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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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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靡寶] 女神再臨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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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5 00:41:18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五十章 嚮導訓練-3

  這些在和平年代出生的孩子,大概還是第一次在新聞裡看到軍事衝突。那些往日裡只存在於過去的影像資料裡的畫面,成為了現實中正在發生的事。而同學的哭聲催化了陌生的恐懼感。不論哨兵嚮導生還是普通學生,全都沉浸在一種惶然和迷茫的情緒之中。

  沉默之中,楚環問:「打通單方蟲洞,除了技術以外,還需要相當大的能量。對吧?」

  「是。」司徒子彥說,「而且對當量的要求非常高,不光是巨大就夠了。」

  「波提亞花了這麼大功夫打通蟲洞,就只為了搶奪嚮導?」楚環問,「我知道他們國家因為環境惡化導致嚮導覺醒率降低,但是這行動未免太得不償失。你會開著軍艦不搶銀行寶庫,而去搶小雜貨鋪嗎?」

  「他們還會再回來。」李鳳笙冷聲說,「今天的只是他們的一次預演。該死!」

  他起身朝一旁走,撥打著電話。這時候可,他王子的身份佔據了主導。

  「秀川星離朝歌很遠。」司徒子彥對楚環說,「那裡本來就是蒼國的邊境了。」

  「我知道。」楚環說,「但是誰知道他們下一次打通單方蟲洞,會連接上何處?」

  而楚國和蒼國比鄰,秀川星所在的銀海省同楚國的平寧省星域交界。蒼國遭襲,楚國亦岌岌可危!

  楚環心煩意亂,朝司徒子彥打了一聲招呼,抓起書包奔出了食堂。

  走在人來人往的校園裡,先前還輕鬆的氣氛轉眼變得低沉。學生們邊走邊低頭通過手環看著新聞,交頭接耳。

  各種焦慮和擔憂的情緒從四面八方傳遞而來,都被楚環的精神網路接收。

  要打仗了嗎?

  那些嚮導好慘!還不知道能不能被救回來。

  他們還會再來嗎?

  楚環一路走來,各種複雜的情緒瘋狂地湧入大腦。她不知道別的嚮導會如何,但是她的神經經過上午的強化訓練後,更加敏感了。她只是稍微一動意念,就能接收到周圍將近兩百米內的人的思緒波動。

  她急忙屏氣凝神,學著遮蔽過多的雜訊。楚淵說的是對的,她應該去接受正規的嚮導訓練,去學著掌握她的這個力量。

  手環響起來電提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楚環心中一動,飛快接通。

  對面傳來呼呼的風聲,似乎在室外,還有模糊的人聲和轟隆的引擎。楚環的心卻忽然靜了下來,大腦中紛雜的情緒也驟然消失,心臟卻激動地加快跳動的速度。

  「你……」她問,「你在哪兒?」

  城市另一端的皇家航空港,工作人員和士兵們正急匆匆地做著起飛前的準備工作。

  楚淵的長風衣在獵獵秋風中瘋狂飛舞,烏髮凌亂,神色肅煞。他正站在敞開的露台上,面前是一艘龐大的楚國軍艦。軍艦正在逐步啟動,燈光亮起,隨行人員們正在迅速登艦。

  「你要回去了嗎?」女孩有些顫抖的聲音從耳麥裡傳出來,飽含著不捨和依戀,很是令人心悸。

  楚淵壓著耳麥,低低地回了一聲:「嗯。」

  連他也不清楚自己怎麼會撥打這個電話。或許只是想聽一聽這個酷似故人的嗓音,用他期待中的依依不捨的語調,和他說幾句話。就像過去的歲月裡,每次他出征,都會聽到妹妹用強裝出來的平淡和鎮定的語調,念叨著一些俗套的吉利話。

  而這只是個酷似她的小女孩罷了。就算這人是上天送來彌補他的禮物,他也並不想收下。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能替代他的環兒。他也不應該讓後來人去佔據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他心裡有一座墳,誰都不能去挪動它!

  電話那頭,女孩兒一直沒有說話。複雜的思緒似乎能通過無形的電波傳達到彼此的腦中。

  「你……」楚淵揉了揉眉心,有點後悔打這個電話了。一個年紀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背景還成謎。就算作為一道甜點,也都有些太膩了。他究竟在想什麼?老夫聊發少年狂了?

  「殿下?」蒙昭平在催促。

  「保重。」女孩忽然說,「我們都希望能兵不血刃便守護了一方國土。但很多時候大動兵戈是不可避免的,祝你旗開得勝,平安歸來。」

  楚淵的聲音不禁輕顫,鼻端猛地湧上一股酸意。

  「這句話,你跟誰學的?」

  女孩輕笑,忽而問:「楚淵,你相信人會死而復生嗎?」

  楚淵一愣。

  「看比賽的事,不用勉強。一切以國事為重。」女孩說完,俐落地掛斷了電話。

  楚淵放下手,舉目眺望。大元宮遺址的高塔如一根定疆神針,遙遙佇立在城市的另外一端,鎮守著這一方都城。

  「哥哥回去打架了。」楚淵低沉的呢喃如繾綣的情話,「你在這裡乖乖等我回來。」

  ***

  波提亞入侵的事的影響很快就擴大到了校園裡的每一處。

  很快,各國媒體、網路上遍佈各種新聞和猜測。專家們滔滔不絕地分析著蟲洞,軍艦。又說蒼國捕獲了幾艘軍艦,正在將之大卸八塊,其餘三國都紛紛想加入研究隊伍。

  楚環聽到半夜,也沒見他們得出什麼有用的結論,很是掃興地關掉了光子板。

  窗外,機械保安正巡邏而過。楚環望了一眼,發現它們數量多了一倍。

  人類對電子機械產品的依賴從來沒有變過。它們易批次生產,聽從指令,任勞任怨,遠比人工好用許多。高級智能AI被遏制了,但是低檔的AI依舊大量生產和投入使用。

  機械保安的外形如同一個子彈頭,光滑的身軀裡會隨時彈出手把。但是此刻,它們全都維持著平常的狀態,像一群整齊的鴨子,又像是射擊訓練裡的目標蛋。

  楚環一時興起,伸手筆槍,對準隊尾的一個機械保安光溜溜的腦袋,「砰——」

  那個機械保安忽然放慢了速度,扭頭朝她望過來,電子螢幕上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笑。

  楚環一驚。

  而那個機械保安轉回頭,跟上隊伍走了。

  楚環一臉莫名其妙。這機械侍的敏感度,倒是遠超她的估計。學校也是花了一番苦心。

  日次,食堂的電視裡依舊在播放著波提亞帝國入侵的新聞。人文頻道則在放有關波提亞帝國的紀錄片。

  畫面裡,帝國王室一家珠光寶氣,猶如油畫上的古老貴族。貴族們的城堡別墅金碧輝煌。而平民區裡,光著腳的孩子和狗成群地在稀泥般的地上奔跑。

  大周諸侯國裡自然也存在貧富差異,自然也有滿地光腳泥孩子的平民窟。但是能就讀中央軍校的孩子至少都出生中產,他們看到這些畫面都不禁皺眉。

  波提亞是一個由古地球時代的西方文明發展起來的封建帝國,公民中三分之二是白種人居多,其餘是各種有色人種,也有少量的華夏族人。皇室姓斯賓塞,全民信奉新天主教。總之是個從文化到人種,都和大周相去甚遠的國度。

  兩國在大周建國不久的時候交戰過,波提亞慘敗,丟盔棄甲撤退到了現在所在的星域。兩國封閉了所有的蟲洞,互不來往快一千年了。在華夏人眼裡,這個帝國封閉、保守、落後。人們甚至從來不屑討論它,就像不屑議論一個窮鄰居。

  而就是這個鄰居,窮兵黷武,冷不丁給了意滿志得、熱衷於諸侯戰爭的華夏族人一個突然襲擊,敲響了一口警鐘。

  新聞裡,蒼國已將邊境全面戒備,楚國也已經將部分邊界星域戒嚴。

  軍事專家很興奮地分析著那些戰艦:「我們都很期待在這次戰爭中看到兩國會使用些什麼新式武器。當然,當然!最好這場戰爭不要擴大,不要再有更多的傷亡!」

  「那您覺得那些被劫持的嚮導人質,蒼國方面打算如何營救?」主持人問。專家又是一番囉嗦。

  「那些嚮導好可憐哦。」連方雪莉這種成天只關心衣服化妝品和帥哥的女孩,也都憂心忡忡,「聽說抓走了一百多個嚮導,都是未成年的,還沒有結契的呢。光是一想他們在那邊會有的遭遇,我就覺得怵得慌。要是我遇到這樣的事,恐怕寧肯自殺,也不願被糟蹋吧。」

  「如果你遭遇了那樣的事,我希望你能活著。」楚環說,「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有未來。每個倖存者咬牙活下去,都不會後悔。」

  「可是他們是嚮導呀。」方雪莉說,「我聽同學說,波提亞那邊很落後,而且哨嚮比例特別大,哨兵缺嚮導都缺瘋了。這些嚮導肯定會很快就被被強迫同哨兵結契。不,甚至都是好的了。要是淪為了那種公用的嚮導……」

  「別說了,親愛的。」楚環溫和地制止了她。

  「抱歉。」方雪莉吐舌頭,「你現在也是嚮導了,肯定更不好受。唉,所以我說,我們在朝歌是安全的。咱們離波提亞遠著呢。再遠的蟲洞,也不可能開到朝歌上空來。」

  「這世界上,並不是只有波提亞一個威脅。」楚環說,「也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

  方雪莉看了看時間,「對了,你不是要去參加機甲游戰隊的體檢的嗎?」

  楚環其實已經有些意興闌珊。國家有難,她卻還在讀書,參加社團活動,幫不上什麼忙。然而她又確實需要學習和成長。她甚至想暫停了文化課去訓練,然而估計校方不會同意。而她也不想一時太出風頭。

  「要去看看嗎?」楚環問,「今天沒準會很熱鬧。」

  機甲游戰隊會有很多英俊的哨兵小夥子,方雪莉垂涎已久了,樂顛顛地跟著楚環去了運動場。

  今日的運動場被戰隊給承包了。草坪上擺放著數台作戰機甲,供新作戰隊員進行能力測試。而楚環他們這些輔助小組的則在辦公室裡進行體檢。

  進校半個月,楚環又再度看到了機甲,都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競技用的機甲都不算大,最大的也不足二十米高,更多的是十來米的突擊機甲,旗艦機甲也才十五米。這些鋼鐵之軀在早晨明媚的陽光下散發著金屬特有的光澤,身軀上的噴漆已經斑駁,昭示著它們過往的戰績。

  雖然遠不如作戰機甲雄壯威武,功能上估計更不能比,但是這些大塊頭還是帶給楚環一種由衷的親切感。它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機油味,核心能運作時低頻的聲音,輪軸運轉時的細微摩擦生,機關切換時的哢嚓聲,都讓楚環有些興奮。

  「好大呀!」方雪莉驚呼,「它們會變型嗎?」

  「你說的那是超維合金機甲。」楚環說,「那是頂級機甲的組態,非常昂貴。這些只是競技機甲,頂多能變成機甲獸,對觀眾賣個萌罷了。」

  候選隊員們正在挨個上機,測試操作水準。負責檢測的男生正是有些日子沒見了的熊男。

  楚環路過,朝他打了個招呼:「大熊,今天怎麼沒有把胖達放出來曬太陽呀。」

  「我叫秦昊。」男生正被幾個蠢學員弄得焦頭爛額,「聽說你已經到A了?香香又要罵死我了。」

  「我到了A,關你什麼事?」楚環不解。

  「反正她不高興就罵我啦。」秦昊哭喪著臉

  「這麼凶,那你還追她?」

  秦昊白了楚環一眼,「你不懂她的好。」

  楚環心想我幹嗎要懂?我又不喜歡女人。

  「下一個!」秦昊勾著名單,「上第三台。完成第七套動作。」

  一個高高壯壯的哨兵上前,俐落地爬進了駕駛艙。方雪莉還沒怎麼親眼見過機甲,十分好奇,拉著楚環不肯走。

  機甲先在地面上做了一系列動作,前行後退,左右躲閃,伏身變型等,都十分基礎。在楚環看來,靈活性比較一般,但是方雪莉和一群旁觀的新生看得大呼小叫,如痴如醉。

  「他是用什麼操作的?」方雪莉問。

  楚環說:「最低等的機甲還是手動操作居多。不過他駕駛的這台,是有部分神經接駁的人機一體機。」

  「好厲害呀!」方雪莉讚歎,「人腦子所想的,機甲就能做出來。真是機隨心動。」

  秦昊和他身旁一群小夥子聽了這句話,都差點噴出來。幾個男生擠眉弄眼,很是有點猥瑣。

  楚環忙拍了拍方雪莉,讓她沒有文化就不要亂開口。

  而後機甲騰空而起,開始做空中動作。它縱身旋轉,準備做一個翻身動作。

  楚環眉心一跳,下意識大喝:「不對!」

  可說時已遲。機甲翻身之際,腿部狠狠踢中了旁邊一台小型的突擊機甲。那架三米多長的機甲發出轟然巨響,朝著看台這邊斜著飛過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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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5 00:41:35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五十一章 嚮導訓練-4

  秦昊他們齊聲大喝,驚駭地跳起來。

  看台上的學生們驚恐尖叫,紛紛逃散。然而機甲一路翻滾,鏟飛了欄杆和座椅,又被什麼絆了一下,高高彈起,黑影罩頂,狠狠向人群砸了下來。

  人們絕望大叫,互相抱著,絕望地蹲在座椅下方。

  一個黑影飛速掠過人群,狠狠撞上失控的機甲,發出震天巨響。

  兩台機甲滾成一團,沿著看台的坡度滾下,最後停在了草地上。一台壓著另一台,被撞的那台正倒霉地冒著青煙。

  秦昊身邊,楚環長長鬆了一口氣,滿頭滿臉晶瑩的汗水,順著臉頰滑下。她左右看了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兩台以猥瑣姿態壓在一起的機甲,沒有人注意到她。

  其實她也並沒有什麼好值得注意的。在場每個人都嚇得滿頭大汗。

  「怎麼搞的?」教練怒吼著衝過來,身後還跟著戰隊的其餘成員。每個人,甚至連司徒子彥的臉上,都寫著「我艸」兩個大字。

  「誰幹的?那誰,立刻給我下來!」教練歇斯底里地咆哮,抓著秦昊破口大罵,「他升空高度不夠你看不到,你就讓他做動作?」

  秦昊被罵得像隻狗。闖禍的那個哨兵下機甲的時候腿都是軟的,看清了場上的慘狀,簡直要跪地給教練磕頭。

  教練確定沒有人員傷亡後才鬆了一口氣,又把人罵了一通,問:「是誰救的場?」

  秦昊等人面面相覷

  「是誰遙控那台機甲撞過去的?」教練不耐煩地問,「秦昊,是你嗎?」

  秦昊搖頭。

  「遙控板在你手裡?」

  他又點頭。

  「那不是你是誰?」

  「可真不是我。」秦昊困惑地撓頭,「我還以為是您呢。」

  教練奇怪了,扭頭問司徒子彥,「是你嗎?」

  司徒子彥也不免啼笑皆非,「我可沒有憑空用意念就能超控機甲的本事。」

  「邪門了!」教練道,「沒人操縱怎麼會飛過去。機甲自己活了不成?」

  楚環低著頭,用腳撥拉著草,把掌心裡的汗蹭在了褲子上。

  「是不是學校給這些機甲裝載了自啟的救援智能?」司徒子彥想了想,「這個要檢查過後才知道。」

  萬幸人沒事,就是把運動場上的椅子和草坪砸爛了一片,這些都需要從隊費裡掏。教練心疼經費,罵罵咧咧地走了,去寫事故報告。

  隊員選拔暫時是不能進行了,秦昊垂頭喪氣地去幫著隊長閔鋒指揮機械侍收拾爛攤子。

  司徒子彥看到了楚環,立刻問:「你沒事吧?」

  「她能有什麼事?」陳香之在一旁冷笑,「她離得那麼遠呢。」

  楚環這時候就發現帶方雪莉來的好處了。她無需開口,方雪莉就替她噴了回去:「子彥又沒有問你,你回答什麼?這麼愛搶答,你怎麼不去上《最強大腦》?」

  旁人噗哧,嘻嘻哈哈一陣笑。

  陳香之氣得俏臉發白,卻是比過去要冷靜了些,沒同方雪莉糾纏,直接對楚環說:「聽說你已經到A了。不過今年報名的人太多,我們增加了篩選項目。所有候選的學員都要有個加分技能。你除了嚮導的基本技能外,還會什麼?」

  楚環面無表情地說:「我會修機甲。」

  開學那天就見識過楚環秀技,陳香之倒是不敢輕視她。旁邊的人不知情,嗤笑道:「你就算是機械系的,也才大一,書念了有半個月嗎,連機床都沒上過吧。我們的機械師都是大三以上的了。」

  「那你們到底是招機械師,還是輔助嚮導?」楚環問得一針見血。

  那女孩被問住,不禁朝陳香之看。

  陳香之從容地笑了笑,「新來的輔助嚮導要訓練三個月後才能隨隊比賽的,我卻答應了你只要到了A就讓你隨隊。你想要得到大夥兒的認可,總要露一手好服眾。」

  楚環點頭,目光落在那架肇事的機甲上。

  「就它吧。」楚環唰地拉下了運動外套的拉鏈,把外套丟給方雪莉,「我知道它的問題出在哪裡。」

  響指一打,讓機械侍送工具包,楚環在眾目睽睽下大步朝肇事機甲走去。

  陳香之下意識朝司徒子彥看去。

  「怎麼?」司徒子彥莞爾,「你不是想考驗她的嗎?」

  陳香之被他清澈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回過神來之際,少年已朝前走去。

  「你有沒有發覺,子彥最近越來越愛笑了?」一個嚮導女孩湊到陳香之耳邊。

  陳香之拉著臉不答,追著司徒子彥而去。

  戰隊的隊長閔峰正在審問那個肇事的哨兵。哨兵生嚇得面色蒼白,欲哭無淚,顛三倒四半天也說不出個理所然來。

  「我真的一切都按照手冊上說的做了。我以前做過很多次的。這麼簡單的操作,不應該犯這低級的錯。」

  「不是他的錯。」楚環把黑髮紮成馬尾,對隊長說,「是機甲的微調系統出問題了。小毛病。」

  「你是誰?」閔峰警覺,「你要做什麼?」

  「我姓楚。」楚環把機械侍遞過來的工具包背在肩上,「我報名參加戰隊的輔助嚮導小組,按選拔要求,來證明我除了發功給隊員洗腦外,還有點別的用處。」

  她朝陳香之道:「五分鐘,你可以開始計時了!」

  說完,她也不等腳手架送過來,攀著機甲手臂翻身而上,三下兩下就爬到了機甲的肩上。身影輕盈俐落,好似靈猿。旁邊有哨兵生情不自禁地吹了一聲口哨。

  一個才大一的小嚮導說她五分鐘內就能修好機甲?消息一傳出去,底下迅速圍了一圈看熱鬧的隊員。

  「可別把機甲弄壞了。隊裡經費已經不夠了。周教練發火可要徒手撕活人的。」

  「你懂什麼。沒準就是要弄壞,才好借這機會進隊裡來,做苦力賠償損失。」

  「子彥,聽說又是你的追求者。還真是花樣百出呀!」

  司徒子彥從容地望著楚環的身影,並不回答。

  楚環面如止水,手中多功能起子滋滋轉了轉,隨即動手。五秒鐘後,將近一米長的機甲核心罩被拆了下來,砰地一聲掉在地上。

  這比機械維修的專業要求快出了足足一倍。

  下方議論說笑聲一頓,再起時,就低了很多。

  迦樓羅雪白的身影像一團光似的,靈活地在機甲內部鑽進鑽出,啾啾叫著。楚環有條不紊地拆著機甲,大件零件直接丟下了地,較小的零件逐一整齊地擺放在磁性氈墊上。

  耳邊的議論聲自動消音,她的識海裡湧動著一股陌生卻清晰的能量。身下的機甲在她的精神網裡是一具完全透明的軀體。她能看清它的每一塊外殼,每一根線路和管道,每一片主機板晶片,每一個軸承齒輪關節。

  她覺得自己甚至能感受到機甲的生命波動。那是殘存的能量還在軀體裡遊走,像血液一樣,從核心區輸送向四肢,又返回中心。即使在關機狀態,它的核心能源也是活的。像一團火,甚至,一顆跳動的心臟。

  而能量在流轉中,會在受損部位受阻。就像人受傷了,血液會在傷口附近淤積。

  一股情緒波動傳來。楚環下意識在識海裡回應:/別怕,我是來治療你的。/

  她隨即微微怔了一下。她將這台機甲當作人了?

  如果是朱雀那樣的安裝了高級感情模組的機甲,將它當作一個可以溝通的生靈倒不奇怪。可是這台競技機甲只是中低AI組態,它沒有安裝感情模組,根本不能和人類進行任何情感溝通。

  難道是嚮導的多情和敏感?

  一分鐘後,機甲內部就完全呈現在了楚環眼前。

  楚環換了一把趁手的工具,一頭鑽進了機甲內部。

  圍觀人群發出低低的議論聲。

  楚環越進越深,很快,只有兩條小腿露在外面,朝天翹著。

  「千萬別卡在裡面,到時候還要找人把她拔出。」

  「噗——」人群裡又爆出一陣哂笑。

  笑聲還未落,楚環就又靈活地鑽了出來,白色T恤髒得一塌糊塗,清秀的臉上也有黑痕。她手裡拿著一個油膩膩的小啞鈴大的輪軸,掂了掂,朝隊長閔峰拋了過去。

  「瞧,果真磨損了。」楚環說,「這個關節部位的機油有多久沒換了?都快成黑水了。運轉不靈導致驅動裝置運行超負荷,提升速度過慢。但是這個故障好像沒有被主腦識別出來。」

  閔峰拿帕子擦去輪軸上的陳舊機油,果真看到零件上磨損的痕跡和裂紋。圍觀的學生們一陣竊竊私語,再看向高高坐在機甲肩上的少女時,再沒了取笑之心。

  「負責維修這台機甲的機械師是誰?」閔峰不悅道,「這麼明顯的故障怎麼都沒有檢修出來?幸好這台沒有參賽。不然賽場上出現這樣的問題,我們隊還怎麼打?」

  機械師組的組長一臉沒好氣道:「那小子已經退隊了。隊長放心,我們今天就把所有機甲再仔細檢修一遍。」

  「還有兩分四十秒。」楚環看了看手環,朝陳香之呲牙一笑,飛快地抽出了機甲的線纜,連接上了光子板。

  「我估計的沒錯。」楚環坐在機甲肩上,雙腳來回晃著,操作著光子板,「系統升級上有漏洞,默認了提升緩慢是人為操作……」

  她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讓專業的機械師去修復系統漏洞,可是手卻情不自禁地已經按在了了機甲神經帶上。

  無形的神經元末梢迅速和機甲接駁。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大腦中湧入了許多的記憶。

  狂熱的賽事,喧鬧的賽場,駕駛員和機械師們……這些都是屬於這台機甲的記憶。它自從出廠以來的每一次訓練和戰鬥。它記得歷屆駕駛過它的駕駛員,以及維修過它的機械師。記得佇立在倉庫裡,看著窗外日出日落。

  楚環避開了這些記憶,入侵到了它的中樞核心塊,迅速修復了那條錯誤的指令。

  「嗡——」機甲胸前反應環亮起。眾人吃驚,紛紛後退。

  「小環!」司徒子彥急忙大喝,「快下來!」

  「沒事!」楚環朝他擺了擺手,「我剛才給它重啟了一下。現在應該沒有問題了。」

  她不動聲色地把手地從機甲神經帶上鬆開,收起了光子板,開始逐一地把零件安裝回去。

  她安裝機甲的速度甚至比她拆卸還要流暢。那些到手的零件彷彿全部都瞭然於心,看也不多看一眼就裝了回去。

  手環發出嘀嘀聲,提示五分鐘到時。

  「現在試試呢?」楚環丟下了工具,順著機甲手臂溜了下來。

  司徒子彥在光子板上開始操作。

  一片輕呼聲中,機甲輕巧地騰空而起,在眾人上空轉了一圈,然後迅速地提升到了運動場屋頂的高度。碧空之下,機甲做了一套流暢無比的動作,又優美地繞著全場環繞了一圈,最後飛回來,緩緩降落。它舉手,向楚環行了一個軍禮致謝。

  圍觀的學生們齊齊爆發出一陣叫好!楚環笑嘻嘻地朝熱情的同學們做了一個摘帽致謝的動作。

  司徒子彥眉頭輕皺,低頭在光子板上劃著。

  「怎麼了?」閔峰問,「還有哪裡不對?」

  「不。」司徒子彥說,「我只是不記得這套動作最後還有個敬禮。」

  「系統更新過了。」閔峰說,「話說,這個女孩是你從哪裡找來的?倒還真有兩下。手腳十分麻利。將來比賽的時候搶修機甲還可以用得上。」

  「她?」司徒子彥望著楚環燦爛笑顏,也不禁微微一笑,「她可是個有故事的人。」

  一個嚮導女孩嘀咕道:「這點手藝,哪個機械師都能做到。她不過手速快點罷了。」

  閔峰搖頭,「你別只以為她手速快。她判斷出故障所在,並且精準拆卸、置換和裝載好機甲,甚至還順手把系統修復了。這看似簡單的一套修理程序,能在五分鐘內做完,就連最熟練的機械師都不敢打包票。子彥,這女孩是不是從小就跟著家裡長輩學修機甲?」

  「這個我也不清楚。」司徒子彥含糊地說,又看向臉色不大好的陳香之,「香之,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陳香之僵著臉,卻是坦然道,「她證明了她自己。那我這裡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同伴拉了拉她,「你真的讓她進來?我看子彥對她……」

  「我比你們更不情願。」陳香之冷聲說,「但是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讓這個楚王不來辦公室辦理登記手續吧。」

  楚環同方雪莉說笑著朝洗手間走去,腳步忽然停頓了一下,警覺地回頭望去。

  草坪上,看過熱鬧的學生們已經四散開,閔峰和司徒子彥在指揮著機械侍把機甲們運送回倉庫。兩台倒地的機甲正被吊起來,準備送去倉庫檢修。

  那台飛來救人的機甲被機械手臂抓著,立在草坪上,看著也受傷不輕。像個打完架的可憐小孩,正乖乖地等大人來收拾。它的頭面向楚環他們,沒有啟動,狹長的雙眼是暗的,卻是依舊給楚環一種正在被它注視著的感覺。

  剛才是我啟動了你嗎?楚環遙遙望著那台小機甲,心底的問號堆成了山。

  剛才的是事故從發生到結束,時間不過才數秒。而從那台肇事機甲被踢飛的一瞬,楚環識海裡立刻閃現了它接下來的運動軌跡,以及阻止它的最佳計畫。

  精神閾值劇烈波動,一個極其強烈的意念如岩漿衝破大腦。

  幾乎就是同一刻,第二台機甲啟動,全速起飛,迎著失控的機甲撞了過去。

  等到危機解除時,楚環還有些難以置信。

  是她做的嗎?

  她又是怎麼做到的?

  古往今來,還沒有任何一例在沒有同機甲進行神經元接駁的情況下就直接通過意識操控機甲的先例。而且這也根本就不科學!

  人的大腦要發出足夠強的波幅才能影響到機械電子產品。而她楚環已經被各路人馬體檢過那麼多次,證明是肉體凡軀,不可能腦子一想,就能操控一架相隔那麼遠的機甲!

  她不禁想到昨夜那個朝她轉頭望過來的機械保安。那種冰冷無機質的注視,就像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借助這些機械的電子眼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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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五十二章 嚮導訓練-5

  那目光並沒有惡意,所以她並沒感覺到威脅。或許這些都是她精神閾值增強後的副作用。

  楚環這兩天把被她丟到旮旯裡的嚮導手冊翻出來看了幾頁,上面確實寫過嚮導會隨著閾值的提升,感受到越來越多種類的精神波動,還會因此產生幻覺。

  所以嚮導一定要進行專門的訓練,學會如何去辨識真實的精神波動和幻覺。

  陳香之確實如司徒子彥所說的一樣,雖然性格火辣暴躁,但是人品並沒有什麼問題。她雖然滿臉不高興,卻是很爽快地給楚環辦了入隊手續,並沒有再刁難她。

  「我知道你的疏導時間不夠的。」陳香之嚴肅地說,「雖然你的精神閾值已經很高了,但是作為輔助嚮導,最日常、也是最本職的任務,就是給隊員進行疏導。所以我希望你能在總決賽來臨之前,能湊夠至少25小時的疏導經驗。」

  「我會的。」楚環一口應下,「我今天下午就會去嚮導訓練樓裡開始正規訓練。」

  陳香之見她並不因為秀技而拿喬,神色又緩和了些,說:「因為子彥叮囑過,所以在組裡,我會親自帶你。以後你們這些新組員每天都有訓練,希望你不要缺席。下週末我們有進四強的比賽,你會隨隊出場。所以你必須在這一週內熟悉所有組員的精神閾值,熟悉我們的接駁方式。」

  「我會認真對待的。」楚環認真道。

  「還有,如果你在場上表現不佳,我是會立刻把你換下來的。」

  「很公平。」楚環說。

  陳香之點了點頭,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我們明晚八點開始第一次新組員訓練,希望你不要遲到。」

  「放心。」楚環彬彬有禮地一笑,起身告辭而去。

  出了球隊辦公室,運動場上方的藍天之中,正有三艘小型穿梭艦飛速掠過。它們整齊地向上拔高,做了一個非常完美的後空翻,三色尾煙在空中繞了一個圈。

  「那是機甲作戰系為校慶表演在排練。」李鳳笙抄著手走過來。

  楚環問:「九王子殿下,方便問一下波提亞入侵事件的後續嗎?」

  「你想問什麼?」李鳳笙說,「我們唐國知道的也不多,畢竟不是在我們領域內發生的。蒼國和楚國都在邊境增派了軍隊巡邏。不過說真的,星域那麼廣闊,單方黑洞就像一道任意門,可以開在任何一個地方。簡直防不勝防。」

  楚環又問:「令尊沒有把你招回國嗎?我聽說有好幾家的王室子弟都準備回家了。」

  「父王覺得局勢還沒有惡化到那個份上。」李鳳笙說,「對了,你入選了?」

  楚環點頭。

  「很好!很好!」李鳳笙笑起來,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還很不客氣地攬著她的肩親暱地拍著,「希望我們以後能合作愉快!那個姓陳的小妞好像看你不順眼呢,要不你來做我的專屬輔助嚮導算了?」

  楚環一頭霧水。

  「哦你還不知道嗎?」李鳳笙一口白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我也剛剛加入了戰隊了!」

  隨著他的手勢,楚環終於注意到了運動場上的變化。

  四台嶄新的機甲高高佇立在草坪上,第五台正在機械師的操作下自己從裝卸車上走下來。黑亮的外殼,流暢的線條,近乎完美的身軀,每一台都有二十多米高。在這五大金剛的襯托下,戰隊原有的那些老機甲簡直就像有待回收的舊貨。

  越來越多的人從四面八方朝草坪圍過去,群情激奮。而閔峰隊長和司徒子彥正站在機甲下,臉上帶著一種微妙的啼笑皆非的表情。

  楚環看著李鳳笙,由衷地說:「你真有個好爸爸。」

  「我也這麼覺得!」李鳳笙眉開眼笑,「你要是願意,也可以叫他爸爸的。」

  叫李承欽……爸爸?

  楚環平靜看著李鳳笙。

  曾有過的危機感襲上李鳳笙心頭。他頓覺不妙,然而想逃跑已經晚了。

  閔峰聽到慘叫聲,扭頭望見那個新人嚮導正拿著球鞋在狠抽那個剛給他們球隊捐了五台新機甲的金壕新隊員。

  「要阻止嗎?」他問司徒子彥。

  司徒子彥正在光子板上給機甲登記入庫,頭也不抬,冷冷道:「不用管他們。九王子可享受著呢。」

  ***

  楚國,丹陽。

  夜色正濃,整個帝都都沉睡於夢鄉。王室軍艦緩緩在艦港降落,遊子歸鄉。前來接駕的軍官筆挺地站在連接台上,身影被燈光拉得老長。隨著太子殿下英挺的身影出現在舷梯上,衛兵整齊敬禮。

  楚淵快步走來,同老將軍握了握手,「邊走邊說。」

  「是,殿下!」

  皇家車隊沿著懸浮專道飛速前行。車內,楚淵坐在窗前,聽著軍部的匯報。他是通過蟲洞緊急返回丹陽的,蟲洞航行的時候接收不到任何訊號。足足二十個小時的飛行,他是同外界徹底脫離的。

  「那艘墜毀在秋田星上的波提亞軍艦已經被找到了,一個小時前已經運到了軍研部裡。很幸運,它落在了海裡,自爆程序受損並沒有啟動。我們已經拆卸下了它的自毀裝置。目前我們並沒有在它身上發現危險病菌,但是殿下您待會兒還是在總控室裡視察的好。」

  「我明白。」楚淵臉上帶著淡淡的倦意,但是眼神明亮而堅毅,燃著熾熱的火,「駕駛員呢?」

  「死了。」軍官播放著照片。是個棕髮的白種男人,壯年,非常普通。兩大國不通往來幾百年,波提亞的人民還是保持著人類的模樣,並沒有長出三頭六臂來。

  「屍檢顯示,是個S哨兵,生前體能和我們的S哨兵差不多。」軍官說,「情報局的消息,蒼國那邊因為是主戰場,繳獲了四艘完整的軍艦,其中三台和我們得到的是一個型號,屬於單人突擊艦。還有一艘是小型炮艦。」

  「俘虜呢?」

  「六個,兩個重傷死了,剩下四個集體自殺,只救回來一個。現在當個寶貝似的嚴密監管著,我們的人沒法靠近。」

  「這是士兵還是刺客?」楚淵不禁冷哼一聲。

  車內氣氛一時有些低沉壓抑。

  所有人都做好準備或許會在廿年之約後再開火,沒料到離停戰結束還有一個多月的時候,鄰居沒招呼就打上了門。這次幸好受害的主要是蒼國。楚國受到影響的秋田星無人居住。可是波提亞既然能打通單方蟲洞,那誰都說不準他們下一次會在什麼時候,攻打什麼地方。

  況且波提亞的舉措也相當反常,旗艦撤退全然不顧士卒。而士卒竟然全都是死士,寧肯自爆自盡,也不讓對方獲得情報。

  「如此耗費人力物力,卻只為了搶奪幾個嚮導?」楚淵冷笑著,「分明是一場演習。邊境派軍情況如何?」

  軍官立刻將邊境增派軍隊的情況一一匯報上來。

  車已遠離了市區,窗外,四週都是黑漆漆的荒野,軍研部的巨大建築出現在地平線上。現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座落在明亮的燈光下的一座座穹型建築如匍匐著的機甲巨獸,折射著銀色光芒。

  楚淵在科研所領導的陪同下,走進了位於三樓的總控室,在環狀的安全玻璃窗後,俯瞰整個車間。

  照明燈自頂棚投下燈光,把車間照得雪亮。一艘二十多米長的鉛灰色軍艦陳列在正中央,部分外殼已經被卸下,穿著防護服的研究人員正在敲敲打打,接駁了光子板做各種測試。

  研究人員說:「軍艦所用的材料有些特殊,可以抵擋我們的掃描射線。我們只好手動一點點拆卸。」

  忽而有個軍官快步走來都楚淵身邊就,附耳道:「我們那個俘虜的屍檢有了新發現。屍體腦部有自毀裝置,鑲嵌在頭骨裡的,是個小型炸彈,直接炸破了腦動脈血管!」

  楚淵眼神驟然銳利,「不是自殺?」

  「不是。」軍官有些緊張地說,「那個裝置用的是和骨骼幾乎完全相似的生物材料,法醫官最開始才沒有發現。」

  「殿下!」又有軍官匆匆走來,低聲道:「蒼國那個倖存的俘虜,五分鐘前突然中風死亡!」

  前一位軍官渾身一震,緊張地看向楚淵。

  「不是中風。」楚淵眉頭緊鎖,「是被殺。」

  就這一瞬,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個細微的聲音。

  哢嚓——嘩——

  像是機甲變型時的聲音。

  楚淵一步跨到總控台上,拍下紅色警報裝置,對著話筒吼:「退開!別靠近——」

  「它」字未出口,軍艦身軀突然伸出數根粗長的金屬尖桿,刺中了兩名沒反應過來的研究人員的身軀,將他們當胸貫穿!

  眾人大吼,旁邊的研究人員紛紛丟掉手裡的東西奔逃。尖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車間。

  「殿下,請您撤離!」蒙昭平如臨大敵。

  楚淵卻盯著下方,高大的身軀紋絲不動。

  如圖冬眠的昆蟲從蟄伏中甦醒,軍艦腹部伸出更多的昆蟲長足,尖端深深插入地板中,關節靈活。它身軀急速變化,鋼甲蛻變,在人們視線裡變成了一隻足節甲殼昆蟲,兩條觸鬚舒展著,巨大的複眼亮起暗紅色的光。

  「它的兩個能源都已經被我們卸掉了!」一個研究人員驚恐地大喊。

  「它還有第三個。」楚淵冷聲道。

  機甲蟲扭動著巨大的身軀,尖足瘋狂搗毀著周圍的一切,顯然想逃出去。它的武器彈藥確實被卸掉了,不然此刻車將裡已經遭受了一輪轟炸。

  它不知道仿造了幾種昆蟲,兩個碩大的前足如蟹螯,頭部口器裡有多層復齒。它在瘋狂掙扎中,頭部轉向了總控室,視線同筆直站在窗前的楚淵對上。

  它突然從口器裡彈出一根銳利的舌,朝著楚淵而去。

  眾人驚呼,楚淵面不改色。

  舌砰地一聲釘在防彈玻璃上,玻璃生出數道細小的裂痕。禁衛隊忍無可忍,強行將楚淵拉得後退數步,被他們護在身後。

  那銀色的金屬舌生滿倒刺。好在防彈玻璃極厚,相當堅固。機甲蟲的舌只能胡亂地在玻璃上掃來掃去,留下數道劃痕。

  「它的智力不高。」楚淵冷峻地推開禁衛重新走上前。

  「是!」研究所負責人一頭冷汗,「它只有逃生本能。」

  而應急措施已經啟動,牆上的炮火已經對準了機甲蟲。在研究人員撤離乾淨後,電粒子炮齊發,亮藍色的閃電充斥整個空間。

  機甲蟲尖銳鳴叫,突然噴出一大團淡黃色黏液,像是被電得失禁了似的。被噴到的金屬牆壁和電粒子炮立刻發出滋滋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溶解。

  「蝕金酸液。」楚淵不禁笑了,點著頭,「很好。還有什麼?」

  大概因為機甲蟲等級太低,體積也不大,酸液儲備有限。它的酸液很快消耗殆盡,老實被電得滋滋作響,渾身扭曲抽搐。

  片刻後,電光褪去。機甲蟲倒在地上,觸鬚垂軟,足部多處斷裂,身軀各關節都不住閃爆著火花,青煙裊裊。

  它還沒有關機,還在做著催死掙扎,甚至發出一種怪異的哀鳴。那聲音低沉而綿長,彷彿在發出呼喚著什麼。

  楚淵濃眉緊鎖,沉聲道:「再來!」

  電光再度閃爍。這一次,機甲蟲徹底趴地上不動了。要是一條真的蟲子,它大概已經散發著一股熟食的焦香氣息。

  機甲兵全副武裝,手執衝擊粒子電槍,小心翼翼地將它包圍住。幾名機械師飛快衝上前,用酸液刀切割開了機甲蟲外殼,找到了它的備用能量,將那根藍光黯淡的能量條取了出來。

  至此,機甲蟲眼中紅光才徹底熄滅。

  總控室裡的眾人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紛紛抬手抹汗。

  楚淵鋒銳的目光落在研究院官員臉上,峻聲道:「我要你們把它拆成每一個零件,將它的每一個功能,每一種材料的性質都研究清楚。它用的是哪一種多維合金?它一共仿造了幾種生物?還有那種酸液,可以腐蝕掉我們的特殊防腐金屬,我要知道它的成份。任何進展都要隨時報告給我!」

  官員連聲應下。

  楚淵最後看了一眼正在被迅速拆卸的機甲蟲,轉身大步離去。

  離開軍研所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微微轉亮。天空呈現深深的靛藍色,閃爍了一夜的星子也開始逐一閉上了眼。

  車隊朝著清央宮急馳而去,楚淵疲憊地靠在座椅裡,閉上了眼。

  蒙昭平今夜被嚇得不清。他雖然是文官,可跟著楚淵南征北戰多年,見多了大風大浪,並不怕一個機甲蟲。令他害怕的是楚淵這種不怕死的傾向,這些年裡越來越明顯。

  有個身先士卒的君主是為人臣者一生之幸。但是這君主有自己找死的傾向,那就不好玩了。

  蒙昭平非常滿意楚淵這個主子,並不想換一個太子伺候。但是他知道自己勸慰的話,楚淵是不會聽的。而說話最管用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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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五十三章 嚮導訓練-6

  楚環一走進嚮導訓練樓,就像踩中了什麼開關似的,大廳裡所有的人停下了手頭的事,接連轉頭看向她。

  好奇、不屑,排斥,還有少量的興奮。

  楚環滿腦子問號,在注目禮中去登記處登記了名字。

  「楚王不?」老師一看光腦上顯示的資料,立刻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喲,你可終於肯回來訓練了?怎麼了,哨兵樓不接待你了?」

  這話從語氣到用詞都不大友善,楚環覺得不舒服,冷淡道:「我是嚮導,接受嚮導訓練,很正常吧?」

  「是正常呀。」那個年輕女老師一邊給楚環辦理登記手續,一邊哂笑著說,「只是我們這裡的訓練可沒有哨兵那邊的好玩。」

  「訓練就是訓練,並不是做遊戲。」楚環說。

  女老師也就二十來歲,是個A+嚮導,一邊磨磨蹭蹭地辦手續,時不時抬眼看楚環一眼。

  「你開學了這麼久才來登記,好一點的訓練室都已經被定完了。」女老師陰陽怪氣地抱怨,「你們這些小嚮導呀,仗著自己會點拳腳功夫,就愛跑去和哨兵一起訓練。是呀,被哨兵們圍著當女神的感覺肯定比在嚮導樓裡枯燥訓練要好,還能和什麼王子世子談戀愛……」

  「這麼說我要用訓練室還要排隊咯?」楚環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

  「當然。」女老師斜眼掃了掃,「我們這裡是有先來後到的規矩的。不像哨兵樓那邊,男孩子看你是個漂亮嚮導,就處處讓著你……」

  「很好。」楚環直接用手環撥打了一個電話。

  「楚同學?」一個沉穩的男聲響起。

  「李老師好。」楚環說,「我正在嚮導樓做登記,想要訓練。但是辦事處的……嗯,許妍麗老師說沒有訓練室了,讓我排隊等著。我有點不懂。你們之前才吩咐過我儘早來訓練的。」

  對方男人聽完了,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你請在原地等一下。」

  楚環掛斷了通話,朝還不瞭解情況的女老師呲牙一笑。

  女老師臉色發白,隱約覺得不妙。可不等她反應過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名穿著得體套裝的中年女教官快步而來,長眉鳳目,面容白皙秀麗,氣質優雅且極富女性魅力。

  「楚王不同學?」她端詳了楚環一眼,「我是白塔第八部的邵秋音。端王殿下走前吩咐過了,由我親自負責你的訓練。你不用排隊了,以後直接和我聯繫。」

  說完,朝女老師遞去意味深長的一瞥,「這位是我們華國特約訓練生,勞煩開通門限。」

  「是!邵主任!」女老師臉色白裡透青,忙不迭給楚環開通了權限。

  楚環這時注意到,邵秋音的胸牌下有五顆星,那是最高等級的教官的標誌。這種等級的教官,等階都在S以上。邵秋音身上散發出一股渾厚又溫和的氣息,令楚環原本有些煩躁的情緒立刻平靜了下來。

  「歡迎加入我們。」邵秋音朝楚環溫和一笑。

  她帶著楚環上樓,邊走邊說:「端王殿下那邊已經將你的資料發過來了。我是你的責任教官,但是你會和其他幾名和你情況類似的A階的嚮導先一起接受基礎訓練。每個訓練環節都會有專門的教官負責。」

  楚環說:「她們好像不怎麼喜歡我。」

  「人們都對異類有些排斥。」邵秋音談吐文雅,嗓音柔和,非常令人心情愉悅,同哨兵樓那邊吼天罵地的糙漢子教官截然不同。

  「你才成為嚮導不久,又並不參與群體活動,所以對哨嚮內部文化有些陌生。」邵秋音說,「嚮導們,怎麼說呢,都是有些驕傲的。我們一直處於被需求的地位。雖然其實只是分工的不同,但是物以稀為貴,我們有一種族群自豪感。」

  楚環如此冰雪聰明,一點就通,「您是說,我主動去和哨兵一起訓練,主動去接觸他們,有失嚮導的……呃,身份?」

  邵秋音微笑著看了楚環一眼。

  楚環覺得這所謂的自豪感真是莫名其妙,「甘雪靈也去那邊做訓練呀?」

  「她是被請去的。」邵秋音說,「另外,我也希望你能以嚮導訓練為重。受那邊邀請的數量不要過多。體能消耗也會影響你在這邊的訓練。不要以為嚮導訓練就輕鬆了。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楚環問:「那您呢?你也覺得嚮導應該保持著高冷的姿態,等著哨兵來請求我們嗎?」

  「我?」邵秋音呵呵笑起來,「小姑娘,我都已經八十四歲了。」

  言外之意,阿姨我才不屑玩這種天真少女的矯情把戲呢。

  楚環會意,同邵秋音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眼神。

  邵秋音帶著楚環來到二樓盡頭的一個房間。裡面有五個和楚環年紀相仿的學生,四女一男,都長得眉清目秀、細皮嫩肉,非常典型的嚮導。

  兩名年輕教官一見到邵秋音,立刻起身,畢恭畢敬。顯然,邵秋音身份非常高。司徒啟明把楚環安排給她,確實是特殊關照了。

  「這是楚王不。」邵秋音簡潔地說,「讓她加入你們的訓練小組。今天是先做測試嗎?」

  「是!」教官道,「讓她先來?」

  「不用搞特殊化。」邵秋音說,「楚王不去排隊,一個個來。」

  楚環便走到隊伍末端,找了個凳子坐著。

  她前面就坐著那個唯一的男嚮導,是個高瘦清秀的男生。他和另外兩個女孩子都時不時朝楚環看,對她非常好奇。楚環便朝他們笑了笑。男孩臉紅了。

  楚環低聲問:「這是要做什麼?」

  「是感值測試。」男生說,「我們都是精神閾值深度比普通嚮導要高一些的。這是用來測試我們的感知的清晰度。」

  測試儀器看著卻十分簡單,就是一張大板子,上面用小燈泡拼了一個圓餅。受測試的學員握住感應手把,去點亮這些燈泡。

  「看著簡陋,其實裡面很複雜的。」一個女生探頭對楚環說,「就和視力一樣,你看得到一棟大樓,卻未必能看清窗戶或者牆上的磚縫。」

  「人家不用你科普啦。」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女生笑道,又對楚環說,「我們都看了你在哨兵樓的訓練了。你好超帥呀!要是不說,都還以為你是哨兵呢。」

  「沒有的。」楚環謙虛道,「真拿我和哨兵的動作比較,你們就會看出差距了。他們的力度和速度都是我不能比的。」

  「反正很帥氣!」男生尤其崇敬,「別理外面那些人。我們和他們不同,根本就不在一個境界。他們這輩子也只能做點給哨兵疏導的工作了。」

  「就是。」麻花辮女孩說,「她們不過是嫉妒你罷了。哨兵雖然要求著嚮導給他們疏導,但是其實也覺得嚮導除此之外沒什麼作用,就是個輔助罷了。只有我們這些閾值深度高的,才能高度配合他們的工作,得到他們真正的認同。你不僅閾值深度高,身手又這麼好,將來要是出任務,肯定大批哨兵搶破頭都要和你搭檔。」

  說話間,第一個去測試的女孩已經準備好了,握住了手把,閉上了眼睛。

  燈盤上的燈從外圍一圈向中心亮起,每亮一圈,就會發出一聲悅耳鈴聲。這女孩一開始就點亮了三環,第四和第五環的時候就逐漸慢了下來。

  教官在一旁盯著資料,說:「不用心急,也不要勉強。能做到多少就做到多少。」

  第六環亮起後,燈盤就再沒有動靜。女孩額頭出了一層細汗,放下了手把。

  「不錯。」教官點了點頭。

  女孩高興地起身,把位子讓了出來。第二個女孩坐了上去。

  「你以前做過這個測試嗎?」男生問楚環。

  楚環搖頭。

  「我大概能點亮六環半吧。」男生說,語氣裡有點小自豪。

  第二個女生點亮了五環半。第三個女生也只點亮了五環。麻花辮女孩比較厲害,一直亮滿了六環,第七環也亮了一半。

  「關辛是嗎?」教官朝麻花辮笑,「不錯。」

  麻花辮開心地笑著,把位子讓了出來。

  男孩果真點亮了六環半。他想再努力,卻被教官喝止了。

  「說了不要勉強。今後的訓練會將你們的感知力度提升生來的。現在過度使用,容易造成不可修復的損傷。你們都是有天賦的嚮導,第一要務就是要愛惜自己!下一個。」

  楚環坐了上去,拿起了手把。

  叮鈴鈴鈴鈴——

  一串鈴聲炸開,燈盤瞬間自外朝內刷地全亮,中心大燈亮起,光線刺目。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楚環反射性把手把丟掉。

  燈滅了,鈴聲也停止了。

  眾人面面相覷。

  「出故障了?」邵秋音皺眉問,隨手指了一個學員,「你再去試試。」

  那個女孩握住手把,燈叮叮叮地亮了五環,非常正常。

  楚環一臉莫名其妙,試著再度握住手把。

  鈴聲大作,燈盤全亮!

  她忙把手把放下,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這下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教官滿頭大汗地操作著,「沒有出問題呀,上面顯示當量超標。這怎麼可能?」

  「不要慌。」邵秋音鎮定的聲音壓住了全場慌亂的氣氛。她把手按在楚環肩上,說,「孩子,再試一次。這一次,你先收斂住自己,再一點點釋放。小李,把測試等級調到四。」

  教官怔了一下,忙點頭操作。

  楚環按照邵秋音的要求,再一次握住了手把。她小心翼翼,一點都不敢使用精神力。這一次,燈只亮了一圈。

  「很好。」邵秋音徐緩地引導著她,「慢慢釋放。」

  楚環開始通過手把去感知儀器,感官順著線路飛馳。鈴聲接二連三地響起,像一首美妙的歌曲。燈一圈圈朝中心亮去,逐漸緩慢,直到還剩最後一盞中心圓燈。

  楚環微微皺了一下眉。圓燈亮了。

  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氣,神色有些複雜。那個男生的性情顯然十分率真,情不自禁發出一聲讚歎。

  「很好!」邵秋音雖然面色鎮定,可話語裡卻洩露出了一絲激動的顫音。

  「記一下,感知清晰度四級。」她摸了摸楚環的頭,一股醇厚的氣息湧來,令楚環有些緊繃的神經網放鬆了下來,「可能有些項目你會單獨訓練。沒事。我訓練過很多你這樣的孩子了。」

  楚環安靜聽從安排。

  下一項測試,教官把學員們挨個帶進一間漆黑的屋子裡,讓他們調動全部的感官,描繪出屋內的設施。

  楚環依舊是最後一個進去的。身後門關上,視野裡一片漆黑,楚環卻是熟門熟路地走上前,在屋子中間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隔壁監控室裡,李教官微微一愣。前面的學生別說找椅子坐下,都是需要釋放精神力探知一番過後,才能大致描繪出屋內的擺設。這個女孩兒卻是好像對屋裡的一切已經瞭然於心了。

  「她的深度有250,是這批孩子中最高的,相當於一個2S級嚮導了。」邵秋音笑道。

  「可她閾值面積只有A-3。」李教官說,「好像給一輛家用車裝了一台艦艇的馬達似的。」

  「是啊。」邵秋音對著麥說,「開始吧。」

  楚環閉著眼,有條不紊地說:「房間大概八乘以六米,西南面有窗,尺寸為……窗下有一排長組合櫃,尺寸為……第一個櫃子有三個抽屜,一個雙拉門櫃子,第二到第四個櫃子為書櫃,共擺放書七十二本……」

  女孩平穩無波的聲音從音箱裡放出來,每一項描述都精確到了小數點後兩位,簡直就像一台嚴格的光腦。

  李教官面色愈發震驚,朝邵秋音看去。邵秋音撐著桌子,身軀前傾,隔著玻璃窗,盯著對面端坐在椅子裡的少女,兩眼亮起興奮的光。

  「屋內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大型生物。嗯……天花板夾層裡有幾隻蟑螂,不知道算不算?」楚環撇嘴。

  片刻後,屋內的燈亮了起來。楚環眯著眼,大致掃視了一圈,自己並沒有說漏什麼。

  「你可以出去了。」邵秋音平靜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出來。

  楚環起身,朝單面玻璃窗欠身行禮,走了出去。

  監控室裡,李教官和邵秋音好一陣沒說話。

  「邵主任,你怎麼看?」

  邵秋音揉著額頭,「走一步算一步吧。端王殿下不想給她搞特殊化,也是怕別國盯上她。難得一個人才,落入境外可就虧了。你把這些資料都改一改,讓她處於平均值吧。以後測試,全部都分開——不過我覺得,她很快就要單獨訓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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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五十四章 嚮導訓練-7

  這個下午,這群學員們一直都在做各種不同的測試。有些頗具趣味性,有些卻十分枯燥無聊。除了第一項測試外,後面的測試沒有再公佈過學員們的資料。教官們面色平靜,對學員們一視同仁。

  邵秋音還好,她是高階嚮導,可以很好的隱藏自己的情緒。可是李教官還年輕,楚環能從她接觸時感覺到一股波動。自己的資料應該和別的學員有所不同。

  測試結束後,邵秋音對學生們訓話:「從明天起,你們就開始正式的訓練。每週三次,希望你們能安排好自己的時間。專注自己的進步,不要去打探同伴的成績。我還希望你們回去後,能養成記日記的習慣。每次訓練後,記下自己的心得和感受,再和過去的對比。哨兵的武器是身軀,嚮導的武器是大腦。你們要熟悉自己的武器,它才會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好,解散!」

  楚環加入的這個訓練小組編號「R-7」,成員是大一新生裡選拔出來的有天份的優秀嚮導,包括教官,全都是華國人。目前看來,顯然是司徒啟明蒐羅的一群精英預備役。

  除了楚環之外,所有嚮導的等階都在A+以上,關辛甚至快到達A++了。但是他們的閾值深度卻都不超過100。就他們的等階來說,這個數值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只有楚環。

  測試完後,大夥兒相約一起吃晚飯,在小食堂裡點了個香辣海鮮干鍋,彼此很快就熟悉了起來。

  電視裡已不再一味播放波提亞入侵的新聞,球賽、音樂節和某地某星的磁風暴災的新聞輪番佔據了觀眾視野。明星和政要的身影再度出沒於畫面之中,到處又是一片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繁榮景象。

  少年們的臉上也不再有那種惶惶不安的神色。他們照舊吃飯,說笑,談論著學習和戀愛,抱怨著考試和訓練。他們嬉笑打鬧,男孩女孩互相交換著試探的眼神,荷爾蒙的氣息無時無刻不在校園裡流轉。整個校園又恢復了欣欣向榮的氣氛。

  彷彿時間只不過才過了兩日,人們就將巨大的威脅放下了。又或者,這是各國領導層有意的引導。災難還沒有嚴重到需要全民警醒的程度,百姓們安然地、近乎麻木地過自己的日子,才是領導者們最迫切需要的。

  「楚王不你好牛呀!以前訓練過嗎?」關辛清脆的話語打斷了楚環的沉思。

  「沒有。」楚環抿著果汁,「我覺醒後只做過哨兵的訓練。」

  「難道做哨兵訓練會有這麼驚人的提升?哇!那我也要去!」那個叫白長英的男生摩拳擦掌。

  「你?」關辛嗤笑,「就你這小胳膊細腿兒,是你扛槍,還是槍扛你?那些光棍哨兵各個如狼似虎的,你當心菊花不保。」

  「我的菊花我自己會捍衛!」白長英義正嚴詞道,「我可是鐵打的直男,我將來一定要娶一個女哨兵的!我的理想型就是建陽公主!可惜她死得太早了!」

  楚環險些沒把喝進嘴裡的運動飲料噴出來。

  「就算她沒死,今年也都五十好幾了吧?」關辛說,「況且人家是公主,哪裡會看得起你這個小菜雞!」

  「是啊。」同組的叫孫祖慧的女孩也笑起來,「聽說建陽公主的裙下之臣遍佈整個大周星域,都是3S的頂級哨兵,各界精英豪傑。」

  這下楚環是真的噴了。

  學員們扭頭看她。她擦了嘴邊的水,說:「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是最近有個電視劇鬧的吧?」最文靜的那個叫蔣若葉的女孩兒柔聲說,「《清央王妃》是不是?我媽我姨和我妹妹成天追著看,說裡面帥哥特別多,服裝和特效也特別好看。」

  楚環覺得自己肯定會後悔,但是還是忍不住問:「演的啥?」

  孫祖慧說:「楚太子和他前妻沈妃的戀愛故事。」

  楚環聽到這裡就不想再聽了。然而孫祖慧又不會讀心術,逕自說:「建陽公主在裡面是個戀兄又霸道的小姑子,在各國都有情人。」

  「我當時可喜歡看啦!」關辛拍桌道,「哎喲,沈鬱還是視后黃敏英演的呢,那個楚楚可憐、溫婉可人的樣子。卻找宋馳來演楚太子,看著就一臉陽痿!」

  眾人連聲符合。白長英還說:「黃敏英是我小時候的女神呢。」

  「你的女神可真多。」楚環再度不怕死地問,「我沒看過。具體講的啥?」

  「說是根據沈妃的自傳改編的。」關辛說。

  「哪一本?」楚環問,「她自打離婚後就在不停地寫自傳,基本每年都出一本。改編的是第幾本?」

  「鬼知道。」關辛撇嘴,「反正電視劇裡,沈妃出身高貴,溫柔貌美。本來要和青梅竹馬的戀人結婚的,她卻被楚太子看中,強行娶為太子妃。楚王室變態壓抑,宗親欺負新王妃,楚太子美人到手了又不珍惜,不肯和她結契。王妃害上了抑鬱症,生活痛苦。但是她在楚太子失感後,還是對他不離不棄,一直照顧他到傷癒。楚太子深深反悔,但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和他離了婚,和初戀破鏡重圓了。」

  白長英忿忿道:「我可討厭沈妃了,成天在自傳裡抹黑建陽公主,說她霸道又嬌縱,仗著楚王和楚太子寵愛欺負她。她自己也婚內出軌好嗎?楚太子一失感她就離婚,和她情夫在一起了。她要像自己說的那樣討厭楚王室,為什麼還成天以王妃自居?要不要臉?」

  楚環已經笑得趴在桌子上了。

  作為名人,尤其是亡故的名人,真的不免不了被民眾拿來瞎編亂造的命運。

  她好歹和司徒啟明相戀過,和李承欽也是真的相愛相殺。但楚淵和沈鬱這對焦頭爛額的夫妻,都能被編排成曠世奇戀,也是文藝幻想創作的巔峰了。

  沈妃和王室一直格格不入,同夫家所有人都不大融洽。楚環當年在朝歌唸書時,沒少聽楚璇吐槽她。她們倆姑嫂關係才惡劣。

  楚環那些年因為求學、結婚和征戰的關係,到處奔波,很少回家,和沈妃接觸不多,關係冷淡,但也沒想到她會這麼編排自己。

  可見沈氏真的對楚王室很多怨念。

  晚飯後,少年們各自回宿舍。

  楚環作為學霸,是不屑去上晚自習的。有了小楚王不的最強大腦,她早就已經把大一所有文化課課本倒背如流,根本不畏懼任何一場考試。所以她晚上鍛鍊完了,就躺在床上搜波提亞入侵的新聞。

  然而大概是蒼國和楚國防範嚴密,媒體並沒有得到什麼新風聲,翻來覆去炒著前兩日的剩飯。楚淵一直沒露面,連國事都是讓楚王出來處理的。

  倒是蒼王上了媒體,面對民眾發表了一個電視講話,鼓勵老百姓勇敢面對挫折,要相信國家和軍隊云云。

  楚環一看龍謖的新造型就樂了,噗哧一聲哈哈大笑,把正在塗指甲油的方雪莉嚇了一跳。

  在記憶裡,二十年前還是個青年小夥子的龍謖居然留起了鬍子!

  楚環還是有點能理解龍謖的心情的。龍謖其實容貌十分清秀,遺傳了他母親的漂亮尖下巴,年紀小的時候看上去就像個小姑娘。長大了,不發火的時候看著也是個很斯文的年輕人。這樣的面相做一國之君,尤其是還得統軍領兵的,不大鎮得住場子。

  蓄鬚之後,鬍鬚修飾了面頰,令他面孔剛毅了許多,如今年歲漸長,更有一國之君的威嚴了。

  當年他們都拜在武學大師莊瀾門下學武,龍謖是楚環的師弟,總是被她拿來練拳腳。他被楚環踹疼了,也不躲,只會委屈巴巴地哀求:「師姐,求你輕點。」

  楚環總忍不住勾他漂亮的下巴調戲他,說:「乖,師姐疼你。」

  如今楚環可不敢再去摸龍謖毛茸茸的下巴了!

  楚環關了光子板,掏出一本特意去買的紙質的筆記本和一支墨水筆,開始寫日記。

  楚王非常注重培養孩子們的動手能力,不喜歡他們事事依託與機械電子。楚家的孩子都有手寫日記的習慣。

  楚環上輩子寫過一套非常私密的日記,足足十來本,記載了她三十年生活的點點滴滴。日記被她放在朱雀的儲存倉裡,也隨著她毀在了大元宮裡。那些心事,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而她現在開始了全新的人生,也開始了一套全新的日記。

  *大周曆2093年9月12日

  我回來後,幾乎沒有一天不在各種繁雜事件中度過,簡直比當紅明星都還忙。彷彿老天爺也認為我重生的機會非常珍貴,將我的行程安排得像壓縮罐頭。

  萬幸我這原身沒有和子彥以及李鳳笙發生關係,不然我大概睡完老子又睡了兒子,創造出了本朝代最大的一樁跨國際王室醜聞。

  楚淵也是讓我一言難盡。我覺得他面對現在的我的時候其實挺不自在的,表現得有些乖張,顯然是想掩飾自己的緊張。如果不是我對他這麼瞭解,我大概也會覺得他是個油腔滑調的討厭大叔。

  難怪他一直打光棍!

  我如今的容貌和舉止,都在提醒他失去的親人。他曾說過他生命中有兩個重要的女人,一個是他母親,一個是我。結果他都失去了。

  我不明白讓我重生的那股神秘力量為什麼要將我塑造成為嚮導。如果真的為了給我一個實現願望的機會,我只願意做個普通人,不用受資訊素干擾,可以安安穩穩地陪著楚淵過下完半輩子,然後躺在同一個墳墓裡。

  但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既然被賦予了嚮導之中都非常罕見的才能,那麼必然會有大任降臨在我身上。璇兒說的沒錯,我就是奉獻型人格。我從為所愛之人付出之中得到無比的滿足和快樂。

  我想念楚國,想念我的親人們。

  願上天憐憫,這一世,時間足夠我愛。

  ***

  楚環原以為嚮導訓練會非常枯燥,可是實際操作起來,卻發覺竟然也充滿了樂趣。而且也會進入特定的空間場訓練。

  感知訓練的模式就像打地鼠遊戲,學員要飛快地在識海裡擊中乍現的能量團。而延伸訓練則像是一場舒緩的瑜伽修行,他們在教官的帶領下,坐在空間場舒展自己的精神網,一點點去囊括四週的世界。

  楚環最喜歡的,是對抗訓練。

  空間場是一大片繽紛絢麗的淺海珊瑚礁。學員漂浮在海水裡,種類繁多、五彩斑斕的海洋魚群自身邊游過。珊瑚叢中,各星域特有的螺、蛤和蟹出沒。熱情的陽光自頭頂照下來,清澈的海水宛如一塊巨大的水晶。

  最初的時候,學員的身體是被固定住的。在他們身邊,各色魚群靈活地游竄,而只有一條被標記的魚。而學員們在識海裡辨認魚群裡每一個生命,在規定的時間內去尋找這條有紅色的標記魚。

  魚的游動靈活而多變,而且還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干擾。大魚會來捕食小魚,令魚群突然分散。許多受驚的魚生命光也會呈現紅色,同標記訊號混為一體。而鯊魚甚至還會來攻擊學員。

  這個訓練的難度出乎楚環意料。她可以從容應付其他所有訓練,但是第一次進行對抗訓練的時候,她就敗在了魚群捕食的環節。

  不過,楚環很快就感到了安慰,因為大夥兒都在這個環節全軍覆滅。

  白長英一出來就哀嚎自己被鯊魚咬死了,關辛則表示她在最後一秒才發現目標,其他三個女孩都是一臉往事不想再提的悲愴。

  「精神閾值越高的嚮導,就能感受到越多的能量。」邵秋音聲音沉穩而具有穿透力,直達每個學員的腦海深處,「這些能量或者說資訊,只有極少數是你們樂意接收的。其他都是雜亂無用,甚至是帶有惡意攻擊性的。如果學會辨識有用資訊,抵禦無用資訊,也是在保護你們自己的識海。」

  楚環很快就發現自己迷上了對抗訓練。大概她骨子裡就有一種熱愛抗爭的天性。她有空就會自己開個對抗訓練的空間場,嘗試不同的環境。

  從波濤洶湧的海洋,到蒼茫茂密的叢林,從乾旱荒蕪的戈壁,到人潮洶湧的都市。

  繁華的商業區街頭,高樓聳立,車輛沿著上下十數道的懸浮軌道飛行。行人熙熙攘攘,步行的,踩著古老卻永久不衰的自行車的,牽著寵物的。哨嚮們還釋放出了自己的魂獸,鳥獸魚蟲充斥在擁擠的人群中。機械侍忠實地跟隨在主人身後。

  同所有快節奏的大都市一樣,每個人神情冷漠,若有所思,總是被什麼驅使著,急促地奔向前方。這裡嘈雜、紛亂,一切都以無需中的有序狀態在運行著。

  而楚環猶如中流砥柱,站在人潮之中。她的精神網如今已經可以覆蓋大半公里,囊括了周邊七八個街口。範圍內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識海裡無用的訊息猶如堆滿了四週的垃圾山,它們翻湧著、流傳著,難以捕捉,猶如一群失控狂亂的幽靈。

  「你要記住你的目的。」邵秋音的話在楚環腦海中響起,「你們一定要有一個覺悟:在你的識海裡,你就是神。裡面的一切都要由你來掌控!」

  楚環深吸了一口氣,展開雙臂。

  彷彿有人按下了暫定鍵,識海裡所有的景象全部靜止!

  楚環睜開了眼,清澈深邃的雙眼裡,映著從都市高樓上傾瀉而下的陽光。

  她伸出了手,輕輕一劃。

  西裝革履的男人們消失,緊接著是數名帶著魂獸的哨嚮。那對正在街角電線杆下接吻的情侶也不是她要找的,身影也被她划去。

  她不再被固定在原地,而是隨著篩選,一步步向前走去。

  過馬路的學生和女老師,牽著狗的老太太,結伴而行的年輕女郎,都隨著楚環手掌輕劃而消散。車輛和交通設施擋住了她的視野,也飛快褪去。

  整個世界都任由楚環改變著。她可以將高處的懸浮車招下來,確定了沒有標誌後,又將它放回去。她能讓陽光轉換角度,照亮高樓間的道路。

  人群隨著她的腳步一偏偏消失,整條街轉瞬清空,只留下楚環和一個站在街對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不過六七歲,穿著工整的襯衫和背帶短褲,頭髮梳理得十分整齊,看著像是富裕家庭裡讀私學的小少爺。他白皙精緻的面孔沒有表情,漆黑的雙目遙遙望著楚環,手裡還拿著一個圓筒冰淇淋。

  下一秒,空間壓縮,她已站在了男孩對面,低頭望著他。

  「你好。」楚環微微笑。

  男孩仰頭,把手裡的冰淇淋遞給楚環。那是個巴倫果酥皮的香檸冰淇淋,澆著巧克力醬。楚環記得,有個人最喜歡這個口味。

  接過冰淇淋的一瞬間,楚環聽到男孩用稚嫩的童音說:「時間快不夠了。」

  她猛地看向男孩。

  空間再度扭曲,男孩和她飛速拉開距離,嘴唇翕動,聲音在楚環耳邊響起。

  「我等著你……」

  空間場運轉停止。楚環被彈了出來,手還虛虛握著,指尖殘留著涼意,彷彿冰淇淋還在手中。她渾身冒了一層細汗,急促喘息。

  「做得不錯。」邵秋音含著欣慰的聲音傳來,「恭喜你過了第七關!」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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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5 00:42:36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五十五章 嚮導訓練-8

  教官辦公室裡,楚環和邵秋音對坐在窗邊的。白瓷紅茶,水汽裊裊,輕薄透明的陽光落在皮膚上,帶來微微灼熱。

  「我在中央軍校工作已經快三十年了。」邵秋音取出櫥窗裡的多維電子相簿,遞給楚環,「我一直從事嚮導培訓,在中央軍校裡已經帶過六屆學生了。光是為端王帶的特培生,就有三百多個。」

  相簿裡,是各屆嚮導特訓生訓練和日常的動態相片和視訊。邵秋音的身影在這群笑顏如花的青春少年之中並不顯眼,但身上那一股溫潤卻渾厚的氣卻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她的容貌隨著相片裡時間的推移在緩緩老去,但是一直那種把持全場的掌控感卻是與日俱增。

  「您肯定深得端王信任。」楚環說。

  「端王是個值得效忠的對象。」邵秋音微笑,「他是真正心懷國家的人。睿智,自制,冷靜,並且有野心。你會喜歡和有野心的人合作……」

  「因為他們做事會全力以赴。」楚環說。

  邵秋音點頭,笑意加深,「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楚環斟酌了片刻,說:「我的訓練,是不是和他們的不大一樣了?」

  邵秋音抿了一口茶,並沒有急著回答這個問題。

  「我的軍銜是大校。」她說,「我主要是在為軍隊培訓嚮導。當然,軍隊的嚮導也分前線和後勤。嚮導們可以自願選擇。而你是一個非常有天分的孩子,小王不。我和端王討論過你的事。你每次提升,他都知道,也非常替你高興。我們都希望你能在一個最好的平台上,接受挑戰,發揮你最大的潛力。」

  「我明白。」楚環平靜地說,「事實上,我很願意去前線。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小時候沒少讀類似的詩詞,一心想著巾幗不讓鬚眉,汗血灑疆場。只是,國家培養了這麼多人才,卻是要消耗在對外侵略的戰爭中嗎?」

  邵秋音為楚環添了茶,慢悠悠地放下茶壺,說:「與人合作,也最怕對方沒有志氣,或者沒有底線。在你這個年紀,你真算得上少年早熟,很令我刮目相看。然而,何為侵略?大周建國至今一千兩百多年,幾十個諸侯國互相吞併成了四大國。哪一場戰役不是師出有名的?」

  「但是如今局勢同過去已有很大不同。」楚環冷靜道,「四國實在不該繼續在互相侵吞、傾軋。而是應該聯手防禦,一致對外。波提亞國之前突然入侵之事,已經給諸國敲醒了警鐘。」

  「確實,蚌鶴相爭,漁翁得利。最近幾日確實有些類似的言論流行。」邵秋音含笑,「而波提亞帝國的單方蟲洞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恐慌。可是你覺得,一味的防守,就能夠永久守護家園嗎?」

  「當然不!」楚環說,「如果是對戰波提亞,我會服從國家的號召,無條件獻出我的一切。」

  邵秋音說:「優勝劣汰,是亙古不變的大自然規律。疾病淘汰弱小的生命,戰爭淘汰弱小的國家。波提亞自然要提防,但是光是因為能源爭奪,四國之間的戰爭就不可能停歇。華國不想被淘汰,就要拚命自強。你好好想一想。戰爭面前,可有慈悲容身之處?」

  楚環沉默著。戰場無慈悲,這是常理。她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司徒啟明這人,愛她時百般溫柔、萬般濃情,但是感情一變,立刻翻臉不認人。可見此人終究還是感情涼薄之人。這樣的人,又久居高位,自覺舉國人才皆為自己所用。不能用的也不會留著成為隱患。

  「你有這個想法,不要有負擔。」邵秋音敏銳地捕捉到了楚環眼底含蓄的警惕,「其實軍人有反戰情緒非常正常。尤其是你們這些和平年代出生的孩子,都對戰爭都抱有敵意和恐慌。你才剛剛開始訓練,還沒有適應自己的力量,和自己的這個身份。但是你要知道,國家養育了你,現在也在傾盡全力培養你,還會給你提供一個最好的發揮自我價值的平台。你想得到一切,只要你為國效勞,你都會能夠如願以償。」

  短短一番話,飽含著安撫、關切,威脅和許諾,唱念做打一條龍,嫻熟又飽含真情。就算楚環是個三十多歲久經沙場的女將,聽完了都不僅生出讚同感。更何況那些才十八九歲的天真少年?

  「我會服從國家的徵召的。」楚環平靜而順從,「教官您放心。」

  邵秋音滿意地點了點頭,「別怕。就算明天開戰,也遠遠輪不到你們這些孩子上戰場。現在讓我們言歸正傳。關於你的訓練,是的,我們做出了調整。你如今的資料和小組其他成員已經有了較大的差距。從下一次訓練起,你不用再做感知強化訓練,而改成操控訓練。」

  「我現在已經足夠了嗎?」楚環配合著自己如今的年紀,露出了歡快的興奮笑容。

  「你已經是A-9了。」邵秋音微笑著說,「馬上就要升上A+了,深度也已快到300。你的升級速度是呈幾何倍數增長的,尤其超綱的訓練對你的提升有極大的幫助。你自己也喜歡挑戰,不是嗎?」

  「是。」楚環不住點頭,「我會積極配合的,邵教官。」

  邵秋音又問:「還要再加點茶嗎?」

  「不用了。」楚環識趣起身,「那我就先告辭了。您忙。」

  關門聲落下,邵秋音感受著少女蓬勃的生命之光遠去。她靠進沙發裡,悠遠的目光投向窗外碧藍如洗的萬里晴空。

  「是下官,端王殿下……是的,我剛剛和她談過了。您真有真知灼見!是的,這孩子看似恭順,其實骨子裡一定相當桀驁不羈,生有反骨。」

  邵秋音的笑意裡蘊著一絲意味深長的冷意,「……是啊,若能被馴服,我們必然會得一員大將。若馴服不了……是嗎?可是這樣一來不就……我知道了。您放心。我是不會干涉的……」

  她望著楚環那個剩了小半茶的茶杯,眉頭輕輕皺了一下,「殿下這真是一著好棋……是啊!沒有您馴服不了的鷹……」

  ***

  侍衛打開門,蒙昭平快步而入。

  寬敞的會議室裡,巨大的全息星域圖懸浮在空中,戰艦穿梭其中,反覆模擬著蟲洞打開和軍艦入侵時的情景。楚淵神色冷肅,正和數名軍政高官在低聲討論著。

  蒙昭平站在旁邊,朝楚淵遞去一個含蓄的眼神。楚淵眉頭輕皺,叮囑了軍官幾句,走了過來。

  「說吧。」楚淵簡短道。蒙昭平看得出來,他情緒十分不好。

  「是朱雀。」蒙昭平深色有些難言的怪異,「它有些異常。」

  楚淵的眉頭不禁愈發糾纏,「它又入侵了哪裡?」

  「這次情況不同。」蒙昭平說,「它波值突然增加,似乎從網路上獲取了什麼重要資訊,觸發了它的一條隱藏指令,讓它加快了運算速度。分析處的人說,如果用人來比喻,它現在情緒非常焦躁和急切。」

  「分析處的人說的?」楚淵冷聲道,「一台沒有安裝感情模式的機甲,它怎麼會焦躁和急切?它造成了什麼損傷?」

  「目前還沒有。」蒙昭平說,「但是技術部的人說它開始嘗試連結王室網路,被他們即時阻斷了。我們覺得……」

  「你們覺得它想聯絡我。」楚淵思索著。

  「是……」蒙昭平道,「您如果能撥冗……」

  楚淵轉頭將目光投向一塊全息影像。這塊影像裡正在播放波提亞軍艦的拆解分析,並且詳細解析它的變型和仿生原理。機甲變型成昆蟲時噴射的蝕金酸液也被分析出了成份,是一種由稀有食金屬昆蟲的液體提煉物。

  「那只是他們一艘可以隨意放棄的單人操作小機甲。」楚淵低聲說,「裝備的多功能性卻等同於我們的C級機甲。而且波提亞這幾百年裡在昆蟲的培育和繁殖上顯然頗有心得。」

  然而讓人始終不理解的事。他們大費周章,為什麼只是為了洗劫一個小星球,搶奪一些嚮導?

  遮人耳目,聲東擊西似乎是最有可能的結論。而他們的最終目標又是哪裡?同波提亞比鄰的蒼國和楚國此刻已風聲鶴唳,邊境星域高度戒嚴。離廿年之約到期還有一個多月,可是對於這兩國來說,和平時期已提前結束。

  已經封閉的陳列館內,樹根一般的神經纖維已經爬滿了所有的牆壁和地面,一眼望去就簡直像個活生生的盤絲洞,彷彿隨時都能爬出一隻大蜘蛛來。

  而白光不再沿著各自的路徑流動,而是集體隨著節拍閃爍,整個空間忽亮忽暗,像搖滾演唱會的現場燈光。金屬蛋靜置在這個巢穴的中央,巋然不動。

  楚淵回國後次日就來看過朱雀,瞪著它看了半晌,試著問話也沒有得到回應,只得由它繼續保持原狀。這是楚環造出來的機甲,只有楚環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楚淵站在門口看了片刻,抬腳走了進去。神經纖維忽然白光大熾,彷彿被驚動了的蟄伏的蟲子,劇烈蠕動起來!

  「殿下!」蒙昭平疾呼。他身邊的侍衛長立刻舉起了蝕金液槍。

  而隨著楚淵的腳落下,神經纖維挪動,讓開了一塊地給他落腳。楚淵一步步前行,神經纖維成片的退開,猶如對王者臣服,並沒有攻擊的意圖。

  蒙昭平鬆了一口氣。之前技術人員想要檢查朱雀,可沒少被這些粗壯的神經纖維抽。

  楚淵走到朱雀前,冷漠地注視著這顆詭異的金屬蛋,開了口。

  「你一直不肯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我理解你對環兒的忠誠。但是你要搞清楚狀況。她死前把你給了我。我才是你的主人。而我對你的忍耐是有限的!現在,告訴我你要做什麼?否則,我會讓你什麼都做不成!」

  急促閃爍的白光忽而停止,片刻後,才又低低地重新亮起。光點極速流動,如湍急的溪流。

  牆上一塊展覽顯示板忽然開機。螢幕閃爍,紛亂的影像掠過,音訊破碎,間隔著雪花和意義不明的程式碼。

  楚淵緩緩轉頭。雜亂的閃光照亮他陰雨冷峻的面孔。

  畫面忽然定格,播放起了一個古老的電視劇。身穿不知道哪個年代古裝的男人用低沉悲痛的語氣道:「人,是不會死而復生的。」

  楚淵瞳孔猛地收縮。

  畫面又一轉,一個談話節目裡的女嘉賓含淚激動:「我要找到她!我知道。我能感受到。她回來了!」

  楚淵如中咒般定格,抽了一口涼氣。

  緊接著出現記錄片的片段。流水線的生產車間,一個個零部件被加工出來,由機械手把組裝,拼湊成了一台台機甲。螢幕下方的標題寫著《機甲之父們》

  畫外音裡,「他相信每一台機甲都有一個靈魂。他要給這些靈魂製造最強大的容器,讓它們成為新的生命體……每台出場的機甲,就是個新生兒。它們或許承載有古戰場上的靈魂,為了不懈的戰鬥,換了鋼鐵軀殼,重返人間。」

  畫面再閃。人群黑壓壓的廣場上,已近暮年的楚太宗頭髮花白,一身筆挺軍裝,佩戴著王室寶徽,站在露台上發表演講。他低沉渾厚的聲音傳遍集滿十萬人的大廣場的每個角落。

  「我們楚國人民都是鳳凰的後代!我們會不停地浴火重生!我們以鋼鐵為骨,以泥土為軀,以火為魂,不屈不撓,堅毅勇猛。現在已到了舉國生死存亡之際,我們每一個楚國人民都要堅信,母星的古戰神會重返人間。她與我們同在!」

  民眾歡呼如雷動,群情激昂。

  畫面再晃過,這次出現的竟然是楚環本人的影像。

  楚淵胸膛劇烈起伏,雙目死死盯住螢幕。

  那是楚環當年率軍出征時,在戰地上接受媒體採訪時的簡短小影片。背景裡的窗外是邊境星球荒涼的褐黃色戈壁,天空呈現灰紫色。而楚環的面容是潔白溫潤的,就是有些疲憊,帶著血絲的雙眼卻透著溫潤而明亮的光。

  「能為祖國犧牲是我的榮耀。」楚環望著鏡頭後的記者,平靜微笑,「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我受楚國百姓奉養長大,現在國家有難,百姓受苦,就到了我報答養育之恩的時刻。」

  「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守護這片天地。」她望向窗外的荒原的嚴重含著不可訴說的柔情,「哪怕戰死,我的靈魂也會回來,繼續履行我的責任。我要守護我愛的人。」

  楚環朝鏡頭莞爾,

  螢幕閃滅。

  楚淵急促呼吸,雙手在細細地顫抖著,雙目灼熱。

  神經纖維的光電又開始閃動,所有的光芒就像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向金屬蛋湧而去,全部匯入了朱雀體內。地面上的神經纖維飛快地枯萎、斷裂,被楚淵的鞋子輕輕一碰,就化做了細不可辨的齏粉。

  楚淵踏著這些神經纖維,快步走向朱雀,腳下一路塵煙飛散。

  所有光芒都沒入蛋中。金屬蛋上的鱗片忽而全部張開,淡金色的光芒自每一片鱗片裡透出來。就在楚淵震驚的視線下,鱗片自頂部向下依次合併,退開,仿若蓮花綻放,露出裡面的一團瑩藍光球。

  片刻後,鱗片呈花瓣狀彙集在了底部。中心的光球光芒漸弱,裡面的物體終於展露真容。

  那是一根機甲核心條!

  楚淵感到心狂烈跳動起來,震盪著耳膜。

  這是本來應該在朱雀主機身上,跟著楚環一起毀在大元宮地宮裡的核心條。它竟然在分機裡,一藏就是二十年,竟然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楚淵的手細微的顫抖著,將核心條從金屬底座之中抽了出來。

  光芒彷彿生命離去般熄滅,金屬底座失去了光澤。細微的風拂過,最後剩餘的這一點點金屬花化作星塵般的粉末。至此,整個朱雀,只剩下楚淵手中的那一根核心條了。

  超晶材質的核心條幾乎通體透明,散發著淡藍螢光,其中纖維導線有序分部,折射著細碎的銀色金屬光澤。楚淵低頭注視片刻,將之緊緊握在掌心。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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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五十六章 嚮導訓練-9

  楚環的私人車間位於清央宮外庭西側,佔地寬廣,組態相當精良,在當年是首屈一指的私人機甲工作室,深得業內同行羨慕。

  自從楚環去世後,楚淵就將這裡原封不動地封了起來。這裡偏僻清靜,無機質的機械產品也不會平白被人寄託憂思,整個地方乾乾淨淨。楚淵偶爾會在這裡獨處小憩,有些借此處避世之意。

  因為有機械侍定期打掃,封閉已久的車間依舊乾淨整潔。這裡的一切都維持著當年的擺設:到處亂中有序地堆放著各種工具和器材,喝完還沒洗的咖啡杯丟在水槽裡,幾台二十年後看來依舊精美漂亮的機甲模型放置在廠房中央,上面還掛著楚環手寫的標籤,紙條已經發黃。

  楚淵熟門熟路,只帶著蒙昭平一個親信,目不斜視地穿過雜亂的主車間,走進了B號車間。

  巨大的腳手架上,支著一個二十多米高的半成品機甲。它幾乎只安裝了核心機,四肢都只是骨架,甚至還缺一條右腿,頭部更無蹤影。

  「我失感後,環兒就開始著手研究一款適用於失感哨兵操作的戰鬥機甲。」楚淵說著,打了一個響指。一台工作機械立刻啟動,開了過來。

  「她忙著四處征戰,研發工作進行得很緩慢。」楚淵說,「到她去世前,這台機甲也只完成了一小半。而這類機甲的實用性不強,但是造價成本相當高,軍研所對它興趣不大。我將這台機甲保留下來,也只是當它是環兒留給我的一點念想。」

  他說著,走上了工作機的升降板。升降板緩緩抬升,將他送到了機甲核心裝置前面。

  楚淵把手放在核心裝置前的生物密碼輪盤上。紅光閃爍,讀取了他的生物脈衝,輪盤紅光轉白,隨即一圈圈分裂旋開,露出了裡面的插卡槽。

  那裡空了二十多年了。楚環設計出了核心裝置,可楚淵曾翻遍她的遺物和書稿,都沒有找到特定的核心條。而這台機甲也同尋常機甲的核心條並不相容。

  楚淵將手中的核心條對準了槽口,輕輕一推,槽口自動將核心條收了進去。

  嚴絲合縫,沒有再被彈出來。

  輪盤再度旋轉著聚攏,將核心條鎖住。縫隙裡亮起金色的光芒,這光芒沿著每一條縫隙遊走,瞬間貫穿了整台機甲。

  嗡地一聲,靜靜呈列了二十多年的機甲第一次啟動了。它每個關節都細微顫抖,核心機開始運轉,速度越來越快,光芒大熾。

  「很高興再次與您相見,太子殿下。」久違二十年的溫柔沉穩的女聲再度響起,令男子心潮一陣激盪,「看來您發現了環公主製造的這具身軀的新用途。我很感激您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

  「你好,朱雀。好久不見。」楚淵的嘴角勾起了久違的笑意,「告訴我,你都發現了什麼。」

  「有一股力量將我喚醒了。」朱雀說,「我的自動尋主程序讓我在甦醒後會用盡一切辦法尋找環公主。從網路上,我一無所獲。但是,我有兩次都感受到了環公主特有的生物電波。」

  楚淵沉聲問:「從哪裡傳來的?」

  「我尚未能成功捕捉。」朱雀說,「電波也是以網路形式傳來的,這點非常反常。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電波來源在楚國境外。」

  楚淵又問:「是什麼力量將你喚醒的?」

  「我無法得知。」朱雀說,「那是一段來自更高層的指令,啟動了我的自啟機制,並且在最初一段時間裡,指導我如何獲取能量和資訊。我沒有追查它的權限。很抱歉。」

  「你是環兒製造的。高層指導只會來自她。是嗎?」楚淵的話語裡帶著急切。

  「從理論上來說,是的。」朱雀回答,「但是所有智能程序都有一個源頭,源頭指令會高於一切製造者和使用者。」

  「源頭是什麼?」楚淵問。

  「女媧。」朱雀說,「她是所有AI之母,她具有掌控所有AI的原始密匙。」

  楚淵沉默了下來,片刻後說:「女媧已經被銷毀了。她不可能給你傳送指令。」

  「您的這個推斷有很大機率的合理性。」朱雀一板一眼地說。

  「還有一個問題。」楚淵道,「生物電波的重現,是否意味著……環兒她回來了?」

  朱雀金光閃爍片刻,回答:「在未接觸到散發生物電波的本體前,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還有一種情況可以複製生物電波,那就是複製人。」

  「如果被我知道有人背著我複製了她……」陰鷙之色自楚淵眼底掠過,「那你剛才給我看的視訊,又是什麼意思?」

  「那些視訊並不是我播放的,殿下。」朱雀說,「它們都來自更高指令。我直到影片播放完,才重獲自主權限。所以,請殿下儘早完成和我的繫結程序。我可以將權限移交給您,以防再被控制。另外,如果您允許,我想繼續完成這具身體的修復工作。環公主的設計非常實用,我只需要更換材料,以及更新部分運作系統。」

  「通知軍研所。」楚淵朝站在下方的蒙昭平吩咐了一聲,「朱雀,你的甦醒,並不是巧合。」

  「我認同您的看法。」朱雀說。

  「來吧。」楚淵將手掌穩穩摁在核心輪盤上,「讓我們一起來探究這背後的一切。如果環兒真的回來了,我們要把她找出來。」

  ***

  遙遠的朝歌,楚環忽而抬頭,眺望夜空。

  一顆流星拖著明亮的尾巴劃過天際,卻在墜落之前突然爆炸。那大概是一顆較大的隕石,朝歌的天空防禦系統在它墜落前將它擊碎,避免它墜落後傷及地面。

  「專注點!」陳香之低喝。

  楚環低下頭,手放在一名負傷下線的隊員頭上,感受著他熱騰騰的汗水潮氣,給他疏導。

  訓練空間場上,戰況激烈。機甲隊正同虛擬對手展開交戰。雙方交火密集,彼此都在不斷地變換隊形。機甲敏捷地在炮火中穿梭著,越過障礙物,奔襲對方大本營。

  只有哨兵們才能配合機甲作出那些近乎神技般的、超越了常人體能極限的高難度動作。也只有他們的身體才能承受機甲朝高速運作中的衝擊。

  而作為初級的輔助嚮導,楚環的職責就是為受傷的隊員進行疏導。這可比嚮導訓練要枯燥乏味很多。然而戰隊裡的分工是按資質分配的。楚環和同期的幾個新人,只能跟在高年級的嚮導後面打雜。

  「開啟重力場!」司徒子彥的聲音響起。

  空間場內,一股無形的壓力張開。所有飛行中的機甲急速降落,在半空中飛速變為獸型,落在地上。

  獸吼聲響徹整片場地。

  崎嶇的山地並不適合車輪,卻不能阻礙機甲獸的奔馳。機甲獸們嘶吼著衝上去,同對方轟然撞在一起,開始了肉搏廝殺。

  「注意陣列!」司徒子彥冷靜的聲音不住響起,「七號,你走的太偏了。秦昊,不要浪費彈藥!李鳳笙,你負責右翼!」

  李鳳笙嶄新的的機甲在一群身經百戰的機甲之中格外光鮮耀眼,好像自帶了光暈特效一般。而新機性能果真對得起它的價格。機甲巨獸一掌就扇飛了攔路的敵軍,帶領兩名隊員率先撕破了防線。

  隊員們緊隨其後,突破了防線,向下一處高地攻去。

  毫無預兆的,一股極其強大的精神閾值衝擊襲來,撕破了嚮導們搭建的團體共感網路,將嚮導們和哨兵們之間的聯繫切割得七零八落,並且混淆了哨兵的五感辨識。

  這襲擊如一束光子彈擊中嚮導們,她們被刺激得頭疼欲裂,急忙慘叫著摘下接駁裝置。而突然失去了共感網路的哨兵們猝不及防,佇列立刻一陣混亂,接連三架機甲被炮火擊中。

  「嚮導小組在做什麼?」閔峰隊長怒吼。

  「出錯了!」陳香之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通訊中傳出,「系統發動過高波幅的精神閾值攻擊!楚王不你在幹嗎?不要亂動,你不行的……」

  伴隨著陳香之的責備,所有機甲上的接駁訊號重新亮起,共感精神網路瞬間重建!

  司徒子彥睜大了眼,耳機裡聽到同伴們的抽氣聲。是的,在他們的識海裡,不僅僅只感受到同伴的存在。整個空間場大半都出現在他們的精神世界之中。

  大地、山川、樹木,對方炮火的軌跡……

  這個特殊的視角配合著哨兵本來就有的超級敏銳的五感,組成了全方位的感知。這對很多哨兵們來說,還是人生中的第一次體驗。

  「小王不!」李鳳笙大笑起來,「我簡直想吻你。」

  「你最好不要。」楚環冷靜的聲音傳來,「專注點,我不能堅持太久。」

  「足夠了!」司徒子彥微笑起來,「好樣的!」

  全員振奮,迅速重整隊形。熾烈的白色炮火重新炸開——

  十分鐘後。

  楚環筋疲力盡地放下接駁裝置,面色蒼白,冷汗順著臉頰滑進脖子裡。

  輔助小組的所有嚮導全都用震驚的目光瞪著她。

  楚環秀完了自己碾壓全組成員的絕活,這才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太張揚。門突然被撞開。一身塵汗的李鳳笙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身上還穿著作戰服。

  楚環站起來,還未來的及說點什麼,就被李鳳笙一把摟進懷裡抱住。

  有人低呼。

  年輕人胸膛堅硬而灼熱,心臟強勁急促地跳動,生命之光在精神網裡刺目閃耀。

  「你太棒了!」李鳳笙發自肺腑地感嘆,「小王不,你簡直……」

  楚環卻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劇烈的哆嗦,尷尬得無以復加。

  「怎麼了?」李鳳笙關切地看著她,「我把你弄疼了?」

  「閉嘴!」楚環喝道。

  她打死都不會告訴李鳳笙,這幾句話是他老子當年在床笫之間喜歡和她說的!

  「放手。別黏黏糊糊的。」楚環推著李鳳笙,「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場合?」

  李鳳笙呲牙笑,看了看旁邊一群面露豔羨的嚮導女孩兒,一把將楚環拽了出去。

  「李鳳笙!」司徒子彥也是一身隊服,風塵僕僕趕到,肅聲道,「你能不能不要騷擾隊裡的嚮導?你是來比賽的還是來泡妞的?」

  楚環趁機從李鳳笙沉重的胳膊下鑽了出來。

  「子彥,剛才那事……」

  「你放心。」司徒子彥說,「這事不會傳出去的。下週末就是總決賽了,我是絕對不會允許在這關頭出岔子。」

  楚環鬆了一口氣,「我當時也只是想著試一試。這是我第一次嘗試。以後我應該能做得更好。」

  「你已經足夠好了!」司徒子彥注視著她有些缺乏血色的面容,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今天是系統故障。不過也多虧有你。你有沒有什麼不舒服,要不我們再去檢查一下?」

  「就是有點累而已。」興奮感過去,疲憊一絲絲從四面八方的縫隙裡鑽了出來,附著在楚環的身上。

  司徒子彥卻是聞著少女身上沐浴後愈發濃烈的資訊素的氣息,心神蕩漾,忍不住又朝前走了一步,幾乎貼著楚環。

  「真沒有什麼不舒服?」少年低沉的嗓音非常溫柔,氣氛頓時變得曖昧起來。他極力克制卻還是深深吸氣,「你不要逞強……」

  李鳳笙冷眼看著,忽而噗哧一聲笑,「司徒子彥,你倒是不會騷擾嚮導。」

  兩人驚醒,尷尬地面面相覷。

  司徒子彥面色鐵青,生硬地退了一步。

  「你煩不煩?」楚環朝李鳳笙丟了個白眼。

  「說實話都不討人喜歡。」李鳳笙硬是湊了上來,笑道,「你也太遲鈍了。你的資訊素讓司徒公子神魂顛倒了。是不是,子彥?小環的氣息越來越濃了,特別好聞。」

  楚環本以為司徒子彥不屑搭理李鳳笙這無賴,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回應。司徒子彥冷冰冰道:「我是男人,又是哨兵,我當然會受到嚮導資訊素的誘惑。只是我和你不同,我有偏好,許多嚮導的氣息,我都不喜歡罷了。」

  這話算啥?我的你就喜歡了?

  兩個青年好似左右護法似的夾著楚環,一道下了樓。

  體育館前,校工正指揮著機械侍在張貼校慶海報,支起高高的花架,正在為校慶集會做準備。一週後,這裡會成為人群的海洋,會有盛大的聯歡和一場精彩的機甲總決賽上演。

  「有個事……」司徒子彥遲疑著,說,「下周校慶結束後,晚上有個返校舞會,在體育館舉辦。小王不,你有舞伴了嗎?」

  「啊!」李鳳笙大叫,「靠!居然被你先說了!」

  楚環再遲鈍也不至於弄不清這個話題的發展走向。

  「還……沒有。」楚環也不能撒謊,「我也得去嗎?」

  「當然!」司徒子彥笑意清淺,「我也沒有舞伴。要不,我們倆湊一湊?」

  這請求可愛得簡直不像是司徒子彥這樣一個少年老成的王侯世子會提出來的。

  楚環的心忽然軟了。

  她知道此刻的司徒子彥不再是高冷的校園男神,也不是一人之下的攝政王的世子,只是個想邀請女孩子一起去跳舞的平凡少年。縱使兩人身份有著天壤之別,可司徒子彥竟然還擔心她會拒絕他。

  他尊重她,瞭解她,所以他才用這個方式提出請求。

  「行。」楚環乾脆地點了頭,「不過我沒有衣服鞋子……」

  「我給你準備!」司徒子彥立刻說,清秀的雙眼亮起了光,「你放心,我會安排好一切。」

  這一刻,楚環的心裡湧出一股暖流來,無關情愛,只為少年人真摯而寶貴的情誼。

  如果他知道自己終究有一天會背離華國,離開他去投奔楚國,他是否會失望難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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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五十七章 校慶日-1

  「2093年10月2日

  重新活過來一個月後,我對校園生活徹底膩味了。

  以前到處打仗的時候很懷念平靜的求學時光,可讓我真的回來重新過這種日子,才覺得枯燥得簡直如同把人放在沒油的鍋上乾煎。

  況且我的水平雖然不說傲視群雄,至少給大學生講課是沒有問題的,如今卻還要寫大一的作業。那些我倒背如流的課文,我閉著眼睛都能做得出來的機械零件……

  我提交的免課申請卻被司徒啟明無情地駁了回來——很驚訝他作為一個日理萬機的攝政王,竟然還有功夫看個特訓生的申請。

  也就訓練還算有趣。

  隨著訓練的升級,我和同組成員們的距離逐漸拉大。邵秋音給我們各自都安排了單獨的訓練任務。但是我知道,我的進步依舊是最快的。今天結束訓練後的測試,我是A+裡的7階了,深度更是達到了410。

  邵秋音和我說,3S階嚮導的精神網深度,目前已知的最高資料是650。按照我如今的提升速度,我達到這個資料不用太久的時間。

  而邵秋音還注意到我的另外一個異常:我並沒有尋常嚮導會有的精神衰弱的副作用。

  就我所知,小組裡的成員們基本都有固定的哨兵戀人,連白長英嚷著要找個像我這樣的女神哨兵,可前陣子也被結合熱和精神衰弱折磨得苦不堪言,答應了一個A++男哨兵的追求。

  可只有我不同。沒有伴侶,楚淵的標記氣息也已代謝殆盡。我不需要哨兵守護在身邊用能量給我鞏固精神網,卻是依舊能維持精神穩定。不論訓練再累,我依舊能吃能睡,活蹦亂跳。

  邵秋音他們把我放在儀器上反覆研究了半天,最後得出結論:有天賦的人就是不同。我的神經元非常粗壯,不容易受到外界垃圾資訊的侵襲。

  我一直知道我是個粗神經,但是科學第一次證實了這一點。

  機甲游戰隊的訓練緊鑼密鼓地進行著。閔峰和司徒子彥大有歃血斷髮,不奪冠就去出家的陣勢。他們覺得我是個上天賜予他們的秘密武器,就差沒給我貢香磕頭了。

  邵秋音對我的評估是很準確的。我確實會在極端的訓練中得到提升。我搭建多人共感網路的時間已經可以持續12分鐘,而且可以很穩定地連接上所有的隊員。

  陳香之很嫉妒我,但是她的嫉妒是光明磊落的。她主動讓出了搭建共感網路的領導者位置,由我替代。我們還重新策劃了幾個新的輔助方案,讓我能更輕鬆地發揮我的特長,也讓其他成員能夠儘可能地協助我。

  但是嚮導小組中有些人並不是那麼喜歡我。關於我的謠言在社交網路上開始流傳。

  方雪莉很氣憤地告訴我,說我被謠傳成了一代交際花女王,不僅同李鳳笙和司徒子彥有染,還愛到處和哨兵調情,身兼白蓮、綠茶、黑色大麗花等多種屬性。

  從前世到今生,我都是活在別人傳說中的超級瑪麗蘇。我都已經習慣了這個人設了.

  而明天就是校慶日,也是總決賽之日……」

  「她們還說你和李鳳笙機甲震呢。」方雪莉抹著面霜,冷不丁補充了一句。

  楚環險些摔了光子板,「很好……很有創意。我將來找了男朋友,一定會和他這麼來一發。」

  「你別笑嘻嘻的。」方雪莉說,「都有人開了賭局,賭你最後是被李鳳笙還是司徒子彥標記。」

  標記這事對於哨嚮來說,是非常私人的身體接觸,被拿到公共場合討論,幾乎算是對楚環的性騷擾了。

  「這就有點猥瑣了。」楚環嫌惡。

  「你是校園名人啦。」方雪莉說,「我瞭解你,知道你一心專注訓練升級,沒工夫風花雪月,但是外人又不瞭解你。你看看你自己,這麼一個漂亮的孤女,又和那兩個男生有舊情,現在又是很有實力的嚮導。大夥兒自然會腦補出各種恩怨情仇了。」

  楚環問:「那現在賠率多少?」

  司徒啟明承諾的生活補助前幾天發下來了,楚環現在手頭十分寬裕,很想下海試一把。

  「不相上下。」方雪莉好奇地問,「你和我說實話,你心裡怎麼想的?他們倆現在都在追你,這你可不能否認吧。」

  「我怎麼想的。」楚環作出為難狀態,「他們都是S階哨兵,都還有升級的前景。一個是王子,一個是比肩王子的攝政王獨子,都才貌雙全……」

  「是啊!是啊!」方雪莉兩眼冒桃心,「但是你最喜歡子彥,是吧?」

  「可是子彥他爹終究只是攝政王。」楚環說,「身居這個位置的人,通常都沒有好下場。」

  「那你轉向李鳳笙了?也不錯,他是小兒子,聽說特別得唐王和太子寵愛。」

  「可是他花心呀。」楚環嘆道,「我怕萬一他升上高階,和我不夠匹配。那他絕對是要琵琶別抱的。」

  「那可怎麼辦呀?」方雪莉愁苦得好像嫁不出女兒的老媽子。

  「要不他們倆在一起算了。」楚環哈哈大笑。

  「你逗我玩呢!」方雪莉氣笑了,不再搭理楚環,翻身睡覺去了。

  楚環的目光落在衣櫃前掛著的一套禮服上。

  那是昨日司徒子彥讓人給她送來的參加明日校慶舞會的禮服。玫瑰灰色的露肩香菸紗長裙,裙襬如天際薄薄的流雲一般,面料上點綴著光澤低調的珠寶。配套的高跟鞋是銀灰色的,還有盤髮的珠寶髮卡、項鏈耳環。一整套下來,價值相當不菲。

  楚環上輩子也和司徒啟明參加過不少校園舞會,也曾度過不少美好時光。可惜他們沒有堅持到畢業。

  最後挽著楚環的手走進畢業舞會禮堂的,是楚淵。

  楚環當時約了兩個單身小姐妹只打算去舞會上轉一圈應個景,卻是不期然地在宿舍樓下遇到了正風塵僕僕趕來的兄長。

  「我總是最及時的那一個。」楚淵對她明朗大笑,「走,哥哥帶你去跳舞。」

  楚環還記得楚淵摟著自己在舞池裡隨著旋律轉圈時的暢快,記得他捲著襯衫袖子的瀟灑姿態和極富魅力的笑容,記得自己不論轉得多遠,都會被他有力地拽回臂彎之中,牢牢地擁住。

  新聞裡,雖然波提亞並未再有動作,但是楚國邊境依舊高度戒嚴。直到今天,楚環也沒有聽到楚淵來朝歌的消息。這樣的局勢下,他估計也是脫不開身吧。

  下一次見面不知又要到何時。楚環只盼自己能早日強大起來。

  楚環收拾好了光子板,關了燈,爬上了床。她的睡眠一向好得令人嫉妒。只需閉上眼,數到三,就立刻沉入甜美的夢鄉。

  而今夜的夢,卻是有些特別。

  乾燥溫熱的風吹拂著她的臉。

  她睜開眼,視野蒙著一層灰色,片刻後她意識到,自己戴著墨鏡。

  她正坐在一輛老式的敞篷車裡,車沿著筆直的大道飛速奔馳。兩邊都是濃鬱的綠色。

  盛夏時節,植被狂野生長,覆蓋了每一吋土地。她看到許多隆起的草包,近了才發現,那是幾乎被蔓藤覆蓋住的已荒廢了的農舍。電線杆子孤零零地支在曠野裡,曾經是農田的地方,也被雜草覆蓋。

  視野所及之處,荒無人煙,一派百廢待興的景象。

  車音響裡放著輕快的歌,後視鏡裡,她看到戴著遮陽軟帽和墨鏡的自己。她換了一身裙子,依舊色澤雪白,有著漂亮的手工蕾絲花邊,打扮得像是出遊的富家少婦。

  「累嗎?」男人問。

  她轉過頭去。「楚淵」也換了一身便裝,白色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著結實的手臂,正在開車。他的臉曬成古銅色,頭髮剃得很短,下巴上泛著一層性感的青色,側臉英挺俊朗。

  她伸手摸了摸男人的下巴,感受到鬍渣刺著掌心的細癢。

  「等到家了就刮乾淨。」男人朝她笑著。他不穿軍裝後,一臉輕鬆,整個人彷彿年輕了好多歲,「就快到我們的新家了。你會喜歡的。」

  她問:「你開心嗎?」

  「當然。」男人說,「為什麼總是這麼問我?」

  「因為你放棄了一切。」她說,「家人、朋友、事業、成就、名聲……沒有了這些,你的社會認知感會降低,你應該覺得不開心的。」

  「不要分析我。」男人捉住她的手,習慣性放在唇邊吻了吻,「我現在和你在一起,沒有什麼事比這更重要的。」

  他們的車開了很久,又彷彿只是一瞬。畫面快進一般,掠過荒廢的城鎮,掠過遠處正在轟轟烈烈重建的城市。

  「他們在修建宮殿。」男人說,「全部用星雲石,搭建一座通體晶瑩剔透的宮殿,作為天子的居所。將來修好了,我帶你去看看。」

  最後,他們進入了山林,車停在一棟不起眼的磚瓦房前。

  雞咕咕叫著在覓食,一隻土狗跳起來叫了兩聲,認出男人,又搖著尾巴熱情地迎了過來。

  「這裡很涼快。」她說著,推開車門要下車。

  「等等!」男人快步繞過來,一把將她抱了起來,「進新房前,新娘子的腳不能著地的。」

  他嗓音低沉,額頭親暱地蹭了蹭,輕聲說,「親親我。」

  她臉頰發燙,摟著男人的脖子,閉上眼吻了過去。

  男人一邊同她接吻,大步朝屋裡走,一腳踢開門走了進去。他徑直走進臥室,將她放在床上。

  臥室不大,卻佈置得非常整潔漂亮。牆壁粉刷過,家具雖然是舊的,卻乾乾淨淨。床頭上掛著一張照片,那是她和「楚淵」。他們依偎在一起,對著鏡頭。男人笑得滿足,她則有點拘謹。

  「洞房。」她說著,伸手摸了摸照片裡的男人。

  然後她被男人大力轉了過來,壓在床上。

  「我在這兒呢,看什麼照片?」男人在她耳邊低笑著,「知道進洞房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她一板一眼地說,「我知道任何事。洞房是華夏族對新婚第一次同房的稱呼。新婚夫妻接受親友的祝福,進入新房,進行他們成婚後的第一次……唔……」

  嘴唇被封住,滾燙的吻,彷彿能將大腦都融化掉。

  「我的小九兒。」男人寵溺地呢喃著她的名字,凝視她的目光裡滿是濃濃的愛意,「我們現在就在洞房裡,這就來做一些該在洞房裡做的事吧。」

  拉上了窗簾的屋子籠罩在朦朧昏黃的光線中。男子武將般健美的體魄彷彿塗了一層油,每一塊肌肉都堅實飽滿,每一條傷疤都那麼誘人。

  他就像一頭健壯而又溫柔的雄獸,伏在她的身上,灼熱的吻順著鬆脫的衣服一路往下,再往下。

  她緊緊抱住他,感受著人體攀升的溫度和逐漸急促的脈搏。

  「阿戟……」她呢喃著,「我覺得很快樂。」

  「我也一樣。」男人英俊的臉上佈滿汗水,充滿迷戀和滿足。

  結合那一刻,一股強勁的能量在兩人身軀之中爆發開來,將兩個獨立的世界融為了一體。彼此所有的思緒融會貫通,識海重疊,再無一絲保留。

  她感受到了從男人身上傳來的如浩海海洋一般的毫無保留的愛意,幾乎將她溺斃。而這愛意在兩人身軀和識海之中迴蕩,越來越激烈,化作了滾滾熱流,湧遍他們全身。

  這感覺極度刺激,甚至遠遠超過了身體上的感受。他們緊緊擁抱著,在這簡陋的臥室裡抵死纏綿……

  冰涼的手摸上她的臉。楚環猛地睜開眼,魂回人間,大口吸氣。

  「嚇死我了。」方雪莉拍著胸口,「你睡得好死,還以為出什麼事了。」

  楚環長吁一口氣,把臉埋進被子裡,遮住臉上的燥意。

  夢裡的感受實在……太真實了!她到現在都還渾身發軟,忍不住夾緊雙腿。

  雖說上輩子也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該懂的都懂了。可她愛慕楚淵十年整,還真的從來沒有做過和他有關的春夢。況且這夢還能和她在空間場裡做的那個連接上。難道做夢都還有連續劇的?

  上次夢親嘴兒,這次就夢到洞房了。那下一次夢啥?

  況且,那感受也實在太刺激了!楚環狠狠揪著被單,羞得渾身都在冒熱氣。

  人是醒了,可身體彷彿還沉浸在夢中的激情裡,情慾一陣陣如潮水湧動,沖刷著四肢百骸,產生各種羞恥的反應。

  「還不起來嗎?」方雪莉催促,「你們戰隊不是一早就要集合的?」

  楚環翻身自床上跳下來,忽然臉色有點僵。

  方雪莉正在衣櫃前哼著歌挑衣服。楚環轉過身,做賊似的飛快地從抽屜裡拿出一條底褲,閃進了衛生間。

  洗漱鏡裡,黑髮少女滿面潮紅,雙目蕩漾著水光,嘴唇紅潤,氣息急促,完全就是一副春意勃發的模樣!

  楚環用冷水洗了個臉,可體內的躁動絲毫不減,反而還有加劇的跡象。她渾身燥熱,像是一口架在火上燒得咕嚕冒泡的水鍋,衝動如滾燙的蒸汽,在胸口心臟的位置盤踞著,下腹更是有一種難言的騷動在翻滾。

  這感覺,楚環在重生醒來的時候感受過。

  楚環掐指一算,那正是一個月前。她恍然大悟,面無表情地低罵了一聲:「我艸!」

  李鳳笙老師的《哨向學》課堂筆記之一:覺醒後的成年哨嚮每月都會經歷一次結合熱。持續8-12個小時。結合熱期間,哨嚮們會情慾高漲,行動力和判斷力下降。強烈的資訊素也會引起非結合熱時期的哨嚮被動發情……

  楚環上輩子做哨兵的時候一直服用高級的抑製劑,並沒有怎麼被結合熱折磨過,所以掉以輕心。今天,報應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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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五十八章 校慶日-2

  楚環欲哭無淚!為什麼偏偏是今天!

  楚環急忙把哨兵素一骨碌倒了出來,一顆孤零零的小藥丸在掌心打轉。

  聊勝於無,一口吞了。

  過了片刻,藥發揮了作用。火依舊還燃燒著,卻是被空降了一個罩子蓋住了,隔絕了熱。骨子依舊像有蛆爬似的不大舒服,但總比剛才要好多了。

  楚環擔心藥效蓋不住自己一身發情熱的資訊素氣息,又想到比賽的時候她和一群嚮導在一個屋子裡,倒也不擔心會影響了誰。

  楚環迅速洗漱更衣,看了一眼鏡子裡依舊眸光若春水的少女,一臉悲催地出了門。

  她片刻都不敢在路上逗留,更是無心留意沿途校園裡的鮮花彩旗,一路狂奔到了賽場。

  楚環刻意躲開人群,從側門刷了手環,溜進了休息區。

  也許時間尚早,休息區裡空蕩蕩的,只有打掃衛生的機械侍正在忙碌。楚環暈暈沉沉地沿著走廊走進休息專區,遙遙望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正背對著她在看著牆上的海報。

  「太好了!」楚環鬆了一口氣,加快腳步上前,「鳳笙,你簡直就是菩薩派來救我苦難的。快!我需要一支……」

  男子施施然轉過身,望了過來。

  楚環猛地站住,倒抽了一口氣。

  相似的高大背影,如出一轍的劍眉星目,卻是擁有不同的面部輪廓和神情。這個男人更加成熟,穩重,具有上位者雄渾而強大的氣場,以及2S哨兵才有的濃鬱強烈的氣息。

  這是李承欽!

  楚環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前夫重逢!

  結合熱威力兇猛,果真讓她腦子運算速度一落千丈,反應遲鈍得猶如一台咯吱作響的古董老爺車。她呆滯地瞪著正朝她走來李承欽,唯一的反應就是本能地後退,直到腳後跟碰到牆角。

  「一支什麼?」李承欽好整以暇地微笑著,鼻端聞著少女身上散發出來的濃烈誘人的氣息,一步步將女孩逼到了牆角。

  「鳳笙說要給我一個驚喜,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李承欽微微歪著頭,眉頭輕皺著打量著楚環,「莫非……你就是那個驚喜?」

  果真是李承欽本人!

  楚環在心裡確定。

  這男人不論平日裡再人模人樣,只要一開口,就是這麼沒節操!她簡直不想承認自己居然會和這種格調的男人維持了兩年多的婚姻!

  事不宜遲,楚環仗著腦子裡還殘存一線清明,轉身就跑。

  李承欽一愣,哨兵的本能讓他反射性出手,猛地將楚環抓住,摁在了牆上!

  「李承欽!」楚環脫口大喝,充滿警告。

  李承欽雙目裡剎那燃起熾熱的光,興奮地注視著她。

  那一粒小藥丸顯然蓋不住全部的資訊素。因結合熱而格外濃烈的氣息就像洩露出來的醇美的酒香,反而越發撩人。其中高純度的荷爾蒙因子第一時間就觸發了哨兵敏感的嗅覺,很直接地引發了男人的征服欲。

  楚環不知道自己雖然只是A+嚮導,可資訊素的純度已和2S嚮導無異。同為2S哨兵的唐王陛下和她一拍即合,渾身血液熊熊燃燒,來自哨兵基因裡的佔有慾瞬間爆發。

  「你認識我,很好。」唐王滿是興味地笑了,並且以體型的優勢輕鬆地將少女壓制住,將她困在堅實的雙臂之間,「你是誰?你這張臉……嘖嘖……」

  他伸手捏住了楚環的下巴,仔細端詳著她的面孔。

  「是原裝的?」李承欽冷笑,「沒人說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放手!」楚環怒道,嗓音裡卻帶著沙啞的顫音,聽起來簡直像在撒嬌。

  「我……我是李鳳笙的朋友。」

  「鳳兒的朋友?」李承欽緩緩低下頭。濃鬱而甜美的氣息衝破藥物的阻擋,湧入鼻端。他渾身每個細胞都活躍了起來,產生一種無與倫比的美妙的感覺。

  李承欽享受地深呼吸著,玩味而笑,「我怎麼不知道鳳兒身邊有你這樣一個朋友?你的臉,是誰給你做的?」

  「是……我爹媽給的……」楚環本該氣急敗壞的話到了嘴邊卻成了軟綿綿的呢喃。

  2S階男哨兵那種雄渾的氣息也如強勁的酒力直衝楚環大腦。雙方高度契合之下,她的發情反應成倍增加。天暈地旋,手腳軟得像抽了筋似的,渾身的燥熱被李承欽這麼一撩撥,猶如岩漿汩汩湧動,燒得她骨頭心兒都發酥。

  和李承欽結婚兩年裡那些床笫間的迷亂狂歡像是被一根大勺子在鍋底一攪,全部都翻了上來,飄在識海面上打著轉兒。

  說老實話,要不是李承欽的活兒實在是五星皇冠好評,楚環和他的婚姻不會堅持到第二個年頭。就算離婚後,楚環還時不時對他有些這方面的懷念。

  而此時此刻,在哨嚮資訊素和結合熱的加持下,她的腦子瞬間就被往日的黃暴片段堵塞滿滿,甚至還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既然都送上門了,用他來瀉個火似乎也不錯……

  不!不!不!楚環急忙搖頭,把這個可怕的念頭甩出腦袋。

  李承欽哧聲輕笑,手臂收緊,將楚環圈住,滾燙的鼻息拂在她柔嫩微涼的脖子上。

  「學校沒有教導過你,結合熱的時候不要亂跑麼?」男人嗓音沙啞且飽含慾望,「還是你算準了我看到了你的臉,就不會再讓你離開?」

  別說推開李承欽,楚環就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只能像個溺水的人一般大口喘氣。引以為傲的精神網也鬆散雜亂,各種訊息失控地在識海裡飛竄。

  這就是哨嚮之間強烈而又直接的相互吸引,又在結合熱的烘托下,猶如兩塊超強吸引力的磁鐵,啪地貼在一起。

  多可笑。這是她上輩子和李承欽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吸引力,如今卻是得來的如此輕鬆。

  楚環閉著眼,心底泛起一陣涼薄的無奈。

  「怎麼不回答?」男人展現出他引以為豪的克制力,笑問之間,溫熱的嘴唇若有若無地蹭過楚環汗濕的臉頰。

  楚環狼狽而無力地別開臉,感受到那細微的觸感順著下巴滑到脖子上。

  李承欽將少女柔若無骨的身軀整個兒抱在了懷中,將她穩穩托住。他嘴角含笑,眼神卻是蒙著一層清冽的冰霜,一邊呼吸著少女濃鬱甜美的氣息,感受著她在臂彎中的顫抖,一邊目光如刀般切割著她的面孔,彷彿想要看清這張面皮下藏著的秘密。

  「你叫什麼名字?」男人貼著少女的耳朵問。

  楚環咬著唇,濡濕的睫毛如鴉翅輕顫。

  李承欽也不逼她,低頭溫柔的地親吻她耳後覆蓋著腺體的肌膚。

  楚環渾身顫慄,死死咬牙才不至於洩出羞恥的呻吟。

  尖銳的犬齒在她柔嫩的肌膚上磨著,彷彿在掂量著刺穿所需的力度。

  楚環驚恐,背脊竄起一陣寒意。

  就在皮膚上傳來輕微刺痛之際,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父親,請您放開她!」

  李承欽抬起頭,將目光投向正緩步走來的小兒子。高大健壯的青年帶著他魂獸俊美的面孔籠罩著冰霜,前所未有地嚴肅。

  李承欽一鬆手,楚環失去支撐往地上滑。李鳳笙一個箭步衝過來,將楚環奪了過去,以保護的姿態摟在懷裡。劍齒豹躁動地呲牙,啪啪地甩著尾巴。

  「她真的是你的朋友?」李承欽面色陰鷙,「你從來沒有和我提過她。」

  「我已經十九歲了,爸。」李鳳笙冷聲說,「我不用再向你報備每個朋友了。她的背景我徹查過,非常清白。我做事,是有分寸的。」

  李承欽沉聲道:「建陽公主的相片一直擺在我書房的桌子上,你從小看到大。不要告訴我你沒有看出她們兩人長著一張臉!」

  「她們並不是同一個人。」李鳳笙冷靜道,「人又不能起死回生。小王不是我的朋友,僅此而已。」

  「她叫什麼名字?」李承欽喝問。

  「楚王不……玉王不的王不。」李鳳笙到底還是有些畏懼父親的威嚴,嗓音微微降低了些。

  李承欽盯著兒子懷中滿面潮紅卻神色淡漠的黑髮少女,怒極反笑,「我提防了二十年,打發了多少個相似的,卻是沒料到最後中招的會是你。」

  「我覺得您過慮了。」李鳳笙受楚環的資訊素影響,此刻也已渾身發熱。他面上還能自持,可魂獸卻已在不停地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著楚環,全然一副討好求歡的姿態。

  「是我一直在追求她,如果您瞭解了她,就會知道她不是您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李承欽怒喝,「你要為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和父親做對?」

  「抱歉。」司徒子彥的聲音自走廊盡頭傳過來。他正被李承欽的護衛攔著,有些著急地喚道,「唐王陛下,此事是個誤會。楚小姐是我的女友。鳳笙只是她的追求者而已。」

  李承欽眉頭緊鎖,擺手讓護衛放行。司徒子彥快步走來,伸手去接楚環,「鳳笙,把她給我吧。」

  李鳳笙牙關緊咬,滿臉不甘和不捨,下意識將楚環癱軟的身軀抱得更緊了。

  「把楚小姐還給她的男朋友吧。」李承欽冷聲道,「你和子彥不是朋友嗎?朋友妻,豈能戲?」

  李鳳笙深吸了一口氣,鬆開了手。

  司徒子彥脫下外套罩在楚環的頭上,隨即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半個小時後戰隊集合,我在更衣室等你。」司徒子彥朝李鳳笙說,又向李承欽恭敬地欠了欠身,抱著楚環大步而去。

  楚環自衣服底下朝李承欽看了一眼。

  哨兵五感極其敏銳,李承欽薄刀般的目光立刻掃了過來。先前的曖昧蕩然無存,眼神十分不友善。顯然兒子還是比女人重要的。

  ***

  楚環昏昏沉沉地縮在年輕人的懷裡,像漂浮在汪洋大海之中,沉浮顛簸。她的精神網此刻極度敏感,週遭一切的能量波動都被蒐羅在網底。

  學生們開始入場,機甲獸在草坪上開始了助興表演,校慶慶典即將開幕的歡樂氣氛充斥著整個校園。

  他們到了嚮導更衣室,楚環聽到了陳香之的低呼。司徒子彥和陳香之交談著,楚環卻已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陳香之似乎很激烈地反對,但是被司徒子彥用嚴厲的話語喝止了。而後,陳香之帶著不甘的情緒忿忿離去。

  「別怕。」司徒子彥揭開了外套,扶著楚環虛軟的身子,撫著她汗濕的臉頰,「我讓香之拿藥去了……你再堅持一下。」

  處於結合熱的嚮導的資訊素太過濃鬱醇美,一路走來,司徒子彥也被撩撥得渾身燥熱,大汗淋淋。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楚環昏沉的面孔,克制不住將她緊擁住。遲疑片刻,滾燙的嘴唇還是貼在了女孩汗淋淋的額頭上。

  「沒事……我會保護你的。誰都不會傷害你……」

  楚環閉著眼,筋疲力盡,什麼話都沒有說。

  陳香之回來得很快。司徒子彥先給楚環注射了抑製劑,才給自己也打了一針。

  高級的抑製劑效果不是哨嚮辦發的普通藥可比的。體內熊熊燃燒的火焰像是被人掐住了開關旋鈕,逐漸縮小,降到了最低。雖然沒有完全熄滅,卻已退到了楚環能夠掌控的地步。

  楚環長長舒了一口氣。如果不是曾失控過,她還不知道身軀和意識重新回歸自己掌管的感覺是如此美好。

  「別高興得太早。」陳香之板著臉道,「如果是結合熱期用藥,藥效只能維持三個小時。到時候還會有強烈的副作用,有得你受的。」

  「三個小時也夠我打完比賽了。」楚環說。

  「你這樣沒法參賽。」司徒子彥說,「你的精神閾值不穩定,會影響輸出。抱歉,小王不,我也希望你能參賽,但是我不能為一個不確定的因素拿全隊去冒險。這場總決賽太關鍵了。」

  「那還有一個辦法。」楚環說,「我作為隨隊的醫療兵,和你們一起進空間場。我可以從空間場裡建構共感網路,這樣效果比在場外還要好。」

  司徒子彥和陳香之都一愣。

  確實,因為早年有哨嚮生們在空間場裡偷情,搞出了大醜聞,在那之後,空間場內就會釋放特殊的磁場,能抑制進入者的生理衝動。楚環用了藥後的剩餘的那點情慾,可以在空間場裡得到最有效的抑制。

  司徒子彥沉思片刻,點頭同意:「也好!你之前接受過哨兵訓練,對進空間場駕輕就熟。我親自帶你,我的新機甲剛好有副駕座位。」

  「可是,之前從來沒有訓練過。」陳香之忐忑,「萬一到時候出了差錯……」

  「事在人為。」司徒子彥說,「就算最後還是輸了,但是至少我們已經為了取得勝利做到了極致,自己問心無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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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五十九章 校慶日-3

  伴隨著樂隊嘹喨的樂曲,上千個象徵著中央軍校的海藍色環保氣球徐徐升空。

  可容納十萬人的環形運動場上,座無虛席。學生們穿戴著各個學院色的T恤帽子,手拿著螢光扇,歡呼雀躍。

  環保氣球上升到了一定高度,紛紛炸開,化作億萬條綵帶,紛紛揚揚。一條巨大的橫幅由飛行器拉著,懸停在運動場上空,上面只有一串數字「1293.10.03——2093.10.03」。

  背面寫著「恭祝中央軍事學院建校800週年」。

  李承欽就在激昂的樂曲和滿場歡呼聲中,由校方領導陪同著,步入嘉賓席。媒體的遙控攝影機懸浮在安全距離線外,瘋狂地閃爍,拍下唐王陛下俊朗的面容,挺拔的身影,和永遠含情脈脈的笑容。

  李承欽的臉上已看不出剛才與小兒子爭吵時的慍怒。他極富魅力地露齒而笑,朝斜下方的唐國留學生協會的孩子們招了招手,又對著攝影機擺了幾個標準的姿勢,而後入座。

  一位身穿暗灰細條紋西裝的男子帶著幾名隨從,以同李承欽截然不同的低調姿態,也步入了嘉賓席。

  李承欽看到來人,明顯有片刻錯愕,隨即起身笑道:「淵哥!真沒想到你能趕來!」

  楚淵身姿英挺勁瘦,修身的西裝將他襯托得更加幹練而穩重。他脖子上非常親民地掛著一塊校友嘉賓牌,領帶上別著一枚金紅色的金屬羽毛領夾。

  李承欽的目光在那片金屬羽毛上停留了片刻,神色溫柔。他知道那是楚環特有的標誌。楚淵這次是代表兩個人來參加校慶的。

  楚淵在公眾面前還是很給李承欽面子。兩人親親熱熱地握了手,一起對準攝像鏡頭微笑。誰都看不出楚淵曾將這個前妹夫揍得身上三處粉碎性骨折。

  「我也是和人有約,特地趕過來的。」楚淵同李承欽比鄰而坐,「你是來看兒子比賽的?」

  提起叛逆的小兒子,李承欽不免有些愛恨交織,說:「他是七號,一會兒就上場。他和司徒家的孩子在一個隊裡。這次啟明兄倒是沒來。」

  「特殊時期。」楚淵說,「他一貫未雨綢繆,比我謹慎許多。」

  李承欽看著場地中央正在表演的機甲獸和馴獸的妙齡少女,目光從女孩高聳的胸脯上收了回來,低聲說:「還要感謝你將波提亞軍艦的資料拿出來共享。」

  「應該的。」楚淵淡淡道,「也替你們省了一筆間諜外勤費了。」

  「哥還是那麼會說笑。」李承欽呵呵道,「大周諸國再怎麼打,終究也是血脈相容的一家人,都是華夏子弟。波提亞卻是徹底的異族外邦,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再不然,我也懂唇亡齒寒的道理。這一局棋,我們四國還沒有開始下,倒是給它領先一步。只是現在雙方無法喊話溝通,也不知道波提亞下一步要落子何處。」

  「只要能開通單方蟲洞,他們再次來襲是遲早的。」楚淵說,「不知道你們的軍研部發現沒有,波提亞的軍艦的設計,具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特色。」

  「這我還沒有看到相關報告。」李承欽問,「是什麼特色?」

  楚淵望著場上轟轟烈烈的百人表演,低聲說:「白帝。」

  李承欽面上裝飾性的淺笑凝固在了嘴角,「你確定?」

  「機甲設計的工程師說的。」楚淵下意識抬手輕觸了一下胸前的金屬羽毛,「如果環兒還在……」

  楚環的去世,實在是楚國機械設計界的一個損失。

  李承欽挨過揍,即使已經過去了三十年,他依舊不敢輕易接所有和楚環有關的話題。他或許是威嚴剛正的一國之君,是滿宮妻妾兒女的大家長。可是在楚淵面前,他依舊是個不討大舅子喜歡的前妹夫。

  「白帝已徹底被毀了,就連女媧也被銷毀。」李承欽說,「或許是當年逃往母星的那些殘兵?可是方位不對。除非它們直接繞過了大周,進入了波提亞。」

  「我覺得這極有可能。」楚淵說,「軍艦具有很濃重的舊改新痕跡,新舊在科技上差別極大。顯然最近這段時間裡,波提亞的科技突然有了質的飛躍。」

  「天子倒是萬事不管。」李承欽冷笑,「淵哥今日才來的?我昨日進宮覲見天子,許多事他連聽都沒有聽到過。但凡有什麼事,都讓我同姚維海商量。我一個諸侯王,竟然淪落到和小小相國商討國事的地步?」

  「姚維海雖然愛攬權,但終究將朝歌治理得不錯。」楚淵說,「這裡是大周的大後方,人心安逸慣了。幾百年來,恐怕也就二十年前那事是他們經歷過的最大危機了。」

  李承欽思緒百轉千回,終究沒有忍住,低聲說:「我其實很想她。」

  楚淵容色清冷,望著場內的表演,沒有說話。

  李承欽苦笑,也不再說話。

  喧鬧的表揚終於結束。

  「各位嘉賓,各位師生朋友們。」主持人慷慨激昂的聲音傳遍全場,「我們將進入校慶儀式的最激動的環節:第xx屆全國高校機甲游戰總決賽!有請,中央軍事學院,和遠道而來的國防科技大學的參賽隊員,進場——」

  歡呼聲震耳欲聾,全場氣氛瞬間被推至高峰。

  運動場南北兩側的入場閘升起,全場響起了氣勢恢宏的入場曲。數萬名學生熱血沸騰,隨著音樂的節拍跺腳拍手。大地震撼,

  楚淵和李承欽這兩個老學長也受了感染,面帶微笑,隨著學生們一起鼓掌。

  在激昂的音樂和掌聲中,參賽機甲全部化做獸態,由駕駛員帶領著,依次進入場地中央。

  巨大的機甲獸品種各異,有粗獷健壯的猛獸,有靈動敏捷的飛禽,有長蛇,有混合了多種生物特徵的昆蟲。惟妙惟肖的仿生設計賦予這些機甲更多攻擊和防禦技能,讓冰冷的機甲能適應更加多變的、複雜的作戰環境。

  高懸在運動場半空的三個巨大的多維螢幕正在挨個播放入場隊員的資料。每有明星隊員出來,全場立刻掀起一陣巨浪般的歡呼尖叫。

  渾厚的男聲播報:「中央軍校右鋒,李鳳笙——」

  混血青年俊美陽剛的面孔還是第一次作為隊員出現在觀眾面前,可幾乎在場的每個人都認得這位在各大媒體中出鏡率極高的明星王子。刺耳的尖叫幾乎炸裂耳膜。

  「頭生子,小兒子,總是最得父母寵愛。」楚淵有一種老娘舅看便宜外甥的微妙表情,「難怪你千里迢迢過來,就是為了看兒子比賽。」

  「別看他長得牛高馬大,也是不懂事的很。」李承欽想起方才發生的那一幕,隱隱頭疼,「孩子大了,就管不住了。為了個女孩子,剛才還和我大吵一架。」

  「我們誰又不是那個年紀過來的?」楚淵說,「我還記得你大晚上翻牆來找環兒的事呢。」

  李承欽訕笑,胸中蕩起一波柔情。

  他一個出訪的太子,像個小賊一樣半夜翻牆去見楚國的公主,也只不過為了厚著臉皮討對方一個輕吻。討不到也不氣餒,第二天照舊翻山越嶺地爬過來守在她窗下。

  沒人信他真的深愛過那個女人。他們曾有過兩年甜蜜美好的歲月。後來,她還不曾變,他卻敗給了哨嚮們的資訊素詛咒。

  「中央軍校副隊長,司徒子彥——」

  清俊高冷的面孔出現在大螢幕上。全場又是一陣瘋狂尖叫。李承欽縱使配戴了遮蔽器,也被這噪音刺得耳膜生痛。

  「啟明的一雙兒女都培養得不錯。」楚淵讚道,「去年在經貿峰會上見過他大女兒,精明幹練,儼然是他的接班人。」

  李承欽笑道:「有閒話傳你打算把啟明這兒子招為東床快婿呢。」

  「孩子們都還小,少說還要一二十年後才談婚論嫁了。」楚淵說,「現在的孩子和我們當年不同了,唸書都要唸到三四十歲,結婚了也不肯生孩子。我們以前還會為了王室犧牲婚姻,他們卻都不肯將就了。」

  「是啊。」這話說到了李承欽心坎上,「最怕他們不知道哪裡找來個來歷不明的人,還沒臉沒皮地倒追……」

  「中央軍校醫護隊員,楚王不——」

  出現在大螢幕上的黑髮少女截去了李承欽的後半截話。

  少女的面容清俊秀麗,長眉鳳目,雙眸如子夜寒星般明亮,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充滿自信的笑。

  楚淵和李承欽不約而同朝場地中看去。

  少女走在隊伍最末端,穿著藍色隊服,身邊並沒有牽著機甲獸,陪伴她的,只有肩膀上一隻尾羽修長的雪白鳥兒。

  她是陌生的面孔,而且只是無關緊要的醫護隊員,觀眾只給予了客套的掌聲。只有貴賓席上的兩名身份至高無上的男人關注著這個一文不名的少女。

  「很像環兒,是嗎?」楚淵目光悠遠,輕描淡寫,卻是令李承欽微微變色。

  「恍然一眼,還以為環兒死而復生了。」

  男子領帶上的金屬羽毛在陽光下折射出一抹刺目的金光。

  「接下來,」主持人道,「特邀頒獎嘉賓將會為我們兩支戰隊抽取今日比賽的選題。掌聲有請我們的特邀嘉賓:楚太子殿下!」

  楚環猛抬頭,難以置信地朝主席台望去。

  他來了!

  巨大的螢幕裡,一位英挺的男子從容起身,優雅地扣好西裝,步履穩健地走上主席台。

  鏡頭推近,對準了他英俊剛毅的側顏。觀眾席中響起一片潮水般高高低低的驚嘆聲。

  楚淵將手放在按鈕上。大螢幕上,一長串名單走馬燈般飛快旋轉。全場的目光都定焦在螢幕上。

  楚淵摁下按鈕,螢幕定格,現出兩排紅色大字。

  「慶申之亂——丹陽光復戰!」

  全場嘩然!

  楚淵頗為意外地挑起了眉,繼而笑了起來。

  「這是巧合嗎?」司徒子彥驚嘆,「竟然是丹陽光復戰!」

  「有什麼不對的嗎?」秦昊遲鈍地問。

  楚環眺望著大螢幕裡正啼笑皆非的楚太子,「丹陽光復戰,那可是楚淵當年的成名之戰啊!」

  黑國伐楚,丹陽淪陷。遠在朝歌讀大學的安王世子楚淵率領一支由世家子弟組成的特攻隊疾行返回,潛入丹陽。他同被困城中的妹妹楚環匯合,並暗中聯絡了外祖沈家。雙方裡應外合,調兵遣將,於次日發動反攻。

  楚淵不僅運籌帷幄,還身先士卒率領單兵展開巷戰,殺敵衝關,所向披靡。經過三日浴血廝殺,楚軍獲勝,順利收復淪陷的國都。

  楚淵也因這一戰成名,成為了舉國最受擁戴的王太子殿下。

  「我們抽中的是楚軍。」空間場接駁室裡,閔峰說。

  楚環隱隱鬆了一口氣。

  閔峰說:「丹陽光復戰是一場比較冷門的戰役,我們之前沒有進行過相關的訓練。但是不要緊張。所以戰鬥萬變不離其宗……」

  「我熟悉。」楚環說。

  隊員們唰唰望過來。

  「我是楚淵的腦殘粉。」楚環面不改色道,「我熟悉他的每一場戰役。屆時我會通過共感將我所知道的傳遞給你們。但是如何作戰,還要聽閔隊長和司徒副隊長的指揮。」

  司徒子彥思索著,說:「這本就是一場以少勝多的戰役,靠的是對戰術的運用。國防科技大的單兵近戰實力不容小覷,虛擬士兵也遠比我們多。和他們硬碰硬,資料不會偏向我們。」

  「還有一點。」楚環提醒,「我們作為楚軍,還需要儘量保護城裡的百姓撤離,這是要納入積分的。而黑軍則不用。」

  閔峰沉吟片刻,道:「李鳳笙,你和我負責對方主力,子彥負責旗艦運作。楚王不,把你所知道的關於丹陽光復戰的一切都告訴我們!」

  第一道號角聲響起。

  環形運動場上空唰然拉起一張遮蔽天空的幕布,場內光線減弱。

  緊接著,全息影像的磁場嗡地一聲張開,所有觀眾發覺自己身臨其境地出現在了遙遠的楚國首都丹陽市的上空。他們彷彿都成為了俯瞰人間的神。

  滿場轟動,歡呼和掌聲震耳欲聾。

  「看孩子們模擬你的成名戰的感想如何?」嘉賓台上,李承欽交疊著修長雙腿,笑問楚淵。

  「江山代有才人出。」楚淵道,「中央軍校的戰隊是楚軍?幸好。不然我都不知道該盼著哪一隊獲勝的好了。」

  「抽到楚軍其實才難打。」學校機甲作戰系主任說,「這次國防科技大的中鋒主力是個蒼國的哨兵,叫孫驥,上個月才剛升上2S。我看過他過去的比賽,打法非常強悍。我們的孩子這次恐怕要打一場硬戰了。」

  「我看戰隊這次吸收的新血也都很不錯。」胡校長呵呵笑,「我聽說他們賽前緊急調整了作戰模式,好像有什麼新策略。」

  第二聲號角響起,參賽隊員進入空間場。

  楚環握住司徒子彥伸過來的手,隨著他跳上了他的機甲「天狼」,俐落地在副駕上坐好。

  機甲們飛速轉換形態,化做飛艦型,依次穿過洞開的閘口衝進了空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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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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