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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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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夏憶] 最後一個道士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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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8 13:38:34 |只看該作者

第320章 記憶(一)

  幾個人同時發現那個被抬著的是大山,查文斌迅速說道:“留一個在上面掩護,其他的跟我下去!”

  繩索順勢扔下,超子來不及第一個溜了下去,落地之後不等查文斌他們,率先舉槍朝著那跟燃燒著的青銅柱子就“呯”得一下,打的火光四射,也打的那幾個“野人”在原地發懵。

  等他們明白是不遠處這個生人在偷襲自己後,幾個野人放下大山,呼啦啦的揮舞著手中的家伙怪叫著沖向超子。

  “呯、呯”一連串的子彈掃射在野人前進的道路上,現代兵器的火力瞬間壓制住了原始的憤怒。

  “先別傷人!”這是查文斌落地後的第一句話。

  可能是聽到了里頭的動靜,剛剛退出去不久的那群野人呼啦啦的從黑漆漆的地方湧了進來,看這陣勢,起碼不下百人。但是只要他們敢輕舉妄動,趴在坑道里的卓雄會毫不猶豫的打爆他們的腦袋。

  兩幫人都火氣不小,但是查文斌不想大動干戈,有沒有勝算先不說,真要鬧起來,怕是這里得血流成河了。

  這里的人們顯然也認出了這幾個打擾神聖時刻的外來者是誰,雙飛再次劍拔弩張起來。

  超子可不客氣,眼下大山生死不明,他沒有耐心再跟這群野人比劃了徑直沖向了人群大喝道:“放下!”

  就從他那囂張的氣焰,這群人也能明白他發怒的原因是什麼,可是他們手中抬著的胖子是神的繼承者,怎麼可以交給“外人”呢!

  “哐當”一聲,血水四濺,超子的嘴巴張大成了“0”形,大山被那群“野人”徑直丟進了棺材里頭。

  瞬息萬變之間,只見棺材里頭傳來“撲通”一聲巨響,接著便是粗暴的罵娘聲,一個全身赤裸強壯無比的男子從棺材里頭爬了出來,渾身血淋淋的大喊大叫。

  所有的“野人”隨即跪地朝著那個憤怒的男人朝拜,超子他們則是帶著一絲戲謔的眼神看著那個血人,等到那個血人能夠看清事物的時候大喊道:“文斌哥!”,這會兒他們才確認自己這位兄弟還活著。

  他可不管那些朝著自己跪拜的野人,只是罵罵咧咧的走向自己的同伴,有兩個女性野人拿來了絲質的衣服和獸皮,小心翼翼的站在大山身邊。

  超子打趣道:“感情你還在這里當上土皇帝了,連丫鬟小姐都給你配好了,我看你就留在這兒,我們幾個就先走了。”

  “他奶奶個熊的,我哪知道搞什麼鬼。”看著自己渾身是血赤裸著,大山也有些不好意思,拿起獸皮擦拭過後,便接了衣服穿上。

  大山是個粗人,穿上這身輕紗自然顯得不倫不類,可把超子幾人給樂壞了,但是查文斌的眼神卻越來越不對勁了,透過這層紗,他可以清晰的看見大山胸口有一條血紅血紅的應龍盤繞。


  “大山兄弟,能把衣服脫下來嘛?”查文斌道。

  “哦”查文斌說什麼,大山都會照做。

  脫下衣服,其他幾人才陸續注意到異樣,最震驚的不過是卓雄了,因為他的胸口也有這麼一條。

  查文斌說道:“先別覺得奇怪,你也脫了,兩人比一比。”

  卓雄的外衣一經脫去,胸口那條應龍開始慢慢浮現出來,那群野人頓時炸開了鍋,紛紛調轉方向朝著卓雄也叩拜了起來。倒是其中那位長者有些忌憚,忽然指著卓雄怪叫了一聲,然後一群野人便沖向了卓雄!

  超子見勢不妙,朝天鳴了一槍罵道:“又想造反啊!”

  槍聲阻止了暴動的繼續,查文斌耐心的向那位長者比劃,想詢問為何如此躁動。

  長者一會兒指著卓雄,一會兒又指著大山,然後對著大山做跪拜狀,並對卓雄做凶惡狀,一副不共戴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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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能明白,他們胸口那條龍的含義恐怕不僅僅是紋身罷了,這兩人身上的兩條龍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是一致,造型、大小和紋的方位,栩栩如生。只是卓雄出生的時候便有了這條龍,而大山的則是這會兒才冒出來,原來只是這里曾經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塊疤。

  查文斌摸著下巴問道:“你們誰能看出來這兩條龍的區別?”

  超子瞅瞅這個,瞅瞅那個,琢磨了半天,他的結論是:“完全一模一樣啊。”

  大山有些不耐煩了,他覺得是這群野人給自己身上畫的,便轉身大吼道:“你們給爺爺身上弄的什麼鬼東西?”

  沒想到,就是他這麼一發火,那群野人各個立刻下跪,把頭都貼到了地上,那位長者已經開始瑟瑟發抖,顯得十分害怕的樣子。顯然,他們對這個平時有些忠厚老實的大山很是敬畏和害怕。

  “有一點不一樣,我看出來了。”觀察了半天之後,小齙牙發現了兩者之間的區別。“兩條龍的眼神不一樣,卓雄那條龍的眼神里透出的是一股殺氣,有大將之風;而大山兄弟身上那條龍則更顯得王者風范,有一種給人君臨天下的感覺。”

  被他這麼一說,大家伙兒還真就這麼覺得了,紋身技藝能夠達到眼神描繪出兩種不同狀態,足以見得其技術之高明。

  “他奶奶個熊的,到底是誰干的!”大山吼道。無人回答,大山索性一把抓起那個長者野人的獸皮領子,拖著他那老邁的身子不停的搖晃道:“你給我說說,到底是誰干的!”

  長者的手顫抖著指向那個座位前面的棺材,哆哆嗦嗦含糊不清的從喉嚨里吐出一個字節:“王!”


  大山丟下這人,便走了過去,他所到之處,無人敢攔,跪著的野人紛紛退讓。走到棺材邊上低頭一看,好家伙,這血水果真還漂著一人,想想自己剛是從這里頭爬起來的,他也覺得惡心。

  “你們過來看。”大山招呼道。

  可是查文斌他們要過去,卻被手持武器的野人們給攔住了,好像那里是一個禁地,只有大山一人才可以去。

  超子拿著槍心里很是煩躁:“媽的,文斌哥,我已經受不了了,賞他們一梭子吧!”

  “先看看,至少他們對大山好像沒有敵意。”他的目光全部聚集在那口棺材上,這口大的有些出奇的青銅棺頭部雕刻著一個張開巨嘴的龍形,其中嘴巴的位置還是鏤空的。不知不覺的,他心里便產生了一種想法,要把手伸進那龍的嘴巴里頭去。

  在完成這個動作之前,他率先從懷里拿出了另外一個東西,只見那物一被拿出。前面圍著他們的野人一個個臉上都寫滿了驚恐和不安,帶頭的長者扭頭過去看看大山,又看看查文斌,然後朝著人群大叫了一聲,這群野人不要命了一般飛速逃向了黑暗深處。

  “就是一群神經病!”超子罵道。

  查文斌這時才突然像是在夢里醒過來了一般,剛才那麼短短的幾分鍾里,他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麼,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棺材口處的那個龍嘴里。直到那一聲大叫才把他從深邃的黑洞里拉了出來,他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經拿出了那枚“鬼璽”。

  “人呢?”查文斌問道。

  “都跑了啊,不知道搞什麼,一下子對你那麼凶,一下子看見你又跟見鬼了一樣。”超子自顧自的說道,然後便笑嘻嘻的朝著大山走去。

  “鬼?”查文斌突然覺得這個字很恐懼,但是一轉瞬他又恢複了正常。

  棺材的兩邊各有一翅膀,打開的棺材蓋板上雕刻著龍身,這條棺材是按照應龍的形象描繪的。突然查文斌的心中一驚,有些已經忘記了的事情模糊的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那座叫座昆侖的山,老刀跳進了一口古井,井邊有鐵鏈,還有龍吟。有一片湖,有很高的女石像,老王嘴邊的血,還有一只巨大的金色蟾蜍。有好幾個人都和自己長的一樣,有的拿著日月雙輪,有的拿著劍,驚天的戰斗。。。。。。

  山腳下,有一個智慧的長者,云大祭司:喝下這碗水,就會忘記。。。。。。

  查文斌只覺得自己頭痛欲裂,他雙手扯著自己的頭發痛苦的發出吼叫,在原地不停的轉著圈,無數丟失的記憶一下子湧了出來,一直到他在眾人的大喊聲中昏迷過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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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8 13:38:57 |只看該作者

第321章 記憶(二)

  耳邊時不時的傳來嘈雜的聲音,查文斌努力的想睜開眼,他可以聽見超子和卓雄在喊叫自己,也可以感覺到有人在用力按著自己的胸口。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往下墜,而身後,他瞟了一眼,是無盡的黑暗。

  突然間,下墜的身體被人用力拖住了,緊接著他便聽到超子幸喜的喊道:“醒了、醒了!”

  頭依舊還是很痛,過往那些消失的片段不停在腦海里播放著,而他的身前有一灘汙穢之物。“你吐的”,超子說道:“還有這個,在你吐的東西里頭發現的,剛才大山給你壓胸口,壓著壓著你就吐了。”

  超子遞過來一個指甲大小的黑乎乎的東西,查文斌接過來一看,這似乎像是一枚燒焦的碎骨頭。髒東西已經被擦拭乾淨,在這枚黑漆漆的骨頭上面隱約刻著幾個微小的字跡,歪歪扭扭的,很像是蟲鳥文。

  查文斌一下子便想起來了,曾經他在云大祭司的房間里見過很多這種小碎片,他說這是用來控制人內心的一種符咒,有點像現在南洋一帶流行的蠱。這麼說,這東西在自己身體里面已經有很多年了。如果自己體內有,那麼他們。。。。。。

  那些記憶,那些畫面,那些生離死別和血淋淋的過去,看著手中這枚碎骨頭,他有點明白了,這番記憶,的確是該被封存。可是發生了的,終究還是發生了,死去的人們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這就有一個決定要產生了,到底要不要幫他們幾人也拿掉體內的骨頭。想著那些畫面,查文斌有些猶豫了。“沒什麼,估計就有點累了,大山怎麼樣了?”

  “我沒事了,就是這東西。”大山指著自己胸口的紋身道。

  王,大山是真正的王,查文斌已經知道了,但是他不能說。

  超子打斷道:“棺材里頭有個人,不知道是不是上面那主,要不要我們拉出來看看?”

  “別了吧,既然都沒事了,就當做一個插曲,我們還是找找出去的路。”查文斌現在是多一分鍾都不想呆在這兒了。

  “查先生。”小齙牙喊道:“把你手中的鬼璽給我吧。”

  “你要這個?”查文斌掂了掂手中的鬼璽。

  “只要你把它給我,你們就可以出去了,你的任務我想應該已經完成了。”

  超子有些不客氣的說道:“什麼意思你?”

  “鎖已經找到了,剩下的事情我來辦就可以了。”

  “哦?你說的那個所謂的驚天秘密?”查文斌還真的就把那東西給了他。一則是這東西本來就不是自己的,二則,他倒想看看究竟是個什麼秘密。

  接過鬼璽,小齙牙道了一聲謝,轉身走到棺材邊,頓了頓說道:“還要麻煩兄弟幾個幫個忙,把這棺材給重新蓋上。”

  查文斌點頭答應,讓超子幾人合力蓋上。小齙牙手持鬼璽恭敬的走到棺材前面叩了一個頭,然後雙手托著鬼璽緩緩放進棺材前部那個張開嘴的龍頭邊,這時他們才發現鬼璽的大小似乎和這龍嘴差不多。

  小齙牙突然大聲喝道:“八方四海萬靈相聚,三魂七魄重現人間!”

  “咯吱”一聲,鬼璽被他用力一推恰好送入了龍口。一時間,整個大廳里頭狂風四起,哭笑聲漫天開來,那些個叫聲讓人頭皮發麻,腦門子抽筋,查文斌只覺得手中的七星劍狂顫不止,體內那股氣血不停的上下翻騰。

  到處都是彌天的大霧,也不知從何而來籠罩在每一處角落,青銅柱子里的大火燒的“呼呼”作響,興奮的火苗肆意跳起了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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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一串嘹亮的嗩吶聲響起,從西邊的黑暗處出來幾個穿著紅綠戲服的男子,頭頂上還紮著白色小球,兩個巨大的嗩吶抗在這幾人的肩膀上,後面跟隨的是同樣打扮的人在賣力吹著。

  小齙牙恭敬得跪在地上,雙手掌心攤開向上貼在地面,額頭著地。查文斌暗道一聲不好,趕緊小聲叫道:“都學他那樣子跪下,速度要快!”

  超子和大山還有點不以為然,查文斌心里那個急,只好再次喊道:“快點跪下!這是萬鬼統帥東岳大帝真身,不想死的都給我跪下!”

  他已經看見了,那吹嗩吶之人的後方,有兩人舉著大旗,上面用篆體寫著大大的兩個字:東岳!

  一溜小鬼敲著鑼,打著鼓,後面有一個黑身綠頂的轎子被八個小鬼抬著哼哧哼哧的走了出來,光那個陣勢就能壓的人喘不過來氣。

  這些陰間來的人好像對跪著的眾人沒不感興趣,更多的像是到這里來走一個過場,長長的隊伍從西邊出來,穿過中間提放的那口棺材處時,大轎子稍稍做了一下停頓,馬上又繼續往東邊走了,一直到嗩吶鼓聲開始漸遠,霧氣也隨之散去。

  超子拍了拍膝蓋上的土,嘴里不乾淨的說道:“媽的,來唱戲的啊,還演的挺像啊!”

  “不是戲班子,那些是真的。”查文斌不想和他多話,便走到小齙牙的跟前說道:“這就是你說的秘密吧,用鬼璽召喚東岳大帝,他是陰間的真正的主,你究竟想干什麼?”

  小齙牙朝著東方重重了扣了一個頭,這才站起來道:“我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罷了,應該說我們都是。”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查先生,我想我這枚棋子應該到了該收官的時候了,你是一個好人,好人一定有好報。”

  “你的確是該收官了!”一個淡淡的聲音不知從哪里傳來:“知道的太多了就是你收官的原因!”這句話剛落,查文斌只看見小齙牙已經痛苦的用雙手在護著自己的脖子,眼球幾乎就要爆裂開來,沒掙紮幾下便倒在了地上。查文斌用手微微一談,已經沒了呼吸。

  “他幫你活了,你卻要了他的命,這就是你所謂的道?”查文斌憤怒了,他拔出七星劍指著那口棺材大喝道:“是不是在你的眼中,萬物都不過是腳下的螻蟻,任由你踩踏和作賤?”

  “你個廢物,有什麼資格教訓我。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帶著那幾個人滾吧。”棺材里的聲音狂妄至極。

  是他,查文斌可以確定這人就是昆侖之巔落下天池的那個人,他沒有死,不,應該說他已經死了,如今卻又再一次的活了。

  “我曾經打敗過你一次,就會打敗你第二次!”七星劍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火花,查文斌的身子朝著那口青銅棺飛一般的沖去。

  突然間,“轟”得一聲,棺蓋瞬間沖天而起砸向了迎面而來的查文斌。查文斌躲閃不及,只好舉劍來擋,可是肉體凡胎如何能攔得住重約千斤的棺蓋,只一次交鋒,查文斌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倒飛出去,和那棺蓋一齊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嘩啦”一聲,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從棺材里頭爬了出來,披肩的長發遮擋住了他的眼睛,只有胸口同樣的龍形刺青在閃動著,他大笑著看著可憐的人們,超子想拿槍卻發現自己的四肢完全不能動彈。

  他有些滿意的看著自己的身體,狂笑道:“應龍一族的身體果然是強壯無比,你的血的確算的上純正!”他的手指著大山。

  “你是誰?”大山看著同樣有龍的那個血人。

  “我是誰?”他哈哈大笑道:“不,你應該問他是誰。我只是借用了他的身體而已,讓我想想,他應該是你們族的第七代祖先,號稱‘不死人王’的姬廣。”他又接連轉了幾個身,像是在欣賞自己的身體道:“不愧為人王,龍的血就是龍的血,哈哈!我應該好好感謝你才對,姬廣啊姬廣,當年你為自己設的這個法子不巧的很,被我捷足先登了,不過也算是還了你重生的夢,這身體我用著和你用著不都是一樣嘛!”

  “借尸還魂!”查文斌一口鮮血吐出,他艱難的按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疼的很厲害。如果能讓他重新站起來,他有三分的把握的可以干掉這個狂妄的人,因為關于姬廣的這段傳說,他曾經在云大祭司那些典籍里看過,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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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8 13:39:25 |只看該作者

第322章 預言(一)

  姬廣是古老羌族里的第七任族長,身體里流淌著應龍的血液,是那個最早部落的首領。但是每一任的族長都會生老病死,對于長生同樣渴望的他拋棄了族人出來尋找永生的辦法。

  在曆經千辛萬古之後,他來到了這座秦嶺大山的深處,終于在一片“聖湖”邊發現了永生的辦法之一:後土!

  但是守護這神奇後土的當時有一個漢族部落,叫做先秦。先秦的祖先有一統天下的宏偉志向,但是野蠻和落後的秦嶺人在當時根本不足以抗衡更加文明和富饒的黃河文明。

  作為交換,這位姬廣傳授了秦人在當時最為先進的冶煉技術:青銅鑄造,幫助這個部落擁有最鋒利的武器和最堅固的盾牌。作為回報,他得到了後土,同時在這個先秦的部落里,他的地位也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受到萬人頂禮膜拜。

  後土能夠使得枯木逢春,姬廣便又修建了這片墓地,為了防止外人打擾,他又根據陰火之地修建了那道橋,彙聚萬惡靈在那橋下為他鎮守。而鎮守這些惡靈的最關鍵東西便是那枚鬼璽:來自遠古的巫術傑作,古羌族最重要的法器之一。

  姬廣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入土後只能讓自己的身體保持活力,卻無法阻止靈魂的衰老,終有一天他的魂魄還是離去了,終日游蕩在這片墓地里,一直到外人的闖入才重見天日。他的身體需要新鮮的龍血再次喚醒對靈魂的控制,于是大山終于闖了進來,而他是姬廣等了數千年的人,古老的喚醒儀式即將開啟,曆史的傳承終于可以輪迴。

  而那個通曉古羌族曆史,締造了蘄封山神話的人也終于失去了自己的身體,但是無比強悍的他終究還是保住了自己的一絲意念,強行占了那個以死喚醒應龍的老刀身體逃出了昆侖。

  可凡人的身體終究是凡人的身體,應龍並沒有放棄對這位惡人的追殺,于是他想到了一個辦法:占據那位遠古龍族後裔姬廣的身體,讓他身上的血液掩蓋住自己魂魄的氣息,以此達到重生的目的。

  他成功了,至少目前在這一步來看,他的確是成功了。如今姬廣的身體靠著大山血液的補充,正在迅速恢複他原有的龍者之氣,要不了多久,等這一棺材的血完全融入,他便能獲得全新的重生!

  他是一個絕對的惡魔,正義和邪惡只在他一念之間,他是道法真正的締造者,也是魔鬼真正的創造者。所有的人性丑惡和智慧都集中體現在他身上,上下千年文明的連接中都可以找到他的身影。

  “借尸還魂”一個老道而又陌生的詞彙,如今這個尸掌握著所有人的命運,對于眼中的廢品,他向來是除之而後快!

  小齙牙欣喜的看著他的重生,卻不知第一個面臨死亡的確是他。

  “你讓我多等了足足一年,我很失望。”伴隨著這句冷冰冰的話,五根手指一閃而至,小齙牙只覺得嗓子眼一甜,低頭的最後一瞥,他只看到自己的胸口停留著主人的手腕。

  “呯”得一聲,那是心髒被捏爆了,無比的血腥宣告著這個魔鬼正式的回歸。

  接著便是超子和卓雄倒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這些曾經讓自己喪命的螻蟻根本不值得呼吸下一口的空氣,他要碾死任何膽敢凌駕在自己之上的人,包括神!


  情急關頭,那些逃走的族人們又回來了,他們看見自己的王再次複活,便蜂擁著載歌載舞圍向了姬廣,他們要慶祝。

  可是此姬廣非彼姬廣,等待他們的並不是王的召喚,而是無情的殺戮。當頭的那個野人死的時候還滿臉帶著笑容,在他閉眼之前,第二個族人已經遭了毒手,這些年東躲西藏的日子讓他受夠了,他需要發泄,需要殺戮!

  整個廣場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燃燒著的青銅柱子被打翻,順著燃料,火勢很快蔓延。也正是乘著這波亂子,大山肩上扛著一個,一手夾著一個把哥仨拼命的往外頭拖。

  遠處一雙死神的眼睛已經牢牢的盯上了他們,但是那位死神並不著急,他依舊在收割著野人的生命,這些先秦的遺族們怎麼也不會想到曾經帶領他們走向文明輝煌的那位祖先之一會成為一個殺人魔王。

  張狂的笑聲繼續肆意收割著生命,大山帶著三人一路狂奔,跌跌撞撞的跑了幾個轉彎之後再也跑不動了,四個人躺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超子無力的動了動手指,他覺得自己已經全身都要散架了:“我們這是要死在這里了吧。”

  “沒事。”卓雄喘了一口大氣,嘴角不停有血在往下淌著:“好歹兄弟一場,大家做鬼也有個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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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文斌從懷里抖索著摸出一個火折子說道:“大山,你幫哥幾個點上一盞長明燈,然後就一個人跑,能跑多遠是多遠,好歹還能出去傳個信。東西我那袋里都有,給人點了一輩子的燈,我不想輪到自己的時候太黑。”

  “文斌哥,你們說啥呢!我就是死也會把你們帶出去!”說著,大山就准備起身繼續背著他們跑,卻被查文斌一巴掌給拍了:“別犟了,聽哥的話,能活一個總比全死在這里強。”

  超子露著沾滿血跡的牙齒嘿嘿笑道“讓你點就點吧,我也挺怕黑的。”

  大山捏著火折子索性一屁股坐下:“我反正不走,既然要死就死在一塊兒好了,我是你們帶回來的,出去也是孤零零的每人作伴,要點燈干脆就四個人湊合著一起用。”說著,這憨小子還真摸索著找到油碗燈芯給點了一盞長明燈起來。

  燈光如蠶豆般大小不停的跳動著,聽著那不遠處的厮殺聲越來越近,要不了多久會兒就該到這兒了。

  查文斌掏出懷里的小三足蟾放在地上道:“小伙計,我走了之後,你得好好活著,自個兒去吧。”

  不料那小蛤蟆卻又重新跳回了他的懷里,小腦袋還往里面拱了拱,似乎自己還沒睡夠。

  查文斌准備再拿,抬頭不經意間透過這些那長明燈發現對面的牆壁上似乎有很多人影在舞動。可是光線實在是太暗了,他怎麼也看不清。


  “超子,你那手電還能亮不?”

  “不知道摔壞沒,在我包里呢,怎麼?”

  “也沒什麼,就想看清楚一點,自己到底是死在個什麼地方,大山你拿著手電好好照照,回煞的時候我們也好順路回來看看。”

  大山應了一聲,發現手電的確不亮了,又用大手反複扇了幾下後,那手電又重新亮了起來,四周那麼一比劃,他們才發現這里很熟悉,因為上頭有一截斷了的鐵鏈子正垂在那兒。這里是外面那座橋下的溝,那個布滿了尸油的河道底層!

  原來這河道是通向那座廣場的,他們誤打誤撞從河底過反而沒事,看來這河的門道是設在墜下的中間處。

  “別瞎晃蕩,就對面那牆壁上,你給我好好照照!”查文斌吩咐道。

  這時,查文斌才發現剛才的那些人影是一副連著一副的壁畫,鮮紅的線條粗獷卻又顯得簡約,但卻能准確的把壁畫中的意思傳達給要看的人。

  大山照的這一副畫面顯示是有一位客人遠道而來,受到了很多人的歡迎。這個人帶來了各式農具和武器,還有很多人在一起冶煉青銅的場景。

  “你慢著點,往後移移。”查文斌對這些壁畫突然就來了興趣,因為這種獨特鮮紅的壁畫他並不是第一次看見。

  第二幅壁畫顯示有兩個人受到了族人的膜拜,其中後來一人帶著大部分族人離開揮舞著手中的武器沖向了牛羊成群的另外一些人,描述了不少戰爭畫面。而留下的那個人帶領著剩下的人在修建一個巨大的建築物,其中就有描述到這座橋。最後一個場景是,這個人接受了一位神贈與他的禮物,禮物很抽象,是一個堆狀器物。

  第三幅壁畫講述的是一個人手里拿著一個盒形器物下葬,然後便是一些當時葬禮畫面的描述。

  第四幅壁畫就比較有意思了,畫面上講述的是有四個人進了這座巨大建築,並和那個留下的人之間發生了沖突,然後那四個人在逃離,而留下的那個人在後面追。

  查文斌的心頭一驚,這不就是現在他們遇到的現狀麼,難道這幅壁畫是預言?他立刻繼續往下看,卻發現剩下的畫面隔得有點遠,正想讓大山幫他挪動一點位置的時候,那個瘋狂的笑聲已經殺到了門外,還剩下兩個慌亂的野人向河溝里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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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預言(二)

  壁畫到了這里似乎就沒了下文,遠處的慘叫聲已經越來越近了,這條溝里注定是他們的埋藏之地嗎?

  對付人,對付鬼他們都有法子,對付他這樣一個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妖精,除非真的是三清師祖一起下凡,不然還是祈禱一會兒下手的時候給個痛快。

  “那邊還有一副,我挪你過去看看。”大山看見不遠處還有壁畫,只是現在的角度和光線都很不清晰,他便帶著三人稍稍往前趕去。

  果然,在離地兩三米高處還有一副壁畫,只是這幅壁畫要比先前的那幾幅都要大,並且還多了一樣東西:字!

  這幅壁畫講的是一個魔鬼樣子的人手持刀劍砍向逃跑的四人,轉眼間其中有一人停了下來,將自己手中的利器刺入了胸口,緊接著畫面一轉,一條巨大的紅色應龍出現直撲那個魔鬼。最下角,還有兩個先秦文字,這字懂些古文的超子認得:姬廣!

  超子說道:“是姬廣畫的,也就是這里真正的原主人,難道他修建這里的時候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查文斌也跟著說道:“這就是占卜的高明之處。”

  “文斌哥,這些東西講的是什麼?”大山有些不解為什麼查文斌這時候還有心思看這些東西。

  “不是很清楚,我感覺這些壁畫像是某種古老的語言,從第一幅起到這一幅壁畫,如果串聯在一起,並且把我們幾個人全部帶到這壁畫里,就是一個完整的故事。”

  “咳咳。”超子咳嗽了兩下道:“如果這幅壁畫真如你所說,那麼那個拿刀自殺的是誰?”

  “這個人是關鍵,壁畫的內容必須是連貫的,最後龍帶走了那個魔鬼的前一個篇章必須要完成。也許我們想多了,這只是巧合吧。”

  是啊,這四個人如果設定是他們四人的話,那麼那個舉刀刺入胸口的人又是誰?

  還在想著壁畫內容的時候,超子已經被人倒著提了起來,他終于還是來了。姬廣扭曲的臉上寫滿了不屑和殺戮,只要他願意,現在他隨時可以捏斷超子的脖子了。

  “放下他!”大山一聲怒吼,如坦克一般結實的身體狠狠的沖了過去。不等接近,姬廣只是鄙夷的輕輕用手一拳,大山就重重的摔倒在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龍的後裔?嘖嘖,沒落的貴族不過如此,你們就不配神話二字!”丟下手中的超子,他的目標開始鎖定這個喚醒他的男人。

  龍族,應龍,大山!這里四個人中能和壁畫里頭的應龍扯上關系的只有大山!查文斌已經反應過來了,他該怎麼說出口,讓自己的朋友去死嘛?

  不光他想到了,超子和卓雄也想到了,終于有人還是替查文斌開了口,一條人命還是四條人命,這筆賬雖然很難算,卻也很好算。

  超子摸出了腿上的匕首大喊道:“大山!那副壁畫里的人就是你,接刀!”

  大山接住了,他接住的是刀刃,匕首瞬間穿透了他的手背。這個漢子從未懷疑過朋友們的話,這一次他依舊不會懷疑。

  面對姬廣扭曲的笑容,大山也笑了,他笑得是那麼的真誠。

  “噗”右手狠狠拔出了插入掌心的匕首,沒有絲毫猶豫,調轉方向狠狠的朝著自己的胸口猛的紮了進去。

  雖然他的胸膛足夠寬廣,足夠厚實,但是鋒利的匕首依舊無情的撕開了他的肌肉。冰冷的鋼鐵和溫暖的身體融合的一瞬間,“吟”得一聲大吼從遠處傳來,震得這條溝里不停的墜落碎石。

  這是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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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廣聽到這聲音,臉色瞬間陷入了一片慘白,語無倫次的說道:“不可能,不可能,它不可能找到我的。”轉瞬間,他就明白了,是眼前這個大塊頭讓自己暴露了,因為只有龍族子孫的血才能喚醒應龍的召喚,陷入了一種發狂的境界的他怒喝道:“你給我去死!”

  “咔嚓”一聲,大山的脖子傳來了爆裂聲,但是他的身子沒有倒下,反而嘴角還露出了一抹微笑,他的手再次動了,“噗”得一聲,整個匕首已經完全沒入了胸腔。

  “大山!”

  “大塊頭!”

  在哭喊聲中,他的左手開始無力的下垂,但右手還在使勁拿著匕首往身體里頭送,一直到刀柄被自己的肋骨所卡住。。。。。。

  一枚古樸的銅鈴從他的胸口滾落在地上。這枚銅鈴是查文斌那日從那個假道士那兒得到的,送給了大山,他便問人要了繩線穿起來一直掛在胸口。如今,這線已經被匕首切斷,鈴鐺也落到了地上。

  “叮”得一聲清脆響聲,三千年前的銅鈴再次奏響,古老羌族後裔最後一代族長用血和樂章在向您召喚了,我的祖先:應龍!

  大山的身體緩緩倒下,“轟”得一聲砸在了查文斌的跟前,他的臉上依舊帶著一絲微笑。

  姬廣隨即撲了過來准備直取查文斌,突然查文斌看到一團火光飛一般的從溝的那一頭沖了過來,呼嘯著的龍吟聲中有滔天的憤怒,更有一絲微微的淒涼。

  火龍以極快的速度沖了過來,待它沖到之際,火光的前端突然開始變大,一個無比威武的龍形逐漸開始顯現,那張巨大的嘴巴吐出火焰誓要把一切都給吞噬,一雙巨大的翅膀燃燒著展開。

  應龍本為水,卻化作了火形,這是再以生命作為代價在燃燒著。每一代的子嗣都守著應龍的庇護,但這一次,他沒有做到,這條曾經改變了那場曠世之戰奠定華夏文明的神龍終于沒有了牽掛,他可以去追尋那個她了。

  “轟!”得一聲,火龍從姬廣的身體中間一穿而過,三個人只覺得眼前的火光太盛,如太陽中心一般的光芒過後,好久才能緩緩睜開眼。

  除了那枚鬼璽,姬廣被燒的什麼都沒剩下,締造了兩代神話的那個他就此真正終結。查文斌也早已昏死了過去,剛才他同樣看見了有一條小龍穿過了自己的胸口,因為他們在幾千年前曾經是一體。

  蘄封山下那口古老的棺材邊,有三個打扮不同卻又長相一致的人靜靜得坐在一起。聽著滔天的龍吟,他們明白自己的時代終于結束了。“不能再幫你了,文斌,以後路自己走吧。”一個道人模樣的人說道,隨後他們的影子開始變的越來越薄,越來越薄,一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一個月後,浙西北小山村里多了一個新墳包,墳包的邊上插著一根竹竿,竹竿上的上頭掛著一枚銅鈴。

  超子回了省城關掉了那個古玩店,他去了西藏,那個他度過青春的地方。查文斌一直不肯原諒他說出了壁畫里的秘密,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超子應該說,但他依舊不肯原諒。沒有假如,如有可以有,那一刀,超子同樣願意刺入自己的胸膛,他們四人每一個人都願意。

  卓雄回了四川,他去了蘄封山,在那邊已經被毀了的村子原址上搭了個簡單的屋子,和祖輩一樣他要繼續守護這片土地,即使他們的族長已經離開了人世。他本來就該屬于這片山,雖然這里已經沒有需要他繼續守護的東西了,但是這里卻有最開始的記憶。

  查文斌大病了一場,身體不如以前,冷怡然經常會來看他,但他始終閉門不見客。只有在黃昏的時候,他會獨自一人帶著酒肉走到那個小山包上和一個墓碑喝酒,那墓碑上只有兩個字:大山!

  河圖再次成為他的關門弟子,有些東西終究還是要傳下去的。

  河圖告訴我說他之所以能重新拜入門下,是因為查文斌和一個積極特殊的“人”達成了協議,作為交換,他失去了一件本來就不屬于他的東西:鬼璽。

  或許這就是人各有命,這些人繞來繞去的繞了幾千年終究還是沒能繞開,那段失落的記憶,查文斌甯願不要想起,他只想做一個簡單的人,一個普通的人。

  如今那個始作俑者已經灰飛煙滅,伴隨他而生的蘄封山三魂同樣消失,活著的只有他一個當初的廢品依舊苟活著。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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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8 13:40:10 |只看該作者

第324章 山上的銅鈴

  我叫夏憶,我的老家位于浙江西北山區,那是一個有著將近三千年曆史的小縣城。從春秋戰國一直延續到新中國,這里的人和這里的曆史一樣經過了太多了變遷。

  有人說這里的原著民早已不知更換了幾茬,但唯一沒有變過的是這里留下的那些已經被曆史遺忘的痕跡。

  父親與母親的結合讓我有幸認識了一位道士,名叫查文斌。信這行當的人呢,說他是當今為數不多有點真本事的道士,看風水、祛惡鬼、做法事、算運程,總之被那些不信這行當的人稱之為封建迷信的事兒他都會。

  我認識的他的時候很早,源自于一場我家小姨發生的意外,從此他便成為我生命中最為崇敬的一個人。

  查文斌,更多的人稱呼他為文斌或者文斌哥,也有我們這些孩子們背後叫他老查。此人生的秀氣,長臉,筆挺的鼻梁,薄嘴唇,十指修長,身材瘦瘦高高的,走路那身板挺的叫一個直。

  我比較記得事的時候,他的頭發就已經有點花白了,若是他有一星期不刮胡子,用現代比較流行的話說便是一充滿滄桑感和男人味的中年大叔。若是他修了邊幅,換身乾淨簡單的衣服,不去看他的頭發,你又會覺得他是一個陽剛之極的青年才俊。單論一個相貌,他可以稱得上是當地的美男子。

  原本這為查姓道士也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一雙兒女,以為賢惠的妻子。本來男人三十是大展宏圖的時候,可他卻落得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看風水那時候已經開始漸漸轉向職業化,有不少香港老板已經把風水視為聚集財富環節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浙江作為開放比較早的沿海地區,有一批先富裕起來的人已經開始和更加時髦的香港人學習,其中風水大師的社會地位在那個時候開始逐漸升高。

  查文斌成名算比較早的一批,他是當地乃至省城都赫赫有名的道士,所以來請他看風水的達官富豪可謂是絡繹不絕。在當時桑塔納尚是有錢人代表的時候,查家那個小樓前面的土路邊卻經常不乏高級進口轎車的身影。

  只可惜,能請得這位查道士出山的人至今還未出現,他倒是偶爾會出現在村里頭一些極其普通的白喪事場合。

  據說有的老板只求他查文斌算一個廠房地基朝向,但出價數十萬都未能撬開查文斌的金口。他有一個徒弟,命叫童河圖,早些年不知何故曾經被他攆出師門,前陣子又給重新接了回去,除了一般孩子需要做的學習功課,其它時間跟著他在家中研修道法。

  我跟河圖相差幾歲,卻也認識。因為查家的大門,我就跟自己家一樣,常去,也常住。查文斌也會批准河圖跟我們這些孩子一塊兒在夏天的時候出去玩兒,但只有一條,他不能碰水。

  河圖跟我解釋過,這是因為他命中水太過旺盛,再遇水就會溢。曾經他差點淹死在學校門前的一條小河里,據說是他的師傅救回了他的那條命。當然那個時候的我,完全不能理解這些,偶爾也會偷偷帶著他去河邊捉魚,只是河圖謹遵教誨,從來只站在岸邊。


  有聰明的人看到了道士這個職業開始吃香,便提了酒肉糖包前去查家拜師,無論你是哪家的親戚,通通都是被查文斌掃地出門。後來次數多了,人便說著查文斌早些年做道士泄露了太多天機,所以才會弄得這般田地,這道士啊不學也罷。

  當道士不發家!這句話自小我便經常聽到,這個觀念也一直在我心中根深蒂固,以至于後來河圖發了家才真正讓我改變了這個看法。

  每次我們一起出來玩,不能超過下午五點,河圖必須要回家。據他說,師傅到了太陽下山便要解局,他得再家里看著,不能讓生人進屋。有的時候查文斌要解局獨自一人一關就是一整夜,早上出來的時候,臉色慘白,衣衫盡數濕透。他解局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從最早的時候一炷香時間便要出來,到現在可以足足一整夜。

  解局?解什麼局,這些東西河圖也一概不知。

  查家有兩間屋子是禁止進入的,門上都貼著黑色紙頭畫的符咒,一間屋子在一樓西北角,還有一間則是在二樓的東邊角。這兩間屋子,連河圖都不讓進,有一次我到查家玩玻璃珠曾經滾落過一枚卡到了木門下方的縫隙里,我用手指去扣,伸進去的時候感覺到門里頭的溫度要比外面低上不知道多少,一股陰冷的感覺能從指心直達頭皮。

  查文斌還有一個習慣,就是每個月的初七他都會提著酒肉獨自一人去到他家對面的那個小山包上。那兒是查家的祖墳山,上面埋著的出了查家的人,還有一個叫大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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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大山,我曾經見過,個子很高,我喜歡坐在他肩膀上,看的那叫一個遠。

  河圖曾經私下里告訴我,墓碑上寫著大山的墳其實是個空墳,里面並沒有埋著人。他那時候說的很多話里頭已經帶有讓我覺得恐懼的色彩,他說那個墳其實是個衣冠塚,大山的魂並沒有下地府,而是被鎖在墳頭上的那枚小鈴鐺里頭。只有初七這一天,那枚鈴鐺才會響,沒有風也能自個兒響上一天,其余的日子里,就算是台風來襲,那枚鈴鐺也是個啞巴。

  這事兒他說的是活靈活現的,我自然是不相信,孩子的好奇心驅使著我決定要去看個究竟。

  因為暑假里家里忙,所以兩個月的時間里,我有一大半是生活在外婆家,那里離查家並不遠,中間隔了兩個村。已經開始學會騎半圈的我經常偷用小姨的新彎梁自行車去查家,雖然每一次回來都會被小姨教訓,但是她依舊會發現第二天自行車不見了。

  去那里,我是一個人去的,因為這事兒我必須瞞著河圖,否則他一定會阻止我。

  山不算高,大白天的,有條小路。下半截是一些慌敗了的小竹林,中間是一塊茶葉地,再往上是密密麻麻的板栗林子,穿過這板栗林子,就是查家的祖墳山。


  這山全都是厚實的黃泥土,這種土在過去是用來建造土坯房的主要原料,粘性極大,同時這種土也是下葬的最佳選擇。因為五行中土的顏色是黃色,人們認為黃色的土是最純正的土,在這里修建墳墓只需要加上少量的糯米熬制成的稀糊糊就能使得墳墓堅硬無比,要想撬開,除了炸藥別無他法。

  所以這片林子里隨處可見東倒西歪的墓碑,還有的干脆是已經長滿茅草的亂石堆。其中有幾個大的石堆面積不會小于兩間平房,那些個滾落的青磚上面都積滿了苔蘚,天曉得這是哪一朝哪一代的人留下的。

  因為陽光好,這種老墳堆里穿梭著,我倒不覺得有半點害怕。過了這片林子,上面就是開闊地,寸草不生,一些突兀的巨大青色石頭胡亂占領在這片裸露的黃土上。間隔不遠的有幾座墳包,都是一些稀疏平常的小墳包,這些墳包的墓碑上都帶著一個“查”字,這里便是查家的祖墳山了。

  河圖所說的那個有銅鈴的墳包老遠就能看見,因為它跟別的墳不一樣。除了墳包墓碑之外,這個墳包前頭還多了一個很小的亭子,也不過就臉盆那麼大的屋頂,下面是用水泥柱子杵著的,在那屋頂下面還真就系著一個鈴鐺。

  聽河圖說,原本這鈴鐺就是簡單的用根竹竿子挑著,後來查文斌特地出錢修了這麼一個小亭子,用他的話說,這鈴鐺里頭是有魂的,查文斌怕他兄弟淋著雨受了凍。

  出門前我特地翻了外婆家的日曆,那一天剛好是農曆六月初七,我就想看看這鈴鐺是不是跟河圖說的那麼神,能夠無風自鳴,如果不是,我就可以回去罵他吹牛。

  鈴鐺是用一根紅線系著的,紅線的中間還穿著一枚銅錢,還未走近,就已經可以聽到清脆的鈴鐺響聲。

  “叮、叮。。。。。。”

  可我抬頭一看,背後面的那些板栗樹都在搖晃著呢,這感情肯定是山風吹的,不算稀奇。于是我便坐在那小亭子邊等著,我想等到沒有風的時候,看它是不是還能繼續響。

  坐在那兒聽著悅耳的鈴鐺聲,我只感覺自己的眼皮子越來越沉,越來越沉,一直到後來干脆閉上了眼睛,趴在那亭子邊睡著了。

  睡夢中,我覺得我抱著一個人的大腿,好結實,也好舒服。我抬頭看看,那是一張熟悉的臉,那個人好像是叫大山叔叔。我喊了一聲大山叔叔,他朝我笑笑,還摸了摸我的頭,然後我又繼續抱著他的大腿酣睡,一直到耳邊傳來那聲大叫。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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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8 13:40:33 |只看該作者

第325章 酒鬼海二爺

  “小憶,你在這里干嘛!”這聲怒吼如雷貫耳,把那個正在夢中吃糖的我驚得一下子竄起老高,緊接著便是額頭一吃痛,腦袋直接撞在那個小亭子的頂上了。

  我摸著頭皮,一下子便鼓起一個大包,漲紅著臉支支吾吾的指著那個銅鈴說道:“來看這個,會不會響。。。。。。”之後,我還自作聰明的加了一句:“查叔,不是河圖跟我講的,你別怪他。”

  查文斌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幫我揉著頭頂的那個大包,按了好久他才把我放到一邊歎了口氣道:“他要是有你的天賦就好了。”

  拿出酒肉,點了香燭,兩副碗筷,查文斌坐在這小亭子下面和那銅鈴對飲了起來。這會兒我注意到了,銅鈴沒有響,只是安靜的在那懸著。

  天黑了,查文斌收了碗筷抱著我下山,走到板栗林子的時候,身後的銅鈴再次發出了清脆悅耳的叮咚聲,這一回我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樹枝,連葉子都沒有動,現在沒有風。。。。。。

  我不知道回去之後的河圖有沒有挨揍,至少我挨揍了。找了一天找不到我人的外婆一家急的團團轉,查文斌把我送回去的時候,我就知道今天我得完蛋了。

  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的睡在涼床上我的聽到三聲爆竹聲響起,這種用竹子編制的床除了吱嘎響之外最大的一個毛病就是容易夾到肉,但是夏天睡很涼快,也叫涼床。

  被這麼一驚,一個翻身過後屁股上面傳來了劇痛,我知道我又被夾了,正准備裝可憐呼救的時候,外婆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喊道:“快起床,對面的表舅姥爺過世了,一會兒你爸跟你媽也得來。”

  我哪知道什麼表舅姥爺,對于外婆這邊的親戚認識我的挺多,我認識的卻沒幾個。反正這種事對于孩子來講都是看熱鬧,我也不例外,嗷嗷叫的就跟著大家伙兒去看熱鬧,我到的時候,那位表舅姥爺的尸體還在木板上躺著,渾身濕漉漉的。

  這位表舅姥爺是個酒鬼,嗜酒如命,年輕的時候因為喝酒跟人起過沖突,被人一棍子給捅瞎了一只眼睛,後來便娶了一個啞巴做老婆。生了一雙兒女,因為家里大人是這條件,所以兒女書也沒念,很早便輟學幫著家里干活。

  這位表舅姥爺是外婆的親表弟,因為家里那幾個人都是些歪瓜裂棗,所以這門子喪事主要還得靠外婆這邊幫忙張羅。

  事情的經過有些蹊蹺,也有些喜劇。這為表舅姥爺吃晚飯的時候酒癮犯了,便差他那小兒子前去店里打些白酒回來,給了小兒子二塊錢。打酒的地方呢,就是我的大舅家,大舅家那會兒是開小賣部的,店里有一種最便宜的酒叫“糟香”,其實就是釀完酒的下腳料勾兌的,兩塊錢一斤,味道是不咋地,但是喝起來辣,過癮。

  他那小兒子到了小賣部里後嘴饞,花了五毛錢買了一根冰棍,又藏了五毛錢起來准備改天再用,于是就只買了半斤酒。

  這半斤酒回去可沒法交差啊,不過這小子聰明著呢,跑到河里另外又灌了半瓶水,這可就成了一斤足足的酒了。

  他那酒鬼老爹雖然眼神不好使,但是品酒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只吧唧喝了一口就覺得酒有問題,他自然不會想到是自己兒子使得詐,抓起酒瓶子就准備去找我大舅那小賣部的麻煩。

  可憐他那啞巴老婆在後面跟著拼命比劃想告訴他老公這酒里她看到了青苔,但是這位主眼神確實不好,也瞅不明白啞巴老婆的用意,一股怒氣的沖到店里要個說法。

  因為當時小賣部里頭還有別的人在納涼,幾個人一對質,很快這事兒就水落石出了,這位表舅姥爺氣不過就要回家收拾兒子,臨走時還不忘記重新打了一斤酒,這酒錢還是賒賬的。

  往回走的時候,這位爺那是帶著怒氣的,恰好碰見村子里一光棍也去打酒,兩人照了個面就打了招呼。

  “海二爺,您這打酒呢?”我那表舅姥爺名叫海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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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那光棍漢子也是個窮的叮當響的人物,兜里沒錢,正尋思著也去小賣部賒酒錢,看到這瓶酒,眼珠子一打轉就說道:“我養的那頭豬下午病死了,找了幾個人給收拾了一下,得了七八十斤肉,海二爺要是沒吃的話就一塊兒去?”

  這二爺可好,一聽到有肉才不管是病死的還是宰殺的,當即嘿嘿一笑把要收拾兒子的事情給拋到腦後跟,兩人互相搭著肩就去了光棍家里。

  屋子里頭連海二爺一共坐了四個人,全部都是村子里的破落戶,游手好閑的各個嗜酒如命。這哥四個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吹著牛,唱著曲兒,一斤白酒下去不過癮。海二爺要面子,吃了人家的肉便充好漢,又去賒了足足四斤,到了半夜里一個個東倒西歪了,他才提著剩下的小半瓶子酒搖搖晃晃的准備回家。

  那會兒農村里頭都興種水稻,這西北多山區,水稻田都是東一塊西一塊的。為了讓水稻能夠有個好收成,所以沿著公路兩邊都挖著水渠,這些水渠都不深,我常在里頭摸些泥鰍小魚,放水的時候也就到孩子膝蓋這兒。

  那晚,上頭的水閘已經關了,水渠的里頭的水只到人的腳腕。

  這位海二爺一手拿著一塊豬頭肉,一手提著酒瓶子,灌一口酒,啃一口肉,踉踉蹌蹌的往回趕。他本來就眼神不好使,只剩下一個眼睛,這半夜里頭的喝多了酒就更加看不清腳下的路。東倒西歪的身子一腳踏空後,海二爺一頭栽進了水渠里就沒有動彈過,或許是他喝的實在太多了,把這有些冰涼的水渠當成了涼床,總之他就再也沒有起來了。

  一直到第二天天明,才有去田里放水的人瞅見了,拉起來的時候滿鼻子滿嘴的都是泥巴,耳朵里還爬著不少水蛭子,人都已經開始變硬了。尸體被抬回家的時候,這位海二爺的手里還抓著豬頭肉和酒瓶子,真當是甯做撐死漢,不做餓死鬼。

  海二爺是無產階級的完美代表,家中除了一口黑乎乎的灶台和兩張破床外,唯一能值點錢的就是缸里還有不到十斤的米。他這家,別說是辦個白喪事,就是請個人吃頓飯都沒桌子可以放菜盤子。

  那位啞巴老婆帶著兩個孩子哭成了一團,誰去都是白搭,壓根沒法兒跟人溝通啊。後來幾個親戚合計著商量大家湊點錢給出殯,這喪事的錢幾個人先墊著,等散場了先就著份子錢拿,不夠的部分就算做貢獻。

  村里的人也都知道他家里的情況,兩個殘疾人,也是鎮上出了名的五保戶。所以東家拿張桌子,西家借點碗筷,這場面經過一早上的忙碌還真給搭了起來。

  當時,幾個管事的人起了小小的爭執,如果這海二爺是前半夜的死的,那麼今天就算是第二天了,明天就可以拉去下葬,這樣尸體在家里少停一天,幫忙的人就會少來一天,那開支自然也就省下不少。如果是後半夜死的,那麼尸體可是要足足在家里挺上三天,按照習俗,大半個村子里的人都要在這家吃喝足足三天,那開支可就大了去了。

  根據那老光棍的說法,他們當時都喝趴下了,誰也不知道海二爺到底是什麼時候走的,也許是前半夜,也許那就是後半夜。

  雖然海二爺在村里是沒啥地位的,這場白喪事應該一切從簡,但是按照習俗,誰死都得擺三天,要是提前了或是延後了,那可是對死人的大不敬,這是要壞了規矩的。

  爭執不下的時候,有人想起了要不找人來給算算,找誰?那自然是查文斌了。

  查文斌那會兒已經很少出門了,後來是外公親自跑了一趟,查文斌倒也好說,帶著一套家伙事就來了。查文斌也知道這家困難,所以那些個香燭紙錢他都是自己准備著,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要拿海二爺家的一碗倒頭飯。

  接著他便在屋內設了一個簡單的案台,立了香燭,上了貢品,接著便拍出一十二枚銅錢在棺材前頭的地上圍成了一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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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
發表於 2023-12-18 13:40:57 |只看該作者

第326章 白衣服

  銅錢是丟擲在一個用竹子編造的竹扁里,因為海二爺的家里還沒用上當時屬于高檔的水泥,只是光禿禿的泥土。十二枚銅錢按照鍾表的時刻圖放置,對應十二個方位,屋里的人全部都被清場,只留下那啞巴老婆和一雙兒女。

  法場設置的相當簡單,沒有彩旗飄飄,也沒有招魂幡林立。有的只是簡單的幾根香燭,關上屋子的大門,原本就沒有開天窗的老宅里頭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香紙燃燒後的煙霧讓兩個孩子有些難受,時不時的發出咳嗽,這也是整個屋子里頭唯一的聲音了。

  查文斌沒有練就什麼夜視眼,但是這種場合他壓根不需要光,他需要的僅僅是片刻的隔絕。做法場的時候是嚴禁喧嘩的,所以在一些常見的電視劇里經常看見道士做法的時候有很多人圍觀,其實那些頂多算是跳大神。因為無論是神靈還是魂魄都是害怕人間的陽氣的,人聚的越多,陽氣越旺盛,他們也就越不敢出現,還談什麼請神送魂呢?

  一枚生雞蛋,先用兩指按住雞蛋的兩頭轉上幾圈,讓蛋黃沉到最下方。然後再把雞蛋的頂上敲一個小洞,濾出里頭所有的蛋清,把蛋清依次塗抹在銅錢上。

  拿著只剩下蛋黃的雞蛋,撬開海二爺的嘴巴把這雞蛋給塞了進去。要知道雞蛋殼是非常容易碎的,死去的人在短時間內肌肉依舊不會失去彈性,可這雞蛋就是能夠不破。

  點了一根香,插在海二爺嘴里叼著的那枚雞蛋里,查文斌俯下身去對著海二爺的耳邊輕輕說道:“你是哪個點掉下去的,家里人好安排時辰送你走,別記錯咯害娃娃們給你花冤枉錢。”

  拔出尚在燃燒的香,香的尾巴跟上還沾著蛋黃,中指對著中間那個竹扁往香上用力一彈,尾巴上的蛋黃隨即就甩了出去。完事過後,查文斌把香遞給那小男孩,讓他舉過頭頂給酒鬼老爹貢上。

  查文斌拉了一把開關,屋子里那盞四十支光的白熾燈亮起,本來瓦數就不夠,加上燈泡上頭的灰燼積的厚,屋里煙霧繚繞,視線很是差勁。那上香的孩子恍惚間瞧見屋里東北角落蹲著個穿白衣服的人,這孩子嚇的大叫一聲,手上的香也給掉到了地上。

  那孩子閉著眼睛,扭過頭去用手朝背後指著哭喊道:“媽,媽,那里有個人!”

  查文斌當即一把抱起孩子,拉著那啞巴和她閨女就往外跑,跑的時候還順手往後面撒了一把石灰,“哐當”一腳踹開大門朝著滿院子里的人喊道:“小孩和女人全部轉過身去!”

  外面的人哪里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聽到這道士的大喊全都一下子慌了神,女人們帶著孩子有的轉身,有的奔跑,有的則干脆直接趴了地上,當時的我就屬于趴下的那類。


  把手中的人丟給人群之後,隨即這位道士又重新回了屋子,關上大門,取出八卦鏡懸在門梁之上,鏡子的下方有一個小孔,孔上有一根細線,查文斌就背對著棺材用手拽著這根細線。

  鏡子並不是固定的,它的上方有一個釘子,拉扯細線可以輕微調整鏡子的方向,就這後方的面積只需手指輕輕扯動便可看到全部。

  查文斌的眼睛此刻就看著鏡子,這面銅鏡的折射面有點凹凸,反射的光線也很黯淡,甚至它無法看清背後那口棺材的形狀,但是這鏡子可不是拿來梳頭化妝的,它有一個非常特殊的作用:識靈。

  要想看見髒東西有很多辦法,其中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便是青銅鏡。年數越古老的銅鏡能夠看到髒東西的概率也越高,也許一面殘缺的青銅鏡照不出你的臉,但是它卻可以照出你所看不到的東西。

  一個白點在不斷的來回拉扯銅鏡過程中一閃而過,查文斌當即開始做些細微調整,手指不停的輕輕顫動之後,終于鏡子照著的方位停在貢品桌的位置。

  在那個位置放著一張缺條腿的太師椅,這把椅子是年前海二爺從大隊公社的老倉庫里頭翻出來的。這把椅子造型雕刻以及花紋都非常講究,只是在那地方隔的時間太久了,據說搞大集體的時候,椅子就在里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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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的公社倉庫年久失修,外面下大雨,里頭下小雨,老鼠蟑螂把里頭當成了家。去年村里決定要搞翻修,就請了幾個人小工,海二爺因為家里困難就被優先安排了去,一天下來也能掙點小酒錢。

  海二爺雖然只有一只眼睛,但畢竟是莊稼人,手上力氣大。他的工作主要是把倉庫里頭堆積的東西都給搬到外面來,其中就被翻出了這張太師椅。

  這張椅子因為缺了一條腿,自然沒人打它的主意,要不是海二爺給弄回去重新用木棍接了一條腿,它免不了要落個當柴燒的命運。當時跟這把椅子一起翻出來的還有一口黑漆大棺材,其中的棺材蓋兒已經不知了去向,因為棺材這東西邪氣,所以沒人願意要,現在還堆在新倉庫的角落里。

  要說這鄉下人眼力勁到底還是差,否則超子那樣的倒爺怎麼能在幾年前發了小財呢?這椅子要是讓他見了准得流口水,這可是真宗明朝黃花梨太師椅,純手工打造,只要找到少的那條腿把它複原,擱在現在至少能換一台進口小汽車。就算沒那條腿換上半截新的黃花梨補上,賣個幾萬塊錢也是很隨便的。

  海二爺拿回椅子修好之後就一直丟在屋子里,夏天在這椅子上靠著搖著,那甭提一個舒服。因為這幾天要鬧白喪,家里哭靈的人多,海二爺家本就家徒四壁,這張椅子也就被搬到這里讓家屬坐著休息。

  這會兒,查文斌可是清清楚楚的從鏡子里頭看見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男人躺在椅子上,一只手拿著酒壺,一只手拿著貢品正在吃喝。這白色大褂那是對襟開的,中間還很考究的繡了一只鶴。就這打扮,當時的洪村里頭還真找不出第二個,家家戶戶都窮得叮當響,誰有閑錢穿白色的綢子,這要下地干活半天就得廢。


  這人躺在椅子上倒也自在,完全沒有把前面那個大活人看在眼里,就當查文斌是空氣,只顧著自己吃喝。在鏡子里頭觀察了好一陣,查文斌確定只有這一人,他一只手抄起一枚天師符,另外一只手拽著小繩猛得用力一轉,這鏡子當即就給調了一個面。

  銅鏡的背面一般都是雕刻著精美的圖案的,多半都是些吉祥如意,招財進寶的東西。查文斌這把鏡子之所以稱為八卦鏡,那是因為它的背面可是一副八卦圖!

  鏡子被拉過來的一瞬間,查文斌本人也跟著轉身,手中的天師符隨手一揚,這符紙便“嗖”得一聲飛向了太師椅,原來這符上還有一枚繡花針,這針便帶著符紙牢牢釘在太師椅之上。要是再把鏡子翻過來瞧,便會看見太師椅上躺著的那白衣男子的心中正紮著這張符紙。

  這招便叫做一看二降三定。

  一看便是通過鏡子看到髒東西,二降則是用八卦圖這類帶有威懾性的辟邪物品暫時唬住髒東西,乘著這個時間差,迅速祭出真正能制服髒東西的符咒將其定住。

  這海二爺的屋子里有這玩意倒是不出乎查文斌的意料,至于他的死跟這個白衣服有沒有關系他現在還說不准,像海二爺家這種常年幾乎見不到光照的破宅子鬧凶完全是在常理之中。

  但凡是以下幾種屋子都最容易招惹髒東西:上年頭了的老宅子,不經常打掃的破宅子,常年無人居住的空宅子,曾經有人死于非命的宅子,地基下面有老墳沒清理乾淨的宅子,原本屋子所在的位置是寺廟或者道觀的宅子,大門朝向無字或者開了凶門的宅子。

  海二爺現在就是死于非命,要說他這破屋其實已經不適合再住人了,再住下去,他那啞巴老婆和兩個孩子遲早還得出事。

  古人說:同歸殊塗,俱用滅亡,皆炕龍絕氣,乃非命之運也。除了正常病死老死之外的一切因為人禍天災意外死亡的都被稱為非命死,非命死的多半死者都會有怨氣,消散不了的就容易成了厲鬼害人。

  查文斌這一手不聲不響之間制服了白衣服後,祭出七星劍朝著那人一指,不想那人非但不怕還舉起酒壺示意查文斌同飲。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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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三書

  要說這查文斌見過的鬼怪可不少了,不是有貶低農村的意思,在這一帶混的也多半就是些鄉村野鬼,年數長點的不過幾百年,就算是有成了精的那見了這陣勢起碼也要低一頭。

  查文斌索性放下七星劍瞧那白衣人,原來是個年紀上了六十左右的老者,留著山羊胡子,要不是說他是個鬼,這幅樣子倒有幾分高人的模樣。

  那人見查文斌收起殺心,想要起身,但是又受那道符紙所困只好作罷,自顧自的喝了一口酒似乎完全沒把眼前這個道士放在眼里。

  現在只需要查文斌點了那張符,這白衣人自當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所以他也不急,想看看這人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那人喝了幾口酒之後,靠在太師椅上手指輕輕敲打這節拍,哼唧了好一會兒後終于開口:“我沒惡意,這家人的死與我也沒多大關系,你要收我便收;要放了我,我還繼續在這兒呆著,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查文斌冷哼一聲,原來不過是個找借口的冤魂,世人哪有惡鬼說自己是出來害人的:“你在這家應該呆了不少日子了,陽宅里頭住著個鬼,活人的運勢、陽氣、身體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你卻說和你沒關系。再者,死去之人本就該進入六道輪迴,留在這世人貪戀的終究有一天會禍害到人。”

  不料那白衣人卻哈哈大笑道:“貪戀?年輕人,我是隨這把椅子進來的,若不是這家主人心中有貪欲,也不會把我這個害人精給順回家里。至于你說的輪迴,我已經漂在這世人獨自一人將近五百年了,見過無數生死離別。每當有人陰差下來帶人的時候,我總苦苦哀求把我也帶走,可這幾百年來連地府都不肯收我,我又去何處投胎?”

  “不肯收?”查文斌只聽過不肯去的,還沒見過不肯收的。陰差帶冤魂,特別是抓那些游蕩的野鬼,抓一個算立一功,野鬼們見到陰差都是躲避不及的,哪有主動送上門還不要的。

  “所以我也就落個自在,靠在這把椅子上搖習慣了,椅子到哪我就到哪,你要真打算滅了我,我也無話可說,只是勞煩小哥找到我的尸骨替我埋在村子後山中腰那棵老核桃樹邊兒。那樹是我還活著的時候親自種下去的,幾百年來它結的果子不知讓幾輩人都吃過了,我還在外頭蕩著。”

  “那你可知他們為什麼不肯收你?”

  那白衣人胡子往兩邊一瞪,有些激動的說道:“為什麼?他們說生死簿上沒有我的名字,帶回去也沒法交差,合著我就跟那說書里頭的孫猴子一樣,是石頭里頭蹦出來的。”

  這生死簿的事情查文斌自然是知道的,作為掌管人間陽壽的至上法器,任何人都得按照這本子上規定的時間定生死時辰。俗話說:閻王要你五根死,絕不留命到六根。

  其實這生死簿並不是像電視劇里描寫的那樣是一本普通的手抄本,它得由來說起來更是有些複雜。

  傳說,在鴻蒙初判,混沌始開之際,《天地人》三書便已現世,正是三書的力量維持著後人的一切因果。

  《天書》在人類始出現之時就已經記載下所有的一切,人類創生到走向滅亡。仿佛一台功能強大的計算機,早已把人類由始至終的數據記錄,不能變不可改,這也就是命運,所謂的天命就是天書中所記載的個人程序。多少修道之人經其一身要想窺得《天書》一角,試圖改變天命走勢,卻都無功而返,而查文斌一直在這條路上艱難的獨自行走。

  《地書》則記載了天地間森羅萬物,所有世事,它可以更改事情,但是卻不能改變人的意志,更加不能改變《天書》。但是事情往往改變人,若是事情發生了變法,那麼人的意志似乎也會有所改變吧。《地書》則更多的反應在現世的風水堪輿,算命解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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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書》不能改變任何事物。我們知道,即使功能再強大的計算機也會有漏洞,而《人書》就仿佛一個黑客,它是人類的一個機會,正是這個機會使得《天書》出現變數。但是現當今的社會,已經越來越少人注意這個機會了,查文斌能否抓住這個機會,成為古今窺得《天書》第一人,暫時還不得而知。

  關于這三本書,在道家的解釋里頭是這樣的:天書就是指《封神榜》,它冊封了仙界各路神仙,包括道家三清祖師。同樣在道教認為的世界里,神仙的意志是不可被改變的,修道之人只能祈求他們賜予自己力量,而從來就不敢反抗。即使是神仙動怒降罪下來,道家子弟們也只能香火貢品祭奠以平息事態。

  《地書》則是大地胎膜,據說此書的掌管者乃是鎮元大仙,就是西游記里頭那個不用給玉帝面子的人,因為《地書》勾連大地。只要地書在手,除非把洪荒大地打破,地脈截斷,否則便奈何不得那法寶的主人。此處反應的就是人間,鎮元大仙不居天宮,住在人間,卻有無上法力,雖然在各路道教神仙里頭他的地位並不高,但是其修為和造詣足矣和那幾位大帝平起平坐。

  《人書》就是《生死簿》,它與春秋輪迴筆,即判官筆是合為一套的。後土娘娘原本是冥界之祖,後因覺得世人需要點化,便化身六道輪迴,後天道降下法器春秋輪迴筆,生死簿。這兩樣東西在陰曹地府由崔判官執掌。以此分辨三界生物之善惡,定賞罰,明功過。

  三界生物包括神仙皆在那生死簿上,誰也不能逃脫。曆史上曾經有無數人妄圖從這生死簿上抹去自己的大名,那樣便可跳出三界,不進六道輪迴,從此長生不死,逍遙自在。蘄封山中大陣法便是以假死以抹去生死簿,那份代價絕不是尋常人能夠承受,而這白衣人卻說自己不在那生死簿上,怎叫查文斌不為震驚?

  查文斌也多了幾分客氣,朝著那白衣人作了個揖道:“敢問前輩生前是何人,又是怎麼死的,墳墓在哪,可否一一告知。”

  那白衣人灌了幾口酒指了指自己心中紮的那符道:“你的符滅不了我,但把我定在這兒有些難受。”

  查文斌見那白衣人似乎確無惡意便幾步上前取下那枚符紙,白衣人起身也作揖還了一禮:“多謝小哥。我祖籍在此地,年輕的時候考了個進士,回到錢塘縣做了個小官,四十歲那年曾經生過一場大病,家里人已經給我換好壽衣放進棺材准備下葬,終在最後入土時刻我恍然醒了過來。後經過此事,我也詢過不少民間能人異士,無人能解。後來我結實了一位道家高人,那人點撥我需辭官回鄉,修道問天,如果六十歲那年能過天劫便可長命百歲。”

  “後來呢?”查文斌很好奇他口中的那位道家高人。

  “六十歲那年,膝下兒女孫輩給我祝壽,席間多飲了幾杯酒,被一根魚刺卡住喉嚨,而後便一命嗚呼。當我看見自己的身體被收斂入棺下葬的全過程時才明白,自己已經成了一個鬼魂,送走了一代又一代的人,陪伴我的如今只剩下這把太師椅,我終究沒能過那個天劫,卻不想用了這種方式多‘活’了幾百年。”

  “那你想走嘛?”

  “想,怎麼不想,看著自己身體一點點腐爛卻無能無力的感覺我甯可不要。”

  查文斌看了案頭的香燭都燒的差不多了,便說道:“先生,一會兒我讓人把這椅子搬出去擱置,等我忙完了這糟再來尋你長談可好,因為我有一小女時至今日還被關押在地府天牢,不得轉世。”

  白衣者欣然答應過後,逐漸消失不見,只留下那個空蕩蕩的太師椅還在不停的前後搖晃著。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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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
發表於 2023-12-18 13:41:42 |只看該作者

第328章 過去的事兒

  再回頭看那竹扁里頭的銅錢,這才是現在要辦的正事兒。十二枚銅錢依次擺開,十二點點鍾方向的那枚銅錢上沾了一滴雞蛋黃,這蛋黃的位置是在圓孔的左邊,這也意味著時辰尚不到十二點。查文斌彎腰拾起那枚銅錢出門告知守候多時的人們,海二爺是昨兒個走的,今天算是大喪第二日,明日即可出殯。

  就這麼一絲絲的偏差給原本就窮得叮當響的海二爺家可算是幫了大忙,少了一天開支,這場喪事下來可能還有點賺頭。

  瞧見外婆在那忙東忙西的,查文斌這才知道海二爺家的困難。那啞巴非要留著查文斌吃頓飯,連比劃帶拽的客氣的要命,查文斌推辭不過,也只好尋了位子,恰好與我在同一桌。

  海二爺家確實是沒啥家底子,可農村的喪席絲毫不會比喜酒差勁,大盤的紅燒土豬肉,清燉的正宗老母雞,鹵鴨子,紅燒鯽魚,瓜果蔬菜全部自家產的,這些課都是純天然綠色食品。當然,這白喪自然免不了要吃老豆腐,這是自家的黃豆用石磨一點點磨出豆漿再手工打的,那味道吃起來滿嘴的噴噴香。

  雖然里頭哭哭啼啼的,可外頭跑菜的端著托盤夾著香煙大汗淋漓,廚房里的鏟子打的鐵鍋“啪啪”作響,一個村的人幾乎家家都派了代表,大塊吃肉,大口喝酒。這便是農村喪事的獨特之處,也就是所謂的喜喪,雖然海二爺的年紀沒有滿花甲,可這絲毫不會影響到熱鬧的氣氛。

  這種場合,連我這樣的孩子都不會在意里頭還停著一具尸體,恐懼和害怕會被外面熱鬧的場景所取代。海二爺家落魄,平日里自然不會來什麼貴客,查文斌已經可以算得上是上賓了。來敬酒的,來寒暄的,這一帶受到過他幫助的人家實在太多,這頓飯,查文斌也沒吃上幾口菜,全都忙著招呼熱情的鄉親們了。

  吃飯的時候才知道海二爺算起來還跟查文斌算是本家,他也姓查,全名查鳴海。在我們那一代這個姓是極小的姓氏,農村人又好客,稀里糊塗的幾個老人在那一算,查文斌就成了海二爺的遠方堂兄。這下可好,多了一個過世的“堂哥”,這場子,查文斌是想走也不能走了。于是他便決定留下來幫這突然冒出來的“堂哥”給送上一程,也算是本家一場了。

  席間,查文斌便尋了外婆,交代她一會兒安排人把那張太師椅給送到村公社那個倉庫里去,理由是這玩意身前是海二爺用的,別人如果坐了怕要壞事。他開口,外婆哪里會不信,當即就找了幾個小年輕把那玩意給抬走了。

  一來二去,查文斌反而成了這場喪事的主事人,又是忙著發喪信,又是忙著寫挽聯,還要准備道場所需的材料,好久不曾出山的查文斌心頭突然有了一種舒坦的感覺:或許,這才是道士真正要干的事情吧。

  晚上的時候,他先去沐浴更衣,換了一身道袍,然後就在海二爺的棺木前頭搭設了一個香台,走的還都是過去的那些路子。我反正就當看個熱鬧,念經,燒紙,超度一樣都沒給拉下,海二爺生前活的是窩囊,死的卻相當隆重,一聽說查文斌親自做法,周圍幾個村的人都趕來看熱鬧,誰都知道他的本事好,只是越發難得出山了。

  就這樣,一場喪事徹底成了查文斌表演的舞台,第二日把海二爺送上墳山下葬後,查文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外婆家休息。


  他和外婆家算是真正的老相識,黑子自從他經常不在家後就送還給了小舅舅,平日里也不知道有多傲氣,可自從查文斌來了,那條黑狗就溫順的跟綿羊似得,一個勁的和他黏糊。

  黑子自然忘不了查文斌身上帶著的那只蛤蟆,這兩位見了面那可叫一個滑稽,你追我趕的鬧的蟾飛狗跳,那時候的三足蟾已經明顯比之前大好多了,查文斌帶著它都得另外備上一個袋子。

  “徐大叔,跟您打聽,原來村里頭那個倉庫里是不是有一口黑棺材?”

  因為我外公徐魯班原來就是打棺材的,他們夫妻二人是以開棺材鋪出的名兒,所以關于這事,外公還真的知道幾分。

  “是有那麼一回事兒,那棺材的樣式跟我見過的都不同,我打了一輩子棺材也從來沒見過頭小尾大的棺材,它是跟咱們平時見的棺材相反的。不過那棺材的漆是真好,當年是土改的時候上一輩人從里頭山上搬下來的,那兒原來據說有一大片宅子,老人們那會兒都說那地方以前住著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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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文斌聽到這兒,就笑了起來,外公一急趕忙比劃道:“你可別不信,那地方的地基用的是都是這麼大的麻石做的,我們那會兒都上那里撬大麻石下來做磨盤。這村里家家戶戶的磨盤都是從那兒取的石料,原先還有點老宅子,也都是高大的要緊,後來文革那些年破四舊都給拆了,那口棺材也是取石料的時候給發現的。”

  依次看來,那白衣人所說的倒也不假,查文斌又問道:“那當時挖出來的時候,那棺材里頭有東西嗎?”

  “沒,空的,就一棺兒,對了,好像還沒蓋,當時里頭都是些泥巴填的很滿。因為我是干這行的,在那個時候也被當成了搞封建迷信的教育對象,後來他們就讓我清那棺兒,其實那些個紅衛兵只是想在里頭找寶貝,棺材里頭啥都沒。”

  當年外公因為一直經營棺材鋪,所以他也就被列為了社會主義無產階級革命的敵人之一,他老人家住過牛棚,游過街,還上過批斗大會。也就是因為那些年的折磨,所以他的右腿落下了病根,以至于在晚年的時候那條腿走路有些瘸。

  “當時的紅衛兵現在還在不?”

  說到這兒,外公就氣不打一處來,說道:“在,咋不在啊,那些個兔崽子們現在見到我都還覺得難為情。”


  查文斌應了一聲過後便不再多話,到了夜里,他牽著黑子說是要出去辦點事兒,便離開了。

  他去了哪兒?他自然是沒回家,而是先去到村公社的倉庫。看倉庫的也是個五保戶,家里房子倒了沒地兒住,村里就安排他住在這兒,順便一個月給點伙食錢。

  提了兩瓶酒,一包花生米,那老頭便給查文斌開了倉庫大門,里頭堆放的主要都是村里的農機設備和種子化肥,還有一些則是集體糧食和過去留下的舊資產。至于那口棺材,守門的老頭交給查文斌一盞煤油燈指了指方向便走開了,很顯然,他不願意接近那東西。

  棺材被堆置在一個小角落里,上面積滿了灰塵。查文斌用手一抹,下面的漆面果真光亮如新。如今這棺材里頭堆放著收來的糧食,用麻袋裝著的稻谷和玉米取代了原本死人該躺著的位置。

  棺材很厚實,敲上去沉悶有聲,絲毫看不出這東西曾經入過土。如外公所說,這口棺材的頭很窄,而尾部卻很寬,這種設計,查文斌也是第一次見。按說人死之後都是按照身體的結構把棺材打造成頭部寬高,尾部窄低的,或者通體一樣寬的長方形,這種倒梯形的確實有幾分古怪。

  出來的時候,太師椅上空無一物,查文斌凝視了好久也沒見那白衣人再次出現。拍了拍黑子的腦袋,那只狗卻只顧著舔著他的手掌,似乎也沒發現這里有任何異像,要知道黑子可是開了天眼的,若那白衣人真在,它是決計不會瞧不見的。

  出了倉庫,抬頭瞧瞧夜里的星光還挺足,外面的路能隱約瞧見十來米的影子,他便拍了拍黑子,一人一狗朝著村子後面的大山走去。

  這座山的後面到底有多深,誰也說不好,就是這里的農民上山打柴的挖草藥的也都沒到過底。總之這片山,似乎是一山接著一山,綿延了好遠,從來沒有人翻過這山能夠看見人煙的,我媽小時候也去那邊打豬草,挖草藥,她常高速我外婆家後面那片山是十萬大山,沒有盡頭的。

  路過當年的那個小水庫之後,里面便是伐木留下的小道,再往里面就徹底沒了路。查文斌沿著一條小山溪,其實就是小溝往上走,因為既然這山上曾經有人活動就肯定需要水源,通過河流去找曾經的遺跡是最快也是最明智的選擇,這是超子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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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遇“故人”

  山路漫漫,夜間更加難走,人常說“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同理,人亦有人的路,鬼亦有鬼的路,這種深山老林子里頭隨時都會飄著你所不想見到的東西。

  何為人路,何為鬼路?若是在馬路走,那盡量挑中間,馬路的兩邊是留給陰間的那些人走的;若是在巷子里頭,也請盡量別靠著牆壁,因為靈異的事多半是你會看見牆壁上多出了一個人影在走,那個影子便是屬于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像查文斌今晚走的這種林道,根本就沒有路可言,如果想要避開那些不願意碰到的東西,最好的辦法是盡量繞開那些樹冠下方,走在能夠看見星光的開闊地。若是林子過份密集,那只能是用法器開路,沒有法器的也可以佩戴一些開光的護身符。

  不過他可不在乎什麼鬼路人路,就算是陰陽黃泉路,查文斌照樣一條道走到黑,不怕被碰到鬼,就怕碰不到鬼!

  夜晚的林子的點點亮光,有的是螢火蟲,有的則是鬼火,也就是鬼燈籠。最好的甄別辦法便是螢火蟲的光是閃動的,光體明亮度較高,偏黃色,個體比較小,游動的方向比較無序。而鬼火則明顯要更大一點,顏色主要為青綠色暗光,遠遠看著外層光線比較朦朧,要麼突然熄滅否則更像是死光,既不會閃動的光。

  本來鬼不犯我,我不犯鬼的態度,查文斌牽著一直保持警惕和不安的黑子沿著小水溝慢慢往上走,一直走到了半山腰,覺得嘴里有些渴了便俯下身去捧水喝。

  這山里的溪水原本是甘甜無比的,可查文斌才放到嘴邊便嗅到這水里有一股尸味兒,雖然很小,但依舊不能逃過他這個跟死人打了數年交道的道士。

  查文斌面不改色的雙手一搓,假裝做了個洗手的動作,一旁的黑子以及急不可耐的在嘴中發出哼哧哼哧的威脅聲,查文斌卻拍了拍示意它要安靜一點,然後便就地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休息。

  這時身後一個女人的聲音幽幽響起:“這塊石頭不是你可以坐的。”

  查文斌回眸一看,一個穿著青色紗裙的妙齡女子正在自己身後站著,苗條婀娜的身姿,精致不帶一點瑕疵的臉龐,尤其是那一雙帶著點點游離之情的眼睛處處透露著哀傷之情,讓人直覺得憐憫。

  這份美,就一如查文斌也呆立了一會兒,回過神後的他立刻起身帶著歉意道:“哦?那是在下無禮了,不知姑娘在此多有打攪。”

  那女人只是輕輕歎了一口氣,便坐到了方才查文斌坐的石頭上,脫下鞋子露出一雙白嫩的雙腳輕輕蕩入溪水里托著腮沉思起來。

  這女人自然不會是“人”了,有哪家姑娘會這幅打扮半夜摸到老林子里頭來發呆,單是這份氣質也不是常人所有,就連一向對髒東西最為警惕的黑子這會兒也繞著那姑娘不停的搖著尾巴,看來這好色也不光是男人的事兒,狗也一樣。

  查文斌忍不住問了一句:“不知姑娘在此要做何事?”

  不料那姑娘卻抬起頭道:“等你。”

  “等我?”查文斌有些吃驚。

  那姑娘幽幽的看著查文斌,帶著一絲自嘲的口吻說道:“不,應該說是等他。”

  這兩句對話可徹底把查文斌給攪糊塗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但有一點,只要這個女人敢露出一絲害人的心,查文斌當即就會給她來個灰飛煙滅。

  “你不應該到這兒來的。”那女子悶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

  “為何?”

  “因為你還活著,活人到死人的地方來干嘛呢?”

  查文斌四處轉頭看看,這里哪哪也不像是陰曹地府啊,再說了就他的眼力勁兒不可能會踏入死地而不知。

  “那敢問姑娘這里是什麼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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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姑娘的雙腳在水中蕩了一下,抬起頭看著查文斌道:“等人的地方,我等了你數百年了,你從這兒也已經過了三次。我知道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他了,你忘記了我,但是我沒有忘記你,原本以為這樣就可以守著你了,卻不想到頭來連想忘都忘不了。”

  “你認識我?”

  “查文斌!四世同名同姓,你這麼做又是為了誰呢?為了讓我可以找到你嗎?”

  這席話那姑娘說的很鎮定,查文斌聽的心里卻有點發毛:“你認識前世的我?”

  “你看那兒。”姑娘把手指一瞧,指著身後的一塊巨大石頭,只見石頭上面寫個四個巨大的紅色字跡。

  “早登彼岸。。。。。。”當查文斌一個字一個字的念了出來,心頭那個震驚啟是用話語所能表明的。

  據說人死之後,先過鬼門關,入了鬼門關便從此陰陽相隔,這道門便是陰陽兩界的分割處,是通向幽冥地府的大門。

  過了鬼門關,前面便是黃泉路,這條路,一百人走過便會有一百種風景,單唯一不變的是這條路的兩邊會有一片火紅色的花,這花也叫做彼岸花。

  彼岸花,開花一千年,落葉一千年。開花時葉落,葉生時花謝,花葉永不相見。這種花也告示著死去的人從此應該陰陽兩隔,無論前世有多難忘的東西,也應該早進輪迴,而不是癡迷過去,因為永不再見。

  可偏偏就有很多人舍不得,放不下前世的因因果果,有的人強留在世人化作了冤鬼,有的人則在這條路上苦苦掙紮不肯走。于是為了拯救世人因為死後帶來的相思之苦,才有孟婆手中的那碗湯,喝下孟婆湯,便忘記的一干二淨。

  這套過程是很早便定下來的,否則即使是神仙也得走這一遭。在奈何橋下的忘川河邊也有著大片的彼岸花,在橋的這里頭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這塊石碑便是三生石,記載著每一個人三世的因因果果,讓人死後能夠明白為何這世會遭遇的那些林林總總。前世造的什麼因,這世便會有何果,讓人能夠死個明白,不做枉死鬼,不留執念。

  同樣,在橋的那一段也有一塊大石碑,石碑上就寫著四個紅色大字:早登彼岸!在這塊石碑的下方一片無際的彼岸花開的火紅火紅,微風吹過,花叢之中有一株白色的花格外的高,據說只要有誰能拿到這朵花便能輪迴後還能記得前世的因。但是要想拿到這朵花,除非跳入忘川河受盡萬鬼啃噬,再游過無比洶湧的忘川河。古往今來,不知多少癡情人想要拿到那多白色的花,可數千年來,這朵白色花依舊在怒放,任憑是誰也不曾沾得它半點余香。

  如今此地出現了彼岸石,要麼就是到了陰曹地府,要麼就是有人刻意為之。而此處明明是村後深山,既無黃泉路,也無奈何橋,那便是有人造了這麼一塊石頭。

  想到這兒,查文斌便問道:“你可知道這里是哪里?”

  “三生石畔,忘川河邊。”那個姑娘幽幽的答道。

  “姑娘,我不管我們前世是否相識,但是你既然能叫出我的名字,我也不妨告訴你,這里決計不是什麼黃泉路,只是一片深山老林子,你可以告訴我是誰把你引到這兒的嘛?”

  那姑娘的眼神里頭閃過一次錯愕,說道:“不可能!若不是黃泉路,我又怎能見過你幾世亡魂從這兒走過!”

  查文斌反過來問道:“你可有看到這里有孟婆?可有奈何橋?”

  那姑娘怔了一會兒,的確,這幾百年來守在這兒,除了那十年里,這兒都是只見有人走,卻從不見有人留。

  “那你說,這兒又是哪里?”那姑娘反過來問道。

  查文斌環顧四周,也瞧不出什麼異樣,拿了羅盤出來一測反倒發現了一點問題,從這里往外的任何一個方位,居然全都是死位!人在其中,八門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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