夠快速分辯輕重緩急。

  這個假名的存在,他常打交道的同事也都知道。所以剛才其中一人轉頭想叫他卻發現他在打電話,便臨時改口喊了假名。畢竟知道楊不棄的人,大多數都知道「楊願」,但只知道楊願的人,最好永遠不知道楊不棄。

  倒是也試過分號碼。不過不知為何,很多他本來只有私交的人,最終都會莫名其妙變成工作相關對象,有的還成了同事或者同行,稱呼有時也混著一起叫……最終的結果,就是開的所有號都變成工作號。

  不過會信息洩露到引來詐騙電話,這他也是沒想到。

  他一開始還以為剛才那電話是徐徒然打的,發現信號不好聽不到聲,還專門跑到了門外——楊不棄默默想著,無意識地在心裡嘆了口氣。

  他的旁邊,一名同事已經在動手整理桌上的東西了。他打開了一個厚重的銀色箱子,用來收容藏著狂蹈之影的手電。在收容之前,還特意用一個電子體溫槍般的儀器,往手電筒上掃了掃。

  跟著就聽他「咦」了一聲。

  「楊不棄!」他驚疑不定地開口,「你確定這個可憎物是爟級的嗎?」

  楊不棄仔細回憶了一下看過的資料,點頭:「沒錯,怎麼了?」

  「那……這數據不對啊!」那人給他看儀器上的數據,「這明明顯示只有燈級!」

  「什麼?」楊不棄皺了皺眉,湊過去檢查了一遍數據,又重新檢測一遍,眉頭頓時擰得更緊。

  「確實,只有燈級。」他抿唇,「但這不合理。如果不是爟級,它不會受到這種等級的約束的。」

  「那怎麼回事?」紅衣少女詫異,「會不會是它自己退化了?」

  「就目前掌握的資料來說,不存在這種情況。」楊不棄搖頭,「比較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

  「它的力量被分散了——有可能是其他人奪走了,也有可能是它自己主動分出去了……」

  「分出去?」紅衣少女不解,「分出去做什麼?」

  「……尋找食物。」楊不棄喃喃地說著,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那個被朋友從民宿抬出來的女孩。

  「糟了……徐徒然?!」

  *

  同一時間。

  公寓房間內。

  徐徒然望著突兀出現在冰箱門上的黑影,冷靜地「嗨」了一聲,仰頭喝完了瓶子裡的飲料。

  然後又「拜」了一聲,將飲料瓶往垃圾桶裡一扔,轉頭徑自走進了臥室內。

  從頭到尾,就沒給對方一個施展自我的機會。

  ……就很傷鬼。

  那黑影默了片刻,無聲地融入了房間的角落之中,身影有些落寞。徐徒然坐在書桌前,感受到它的離去,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那個傢伙,居然還真跟過來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她的危險判定能力在方才短暫上線,雖然有反應,但反應並不劇烈。

  由此可見,對方現在應該還不能對她造成什麼很大的傷害——但從氣息來看,自己也暫時拿它沒辦法。起碼打是肯定打不死的。

  也不知對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她當然是挺樂意身邊隨時有個作死值經驗包的,但如果放任它跟著,似乎也不太讓人放心。

  她可還記得那鬼屋裡的黑影呢,本來也挺弱,轉眼就成長成殺人不眨眼的大黑仔了。

  恰在此時,原主的「管家養兄」終於回復了。語氣平淡地問了句「什麼事」。徐徒然心中一動,忽然有了主意。

  她想起了自己的那個特技——瘋兔子‧撲朔迷離。

  僅對燈及燈以下的非人存在生效,同時對她抱有惡意的非人存在越多,她就越能影響它們的神智。

  雖然完全不知道什麼是燈級,那個黑影又到底是不是燈級……但管他呢,試試又不要錢。

  【我需要換間房子。盡快。】徐徒然打定主意,飛快地發了一句。這次「管家養兄」回復得很快——他推了個人給徐徒然,要她直接和那人溝通。反正最後錢他來付就是了。

  徐徒然也不客氣,轉眼就將自己的需求盡數給那人發了過去——

  【我需要一間凶宅。真的出過事的那種。越凶的越好,不夠凶的不要。最好能離我這兒近一點,能在這兩天就搬進去的最好。房價隨意。】

  她一本正經地敲完需求,又再次點開了淘寶。

  【在?】她給那家店的客服發消息,【我直說吧。我需要靈異物品,燈級的最好。不到燈級的也勉強可以。請不要再裝傻充愣。我知道你們有這種東西。我是誠心合作的,希望你們也誠心以待。】

  【……】

  或許是她這次說對了什麼關鍵詞,這回那客服的回復,不再充滿敷衍:【好的,請稍等。】

  她發了好幾張圖片過來,又發過來一條【購買須知】:

  【請注意,在本店購買的物品,一經發出,概不退換。且不可進行轉手或遺棄處理。一經發現,永久拉黑,且會錄入行業黑名單。】

  【購買後如發現商品不合適,可聯繫客服處理。處理費另行商議。】

  【大致就是這些要求了。】客服道,【請問您有看中哪一個嗎?】

  徐徒然隨便點開副圖片看了眼。再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寒氣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都差不多。】她回復道,【最後一個問題,包郵嗎?】

  客服:【……】

  她估計也是沒想到,單價五位數起的東西,居然還會有人在意包不包郵的問題,過了一會兒才回復道:【單件不包呢,親親。】

  【哦,我不買單件。】徐徒然立刻回復,【我全要。】

  All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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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2 01:49: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大寶的痛,你不懂

  All in?你確定不是命硬?

  在看到徐徒然的回復時,客服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

  然後笑眯眯地回復,不好意思親親,我們店是限購呢。

  徐徒然:?

  冒充內行的她當然不知道,哪怕是這家店的真正客戶群,如非必要,也不會主動購入這種東西。而且哪怕要買,也都是一件一件買的,每次買之前,還得另外花錢請老闆「評估」,自己買這東西合不合適,風險大不大——這些詭異用品,哪怕是低等的,對能力者而言都充滿威脅性。一個不慎,都可能被對方引誘,走入歧途。

  也因此,在徐徒然說出「全要」這個詞時,對面的客服還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莫不是哪個剛入行的棒槌,把他們這兒當批發市場,準備入手後直接倒賣了。

  於是客服又禮貌地提醒了一遍「不可轉手」的規則。徐徒然心不在焉地應了,跟著直接問明一次可以購入的上限,將客服發來商品圖片中,氣息最重的幾張全挑了出來。

  【那我要這些。】徐徒然再次重復,【全包,什麼時候發貨?】

  「……」發到哪兒?黃泉路嗎?你真的知道你買的是什麼嗎?

  客服沉默了片刻,遵循慣例問了句是否需要「評估」,結果被徐徒然乾脆了當地拒絕。

  雖然她現在穿成了一個富婆,但她依然堅持,沒必要的錢,絕不亂花。

  當然,她的「必要」標準,和常人的可能不太一樣就是了。

  不知是不是徐徒然的錯覺,在她拒絕「評估」後,客服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一些。好在最後這生意還是成了——客服問明了徐徒然現在所在的地區,要她帶上現金,去附近的小公園,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這種看著就該報警的交易方式未免令人想多。徐徒然倒是無所謂,徑自出去提錢,去公園。按照綁匪……不是,客服的要求將錢袋放入公園長椅下後,沒過多久,她就在另一條長椅下找到了自己購買的東西。

  那是一個銀色的箱子,摸上去的手感涼得驚人。徐徒然不敢在公共場合將箱子打開,直接提回了家,電梯裡遇到一對小夫妻,隨身帶著的貓包裡趴著一隻小布偶,一路都在沖那個銀色箱子哈氣。

  徐徒然有些心虛地將那箱子往身後藏了藏,好在那對夫妻只管自己說話,並沒在意她的這邊——聽他們的意思,這似乎是他們的第二隻貓。他們正在擔心家裡原有的「大寶」會不會因此不爽。

  不僅領養了「二寶」,還順便領養了三四五六寶的徐徒然:……

  電梯門打開,徐徒然回到自己房間,終於打開箱子。

  箱子內,是好幾個用銀色色紙紮好的包裹。徐徒然一個一個拆開核對:

  據說會在晚上狂長頭髮的布娃娃,有。

  據說會在夜深人靜時吹笛勾人魂魄的騎馬木偶套裝,有。

  據說會在將閱讀者拖入深淵的染血硬皮精裝大舊書,有。

  據說連通著雪鬼巢穴,能夠引來雪鬼怨靈的圓形手持鏡,有。

  據說殘留著可憎物的怨念(話說可憎物是什麼?徐徒然不明白),不管拍啥都能拍到女鬼的靈異拍立得,有。

  她購入的五個靈異物件,全在了。

  每一件拆封,都能聽到作死值響起的聲音,全部拆完,一共入手四十五點。平均一件十點不到,根據以往經驗,這個數值屬於安全範圍。

  徐徒然的手指從上面一件件摸過去,感到十分滿意。餘光忽然瞥見一大團陰影,轉頭一看,才發現那個從民宿跟過來的黑影不知何時已飄進了房間裡,正安靜站在角落,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這邊。

  不知為何,徐徒然腦袋裡忽然回響起了不久前在電梯裡聽到的對話。

  ——「誒老公你說,回去大寶看到我們把二寶放出來,會不會覺得不高興啊?」

  徐徒然:……

  看什麼看,不高興也是你自找的。

  她冷冷瞥了黑影一眼,轉頭將幾個靈異物件挨個兒擺上了床頭櫃。此時剛入夜不久,估計還不到這些東西活躍的時候,靈異物件們乖乖地任她擺弄。

  如果時間允許,徐徒然還蠻願意在它們身上再花些時間的。只可惜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忙——管家養兄給她推的人很靠譜,這才過去幾個小時,對方就已經挑好了幾套房子,就等著徐徒然做最後抉擇了。

  其中兩套在本地,兩套在隔壁市。最遠的一套在A城。幫她找房子的人很嚴謹,連房子作為「凶宅」的業績都專門拉了張表格給她,一眼望去,有多凶,怎麼個凶法,一目瞭然。

  徐徒然與對方聊過之後,才知道他其實是管家養兄的助理,平時要幫霸道總裁處理不知多少事務,這種事情,對他來說,算是習慣成自然。

  徐徒然嘆為觀止,隨即默默點開對方發來的圖片,感受了一陣後,指定了其中之一。

  【其他的都是假貨。】她認真回復,【我只要這套。】

  【……梅花公寓?】助理似乎想說什麼,「正在輸入」的標誌跳出幾次,【我能不能問一下,您為什麼會需要凶宅呢?】

  【我準備做自媒體,想做這方面的專題。】徐徒然理直氣壯地瞎扯,【梅花公寓挺好的。我要1501這一間。】

  助理發來的照片是三百六十度景觀圖。原本他介紹的實際是同層的1502,1501只是被順帶拍到的。沒想徐徒然慧眼識凶宅,一下就相中了1501這一套。

  助理:【……1501嗎?好的,我明白了。】

  助理:【不過請容許我提醒一句,梅花公寓作為網紅凶宅,在網上的風頭已經過去了。如果您真心想做相關節目的話,建議還是選擇其它的新晉凶宅比較好。】

  ……?

  網紅凶宅?

  徐徒然一怔。她方才挑房子純粹是根據氣息來挑的,網紅什麼的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匆匆向助理道了聲謝,她快速打開瀏覽器,輸入「梅花公寓」——下一秒,就被滿屏的詞條晃了眼睛。

  *

  F市梅花公寓。

  就像那助理說的——它還真的紅過。

  相關討論基本都集中在各種怪奇論壇中。最早的出鏡可以追溯到兩年前——當時警方爆出了一件震驚全國的惡性事件。一個變態殺人狂,在三月內接連殘殺六名路人,碎屍後還將部分「零件」藏在自己家中。後來更是喪心病狂地殺了自己久病纏身的妻子和兩個還在讀書的孩子。最終被警方逮捕,在獄中自殺身亡。

  警方在公佈消息時,隱去了一部分真實信息,也沒有提到凶手的住址。當時最大的怪談論壇內卻很快有人爆料,說凶手一家當時所住的,就是F市梅花公寓,還精確到了門牌號——1501。

  不過那個時候的論壇管理混亂,發出的帖子真假參半。再加上同時期在蹭變態殺人狂熱度的帖子還有不少,也就沒多少人把這個爆料當真。

  直到半年前,梅花公寓又出問題——一夥年輕人合租了公寓內的房子,居住不到一個月,接二連三的失蹤,到現在都沒找到任何線索。受害人的親戚上網求助,公開了他們當時所住的房子,正是梅花公寓的1502號。

  有好事人上網一搜,又翻出兩年前的舊帖。梅花公寓15樓一共就兩間屋,一間成了變態殺人狂的藏屍地,一間又爆發了神秘失蹤案,buff疊buff,直接把梅花公寓疊成了網紅凶宅。

  既然成了網紅,那蹭熱度的人自然就多了。僅這半年裡,就有不少網絡主播跑去梅花公寓,打著凶宅探險的旗號,潛入15樓的兩間房子。有的人還真拍到了些奇怪的東西,但更多的人,什麼都沒拍到。有的人被指出造假,有的人在視頻發布後才發現自己真的拍到了詭異身影……真真假假的東西混在一起,反而讓梅花公寓15樓的神秘色彩越來越重。

  最近一件與之相關的熱度事件,則發生在半個月前。一個小有名氣的直播團隊跑去拍攝這兩間屋子。拍攝過程中倒是沒出什麼事,問題是在拍攝後——整個團隊的人,都消失了。

  沒有預兆、沒有痕跡,真正意義上的人間蒸發,而且都是在一夜之間。

  毫無疑問,又有人將這件事與梅花公寓聯繫了起來,甚至有人信誓旦旦,說那個變態殺人狂的靈魂實際至今仍在梅花公寓裡游蕩,那個拍攝團隊,是被他的鬼魂一個個收走了。

  至於為什麼蹭熱度的主播這麼多,只有這個團隊出了事,這事兒沒人知道,也無從查證。總之在這件事情之後,那兩間房子的戶主就再也不肯將房子借給其他人拍攝了。

  ……當然,如果錢到位的話,租還是可以租的。

  徐徒然也不知道那位神通廣大的助理究竟是如何辦到的,她這邊才查完關於梅花公寓的資料,他那邊就發來信息,告知租房手續已經辦妥,徐徒然準備搬了和他說一聲就行,他會派車過來接的。

  徐徒然嘆為觀止。這就是小說中霸道總裁必備的萬能助理嗎?可以可以,長見識了。

  她搞事情不嫌事大,和對方約定了第二天下午就搬進去。助理應了一聲,順口問了句還有什麼需要,徐徒然想了想,還真就非常不要臉地發了個需求過去。

  【你有空的話,能不能再幫我蒐集些資料?主要是關於年輕女性猝死的案例。】徐徒然大言不慚,【這是一個非常值得關注的社會現象,我想做個專題。】

  別問。問就是正在替她還沒開通的自媒體號收集素材。

  作為一個成熟的助理,對方也確實沒問,只非常乾脆地應了下來。徐徒然感激不已,順手發過去一個大紅包。

  房子的事這就算定下來了,徐徒然起來抓緊時間整理了一陣行李便早早上床睡覺,暫時沒有去管那些靈異物品的心思——她直接將它們都在擺在了一起。臨睡前想了想,順手又在在床頭櫃的對面架了一台攝像機。

  她能感覺到,這些東西對她都不怎麼友好,換言之,它們都在「撲朔迷離」的影響範圍內。根據技能描述,這技能一次覆蓋的目標越多,對非人造成的神智影響也越深。

  徐徒然不知道六個非人算不算多,但她是真的好奇,這麼多靈異存在一起發瘋是個什麼場景。

  可惜的是,那個晚上,攝像機並沒有拍到什麼東西——或者說,是拍到了,但又被「塗」掉了。錄音視頻的中段有相當一段時間都糊滿了馬賽克,啥東西都看不出來。

  不過徐徒然知道,昨天晚上,肯定是發生了什麼的。

  最直觀的例子就是那個布娃娃的頭髮——它原本是梳著兩條羊角辮的,徐徒然一覺醒來,羊角辮卻變成了方便麵,胡亂散在娃娃的肩頭,甚至還帶著些卷兒,彷彿被什麼東西燙過了。

  那個據說藏著雪鬼的鏡子裂開了一條縫,徐徒然拿的時候沒注意,差點當場碎一地,還好她反應快,趕緊拿膠布給黏好了。那些小小的騎馬木偶也變得有些黯淡,眼角有些閃光,徐徒然用手摸了下,居然是濕的。

  徐徒然愣了。這是哭了還是怎麼的?

  至於她臨睡前用靈異拍立得拍下的一張照片,則是乾脆被撕成了碎片。而那本厚重的染血舊書,看著倒是沒什麼事。徐徒然將它拿起來往行李箱裡塞的時候才發現,書脊有些歪了。

  ……所以在我睡著的時候,你們到底做了些什麼?

  一夜酣睡到天明的徐徒然百思不得其解……那個叫「撲朔迷離」的技能,居然這麼猛的嗎?

  徐徒然震驚了。

  因為馬上就要搬家,她也無暇細管這些,只能將二三四五六寶囫圇塞進行李箱裡,直接一桿子拉走了事。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一時卻想不起來。直到準備出門了才意識到,她從起床到現在,都沒再見到那個從民宿一路跟出來的黑影。

  徐徒然還以為它是自己跑路回家了。轉頭在客廳裡轉了一圈,才終於在角落找到了蜷縮成一團的影子——相比起之前,這團黑影小了不少,就那麼安靜地縮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細長的手臂抱著曲起的雙腿,瞧上去竟有那麼幾分落寞。

  徐徒然:……

  恰在此時,打開的房門外,樓上那對新婚夫妻再次路過,丈夫的懷裡,還抱著一個蔫答答的橘貓。

  「看吧,我就說了。不能隨便往家裡接二寶。你看,大寶這就應激了不是?都吐脫相了。誒可憐的小乖乖。」妻子語帶埋怨地說著,順手擼了擼沒精打采的胖橘。

  胖橘配合地喵了一聲,聲音那叫一個可憐。

  徐徒然聽著兩人離去的腳步,視線又落在可憐縮在牆角的黑影上面。

  不是吧?這麼脆弱的嗎?拿出你在民宿裡殺天殺地的氣魄來啊!

  徐徒然感到有些麻煩了。她倒不在乎對方是不是應激。她只擔心萬一對方破罐破摔,不打算跟著她了咋辦?

  如果能自己回家找媽,那也就算了;就怕留在這屋子裡,以後禍害到其他人就糟糕了……

  「你要和我走嗎?」她想了想,盡可能平和地開口,「不和我走的話,我就打電話讓『業內人士』來抓你哦?」

  她說完,還故意抖了抖從靈異物品上拆下來的銀色包裝紙——鑑於她是在拆封後才收到作死值上漲的提示,徐徒然有理由相信,這東西對邪物,應當有一定的克製作用。

  果然,這話一出,便見縮小到只有孩童大小的黑影抽搐一下,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

  徐徒然見狀,暗暗鬆了口氣,下一秒,就見那黑影原地搖晃了一圈,腦袋直接撞上了旁邊的牆壁。

  徐徒然:……

  這、這是打算以死明志嗎?

  徐徒然傻了。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想多了。

  黑影撞了牆,但是沒什麼事。它晃了晃腦袋,似是有點懵,左腳拌右腳地往前走了兩步,一個搖晃,腦袋又往桌角磕了上去……

  徐徒然:……

  得,看明白了。

  這不是以死明志。可能只是單純地被養蠱養傻了。

  *

  同一時間。某辦公樓內。

  楊不棄正在和自己的頂頭上司扯皮,扯皮的重點,正是徐徒然。

  「我們需要這個女孩的資料。她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楊不棄雙眉緊鎖,「一團燈級的狂蹈之影分體正跟著她……我們不知道那東西會做出什麼事!」

  「我說了,我會提交申請的。」手機屏幕裡,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女士認真答道,「只是申請的審批,還有調取資料,肯定都需要時間……你知道的,我們不是官方組織,有些事必須注意……」

  「那……麻煩盡快,行嗎?」楊不棄克制地閉了閉眼,「那畢竟是一條人命。」

  他的眼睛裡有很深的疲憊。也難怪,他昨晚就睡了三個小時。

  主要還是為了徐徒然和狂蹈之影——收容狂蹈之影後,需要將它交還給仁心院,中間要填一系列的報告表格,因為此事涉及到對方組織的能力者,所需要的報告更加繁瑣。此外,作為帶隊能力者,他還要處理鐘斯嘉的屍首與殘存的能力……可以說是相當麻煩了。

  還有就是徐徒然。楊不棄為了找她,算是奔波了大半個晚上。他們本打算從民宿老闆入手,套出徐徒然的資料,沒想到這個民宿非常極其十分不正規,民宿老闆手上居然只有兩個聚會組織者的身份信息,他連這次與會者到底有幾人都不清楚……氣得楊不棄反手就撥打了舉報電話。

  沒辦法,他們只能從兩個聚會組織者下手。這倆聚會組織者,正好一男一女,因為負責和民宿老闆溝通的只有那個女孩,所以他們也只要到了她的電話號碼。誰想這女孩警惕心高得很,一聽說他們要打聽徐徒然,立刻要他們報工作單位和工號,還揚言要報警,完事還直接把楊不棄給拉黑了。

  楊不棄:……

  電話溝通不成,只能上門去問了。然而那男生的身份證上記錄的是舊地址,本人早已搬走,楊不棄撲了個空;至於那女孩兒,乾脆沒給開門。

  而且繼續威脅要報警。楊不棄就很無奈。

  正好同行的紅衣少女有蠱惑能力,楊不棄就琢磨著能不能讓她去蠱惑一下那女孩看看。紅衣少女聞言,卻是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可我的技能一天只能對一個人,用一次誒。」她指了指面前緊閉的房門,「裡面那女孩我見過。我當時就是從她手裡把桌游騙出來的,已經對她用過一次了。」

  楊不棄:…………

  行吧。

  無奈之下,他只能致電直屬領導,希望她動用特殊手段,盡快找到目前徐徒然的所在。

  「放心吧,我會盡快給你回復的。」看出他的焦急,上司給出保證,說完若有所思地望過來,「不過你應該知道,即使是燈級,也是無法直接傷害目標的……它們只能不斷動搖對方的神智,直至對方心理防線徹底瓦解的那一刻,才會真正出手。」

  「所以,你到底是在急什麼?」

  楊不棄:……

  急什麼?說實話,他也不是很明白。只是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不趕緊干涉的話,事情很可能會發展成他無法控制的局面……

  楊不棄短暫地沉默了一下。他不是一個喜歡撒謊的人,但在某些時候,為了達成目的,他覺得使用一些誇張的措辭也是有必要的。

  他咳了一聲,硬著頭皮開口:「只是單純地擔心罷了。畢竟那個徐徒然,她只是一個普通女孩子,無辜、弱小……」

  話未說完,就見紅衣妹子拿著個手機從他背後晃了過去,似是正在和人打電話:

  「誒對,我跟你說,那姑娘真的超猛!馬桶搋知道吧?她直接掄著就往那女鬼的身上砸哦!哐的一下!後來手腕脫臼,她眼都不眨,後面還說了一段超帥的話!她還成功坑了仁心院的一個能力者……誒,那傢伙不是好人啦……」

  楊不棄:……

  視頻內,上司的眉毛一挑,明顯露出幾分興趣:「她在說誰?」

  楊不棄垂死掙扎:「電視劇裡的仙女。」

  上司:「哪個電視劇裡的?還有仁心院?」

  楊不棄:……

  「具體情況您看了我的報告,應該就明白了。」他抬手捂臉,「總之,我覺得盡早干涉是必要的。」

  「行吧。放心,我會幫你催的。」上司點了點頭,話鋒忽然一轉,「對了,還有件事,需要你去處理一下。」

  楊不棄:?

  「F市,梅花公寓。」上司淡淡道,「那邊又有人失蹤了。」

  「那裡?」楊不棄皺眉,「怎麼會?我剛從那裡回來。」

  在前往民宿之前,他正好就在梅花公寓處理事故。那裡無端出現了一個域,困住了尚在公寓中的幾個居民,他廢了好大勁才突破進去,將人一一送出。

  他本應該留在那裡收尾的。想要將域完全收起,預計還得花上好幾個小時。但幾個仁心院的人忽然出現,說這本來是他們負責的事情——又正好楊不棄接到了民宿的事故報告,便將事情轉手交給他們,自己過來了。

  「當時那個域其實很虛弱了。仁心院的人又多,處理起來並不是什麼難事。」楊不棄不解。

  「那個域的確是被解決了。但生成域的可憎物,實際和梅花公寓過往事件無關。」上司道,「它只是偶然路過那裡,又正好被人逮到了而已。」

  「可仁心院的那幾名能力者並不知道這事。他們將可憎物制服後,當做梅花公寓系列事故的始作俑者提交。為了收集更多資料,他們進入了15樓。」

  楊不棄微微變了臉色:「然後他們就失蹤了?」

  「梅花公寓15樓的秘密,我們到現在都不清楚。」上司嘆了口氣,「仁心院那邊很生氣。他們認為你對此負有一定責任。」

  這並不是一個公平的說法。畢竟當時,是仁心院的人自己要求接手的——不過楊不棄只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我明白了。」默了一下,他認真點頭,「我立刻收拾東西,前往梅花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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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天降七寶

  F市,梅花公寓。

  時值下午四點整,烈日當空,公寓大堂內卻是一片昏暗清涼。徐徒然拖著行李箱走進大堂時,正撞上一戶人家忙著往外面貨車上搬東西,著急忙慌的表情,不像是要搬家,倒像是要逃命。

  貨車的車廂門尚未蓋嚴就呼啦一下開走了,整棟公寓一下變得安靜起來。

  安靜之中,又透著幾分死氣沉沉。

  大廳的一角,是公寓管理員的值班室,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正倚在值班室的小窗旁,與裡面的管理員說話。徐徒然拖著行李箱過去打了聲招呼,從管理員的手裡拿到了房間鑰匙——這是助理寄存在這兒的。租房合同是他出面搞定的,鑰匙自然也在他手裡。他今天有事趕不過來,只好託管理員轉交。

  「1501……是吧?」年邁的管理員費勁地確認了一遍,徐徒然點頭道謝,取過鑰匙。一旁的中年男人似是捕捉到了什麼關鍵詞,飛快地掃了她一眼。

  徐徒然視若無睹,拖著行李箱走向電梯。剛踏進去,便見那中年男人快步跟了過來。

  「抱歉等等,我也要上去……誒,謝謝。」他呼出口氣,望著面前緩緩閉合的電梯門,遲疑片刻,轉頭笑著開口:「你好,我是羅宇,住16樓。」

  徐徒然看他一眼,禮貌回應一句,兩人便算作打了招呼。

  電梯開始上移,老舊的機器發出刺耳的運轉聲。徐徒然注意到電梯內部貼著的一張紙——

  【本公寓每月十四、二十四號,需要對樓梯進行安全排查。請請勿在當天使用樓梯。請公寓住戶互相轉告提醒。】

  有點奇怪。徐徒然想道,只聽說過電梯要檢修不可使用的,倒頭一回聽說樓梯不讓用的。

  似是注意到她眼底的困惑,羅宇咳了一聲,開口解釋:「這個老早之前就有了,說是社區要求安排的。」

  徐徒然「哦」了一聲,目光仍黏在那張通知書上:「一個月查兩次,這也是夠嚴格的了。」

  羅宇笑了兩聲,沒再接話。過了片刻,才斟酌著再次開口:「說起來,你……怎麼會想到要住15樓的房呢?」

  他扯了扯嘴角:「你沒聽說嗎?關於15樓的那些事?」

  「請問你指的哪件?」徐徒然面不改色,「是說半年前的租戶陸續失蹤事件,還是半個月前的直播團隊集體人間蒸發?」

  「……都有。」羅宇似乎是沒想到她的態度居然如此坦然,反倒噎了一下,「不過要說傳言最多的,還是兩年前……」

  「兩年前的連環殺人犯事件?」徐徒然淡淡道,「略有耳聞。」

  她話說到這兒,忽然停住,似是不願再多談。倒是旁邊的羅宇,突然神秘兮兮地咳了一聲。

  「怎麼說呢,事情,確實就是你說的那些,但實際吧,也不止那些。」羅宇意味深長道,「這棟公寓因為那些事,搬走了不少人,但也有一些人,因此而搬了進來。什麼網紅、主播、想蹭熱度的、純粹好奇的……他們都是來『找刺激』的,你懂吧?」

  徐徒然「嗯」了一聲,表情沒什麼變化。羅宇觀察著她的神情,意有所指道:「那房子啊,人來來去去的。目前是說只有一個直播團隊失蹤了,但私下,誰清楚哦。」

  徐徒然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叔看你年紀小,所以才悄悄和你說一句。那些人的下場,實際都不太好——『找刺激』這種事啊,有些時候,就是『找死』。能撿回一條命就算不錯了。」

  語畢,他深深地看了徐徒然一眼:「小妹,做人首先得惜命啊。」

  徐徒然沒有回答,只回頭看了眼自己的拉桿行李箱。

  羅宇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輕輕笑起來:「你也別怪我多嘴。實在是你這箱子太惹眼了……我在網上看到過,這是大牌吧?一個就要小幾萬。叔看得出來,你肯定不是因為缺錢才住在這兒……」

  所以他才會特意過來「提點」一句。

  徐徒然淡淡「嗯」了聲,頓了頓,忽然開口:「聽你這意思,現在還留在這公寓裡的,不是因為缺錢,就是為了找刺激?」

  她倏然抬頭望過去,目光掃過對方手上的名貴腕錶和脖子上碧綠的翡翠牌,漂亮的眼睛裡透出幾分審視:「那大叔你住在這裡,又是為了什麼呢?」

  羅宇:「……」

  他張口乾笑兩聲,將胸前的翡翠玉牌往衣服裡藏了藏:「假的,都假的。玻璃做的。你叔窮著呢。」

  徐徒然:「哦。」

  她淡漠地轉過臉去,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羅宇表情頗不自在地站在旁邊,電梯內的氛圍,突然變得尷尬起來。

  所幸,沒過多久,這份尷尬就迎來了尾聲——「叮咚」一聲,十五樓到了。

  望著眼前緩緩打開的電梯門,羅宇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然而下一瞬,令他茫然不解的畫面出現了——

  只見徐徒然拖著行李箱,踏出電梯門。站立兩秒後,又退了回來。

  羅宇:?

  「妹子,你幹嘛呢?」他掃了眼電梯上方的樓層提示,心中忽然騰起些心虛,「十五層,到了呀。」

  「?」徐徒然偏了偏頭,說出的話卻讓他一怔,「這裡,真是十五層?」

  「當然是十五層啊。」他摸了摸鼻子,「電梯不都顯示十五樓……」

  徐徒然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電梯上方的顯示,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好吧,那應該就是了。」

  她再次拖著行李箱走出去,走到一半,忽然回頭:「對了,順便請問一下,我樓下那家,這會兒有人嗎?」

  她等等要去整理房子,怕吵到人家。最好是去打聲招呼。

  羅宇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十三……十三,還有十四樓,都已經搬空了,沒住人。」

  「那就好。」徐徒然似是笑了一下,這才拖著行李箱往外走去。

  電梯門再次合起。透過門的縫隙,羅宇一直關注著她的身影,直到確認她進門,方真正鬆了口氣。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羅宇接通電話,抬手揉了揉眉心:

  「喂,洛哥?不好意思,我剛上樓了……對,又有人搬進來了,我來『提點』一下……」

  「還能是誰,又一個來找事的小姑娘。吃飽撐的沒事幹,過來凶宅探險……我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閒的。還能為啥,不知死活唄。」

  「嗯,對,沒讓她上十五樓……沒事,這事兒我能處理好的。」

  羅宇微微挑眉,原本溫和的面目上忽然覆上了一層狠厲。

  「她不就是想來找刺激嗎?那今天晚上,就給她來點刺激的。保管讓她明天就滾。放心,不耽誤事。」

  *

  同一時間,另一邊。

  徐徒然提著行李箱,在自己的新房子裡左顧右盼,若有所思。

  很奇怪——她不解地想道,怎麼到現在都還沒點提示的?

  不管是從電梯進入十五層也好,還是開門進入1501也好,她始終都沒有接收到作死值上漲的提示。這也太奇怪了。

  至於這間房子……徐徒然沿著客廳走了一圈,伸手往桌子上一抹。看著確實和自己在圖片上看到的差不多。房子內部也確實存在著一些異樣的氣息,然而比起照片上的,卻似乎要弱很多……

  徐徒然沉默了。

  不是吧不是吧?這年頭,難道連凶宅都要搞虛假營銷了嗎?這算什麼?圖片僅供參考?

  徐徒然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來都來了,總不好再立刻搬回去——再說她找凶宅,本也只是為了更大地發揮「撲朔迷離」的效用外加掙點作死值,對方凶得不到位,這倒也不算什麼大問題。

  徐徒然收拾好心情,當即開始收拾屋子。客廳內此時正放著不少包裹,全是助理之前幫她採購好後,提前放過來的。從床上用品到組裝家具,一應俱全。

  他本打算專門僱人來幫徐徒然完成打掃和家具佈置的。不過徐徒然不太喜歡這樣,便拒了,這會兒一個人吭哧吭哧地收拾起來,動作還挺熟練。

  被她一路拖來的行李箱,此時正隨意地橫在地上。密碼鎖自動彈開,一團黑色影子暈暈乎乎地從裡面爬出來,彷彿醉酒般原地轉了兩個圈,腦袋直直戳到了牆上。

  徐徒然只當沒看到,自顧自地抱著助理買的全新蠶絲被縟從它旁邊走過。黑影注意到徐徒然的身影,似是終於想起來自己是來幹嘛的了,本能地跟了過去,跟到一半,腳下又一個趔趄,整個影子摔成一團,滾到了窗戶邊上。

  窗戶是半開的,通風。徐徒然正在擦床板,轉頭看到黑影靠在窗邊,還以為它是想跑,眉頭一皺,猛地提高聲音:「想幹嘛去?回來!」

  那黑影被她嚇了一跳,暈乎乎地爬起來。總算它的尊嚴還在,沒當真回到徐徒然旁邊,自己原地轉了幾圈,找了個陰涼昏暗的小角落,抱著膝蓋,逐漸消失了。

  徐徒然:……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的技能。自從二三四五六寶來了之後,這個黑影的行為,就越來越智障了。

  徐徒然搖了搖頭,走過去將窗戶關上,順便探頭朝下看了看——方才說話的聲音有些大,她有些擔心聲音順著窗戶飄出去,引人誤會。

  好在樓下的陽台是封閉的。她想起羅宇曾說過,十三十四層都沒住人,這才放下了心,將腦袋又縮了回去。

  窗戶被啪地關上。幾乎是同一時間,樓下的陽台窗戶,被用力推開。

  楊不棄探頭向外面望著,神情略顯驚疑。

  他面上還帶著幾分睏倦——他從接到通知後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梅花公寓,住進了仁心院騰給他的房間,原本正在補眠。

  補著補著,卻忽然感到一股來自邪物的寒意,本能地就給驚醒了。

  不過很奇怪……那寒意稍縱即逝,這會兒卻又一點都感受不到了。

  他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在大驚小怪。據他所知,這公寓已經被仁心院盤下了不少房子,經常有仁心院的能力者在公寓內巡視搜查。而他們那邊,又向來喜歡將弱小的可憎物當做道具使用……

  或許方才自己感受到的氣息,正是來自某一個仁心院的「道具」也說不定。

  楊不棄暗自思忖著,最終還是因為太過疲憊,又一頭倒回了硬梆梆的、只簡單鋪了層麻將席的床板之上。

  *

  當晚,凌晨兩點。

  徐徒然獨自收拾了一下午外加大半個晚上,疲憊得很,睡得正熟。

  她的房門外,不知何時已多出了一個人影,正面無表情地望著面前緊閉的防盜門。

  相比起下午所見,此時的防盜門上多了一個八卦形狀的貼紙,大剌剌地佔據了近三分之一個門板,中間還被挖了個洞,露出圓圓的貓眼。

  羅宇望著這種不倫不類的裝扮,當場冷笑出聲。

  都已經入住了凶宅,還要往門上貼這種東西,真不知是該說葉公好龍,還是又當又立。

  他搖了搖頭,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大約巴掌大的娃娃,後退一步,將娃娃貼著門板放到了地上。

  「和之前的要求一樣。把住在這屋裡的人嚇走。」羅宇冷冷道,「別真的傷人性命。下手有點輕重。別的任你發揮。」

  被他放在地上那娃娃,身上一套兒童西裝,臉上兩坨高原紅,笑容燦爛又詭異。

  塑膠做的脖子轉動了一下,他望著羅宇,笑眯眯道:「撈一點血肉吃,也可以嗎?」

  「隨你。別鬧出事來就行。」羅宇不耐煩道。

  娃娃嘻嘻一笑,兩隻小手抱在門板上,身體忽然化為了一股黑煙——下一秒,黑煙再度聚攏,他人已經出現在了房子內。

  娃娃手腳並用,熟門熟路地朝主臥室走去。待摸到主臥門口,卻沒急著進去,而是摘下自己的一顆眼球,從門縫下滾了進去。

  眼珠子借著慣性滾了幾圈,最終停在了床頭的斜前方。

  眼珠轉動著,努力觀察起臥室內的情況。不知為何,以往非常清晰的視野,這會兒卻顯得有些霧濛濛的,整個眼球也有些難受。

  娃娃沒有多想,只當是自己的眼珠沾了灰,正想將它收回。忽然注意到床頭櫃上立著幾個古怪的影子,不由一怔,好奇地湊了上去。

  一縷月光從窗口投進,照亮了擺在床頭櫃上的東西。

  一個布娃娃——體型是他的兩倍,一頭瀑布般的黑髮。

  此外還有一面鏡子、一本書、一套小木偶,還有一個照相機,照相機上放著一張照片。

  ……眼珠子不會說話。但眼前的這些東西讓它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妙。就在此時,原本安靜的床頭櫃上,忽然傳來了細微的響動。

  布娃娃的頭髮有生命般開始生長,蒼白的臉上露出瘆人的微笑;騎馬的小木偶們眼中亮起綠油油的光芒,將笛子放到了自己的唇邊,細細的枝條從笛子中伸出,直直扎進他們的嘴唇,他們卻像感受不到痛,臉上盡是痴迷與瘋狂。

  沾血的舊書自行翻開,一隻沒有皮膚的人手從書頁間探出,赤色的血肉觸目驚心;破碎的鏡面上,忽然覆蓋上一層冰冷的霧氣,鏡子內部,一個白色的影子正在越靠越近。

  放在拍立得上的相片自行飄落在地,一個長髮遮面的扭曲身影從照片裡爬了出來。她努力朝著床邊爬去,翻起赤紅的眼睛,蹼狀的手掌直直朝著床上熟睡的徐徒然伸去——

  下一秒,她就被打了。

  一叢黑色的頭髮狠狠抽在她手臂上。布娃娃眼光冰冷地看了過來,看向她的身影像是在看一個垃圾。

  「你算……老幾……」布娃娃動著嘴唇,艱難地擠出詞句,話未說完,忽然被人摁著後腦勺,用力拍到了桌子上。

  摁它的是從書裡探出來的那隻鬼手。它似乎並未注意到自己拍到了什麼,只胡亂地四處抓著,想找什麼東西借力,好繼續往外爬。

  布娃娃卻是怒了,黑色的頭髮朝著鬼手捲去,掙得自由的同時順手將那幾個木雕掀翻在地。木雕們罵罵咧咧地互相攙扶著站起來,也沒什麼心情繼續擺什麼瘋狂表情了,朝著布娃娃發起了集體衝鋒,途中毫不留情地從破碎的鏡面上踩過,硬是將即將浮出鏡面的白色影子又給踩了回去……

  「幹……你……爹……」被衝翻的布娃娃沒忍住罵出了聲。從相片中爬出的女鬼見沒人顧及自己,試探著再次朝徐徒然伸出手去,手還沒靠近,再次被布娃娃的黑髮一擊拍開——同樣被一擊拍開的還有一旁的舊書。厚重的書頁被強行合上,又被木雕們聯合往外推開了十幾釐米,不偏不倚,正好滑到破碎的鏡子上,蓋住了一半的鏡面。

  好不容易,終於再次飄到鏡子邊沿的白色影子:「……」

  它委屈地敲打起鏡面,想要那個壓在鏡子上的東西挪開大屁股墩。剛敲沒兩下,舊書再次自行翻開,將另一半鏡面也蓋得嚴嚴實實。沒有皮膚的大手又一次從書頁中伸出,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沖著空氣比出一個憤怒的中指。

  這個充滿挑釁的動作引起了布娃娃和木偶們的同仇敵愾。下一瞬,便見它們朝著那隻血肉大手齊齊衝了過去。

  場面一時非常混亂。

  混亂之中,又透著幾分震撼。

  ……看得門外那個小娃娃都傻了。

  這特麼是我不用錢就能看的東西嗎?

  我是不是應該先跑路比較好?

  小娃娃渾身僵直,下意識地就想先召回自己的眼珠。

  就在此時,忽聽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是從眼珠後方傳來的。

  娃娃愣了。後知後覺地控著眼珠往後轉了半個圈,正見一團人形的黑影,正在後方悄悄舒展,駭人的氣息撲面而來。

  ……!

  娃娃傻了。眼珠也傻了。眼珠反應慢半拍地開始滾動,還沒滾出多遠,就被黑影用兩個指頭捏了回來。

  跟著,就見它認認真真地將眼珠在面前放好。

  自己俯下身子,中指與拇指抵在一起,對準塑料眼珠,用力一彈——

  塑料製的眼球立刻骨碌碌地朝前滾去。那娃娃和他的眼珠不能相隔太遠,眼珠滾遠,連帶著他本人也不由自主地往房間裡撲去,撲通一聲,整個兒摔進了臥室裡。

  正撕得火熱的一眾非人齊齊轉頭,寒氣森森的目光掃過來,彷彿冰錐,直刺骨髓。

  那種撲面而來的壓力幾乎把娃娃給嚇軟了。他艱難地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的西裝褲:「你們繼續,不用理我。我先回去……」

  誒,等等。

  我要回哪兒去來著?

  話說回來,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麼來著?

  面前那些是什麼東西啊?它們為什麼這麼瞪我?它們憑什麼瞪我?個子大很了不起嗎?我的眼珠為什麼在那裡?誰拿過去的?

  意識變得迷迷糊糊,各種莫名其妙的想法在他腦子裡旋轉著,最終化為了一聲奶聲奶氣的挑釁:

  「看什麼看?不爽打我啊?」

  正撕打成一團的血肉大手與木雕們:「……」

  「弄……它……」布娃娃發出嘶嘶的怒吼,黑色的長髮在黑暗中瘋狂舞動。

  床上——似是被這一聲吵到,徐徒然在睡夢中皺了皺眉,不耐煩地翻了個身,拉起輕薄柔軟的被子,將自己的腦袋蓋得嚴嚴實實。

  呼吸很快就恢復了綿長,睡得那叫一個香。

  *

  第二天一早。

  望著歪倒一桌子的靈異物品,徐徒然微微挑了挑眉。

  「你們昨天可夠激烈的啊。」她說著,從地上撿起一縷黑色的頭髮,放回布娃娃身邊,目光一轉,忽然「誒」了一聲。

  「怎麼還多了一個。」她饒有興趣地擺弄著那個從未見過的西裝男娃娃,目光落在布偶身上,「你兒子?」

  布娃娃:……

  放你大爺的屁。

  徐徒然樂了。養蠱養著養著還能養多一個,這她也是沒想到的。不過這孩子似乎不太行——徐徒然撿起它時,只漲了兩點作死值,其他人的一半都還不到。

  徐徒然當然不知道這是因為這崽子昨晚被圍毆了一頓,這會兒半條命都快沒了。她研究了片刻,將那娃娃放在了布偶旁邊,轉頭打開關了一夜的手機,又「咦」了一聲。

  她的手機上多出了一段視頻。是從門口的智能貓眼那兒同步過來。

  那智能貓眼也是助理給買的,同樣購入的還有一張八卦貼紙。用助理的話說,這叫防盜防鬼兩手抓。

  徐徒然不忍拂他的好意,所以把兩個東西都裝上了。因為八卦貼紙會覆蓋掉智能貓眼,她只能在中間挖了個小洞,這也導致那個智能貓眼很不明顯,從外面一眼望去,估計和普通貓眼差不多。

  那個智能貓眼和徐徒然的手機相連。在捕捉到可疑對象時,會自動錄像,並同步到她的手機上。

  她點開視頻,首先看到的,就是羅宇那張掛著冷笑的臉。

  再然後,她就看到對方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東西——

  徐徒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視線再次落在那西裝男娃娃身上。

  「原來如此。」她輕輕笑了下,「原來不是小兒子,是個小刺客。」

  「那你知道刺客這種職業,一旦被抓到,會發生什麼嗎?」

  她用指頭拍了拍那娃娃的腦袋,臉上的笑容很和善。後者一個激靈,不知為何,竟有了種顫抖的衝動。

  那個把我派進來的該死的人類呢——他在心裡叫得宛如一隻尖叫雞。

  快點來撈我出去啊啊啊!

  *

  同一時間,徐徒然樓下。

  楊不棄一邊刷牙,一邊接通了來自上司的電話。

  上司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反饋一下楊不棄提交的報告,順便告知徐徒然的所在。楊不棄急著進入後半部分,前半截都只在心不在焉「嗯嗯嗯」,目光無意識地往窗外一瞥,忽然就「嗯」不下去了。

  「楊不棄?」察覺到他突然的沉默,上司皺了皺眉,「你怎麼了?」

  「沒……沒事。」楊不棄的聲音似是有些古怪,「張姐你之前說,已經找到了徐徒然的所在……」

  「嗯,對。」上司點了點頭,「說來也巧。她現在——」

  「不會就在梅花公寓吧?」

  楊不棄下意識地接口。

  上司一驚:「你怎麼知道?你見到她了?」

  「……還沒。」楊不棄說著,目光落在窗外那個用繩索吊著脖子,正不住搖晃的西裝男娃娃身上。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那是一個可憎物。目測螢級左右。

  其次可以肯定,這東西是被上一層樓的人,用繩子垂放下來的。

  盡管對方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楊不棄分明能感覺到,他的臉上寫滿了「救命」。

  「我猜的。」

  默了片刻,楊不棄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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