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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祝你平安~哈啊祝你平安~
徐徒然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混亂之徑。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估摸著可能是昏迷時又做了個夢;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現在的狀態——
和之前不同。過去的她,每次「登入」,都是站在那條幽深小路上的。然而此刻的她,卻浮在空中。
……準確來說,應該是被什麼東西「托」著,飛在空中。
徐徒然後知後覺地摸了摸下方,摸到了一片光滑濕潤的東西,還帶著一些弧度,表面是一層細密的魚鱗。
那是一條魚。
現在的她,坐在一條魚上,浮在「混亂之徑」的上空。她的下方,是一點躍動的光芒——徐徒然記得這光芒。她上一次來「混亂之徑」時,正是因為觸碰到了那點光芒,才成功升上了混亂的「燭」級。
……問題是,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為什麼會飄在這兒?她坐著的這個又是什麼?她接下去又該幹嘛?
該……前進嗎?
——彷彿是被按下了什麼開關。就在「前進」這個想法出現在徐徒然腦海中的那一刻,她身下的那條魚忽然動了起來,柔軟的胸鰭在黑夜中舒展,長尾一擺,猛然向下一個俯衝——
緊跟著懸在小徑的上方,開始快速朝前游動起來。
天知道,徐徒然都傻了。
小徑上依舊擠著很多的透明人影,摩肩接踵,碌碌前行。徐徒然騎著魚從他們頭頂擦過,轉眼就將大批的人甩在了身後——宛如一個牛氣哄哄的氪金玩家。
……別說,這感覺是挺牛的。
最初的錯愕過去,徐徒然逐漸適應起來,甚至還有幾分樂在其中。雖然心中仍有問號,但——管他呢,來都來了。
徐徒然就那樣放鬆地坐在魚背上,看著它一路往前。
以光點的位置為起點,不知游了多久,他們的面前出現了一扇鐵藝大門——門後有怪物在虎視眈眈,他們才一靠近,尖銳的爪子立刻從鐵門的縫隙間刺了出來,如鉤的指甲上滿是斑斑的乾涸血漬。
那條大魚卻是毫不畏懼,一聲長嘯將怪物逼開,撞開大門,直接衝了過去——門在他們通過後又迅速關閉,徐徒然茫然轉頭,發現那怪物沒再管他們,而是繼續守在門口,去阻攔下一個靠近的人。
就像一個忠實的門衛。
她懵了兩秒,又將目光轉回前方。眼前的小徑變得更為崎嶇,與她一起趕路的人影也變得更少。整個氛圍給人的感覺卻愈發淒冷陰森,兩旁的影林間,隱隱有奇怪的呼喚傳出。
徐徒然好奇地四下張望,那條魚則是片刻不停。又往前游了一陣,又一簇光團出現在徐徒然面前——這簇光團更大、更明亮。光是看著就能感到溫暖。魚載著徐徒然上前,她本能地伸出手去,指尖從光團上擦過。
……這是「燈」。
盡管腦中沒有接收到任何提示,她還是自然而然地意識到了這點。
這條魚帶著她,從「燭」的領域,一直跨越到了「燈」的領域。還幫她觸摸到了代表「燈」的光團。
而它還在往前。徐徒然抬頭,看到不遠處又一扇鐵藝大門影影綽綽的浮現——如果她猜的沒錯,穿過那扇門,應該就是「炬」的領域……
就在此時,那魚忽然劇烈地抖了一下。
徐徒然:「……?」
「喂?喂?你沒事吧你——誒誒!」
話音未落,那魚忽然發狂般斜竄向上空,又搖頭擺尾地一陣撲騰。徐徒然原本就是乾坐在上面,手上沒有任何工具,它一搖晃,徐徒然幾乎是瞬間就從那光滑的魚背上滑落下來,重重往往下摔去——
在身體落地的瞬間,徐徒然清晰地聽到了「喀啦」兩聲。
下一秒,她就猛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一個熟悉的人。
「菲菲……」她下意識開口,說完了才感到不對。
怎麼菲菲下面是楊不棄的臉??
奇奇怪怪的……我這還是在做夢嗎?
「……」楊不棄顯然有些無語,但這會兒時間緊急,他也沒空多說什麼,只不住用手蓋著徐徒然額頭,緊張道,「你再看看?認得我是誰嗎?你腦子還清楚嗎?你額頭好燙……」
徐徒然:「……」
她張口想要說話,腦子卻是一片暈暈乎乎,只顛三倒四道:「我剛剛,從上面摔下來……我腿斷了……」
「腿?」楊不棄立刻摸了摸她的膝蓋,「沒事啊,你腿沒事……徐徒然?徐徒然?!」
話未說完,就見徐徒然腦袋往旁邊一耷拉,又睡了過去。
楊不棄:……!
他緊張地拍拍徐徒然的臉,怎麼也沒法把人再度弄醒。房門被推開,蒲晗慘白著一張臉,出現在門口。
「什麼情況?才到樓梯口就聽見你鬼吼鬼叫……」
「她情況不太對。」楊不棄眼神微沉,「這域什麼時候結束?」
「快了。再過二三十秒吧。」蒲晗道,右手舉起了那個銀色的封印盒,「畢竟正主已經被困住了。接下去,只要等殘留的影響散去就行。」
「怎麼還要這麼久。」楊不棄閉眼,繼續試著喚醒徐徒然。
他們成功封印鬼屋71號的本體,也才不久之前的事——就像之前計劃的一樣,在完成封印盒的充能準備後,將鬼屋71號吸引至時間片段中,關門打狗。
因為徐徒然不在,吸引71號本體的事只能交由蒲晗來操作,還好作為一個輝級,還是一個精神相當脆弱的全知輝級,他對71號的吸引力實際比徐徒然更強,整套流程算是有驚無險。
在71號本體被壓進封印盒的第一時間,地下室的時空片段便層層碎裂。然而整個域的崩塌,卻還需一定時間。楊不棄立刻動身,滿屋子地找起徐徒然,好不容易摸到書房,一進門就見她血刺呼啦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魂都差點飛出去。
更重要的是,她明明已經吃了藥,自己還「治療」了這麼久……卻一點清醒的跡象都沒有。
楊不棄越發焦急,門口蒲晗見勢不對,也搖晃著進來看了眼,在看到徐徒然畫在地面與櫃子上的一套符文後,臉色微微一變。
代表著「壓制」的符文上,有一顆乾癟的黃色眼珠。蒲晗盯著看了一會兒,意有所指道:「說起來,我剛才與那大魚正面剛的時候就覺得有點不對了……」
楊不棄:?
「它的力量不完全。似乎在和我們交手前,就已經被削弱了一部分——不過整個過程也不會那麼順利。」
蒲晗說著,笑了下:「還挺奇怪的,是吧?」
「……」楊不棄心中一跳,明知徒勞,卻還是挪動身體,一手撐在了徐徒然身後的櫃子上——正好擋住那枚轉換符文。
「你……『看到』了什麼?」他略一遲疑,低聲道。
「我現在很虛弱,什麼都看不到。」蒲晗幽幽道,「而且我『看到』什麼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能不能看到。」
說完,他疲憊地靠牆坐下,閉眼似在休息。一旁楊不棄思索片刻,下定決心般伸手,將徐徒然從地上抱了起來,小心地放在了旁邊的乾淨沙發上,旋即割破了手,沾著血,在徐徒然畫過的符文上飛快塗抹起來。
*
就像蒲晗說的,沒過多久,整個域都開始崩毀——楊不棄將昏迷的徐徒然背在背上,拖著虛軟的蒲晗去了二樓,帶走了仍在昏睡中的徐家養兄,中途還順路將徐徒然放在屋內的幾個靈異物品全部打包藏好。好不容易,一路拖家帶口大包小包地出了大門,放眼一望,門外正是一片陽光清澈,明日高懸。
回頭一看,正見門牌上的數字自動剝落,露出下方的真實編號——132號。
……後來楊不棄才知道,徐徒然住的這套房子,估計早在她入住之前,就已經被鬼屋71號給寄生了。
它不知為何,悄然降臨在這套民居中,將自己的「域」與之重合,並逐漸控制了在房子裡活動的徐家哥哥。
不過它的直接控制僅限於房屋之內,一旦離開房門,被控制者依然是自由的,只是關於房子的記憶會被扭曲與合理化。徐徒然距離被控制,實際只差一點,還好她及時察覺了這怪物的存在,又割斷了後頸處的線。
徐徒然的養兄被送到了醫院裡。因為楊不棄提前替他處理過,所以沒出什麼大礙。事後有專人去醫院做了善後工作,在確認他沒受到污染後,便直接給他做了催眠,以免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對——專人。
抓回鬼屋71號畢竟是大事,還動用了一個高級的封印盒。域在正式運轉後,也吸引來了周邊能力者的注意。他們出來時,外面還有一隊人正在緊張觀測。
這事他們瞞不住,也沒法瞞。可無論如何,有些事是絕不能讓外人知道的。
蒲晗知道楊不棄不喜歡撒謊,便包攬了所有的解釋工作,只說是菲菲喜歡徐徒然,他便趁著假期帶菲菲去找她玩,中途還約了楊不棄——結果到那兒後,意外發現了鬼屋71號的蹤跡。徐徒然因為有「白雪公主」的素質,順利迷倒了71號,削弱了它的攻擊性,為他們爭取了行動時間。
按照計劃,楊不棄在外引開鬼屋71號,他和徐徒然則趁機進入時間片段,給封印盒完成充能,最後引來71號,完成封印。
因此,房間裡的符文都是楊不棄畫下的,且只畫了大量的防禦符文。橫豎慈濟院也不會真的去查血跡,能給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就行。
當然,他還特意抹掉了所有關於召喚邪物的部分,只說那些邪物是自己出現的,他們順手撿來就用——畢竟召喚邪物這種事,說了肯定會很麻煩。徐徒然還在昏迷中就算了,他本人絕對免不了又是一頓思想道德教育。
至於徐徒然的那支筆仙之筆,以及一干靈異物品。蒲晗則是提都沒提。楊不棄提前將它們轉移到了自己住處,又用自己道具覆蓋了相關氣息,因此也順利瞞了過去,躲過了事後的現場檢查。
換做以往,楊不棄對這種極度不誠實的表現,絕對不會如此配合,就算要做,起碼也得思想鬥爭一陣子。然而這回,他卻是一點抗拒都沒有,蒲晗說什麼只管悶頭照做。事情解決完了就去病房看看徐徒然。
所有收尾工作其實很快,加起來不到兩天。而令楊不棄憂心的是,在這幾十個小時裡,徐徒然一直沒有個真正清醒的時候。
她被安置在了慈濟院內部的病房內。有時會發燒,但熱度很快就會退下去。偶爾會醒過來,說兩句胡話,很快又閉上眼。
楊不棄仔細辨認過她說的話。她翻來覆去的,不是在說「腿好痛」,就是說「我要過去」。
沒人看出這究竟是個什麼情況。楊不棄心裡有猜測,卻不敢提,只能時不時過去,用自己的能力給她治療一下,希望能派上點用場。
這天探望結束,他離開病房時,正好撞見蒲晗從走廊的另一頭過來。兩人對上目光,蒲晗不著痕跡地遞了個眼色,越過楊不棄往前走去。楊不棄略一遲疑,轉身跟上,一直跟到了走廊的深處。
蒲晗四下張望,確定附近沒人也沒監控,方道:「還沒醒啊?」
「嗯。」楊不棄抿唇,「你知道這到底什麼情況嗎?」
「之前不確定。現在大概明白了。」蒲晗呼出口氣,懶洋洋地靠在牆上,「你其實心裡也有數吧?當時她那狀態,還有那些符文……」
楊不棄:「……」
他移開目光,沒有說話。
他其實也只是有點猜測而已——雖然不太可能,但當時徐徒然人靠在轉換符文上,而符文陣中,又有鬼屋71號的部件。在他趕過去時,整個符文陣都在運轉中,那顆黃色眼珠都癟了……
徐徒然畫的是一整套符文組。壓制、禁錮、防禦、吸收……最後的轉換符文,起到的正是能量轉換的作用。除了徐徒然「吸收」了那顆眼珠,楊不棄想不出別的解釋。
也因為這點,他對徐徒然昏迷的真相保持了沉默。他很清楚,比起徐徒然的安危,上頭人的重點肯定會偏到「她吸收了鬼屋71號的能量」這點上。五年前那次事故的影響猶在,現在組織的風格更偏向保守,這種聳人聽聞的事,他們知道了不定會做出怎樣的應對。
更何況,他在生命傾向上,實際已經有炬級。目前這個傾向上比他高的人都不在組織內。蒲晗在全知上更是封頂。既然他倆現在都還沒有發現,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他這段時間,不僅是在觀察徐徒然的狀態,也是在等蒲晗的答復。所幸,這回蒲晗總算沒再當謎語人了——
「她這種事,其實我做過。」他對楊不棄道,「還記得我五年前瘋狂跳級的事嗎?和她用的差不多是一個辦法。」
楊不棄:……
雖然我一直希望你說話能夠直接點,但你這是不是有些直接過頭了?
楊不棄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的意思是,你也吸收了那些……某些,可憎物的……」
「能量。」蒲晗接口,「對。不過我當時用的符文比她要精細很多,吸收和轉換的部分全是改良過的,中間還加了好幾個淨化的步驟……」
難怪從沒找到關於這事的任何資料。楊不棄默默想到,這種升級方法,確實是在高層們的雷點上瘋狂蹦迪。
他又想起來一件事:「那你之後還病了一年……」
「副作用。」蒲晗道,「還好我們這回將71號弄走得很及時,徐徒然應該沒吸收到太多……不過不管怎樣,她這會兒多半很不好受就是了。」
楊不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我聽到她說,腿疼。可她的腿實際沒有任何問題……」
「她說的不是現實中的腿。」蒲晗好笑地看他一眼,想了想,轉而問道,「你還記得,你夢裡升級的那個地方,是什麼樣的嗎?」
楊不棄一怔,沉默片刻,道:「一般來說,我是不該記得的。」
「也就是說,你實際記得。」蒲晗聳肩,「巧了,其實我也是。」
他轉身用手指在玻璃窗上劃了起來:「每一個傾向,都有一個獨立的『服務器』。每個服務器,都分為螢燭燈炬輝等若干區域……每個區域中,都有門隔開,也就是說,除了初始的『螢』外,其他區域,都有前後兩扇門。」
「而每個區域內,又各自有一團光……進入新區域,找到這團光,並觸摸它。也就完成了通常意義上所說的『升級』。」
「通常意義?」楊不棄蹙眉,「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這個說法其實很片面。」蒲晗不客氣道,「你接觸過游戲裡的段位機制嗎?每個大段位裡,都還有若干小段位……這裡沒分那麼細,但實際也差不多。」
「打個比方,我現在處在『燈』級的領域內,並接觸到了光團,升為了『燈』級。但這實際只是起點——我必須繼續往下走,找到那扇通往『炬』的門,並推開它。才算成為了完整的『燈』級。才有資格去探索接下去的等級。」
「這也是為什麼,有的人,明明是同樣的等級,表現出的實力卻相差很大。」蒲晗最後總結道,「他們的差距,實際就差在從『光團』到『後門』這段路。越靠近門的越強。已經推開門的,比推不開門的強。」
楊不棄默默消化著這段內容,似是明白了什麼,若有所思地看向蒲晗:「那你……」
「我當時,彷彿氪了金一樣,從燈級的區域直接飛到了輝級區域。」蒲晗誠實道,「可就在我觸碰到象徵輝級的光團後,我摔了下來,摔成了一灘泥。」
「啊?」楊不棄一愣。「什麼?」
「你沒聽錯,就是一灘泥。而且是還保有意識的泥。」蒲晗聳肩,「你應該也見過我病著的樣子吧?實際上,那段時間,我只要一睡著,就會回到那條升級的路上……像灘爛肉一樣趴在路邊,痛得動都動不了。」
「現在想想,這應該算是一種懲罰機制吧。對人投機取巧的懲罰。」
「可我知道,我必須得動——我不能一直趴在那兒。一旦放棄我就真的完了。菲菲也完了。我必須找到那扇門,爬過去,推開它……」
楊不棄眼神沉了下去,頓了兩秒,問道:「那你現在呢?完成了真正的升級沒有?」
「坦白講,沒有。」蒲晗苦笑,「我爬啊爬,爬了快一年,總算是爬到了那扇門前。可我推不開那扇門,怎麼都推不開……」
也因此,在那個關於升級的夢中空間裡。他依舊是一團爛糟血肉的淒慘狀態。
好消息是,隨著他不斷靠近大門,他身體的痛楚在逐漸消去。甚至能很有經驗地蠕動,速度與扇貝不相上下。
在他觸碰到那扇門的時候,他也徹底清醒了過來。雖然依舊是個病秧子,但好歹能跑能跳能罵人。
「說起來,真的得謝謝你。」蒲晗最後道,「你那時候的治療,其實有效果……起碼讓我沒那麼痛了。」
楊不棄沉吟著點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也謝謝你,願意和我說這些。」
他能猜到,不管是蒲晗升級的真相,還是他在升級夢境中的遭遇,對蒲晗本人來說,都是相當糟糕的回憶。
按照他的性格,是絕對不會願意對其他人說這些的——然而現在,他全告訴了自己。
他知道自己是在擔心徐徒然的情況,所以才將這些事又搬出來……雖然老實說,聽他說完自己反而更擔心了,但不管怎樣,蒲晗肯定是好意……
「你別想太多。我只是怕你沉不住氣,向上頭報告徐徒然的事。先給你透個底,好讓你心裡有數。」似是看出來他在想什麼,蒲晗淡漠聳肩,「如果我預估得沒錯,她這次醒來,得有燈級,還是燈級的頂格——你想想,這升級速度,什麼概念?」
頂格燈級,從等級上已經打敗慈濟院大半的人了。
楊不棄本人算是天賦異稟,生命傾向上升到燈實際也用了大半年。更別提預知。而徐徒然,從螢到燈,兩個禮拜都沒有。
楊不棄:……
「你應該也看出來了。那妹子很特殊,非常特殊——這種特殊,如果是放在五年前,估計還有可放飛的空間。但現在這種氛圍,絕對不可能。她會被針對的。」
蒲晗無所謂地繼續道:「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這人呢,就兩個準則。第一是不背叛人類,第二是不背叛菲菲。既然菲菲認為應該護住那妹子的秘密,這又與第一點不衝突,那我肯定是站菲菲這邊。」
「楊不棄,那你呢?」
他認真地看向楊不棄。後者默了片刻,移開目光。
「你從一開始就試圖把我和徐徒然綁在一起。事到如今,我還能有別的回答嗎?」
楊不棄說得不甘不願。蒲晗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卻輕輕笑起來。
「那就好。我還擔心你不配合呢。還特意留了照片……」
楊不棄:「……?」
「就你頭上頂隻手的那張。」蒲晗輕飄飄道,「還好,看來用不上。」
「……你無不無聊。」楊不棄沒好氣地瞟他一眼,轉身走了。
此時已是午飯時間。楊不棄腳步不停,逆著人群,徑直拐回了徐徒然的房間。
房間內,徐徒然依舊昏睡著。楊不棄坐在床邊,略一思索,試探著將手覆在她的膝蓋上方,掌心微微散出白光。
腿疼……他默默想到,雖然不知道究竟有多疼,但這樣,應該會好一些吧?
*
同一時間。
夢境之內。
徐徒然兩隻胳膊橫著撐在地上,重重呼出口氣。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沿著這條路爬了多久了——她的腿在從魚背上摔下後就斷了,疼得人腦袋都快炸了。偏偏她無論如何,都沒法從這空間裡出去……
無法退出。像被困進了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附近沒有任何可用的工具,斷腿也無法接上。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只有拖著傷腿往前移動了。
徐徒然望著尚有十幾步遠的鐵藝大門,咬了咬牙,蒼白著臉繼續往前移動——說來也怪,不知從哪一刻開始,她腿上的疼痛消減了些許,這讓她稍微感覺輕快了些。
她也不知自己是疼到麻木了還是怎樣,只趁著這股勁頭,加快速度往前爬。好不容易,終於硬生生地靠著兩隻手,爬到了那扇門前。
徐徒然只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虛軟下去,卻還是本能地朝前伸出了手。有怪物從鐵門空隙間伸出爪子,被她一把打開。
「——滾!」她難得來了脾氣,聲音中透出幾分嚴厲。
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那聲低吼,似是野獸的咆哮。
像是有無形的威壓罩下,那怪物居然真的縮回手去,彷彿是被嚇到。
徐徒然也不管它,用盡最後力氣推開面前大門,推開的一瞬間,只覺眼前白光閃過——
【恭喜您,獲得四百點作死值。】
【恭喜您,順利完成了一次傾向升級。】
【當前素質:瘋兔子】
【當前等級:混亂:燈/野獸:螢。】
後面又連著跳出大片文字,一眼掃去,無非是關於相關技能升級後的描述——和之前看到的一樣,「撲朔迷離」升到燈級後,除了可以自動影響爟及爟以下的非人存在外,還增加了0.75秒的主動控制效果。而「不幸兔腿」在升到燈級後,則在控制之外,還增加了傷害效果。
此外,她還看到了自己拿到的「天災墓園入門券」和「天災墓園3000步數」。後者很奇怪,說是可以天災/預知/長夜/野獸通用,搞得徐徒然還以為自己不知不覺間又多了倆傾向。
然而仔細看過,並沒有。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步數券的可使用範圍,與她實際的能力傾向無關。這本身就是一張可以四傾向通用的步數券——至於為什麼偏偏是這四個傾向,徐徒然就不清楚了。
還有更多的內容湧進腦海,然而她大腦一片嗡嗡的,實在無暇細看。她匆忙將這些統統揮開,猛地睜開雙眼——
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
徐徒然茫然眨了眨眼,想要坐起身來。正趴在床邊的人一下直起身子,睡眼惺忪:「怎麼了?」
徐徒然:「……」
她看了看坐在床邊的楊不棄,又看了看他的頭頂,呼出口氣。
是個正常的楊不棄。看來自己是真正醒來了。
腿上傳來溫暖的感覺。她目光移動,這才發現自己的腿上是沒蓋著被子的。楊不棄的手正懸在上方,散出白光。
另一頭,楊不棄也終於緩了過來,剛想說些什麼,目光順著徐徒然的視線看過去,如夢初醒般收回了手。
「……那什麼,隔著被子,效果會不太好。」他略顯緊張地解釋,「你一直說腿疼,我就想試試這樣有沒有用……」
徐徒然:「有用。」
「嗯?」楊不棄沒反應過來。
「很有用。」徐徒然認真點頭,輕輕勾了下唇角,「謝謝你。」
「……」楊不棄愣了一下,旋即如釋重負,「有用就好。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行?就是頭有點暈暈的,胸口悶,犯噁心,像是在暈車……」徐徒然仔細感受了一下,描述道。楊不棄點了點頭,忽然拿出手機,在上面飛快地敲下了幾行字。
「你哥有發信息問你的事。你看我這樣回可以嗎?」
他說著,將手機屏遞到徐徒然跟前,卻見上面是兩行字:【等等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是吃多了我給你的藥。一個字都不要提符文的事,別人問就說不知道,記住了嗎?】
徐徒然:「……?」
她詫異地看了楊不棄一眼,略一沉吟,點了點頭。楊不棄收回手機刪掉內容。徐徒然經他這麼一說,反而想起一事:「那個,我哥他怎麼樣了?」
「沒事了,已經回去上班了。我們給他催了眠,讓他以為是遇到了食物中毒。」楊不棄道,「不過你昏迷得有點久,他其實挺關心你,一直有在問你情況……」
「啊?」徐徒然一怔,「我昏迷了多久?」
楊不棄深深看了她一眼:「到現在,快四天了。」
徐徒然:……
居然這麼久嗎?
徐徒然震驚了。
楊不棄看她這樣,不知該不該告訴她,根據蒲晗的預測,她實際得昏一禮拜……
「哦對了,再和你說個好消息。」楊不棄看出她的震驚,忙道,「你哥讓我告訴你,你的錄取結果有了……是A大。金融系。超好的那個。通知書還沒到,但網上結果已經出來了。」
——怎麼樣,是不是很驚喜?
徐徒然:「……」
啊?
金融啊……沒記錯的話,好像得學數學?
那什麼,我要不還是回去繼續爬吧……她默默想著,忽然意識到不對。
「等一下。」她奇怪地看向楊不棄,「你什麼時候和我哥關係那麼好了?」
「……」
楊不棄陷入了沉默。
*
要說關係好也算不上,只是徐家哥哥那邊得有人負責應付,又正好楊不棄和徐徒然關係比較好,就順理成章地由他頂上了。
在徐徒然醒來後不久,果然有人來對她進行了問話。因為事先串過供,又有蒲晗罩著,很輕鬆就應付了過去,當天下午就搬回了自己家。
她實際還是不太舒服,走路都覺得腦漿在晃。但她實在不想繼續住精神病院。星星公園的那間房子已經被收拾好了,她依舊選擇住那兒,不過這回,房子裡就她一人了。
養兄已經飛去了外地。徐徒然又不願意請看護,楊不棄只能有事沒事過去看看。這天又過來,一邊幫著掃地,一邊問起之前給徐徒然的一本書。
「哪本?高數還是線代?」徐徒然一邊在本子上塗塗畫畫,一邊道,「我現在腦子不好使你還給我看這些,居心何在。」
「只是讓你提前熟悉一下……而且我問的不是這本。」楊不棄好笑道,「之前蒲晗托我給了你一本書,說今天可以拿回去了。」
「哦,是這本講符文的對吧?」徐徒然這才反應過來,從枕頭下拿出一本《高深符文詳解》——這書一看就是自印的,封面極其粗糙。
「我看了,但只看了裡面的畫。那些小字我一看就頭暈。」徐徒然無奈道——她現在頭暈是真的頭暈,動不動就乾嘔,腦震蕩似的。
「哦,沒事。」楊不棄道,「他說了,這本不是給你看的,是給你的筆看的。」
徐徒然:「……?」
???!
她側頭看向自己的書桌,上面一排銀色包裝,還有一個銀色筆盒,那支筆仙之筆,正被放在裡面。
自從徐徒然搬回星星公園後,楊不棄就將那些靈異物品都還了回來,包括那支筆仙之筆——說來也怪,不知是在域中時被抽取的能量太多,還是受到了某些更大的刺激,這支筆從回到徐徒然身邊後,就一直呈現出一種蔫蔫的狀態。哪怕問它問題,都只是給一個簡短的回答,半點活力都沒有。
倒是這兩天,忽然像是打了雞血一樣,閒著沒事就往空中寫歌詞……徐徒然仔細回憶了一下,終於想起來,兩天前的晚上,她半夜夢醒,確實曾看見那鋼筆豎在翻開的書頁中央,沉默佇立,看似非常深沉。
楊不棄笑了下,翻開書本,指著其中某一行,遞到徐徒然跟前。
徐徒然凝神看了兩眼,不自覺地念出聲:「勾連封印……解封需以鮮血……且只能以一人鮮血,解封者必須遵循個人意願……」
嗯?一人?
徐徒然忙又看了下旁邊的配圖,是一組非常繁復的符文陣——和那鋼筆身上的一模一樣。
「蒲晗說,你在域裡給它解開了一小部分?」楊不棄低聲道,「那它現在,算是被你套住了。」
解封用的是徐徒然自己的血,換言之,之後的解封,也必須用徐徒然的血,而且必須得是她自願。
徐徒然:「……」
我說呢,那天一睜眼就看到那筆在往空中反覆寫「祝你平安」,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噩夢。
徐徒然本就有些操心筆仙之筆的事,這會兒算是真正放下心來。抬頭剛想說些什麼,又見楊不棄轉身拿過自己的包:「對了,還有個東西要給你。」
徐徒然:「……」
不要是學習筆記不要是學習筆記不要是學習筆記求求了——
「喏。」楊不棄將一個天鵝絨小方盒遞過來,徐徒然如釋重負地閉了閉眼。
還好還好。
「這是……」她將盒子打開,只見裡面是一顆黑色的珠子。
「是蒲晗從鬼屋71號的記憶裡提取的東西。」楊不棄坐在了她的床邊,「他在封印鬼屋71號時,順便掃了眼它的記憶,發現其中有一部分和你相關,就把這部分摘了出來……」
「啊?」徐徒然一怔,「我?」
「嗯。不過他說,他能從中看到的東西也很有限。你作為相關者,或許能看得更清楚些。」楊不棄道,「似乎是和它的『等待』有關。」
「……嗯。」徐徒然垂下眼眸,略一思索,合上了蓋子,「我明白了。謝謝你。」
「沒事。」楊不棄搖頭,講了一下這珠子該怎麼用,又拿起了自己的包,「哦,差點忘了,我這邊還有些東西……」
徐徒然:「?」
「我昨天回去,特意找了下我大學時的筆記本……我這邊有高數的題集,還有一些大英的講義……你這幾天不舒服,題就先別看了。等你好了我再慢慢和你說該從哪裡開始看……」
徐徒然:……
讓我回去爬吧。
她面無表情地想到,這日子沒法過了。還是讓我回去爬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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