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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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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笑佳人] 重生之貴婦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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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1 01:29: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章

  這一晚,三十歲的蜀王殿下彷佛又變成了燕王府那個剛剛成親的二十歲的三皇孫,愈戰愈勇不知疲倦。

  殷蕙直接在他懷裡睡過去了,後面他有沒有幫她清理什麼的,她一概不知。

  天濛濛亮,殷蕙又在他的懷裡醒來,沒等她緩過神,魏曕抱起她下了榻,一直將她抱到窗邊光線最亮的地方。

  他撥開她凌亂的長髮,完完全全露出那張酡紅靡豔的臉。

  她的眼裡又浮上一層水霧,像花壇裡帶著露珠的芍藥。

  她的唇比平時更豔,時抿時張,全被他左右。

  而魏曕只是這般默默地看著她,一手將她禁錮在自己與窗板之間,一手捧著她的臉,不讓她避開。

  院子裡,金盞、銀盞開始指揮小丫鬟們做事了,打掃的打掃,澆花的澆花。

  殷蕙能聽到那些雜亂的刻意放低的腳步聲,能聽到小丫鬟澆花時水流的污污聲,但就算加上屋簷上清脆的鳥叫,也抵不過此時此刻夫妻之間的動靜。

  不帶這樣的。

  殷蕙終於躲開魏曕的手,埋到了他懷裡。

  魏曕將她抱回床上。

  殷蕙被他餵了幾口水,馬上又睡著了。

  前幾日總是冷漠待他的小王妃,這會兒只是軟綿綿地躺在他的臂彎,長長的睫毛濕漉漉地合在一起,又嬌又乖。

  魏曕又親了下來,在她皺眉抗拒時,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枕頭上躺著,替她蓋好被子,再掩好紗帳。

  簡單地洗漱過後,魏曕出去了。

  昨晚是銀盞守夜,知道王爺王妃已經和好了,不再因為表姑娘的到來而同床異夢。

  「王妃還在睡,無事不必打擾。」

  魏曕看眼兩個丫鬟,冷聲吩咐道。

  金盞、銀盞都屈膝,目送王爺去了前院。

  等王爺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裡,兩個丫鬟互視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前院,魏曕對最先過來請安的衡哥兒道:「你娘昨晚縫香囊累到了,今早多睡會兒,父王也有事現在就要出發,等會兒你招待表姑母用飯。」

  衡哥兒正色道:「是,父王盡管放心。」

  魏曕點點頭,這就走了。

  衡哥兒看著父王的背影,想到那位表姑母每次看到父王、母親都閃躲心虛的眼神,眉頭微微皺起。

  少頃,循哥兒、寧姐兒來了,沒看到父王、娘親,兄妹倆都很意外。

  衡哥兒給弟弟妹妹做了解釋。

  寧姐兒道:「等我再大一點,可以幫娘縫香囊。」

  循哥兒算算日子,距離端午還有十日,母親為何要著急連夜縫製?

  很快,溫如月也到了,看到廳裡只有三兄妹,她更是驚訝。

  衡哥兒又對她解釋了一遍。

  溫如月笑著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咱們先吃吧,別耽誤你們去學宮讀書。」

  真正坐下來開吃的時候,溫如月垂著眼,邊吃邊琢磨起來。

  縫香囊一聽就是藉口,表嫂又慣會做面子活兒,不可能因為與表哥賭氣就鬧別扭拒絕招待她。

  如果單純是病了,表哥無須找借口。

  溫如月也是成過親的人,很快就猜到了真相。

  這下胃口更淡了。

  她求而不得的表哥,對已經生過三個孩子的殷蕙竟然還如此迷戀。

  「表姑母,您怎麼不夾菜?」寧姐兒熱情地道。

  溫如月連忙哎了聲,再夾口菜。

  衡哥兒將溫如月剛剛所有的表情變化都看在了眼裡,包括那一抹嫉妒。

  可能父王母親都不在,這位表姑母又只把他們三兄妹當孩子,便沒有費心遮掩什麼。

  衡哥兒雖然才十歲,不懂男女之情,可他知道,麗妃娘娘是皇祖父的表妹,大伯母是大伯父的表妹,二伯父那邊也添了位表妹做側妃,就連殷家的舅舅與舅母,也有一層比較遠的表兄妹關係在。

  表哥表妹的,他也要防著表姑母惦記父王,惹母親傷心。

  也許,母親已經傷心了,所以今早才沒心情來吃飯。

  衡哥兒很不高興,吃飯的時候沒有表現出來,跟著弟弟上了馬車後,衡哥兒的臉就沉了下來。

  循哥兒立即就發現了哥哥的變化,緊張道:「大哥怎麼了?」

  衡哥兒卻不方便跟弟弟解釋,他好歹能藏住心事,弟弟如果分了心,就讀不好書了,在父王面前也容易露餡兒。

  「沒事,在想今天的功課。」衡哥兒笑了笑,問弟弟:「昨天學的文章,背得如何了?」

  循哥兒就突然被哥哥檢查起功課來。

  .

  殷蕙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陽光耀眼,鳥雀叫得更歡,殷蕙睜開眼睛,看看隔壁空空的被窩,昨晚的一幕幕接連浮現腦海。

  她搖搖頭,又賴了一會兒床,搖鈴叫丫鬟們進來。

  等兩個丫鬟挑開紗帳,殷蕙竟然在她們臉上看到了過年時的喜氣洋洋。

  「高興什麼?」殷蕙用看傻孩子的眼神看著她們問。

  金盞低聲調侃道:「王爺王妃成親十年,仍然如膠似漆,我們替王妃高興呢。」

  銀盞比較沉穩,嘴上沒說,心裡想的卻是,何止成親十年如膠似漆,簡直是比新婚時候還要恩愛。

  殷蕙哼了哼,看著金盞道:「十年,你這是提醒我,該給你們倆挑個夫君了嗎?」

  之前在燕王府,整個王府的人都牽掛著南邊的戰事,殷蕙哪敢表現出給心腹丫鬟擇婚的閒情逸致來。到了金陵,去年其實還算是適應階段,王府裡那麼多新添的丫鬟小廝都要管教審查,殷蕙平時應酬多,這些瑣碎又重要的差事,都落在了金盞、銀盞以及安順兒等澄心堂老人的身上。

  到了今年,前面幾個月,殷蕙一心為溫如月的到來做準備,也沒能替兩個丫鬟做打算。

  可殷蕙已經決定了,最遲到年底,總要替金盞、銀盞定好婚事,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這一句話,頓時羞得兩個丫鬟不敢再開主子的玩笑,紛紛表示要一直留在殷蕙身邊伺候。

  殷蕙笑道:「嫁了人照樣可以伺候我,蜀王府的管事嬤嬤,聽起來豈不是更有氣勢?」

  還是金盞豁出去了,嘟囔道:「王妃快沐浴去吧,等會兒都要吃午飯了!」

  主僕這才停止玩笑。

  洗去一身的汗水,殷蕙渾身清爽,正要用早飯,宮裡來了旨意。

  殷蕙只好餓著肚子去接旨,寧姐兒、溫如月也都跟著她跪在了前院。

  宣旨公公笑眯眯地展開聖旨,讀了起來。

  殷蕙驚訝地發現,這竟然是公爹賜封溫如月為縣主的旨意,前面一大串都是誇讚溫如月的,因為溫如月有如此多美好的品德,所以被順妃娘娘收為養女,永平帝再特封縣主爵位,還賞了一座縣主府。

  「縣主,這是縣主府的輿圖,您先看著,工部那邊會有官員來與您交接,您若有什麼想改動的地方,大可與工部官員提。」

  宣旨公公將聖旨與一份輿圖交給了溫如月。

  溫如月感激涕零,哭得直哽。

  殷蕙塞了宣旨公公一個荷包,再讓安順兒帶宣旨公公去喝茶。

  「娘,什麼是縣主?」寧姐兒好奇地問。

  殷蕙笑道:「公主、郡主、縣主,都是皇室女子的爵位,咱們先去恭喜表姑母,回頭娘再仔細給你解釋。」

  寧姐兒懂了,笑著跟娘親一起去扶還在落淚的表姑母。

  「表妹看,我早就說了,以後等著表妹的全是好日子呢。」殷蕙扶起溫如月,柔聲賀喜道。

  溫如月也很是欣慰。

  她是縣主了,還有自己的縣主府,再也不用留在蜀王府看人臉色了。

  表哥若是待她溫柔呵護,她還好受些,可表哥那麼冷,一點希望也不給她,她又何必再賴在這裡寄人籬下?

  兩大一小進了廳堂,殷蕙讓溫如月展開縣主府的輿圖看看,她也對溫如月這座宅子感到好奇,譬如宅子位於什麼地段,大小如何。

  溫如月也很期待,將聖旨放到一旁,再把輿圖放到桌子中央,慢慢展開。

  最先入眼的,便是縣主府的房屋輿圖。

  是座三進的宅子,與其他三進宅子比,只是更寬敞些,後面還帶座小花園。

  溫如月對著這宅子的構圖發起了呆。

  乍一聽說縣主府,她想像的就是蜀王府這樣氣派的宅子,雖然知道縣主府肯定要差一些,卻沒想到竟然差了這麼多。

  三進宅子,與普通的小富之家相比,有什麼區別?

  殷蕙在看到輿圖的時候,忽然想了起來。

  皇帝的女兒封公主,府邸比親王府的規制低一等,與郡王府同規制。

  親王的女兒為郡主,府邸規制比郡王府低一等,乃是一座五進宅子。

  親王的孫女為縣主,府邸比郡主府更低,直接變成了三進院。

  親王的曾孫女為郡君,也是三進宅子的府邸,與縣主的區別在於食祿。

  溫如月畢竟不是皇家血脈,哪怕被順妃娘娘收為養女,封個縣主已經是殊榮。

  至於縣主的待遇……

  縣主出閣後才賜府、享受歲祿,成婚的縣主與儀賓夫妻倆加在一起,一年的食祿乃三百兩。

  溫如月既然已經賜府,歲祿大概就按照成婚後的算了,也就是說,以後每年溫如月都會領到三百兩銀子,折算下來,每個月二十五兩。

  即,溫如月不成親,每個月能白領二十五兩銀子,成親了,夫妻倆加上以後的孩子,領到的也還是二十五兩。

  多嗎?

  與名門勳貴甚至富商相比,二十五兩很是寒酸,光是下人們的月例以及一家人的吃穿用度房屋維護就要用掉一大半,如果日子過得稍微鋪張些,難以存下銀子,想要存下銀子,就得節儉著來,買綢緞首飾都得精打細算。

  但與普通百姓比,一個月領二十五兩銀子就太多太多了,做夢都求不來的好事。

  殷蕙又看了看溫如月這宅子的地段,離皇城周圍的勳貴圈並不遠,折算成銀子,也值三四百兩。

  所以,永平帝給溫如月的這份賞賜,其實很不錯了,有些新封的官員都得租賃宅子住呢。

  當然,溫如月這個縣主之位是用一家人的性命換來的,是靠她與順妃娘娘、蜀王殿下的血脈聯繫才得到的殊榮,缺一樣都不會有。

  寧姐兒不知何時擠了過來,踮著腳觀察桌子上的輿圖,喃喃:「娘,這宅子好……」

  「好精致,是吧?」殷蕙朝女兒遞個眼色,怕小丫頭說錯話。

  寧姐兒眨眨眼睛,點點頭:「嗯,好精致。」

  殷蕙再看溫如月,就發現溫如月有些強顏歡笑的意思。

  畢竟,她也是在蜀王府住了幾日的表姑娘,更是在氣勢恢宏的燕王府住了十來年。

  面對一座只比竹風堂大些再多個花園的府邸,溫如月這個新封的縣主,難免會有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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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1 01:30: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一章

  賀喜過後,溫如月帶著她的聖旨、縣主府輿圖回了竹風堂。

  她走了,寧姐兒趴到娘親腿上,奇怪地問:「娘,表姑母的家怎麼那麼小?」

  剛剛她就想這麼說的,母親非要改成「精致」。

  殷蕙摸摸女兒的頭,解釋道:「不小了,三進院子,有三四十間屋呢,多少百姓人家四世同堂也只能擠在三五間屋子裡。」

  寧姐兒一臉震驚,出生在燕王府的金枝玉葉,如何知曉民間疾苦。

  殷蕙就仔細給女兒介紹了一番房產物價,普通人家要在金陵城內買一棟三進宅院有多不容易。

  「現在寧寧是不是覺得,皇祖父賞賜給表姑母的那棟宅子,已經很好很好了?」

  寧姐兒回想輿圖上看到的縣主府,皺著小眉頭:「好是好,還是小,皇祖父為什麼不給表姑母一棟大宅子?」

  殷蕙笑道:「因為表姑母只是縣主,就像官員有品階之分,皇親國戚的爵位也有品階之分,公主爵位越低,宅子也就越小,不然大家都住一樣的宅子,如何顯出爵位的高低來?」

  寧姐兒想了想,問:「娘是什麼爵位?」

  殷蕙:「娘是王妃,跟著你父王過。大伯父、二伯父、父王、四叔、五叔都是親王爵位,比縣主高了好幾階,所以皇祖父賞賜咱們的宅子,也比縣主府大很多很多。」

  寧姐兒好像懂了:「因為父王他們是皇祖父的兒子,皇祖父更喜歡他們嗎?」

  殷蕙:「對,爵位高低與血緣親疏有關,表姑母只是順妃祖母的養女,與皇祖父沒有血緣關係,皇祖父願意封她做縣主,是天大的恩典了,如果再賞賜更大的宅子,不合規矩。」

  寧姐兒徹底弄明白了。

  殷蕙捏捏女兒的小鼻子:「娘跟你說的話,不能去外面亂說,遇到什麼不懂的,在外面也不能亂問,只能偷偷問我與父王,還有哥哥們。」

  寧姐兒一臉天真:「亂問會被別人笑嗎?」

  殷蕙:「是啊,甚至會被人抓住把柄,要去皇祖父面前告咱們的狀呢,所以咱們要學會謹言慎行。」

  寧姐兒捂住嘴巴,烏溜溜的大眼睛骨碌骨碌轉動,記住啦。

  .

  上午永平帝才封了溫如月為縣主,下午徐清婉、紀纖纖、福善以及三位公主就都來蜀王府探望溫如月了。

  這一群皇親國戚過來,並不是因為縣主這名號多尊貴,而是各有原因。

  紀纖纖是純粹來看熱鬧的,大公主離得近,也過來坐坐。

  徐清婉那是與溫如月有些同住燕王府的舊時情分,為了禮數而來,來之前再與福善打聲招呼,福善就跟著來了。

  魏杉、魏楹這兩位公主更是與溫如月一起長大,既然聽說了消息,怎麼都要來見見故人。

  只有桂王妃王君芳沒來,她就要生了,沒必要來探望一個毫無交情的小縣主。

  這等盛況,溫如月再為自己的處境難堪,也得出來待客。

  魏杉、紀纖纖都很好奇她在紹興經歷了什麼,殷蕙能攔一次,架不住這二人窮追不捨,總能將話題繞回來,溫如月沒辦法,只能透露些內情。

  大公主很是氣憤,說起來,她與溫如月都是受了永平帝起事的連累,只是大公主身份尊貴,駙馬趙茂一家不敢欺人太甚。

  眼看溫如月拿帕子拭淚,大公主出言安慰道:「如月不必傷懷,薛煥與那汪氏都得了報應,而你已經貴為縣主,以後只管揚眉吐氣,自有錦繡良緣等著你。」

  徐清婉也說了類似的話。

  她們姑嫂倆一開口,紀纖纖、魏杉都閉了嘴,不敢再說什麼風涼話。

  福善與溫如月沒有舊情,基本上就是坐在旁邊,一邊吃糕點一邊聽熱鬧,只是,看著坐在那裡潸然淚下的溫如月,福善很是替溫如月窩囊,好好一個正室,竟然被一個小妾欺負成這樣,換成她,拼了命也要逃出那狼窩,實在逃不出來,大不了魚死網破,薛煥與那小妾也別想善終。

  眾人陸陸續續地來,走得時候嘩啦啦一起離開了。

  殷蕙剛休息沒多久,衡哥兒、循哥兒回府了。

  自家親兒子,不必客氣,殷蕙繼續在次間的榻上躺著。

  昨晚魏曕折騰得太狠,下午又坐著陪客陪了好久,她腰酸。

  因此,衡哥兒一進來,就看到了躺在榻上的母親。

  以前每次他們回府,母親都會笑容溫柔地等著他們,今日竟然都沒精神下地了。

  衡哥兒讓弟弟帶妹妹出去玩,再打發走金盞、銀盞。

  殷蕙見兒子似有大事要說,稀奇地坐了起來:「出了什麼事?」

  衡哥兒站在榻前,酷似魏曕的挺拔眉峰深深皺起,低聲問:「娘是不是有心事?」

  殷蕙錯愕地反問:「我有心事?」

  衡哥兒直言道:「自從父王帶表姑母回來,娘好像就不太高興。」

  殷蕙臉色微變,她招待溫如月招待得滿面春風,連魏曕都沒看出來她對溫如月有芥蒂,兒子居然發現了?

  「為何這麼說?」殷蕙迅速收起異樣,還笑了笑。

  衡哥兒不滿母親的敷衍,抿抿嘴,提出證據:「您早上都沒起來,現在還如此精神不振。」

  殷蕙:……

  原來兒子是這麼誤會的,可她又不能跟兒子說他老子昨晚做了什麼好事。

  「跟表姑母無關,娘就是身子不大舒服,怕你們擔心,才推脫貪睡賴床。」殷蕙笑著道,「再說了,表姑母先前那麼可憐,父王帶她回來照顧是應該的,娘為何要不高興,你這麼猜,真是冤枉娘了。」

  衡哥兒既然有了懷疑,便覺得母親說什麼都只是狡辯,看眼窗外,衡哥兒冷聲問:「娘盡管與我說實話,父王想納表姑母做妾,是不是?」

  殷蕙愣住。

  衡哥兒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頓了頓,他低聲安慰母親:「娘不用難過,我會勸父王打消此念。」

  殷蕙看著兒子煞有介事的小臉,眼眶竟然隱隱發熱。

  這輩子魏曕沒想納溫如月做妾,上輩子他確實那麼說了,如果第二日醒來她說服不了魏曕改變主意,魏曕依然堅持,得知此事的衡哥兒,也會如此維護她這個娘嗎?

  「衡哥兒要怎麼勸呢?」殷蕙擦擦眼角,招手讓兒子坐到身邊。

  衡哥兒白日在學宮已經想好了說服父王的說辭,甚至還因為走神被夫子點名回答問題,差點挨罰。

  母親提問,衡哥兒就振振有詞地說了起來。

  十歲的孩子再懂事,又哪裡明白男女之間的彎彎繞繞,衡哥兒列舉的那些理由,在殷蕙聽來沒有任何說服力。

  可這是她的兒子,一個出於對母親的關心,有勇氣去找冷面父王理論的好孩子。

  殷蕙將已經有她肩膀高的衡哥兒摟到懷裡,又是掉淚又是笑的:「傻衡哥兒,娘真的只是不舒服,不是你猜的那樣。上午祖母才收了你表姑母做養女呢,與你父王更多了一層兄妹關係,你父王怎麼可能納自己的妹妹做妾。」

  衡哥兒呆住了。

  殷蕙親了親他的腦頂,一邊抱著一邊輕輕地晃著:「不過衡哥兒這麼關心娘,娘很開心。」

  衡哥兒早在母親親上來的時候,小臉便紅了個透。

  傍晚魏曕回來,衡哥兒一直不敢正視被他冤枉了的父王。

  魏曕察覺了長子的異樣,只是表妹也在,他先沒問。

  殷蕙笑著提起那道聖旨,這種喜事,溫如月自己肯定不好意思主動宣揚。

  魏曕在刑部待了一天,也是剛知道此事,問殷蕙:「宅子在哪?」

  殷蕙朝溫如月使個眼色:「看王爺多關心你,表妹快把聖旨跟輿圖拿來給他瞧瞧。」

  魏曕看著妻子燦爛的笑臉,心中一緊。

  他就是隨口問問,她莫非又誤會了?

  魏曕正要說不必多此一舉,溫如月已經吩咐身邊的丫鬟去取了。

  魏曕只好喝茶。

  小丫鬟很快取了兩樣東西回來。

  魏曕看過聖旨,對溫如月道:「明早隨你表嫂一起進宮去謝恩。」

  溫如月點頭,隱隱期待地看著表哥拿起另一份縣主府的輿圖。

  什麼縣主府,她若是哭泣一番暗示表哥給她買棟宅子,表哥買的或許都比皇上賞賜的好。

  魏曕展開輿圖,看過房屋格局再看過文字標注的地段,魏曕暗暗嘆了口氣。

  這麼好的地段,因為他與母親的私事,又讓父皇費心了。

  收好輿圖,魏曕對溫如月道:「這宅子很好,我看格局也不用再改,讓工部原樣翻新吧。」

  賜封縣主已經是恩賜,哪能再給工部添其他麻煩,而且這宅子的布景確實也夠雅致。

  溫如月看眼表哥冷峻的臉龐,笑著點點頭:「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飯後,溫如月走了,魏曕照舊檢查衡哥兒、循哥兒的功課。

  破天荒的,向來對答如流只有在父王出難題時才會冥思苦想的衡哥兒,今晚連最簡單的背書都卡了幾次。

  他卡一次,魏曕的眉就皺一次。

  殷蕙替兒子解釋道:「早上我沒過來,衡哥兒以為我病了,擔心了一日。」

  衡哥兒再度漲紅了臉。

  魏曕瞥眼殷蕙,既然起因在他,他也不好追究兒子的過錯,淡淡道:「到了學宮就專心讀書,少胡思亂想。」

  衡哥兒恭敬應是。

  魏曕再考循哥兒,循哥兒有點緊張,也卡了兩下。

  魏曕又看向殷蕙,雖然妻子沒有繼續給小兒子找藉口,可他已經放過了長子,也不好再多批評小兒子。

  「好了,回去休息吧。」

  衡哥兒、循哥兒放鬆下來,叫上妹妹一塊兒告退。

  魏曕跟著殷蕙去了後院。

  殷蕙本想繼續縫香囊,可想到從女兒口中聽說的魏曕早上編的那個理由,殷蕙就瞪了魏曕一眼,直接洗漱躺下。

  到了床上,魏曕才抱住她,低聲問:「飯前,你是不是又多想了?」

  殷蕙挑眉:「什麼多想?」

  魏曕:「我只是隨口問問表妹的宅子位於何處,你卻說我很關心她。」

  殷蕙反應過來,哼道:「我知道你就是隨口一問,那麼說是想讓表妹高興,免得她也被你的冷臉嚇到,以為親表哥不關心自己。」

  魏曕審視她的眼,確定她真是這麼想的,才道:「從小就如此,她應該習慣了,以後再有這種時候,你不必替我粉飾。」

  殷蕙:「行吧,我替你照顧表妹的情緒,還照顧錯了。」

  她的嘴嘟起來,魏曕輕輕按了按,道:「那宅子工程不大,表妹很快就可以搬走了,不勞你再費心。」

  到時候,王府裡便仍然只有他們一家五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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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次日殷蕙帶溫如月進宮去謝恩。

  永平帝日理萬機,沒時間見一個小小的縣主,兩人直接去了順妃的咸福宮。

  這次見面,順妃與溫如月總算沒有再抱頭痛哭了,因為侄女有了封號與宅子,順妃很是欣慰,此刻就主要關心溫如月的身子。

  魏曕確實從宮裡請了御醫去替溫如月看診,御醫與王府郎中的說詞一致,道溫如月只是身體較虛,慢慢調理三五個月便能徹底恢復,沒有大礙。

  順妃遞給兒媳婦一個復雜的眼神。

  殷蕙看懂了,婆婆是在問子嗣方面,她笑著搖搖頭,叫婆婆不必擔心。

  順妃徹底放下心來,侄女今年才二十五歲,養個半年,明年再嫁,也來得及再生一兒半女。

  「你那縣主府,工部有沒有說何時能修繕完畢?」順妃又問溫如月。

  溫如月不太好意思地道:「說是最早也要五月中旬,我還得再叨擾表哥表嫂半個多月。」

  殷蕙笑道:「表妹太客氣了,半個月算什麼,我與你表哥巴不得你一直住下去。」

  溫如月在心裡撇嘴,當她看不出來嗎,除了最小的寧姐兒,表哥一家都不怎麼歡迎她。別人也就算了,她竟然只有吃早晚飯的時候才能與表哥見上一面,那時候殷蕙與衡哥兒三兄妹都在,她想與表哥說點私事都難,更甚者,表哥似乎也沒有興致與她過多來往。

  順妃卻對兒媳婦的熱情毫不懷疑,她這個兒媳婦,待她比兒子還親暱孝順,一點都沒有巨富家嬌小姐的架子。

  「安心在你表哥表嫂那住著,不用多想。」順妃笑眯眯地拍著侄女的手道。

  溫如月笑了笑。

  .

  五月初一,桂王妃王君芳順利誕下一位皇孫,排行十一。

  洗三這日,殷蕙帶著寧姐兒去桂王府做客,溫如月畢竟是剛喪夫的寡婦,這樣的日子殷蕙不帶她,誰也不會議論什麼。

  她與大公主、紀纖纖同路來的。

  到了桂王府,下了馬車,紀纖纖走到殷蕙身邊,幸災樂禍地調侃道:「三弟妹終於捨得出門了,我還以為你要一直留在王府招待那位楚楚可憐的表姑娘呢。」

  殷蕙笑道:「天越來越熱,本來也不想出門,莫非二嫂有什麼好去處?」

  紀纖纖哼了哼,她有什麼好去處,家裡兩位側妃的肚子都大起來了,她看著心煩,便經常出門去逛鋪子,全都走公賬,花銀子買痛快,魏昳也不敢說什麼。

  「聊什麼呢?」大公主也走了過來。

  紀纖纖搶著道:「我在感慨,咱們三弟妹終於捨得出門了。」

  大公主看向殷蕙,不得不承認,這個商戶出身的三弟妹運氣還真好,家裡剛來個可能會變成麻煩的表妹,宮裡就給溫如月賜了縣主府,過陣子搬走了,殷蕙又能舒舒服服地做她的王妃。倘若順妃沒在父皇那裡求了恩賜,溫如月就算沒變成三弟的屋裡人,總在蜀王府住著,也夠殷蕙鬧心的。

  「進去吧,咱們估計是來得最晚的。」大公主揭過這茬道。

  殷蕙、紀纖纖都點點頭。

  桂王魏暻出來迎接大公主與兩位嫂子。

  「五叔,我好想你啊。」寧姐兒一看到五叔,便跑過去撒起嬌來。

  還在燕王府的時候,魏暻因為年紀小,陪伴一群侄子侄女的時間最多,尤其是後面出生的八郎、寧姐兒。

  現在魏暻也當差了,住得又遠,寧姐兒可不就想了。

  「寧寧越來越漂亮了。」魏暻熟練地抱起侄女,笑著誇道。

  寧姐兒就親了五叔一口。

  紀纖纖打趣道:「現在五叔也有自己的孩子啦,以後可沒時間陪你們這些侄子侄女了。」

  魏暻不好接嫂子的話,文質彬彬地請眾人入內:「大嫂他們已經到了。」

  女眷們就去了王君芳的院子。

  王君芳靠在次間的榻上,因為坐月子,不好用太多的冰,屋裡味道比較重。

  殷蕙等人都生過孩子,能體諒,並不在意,王君芳卻很窘迫的模樣,笑也笑得牽強。可能平時越清高驕傲的人,越不想被人看見自己狼狽的一面。

  十一郎剛出生三天,小小的一個,除了吃就是睡覺,沒什麼可逗弄的。

  寧姐兒很快就對這個堂弟失去了興趣,與眉姐兒、莊姐兒去外面玩了。

  福善家的九郎、寶姐兒尚未慶周歲,只能在各自的乳母懷裡乾看著。

  「這邊熱,嫂子你們去花廳喝茶吧。」

  屋子裡人多,你一言我一語,王君芳聽得頭疼,實在難以忍受,她強撐出笑容來,勸道。

  大家看得出她難受,交待她好好休息,這便移步去了花廳。

  到了花廳,妯娌姑嫂們又按照親疏分別挑地方落座。

  殷蕙剛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紀纖纖、福善、魏楹就都湊過來了,紀纖纖因為慢了一步,沒能搶到殷蕙左右兩側的席位。

  紀纖纖懊惱地瞪眼睛。

  魏楹笑她:「二嫂離三嫂那麼近,平時走動方便,怎麼現在還與我們搶。」

  福善:「就是就是。」

  紀纖纖哼了哼,去魏杉身邊坐著了。

  大公主朝徐清婉笑:「這幾個,怎麼還跟孩子似的。」

  徐清婉柔聲道:「一起在平城住了那麼久,早都情同姐妹了。」

  姑娘們出閣前,與家裡的親姐妹們玩耍的時間最久,感情就深。一旦出嫁到了夫家,平時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人,則變成了妯娌們,而且除非分家,妯娌之間共同生活的時間更久,動不動就是整個下半輩子。

  大公主瞥眼殷蕙,用眼神詢問徐清婉:你這個做大嫂的,人緣怎麼還沒殷蕙好?

  徐清婉回以苦笑。

  她是大嫂,嫁過去最早,孩子生得也最早,又因為是世子夫人,要協理姑母管家,每天都很忙,哪還有時間與妯娌們交際。而且,這幾個妯娌各有各的性情,紀纖纖驕傲跋扈一直與她針鋒相對,殷蕙處事圓滑卻自有傲骨,不跟著紀纖纖沆瀣一氣,也不會主動來巴結奉承她。福善呢,一進燕王府就與殷蕙投緣,天天往澄心堂去。

  算起來,只有王君芳最對她的脾氣,可惜王君芳嫁過來的太晚,直接跟著五弟分府單過,根本沒有五妯娌同居一府的時候。

  徐清婉有徐清婉的理由,大公主卻覺得這樣不好。

  父皇是個很注重親情的人,殷蕙能被兩個妯娌、一位公主同時喜歡,會讓父皇更欣賞三兒媳的性情。

  太子未立,誰也不知道父皇在考慮什麼,這時候,大哥就要力爭方方面面都比下面的弟弟們強。

  據大公主的觀察,四個兄弟當中,給大哥威脅最大的,其實是三弟蜀王。

  .

  吃完桂王府的洗三宴,跟著就是端午了。

  端午官員們也放假。

  如果沒有溫如月,魏曕會帶著妻子與孩子們去郊外看民間的龍舟賽,可是表妹也在,真出門,還要妻子時時刻刻地與她應酬,徒添麻煩,魏曕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溫如月也很識趣,吃過早飯,陪表哥一家坐了會兒,她就以抄經靜心為由,回了竹風堂。

  「父王,我想賽龍舟。」寧姐兒撒嬌道,腰間佩戴著娘親早上送她的粉色香囊。

  魏曕依次掃過去,衡哥兒、循哥兒腰間也有,殷蕙也戴上了,一家五口,只他戴的還是去年端午的舊香囊。

  「龍舟太小,咱們比賽劃船,如何?」魏曕提議道。

  寧姐兒:「好!父王,船在哪?」

  魏曕就吩咐長風,去尋兩條烏蓬小船來。

  長風領命而去。

  殷蕙看向魏曕:「怎麼比?」

  魏曕答應女兒的時候就想好了:「我帶著寧寧劃一船,你與衡哥兒、循哥兒劃一船。」

  殷蕙:「三人怎麼劃,不如讓衡哥兒、循哥兒跟你們比,我與表妹在水榭觀賽。」

  大熱天的,她才不想做那力氣活兒,再說了,溫如月在王府住著,他們一家五口撇下她自己玩,傳出去可不好聽。

  父王母親意見出現分歧,衡哥兒、循哥兒都不太習慣。

  以前,好像都是父王說一不二,母親很少會反駁父王。

  兄弟倆默默地觀察著,然後,就見他們的父王妥協了,對母親道:「也好。」

  衡哥兒暗暗地鬆了口氣。

  長風動作迅速,很快就弄來兩條嶄新的烏篷船。

  殷蕙叫魏曕帶著孩子們先去準備,她在這裡等溫如月。

  小丫鬟請了溫如月過來。

  殷蕙再與她一起前往王府花園。

  波光粼粼的湖畔,衡哥兒、循哥兒在練習劃船,魏曕抱著寧姐兒上了一條船,他還讓金盞找來一條紗帶,將寧姐兒鬆鬆地綁在自己腰間,免得劃船時小丫頭不慎落水。

  殷蕙看得出來,魏曕是真的喜歡家裡這三個孩子,無論讓他教書還是陪玩,他都沒有半點敷衍之心。

  這也是魏曕最讓她滿意的一點,如果魏曕對孩子們也是那麼冷冰冰的,她就真不想跟他過了。

  溫如月也是第一次看到表哥露出如此不正經的一面。

  倘若,倘若她當年留在燕王府,趁表哥還沒有被殷蕙迷住之前做了他的妾,現在是不是也為表哥生了兒女,她的孩子們也會被表哥如此寵愛?

  孩子……

  一滴眼淚從溫如月的眼角滑落。

  殷蕙正好看過來,卻不知道溫如月在傷感什麼。

  大過節的,殷蕙只當沒看見。

  到了五月中旬,工部官員來請溫如月去驗收縣主府。

  殷蕙陪溫如月走了一趟。

  別看殷蕙瞧不上這座三進院的縣主府,可是修葺一新的宅子,還帶著一個精致的花園,溫如月就算成親生子,一家四口住這樣的宅子也很舒服了,否則溫如月就算嫁人,還是嫁得世家名門,在那樣的大家族裡,溫如月與丈夫大概也只能分到一座小院子,平時還要孝敬公婆應酬妯娌,哪有做縣主逍遙自在。

  溫如月雖然不是那麼滿意,可這是完全屬於她的家,在表哥家裡受了那麼多冷臉,她迫不及待地想搬出來。

  御賜的宅子,既然已經完工,本就沒理由耽擱,越早遷居,越顯得她對永平帝感恩戴德。

  五月十八正是一個宜遷居的黃道吉日,溫如月就決定這日搬了。

  十七這晚,魏曕與殷蕙商量,要贈表妹百兩遷居禮錢:「母親給的百兩,咱們也就這個數吧。」

  他現在是親王,年俸五千兩,跟著母親隨禮百兩還隨得起。

  魏曕只想表妹快點搬出去,其他的都懶得再費心。

  殷蕙笑道:「你我一起算,還是我這個表嫂也再給一百兩?」

  魏曕皺眉道:「自然是一起算。」

  知道她銀子多,但也不是這麼隨便破費的。

  翌日,魏曕特意告了一日假,與殷蕙一起幫表妹操持遷居事宜。

  溫如月默默旁觀,然後發現,與表哥重逢這麼久,今日表哥看她的眼神最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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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1 01:30: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三章

  在溫如月那嶄新的宅子裡用了一頓午飯,殷蕙與魏曕就帶著寧姐兒告辭了。

  殷蕙先上的馬車,魏曕再把寧姐兒抱上去。

  小丫頭一進車廂,便挑開窗簾,甜甜地朝出來相送的溫如月道:「表姑母,改日我再來看你。」

  溫如月笑道:「好,到時候表姑母給寧寧準備好吃的。」

  寧姐兒滿意了,卻依然趴在窗邊,很是不捨地打量表姑母身後的宅子。

  這麼大的孩子,最喜歡去新鮮的地方玩耍。

  溫如月本想再與表哥說兩句話,被寧姐兒用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盯著,她只能把話咽回去。

  「外面曬,進去吧。」

  魏曕與表妹客套一句,這便上了馬車,坐到坐榻另一頭。

  只有寧姐兒熱情地與溫如月告別。

  溫如月就一直笑著,直到馬車出發,殷蕙將女兒拉回懷中,窗簾才落下,溫如月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消失。

  車內,殷蕙讓魏曕看著寧姐兒,她取出鯉魚戲水繡面的團扇,輕輕地扇了起來。

  魏曕的餘光投過來,看到她姿勢憊懶地靠著車板,白裡透粉的臉微微朝著另一側車窗,長睫輕闔,不知是在思索什麼,還是只是應酬累了閉目養神。

  窗邊光線強烈,她白皙的臉彷佛也散發出一層柔光,紅唇微微張開,帶著一種午後的慵懶。

  她拿扇的手越放越低,最後輕輕垂在腿上。

  車裡雖然擺了兩座小冰鼎,在這炎熱的午後,依然潮悶。

  寧姐兒更是靠在父王的懷裡,眼皮打起架來。

  魏曕左手托著女兒,右手伸過去,捏住團扇扇面,輕輕將細細的扇柄從她手中抽了出來。

  殷蕙還處於淺眠狀態,手上的異樣讓她挑起眼簾,見魏曕揮動團扇替她們娘倆扇風,她朝他笑了笑,繼續睡了。

  那帶著濃濃睏意的短暫笑容,卻讓魏曕放鬆下來。

  表妹在家裡住了多久,他的心就懸了多久,總覺得自己一句話說錯或是一個舉動不對,都可能引起她的誤會。

  魏曕自然不會怕她什麼,只是想到她默默地計較了十年,他就不想她再有一點不必有的傷心難過。

  娘倆都睡著了,只有魏曕不停地扇著扇子。

  馬車停到蜀王府門前,寧姐兒睡得沉沉沒有發覺,殷蕙醒了,就坐趟車的功夫,後背竟多了一層汗。

  這就是金陵的夏天,悶熱悶熱的。

  魏曕看她一眼,抱著寧姐兒先往外走去。

  寧姐兒的一雙鞋襪都被他脫掉了,就為了讓女兒更涼快些。

  殷蕙收拾好女兒的東西,跟在後面下了車。

  金盞馬上撐了傘靠過來,替主子隔絕頭頂耀眼的陽光。

  「你走得快,先送寧寧回去吧。」

  見魏曕回頭看過來,殷蕙輕聲道,眼睛還沒適應外面的光線,那團扇擋著。

  魏曕就先走了。

  殷蕙也與金盞加快腳步,一路回了後院。

  「備水吧。」殷蕙吩咐候在旁邊的銀盞,她喝口涼水,直接去浴室等著了。

  金盞去內室取王妃的換洗衣物。

  王妃專門留了一扇衣櫃放寢衣,夏季衣料薄,一下子就能掛二十多套。

  下面基本都是長達腳踝的絲質褲子,觸手順滑清涼,上面的樣式就多了,有小小一片肚兜,有輕薄的對襟襦衣,更有最常穿的薄衫。這些都是與褲子分別成套的,還有幾條長達膝蓋的絲裙,都是王妃還是少女時期,貪圖涼快,讓錦繡樓的繡娘專門按照她的意思縫製而成,肩上只有兩條細細的帶子,穿上後前胸後背露了大半,若是拿到外面,定要被人說成傷風敗俗。

  可是真的很涼快,王妃也曾賞賜過她與銀盞這種絲裙,金盞都捨不得穿,當成寶貝收藏著。

  今天這麼熱,金盞就拿了一條淺碧色的絲裙給主子。

  等魏曕送完女兒過來時,就聽浴室那邊已經有水聲了。

  看眼候在廊簷下的金盞、銀盞,魏曕關上廳堂的門,直接朝浴室走去。

  殷蕙舒舒服服地坐在浴桶裡。

  魏曕進來了,因為長時間抱著女兒,冷俊的臉微微發紅。

  殷蕙瞥他一眼,轉了過去。

  她髮髻高挽,露出修長的脖頸,肌膚雪白。

  穿著衣裳的她,嬌豔明麗,脫去衣物,反而有種不染塵埃的清靈,尤其是此刻這般隱在水中時。

  魏曕去屏風另一側沖洗了。

  殷蕙趁他在忙,走出浴桶,迅速擦乾身體,穿上金盞替她準備好的夏季寢衣,先回了內室。

  等魏曕洗好過來,殷蕙已經躺在床上了,質地順滑的絲裙畫筆般勾勒出她的側影,淺淺的碧色,更襯出她的瑩白。

  魏曕從後面抱住她,唇印上她的脖頸。

  殷蕙躲了躲,閉著眼睛道:「睏了。」

  魏曕將她轉過來,看著她沐浴過後紅潤的臉,問:「高興嗎?」

  殷蕙:「高興什麼?」

  魏曕:「表妹搬走了。」

  殷蕙哼道:「說得好像我不希望她住在這裡似的,作為表嫂,我可沒有怠慢她。」

  魏曕知道,她對表妹已經仁至義盡,明明心裡不舒服,禮節上卻毫無疏漏。

  「我高興。」魏曕摸著她的唇角道。

  殷蕙早就看出來了。

  她不喜歡溫如月,可她擅長應酬,不過是動動嘴的事。

  魏曕有照顧溫如月的責任,本身卻抗拒家裡多個必須要招待的外人,兩種情緒交織,每次溫如月在場,魏曕基本就沒有過好臉色。

  也幸好他平時就冷,換成殷蕙,去了一個表哥家裡表哥卻如此待她,她真是寧可去街頭要飯,也懶得受這氣。

  「高興就睡吧。」殷蕙推了他一把。

  魏曕卻將她拉回懷裡,目光似火。

  表妹走了,他高興,她穿成這樣,他更高興。

  .

  下午衡哥兒、循哥兒回來時,陽光依然灼灼,小兄弟倆從外面走進來,臉蛋都紅撲撲的。

  知道父王今日告假在家,兄弟倆就先來給父王請安。

  魏曕人在書房,書房裡擺著冰鼎,比外面涼快多了。

  衡哥兒、循哥兒走進來,就見父王穿著一件茶白色的夏袍,袖子捲到肘部,正在作畫。

  白色溫雅,魏曕這麼一穿,那冰冷的威嚴氣勢都緩和很多,導致衡哥兒、循哥兒竟有種面對陌生人的感覺,很不習慣。

  魏曕一筆結束,這才偏頭看來,注意到兒子們額頭都有汗,他朝茶桌那邊揚揚下巴,道:「渴了吧,自己倒茶。」

  衡哥兒、循哥兒互視一眼,再走到茶桌邊。

  衡哥兒拿起茶壺,先給弟弟倒。

  循哥兒偷偷回頭,又看了眼父王。

  衡哥兒連續倒了兩碗茶,直到喝茶時,才偷偷去看父王。

  喝好了,衡哥兒帶著弟弟來到父王的書桌旁,發現父王畫的是荷花,一片連綿的碧綠荷葉當中,冒出三四支尚且青澀的花苞,層層疊疊還是一片青綠,只有一朵花苞長得最好,微微綻開,露出鮮嫩的粉色。

  衡哥兒的腦海裡,便冒出「一枝獨秀」四字。

  「父王畫的真好。」衡哥兒真心敬佩道。

  別人都知道父王擅武,跟著皇祖父立下過許多戰功,卻不知道他的父王亦擅丹青。

  魏曕笑了下,對兒子們道:「母親還沒睡醒,你們先回房沐浴,收拾好了再過來。」

  兄弟倆恭聲告退。

  離開書房後,循哥兒忍不住對哥哥道:「父王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衡哥兒點頭,他都不記得上次父王穿淺色衣裳是什麼時候了。

  循哥兒:「是因為表姑母走了嗎?」

  衡哥兒驚訝地看向弟弟:「為何這麼說?」

  循哥兒嘿嘿笑:「我就是覺得,父王不喜歡表姑母。」

  衡哥兒摸摸弟弟的頭:「知道就好,不要說出來。」

  小兄弟倆跳進浴桶裡玩鬧時,殷蕙剛剛梳好頭,得知兒子們回來了,她來了前院。

  發現兒子們不在,殷蕙只好去書房找魏曕。

  魏曕正好完成了這幅畫,叫她過來看。

  殷蕙想起金盞、銀盞的話,說她睡著沒多久王爺就走了。

  所以,沒有歇晌的魏曕,一下午都待在書房作畫?

  至於魏曕的畫功,早在祖父慶六十大壽時殷蕙就領教過,只是從那之後,她就再也沒看過魏曕的新畫了,他先是跟著公爹起事再是到刑部審案,也是沒時間。

  這幅荷花圖畫得簡單淡雅,除了荷葉就是花苞。

  那朵微微綻開的荷花,凝聚了魏曕最多的心思,乃此圖精髓所在。

  殷蕙細細欣賞時,魏曕在她耳邊道:「這朵是你。」

  午後帳中,碧色的裙擺層層堆疊,她雙頰酡紅,便如這朵荷花。

  殷蕙自然也聽懂了魏曕的意思。

  熱意爬上她的耳垂,這一瞬間,殷蕙的臉與那荷花同色。

  「下流。」她輕叱道,轉身離去。

  魏曕最後看眼桌上的荷花,壓好鎮紙曬乾,跟了上去。

  衡哥兒、循哥兒、寧姐兒都過來了,今晚的飯桌上,終於又只有他們一家五口。

  「父王這麼穿真好看。」寧姐兒瞅瞅父王,把哥哥們只敢偷偷議論的話說了出來。

  魏曕面不改色地給女兒夾了一口菜。

  殷蕙掃向他身上的夏袍。

  這是今年訂做夏季的衣裳時,她給魏曕挑的一匹料子,其實每年她都會給魏曕做兩套淺色的,原因無他,殷蕙喜歡那顏色的料子,可她穿又太淡了,只能做成男裝。奈何魏曕自有喜好,什麼黑色、灰色、深藍、褐色換著穿,就是不碰這些淺色。

  衣裳都在衣櫃裡放著,今天魏曕大概真的心情很好,重新沐浴過後就換了這套茶白色的。

  「娘在偷看父王。」寧姐兒突然宣布道,一臉壞笑。

  魏曕看向妻子。

  殷蕙若無其事地澄清:「我在看父王的袍子。」

  寧姐兒想了想,好吧,娘親的確沒有看父王的臉。

  魏曕看著掩飾般給兒子們夾菜的妻子,再看眼自己的衣袖。

  飯後,趁暑氣散了,一家五口去花園散步。

  寧姐兒最近常往陶然居跑,因為那兩棵樹櫻桃樹上的櫻桃快要熟了。

  今晚再去看,竟然有幾顆全紅了。

  魏曕抱起寧姐兒,讓寧姐兒親手摘。

  最後寧姐兒一共找到六顆全紅的櫻桃,洗乾淨後,由寧姐兒先給一家人分別分了一顆。

  「還剩一顆,怎麼辦?」殷蕙問女兒。

  寧姐兒眨眨眼睛,抓到自己的小手裡,一手一顆。

  衡哥兒、循哥兒都不介意。

  殷蕙笑笑,將自己那顆櫻桃放進口中,咬一口,酸得她直眯眼睛。

  「這顆軟,應該熟透了。」

  魏曕見了,將他的那顆遞到她嘴邊。

  殷蕙先看向孩子們,見三兄妹都沒覺得這有何大驚小怪的,這才垂眸咬了過來。

  嗯,確實他這顆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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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1 01:30: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四章

  櫻桃越來越紅,每天都能摘十來顆,與哥哥們一起摘櫻桃也成了寧姐兒最喜歡做的事。

  不過,當宮裡賞賜了今年的荔枝下來,寧姐兒便對櫻桃失去了興趣,更愛荔枝了。

  每個王府都分到一筐荔枝。

  荔枝這東西無法長時間儲存,在冰庫裡放久了也會失去鮮味兒,需要盡快食用。

  魏曕回來後,殷蕙就與他商量,給溫如月那裡送一份過去。

  魏曕道:「她就一個人,送兩斤夠了。祖父那邊送十斤,蔣家也送五斤吧。」

  這麼多荔枝,短時間內自家吃不完,放久了浪費,分給親戚們也好。

  蜀王府的親戚就三家,魏曕按照各家的人口數量做的分配,殷家雖然人也不多,可殷墉是長輩,理該多送。

  殷蕙:「表妹那裡也送五斤吧,兩斤怪寒磣的。」

  面子活兒做了那麼多,何必為了幾顆荔枝授人把柄。

  魏曕想的卻是,兩斤荔枝怎麼就寒磣了,普通官員富戶可能一生都無法品嘗。

  殷蕙按照自己的意思,讓安順兒去冰庫秤荔枝。

  安順兒瞥眼默認的王爺,笑著告退。

  濟昌伯府,對於殷墉來說,荔枝算不得什麼新鮮東西,但這是孫女孫女婿孝敬他的,殷墉很受用,笑眯眯地與家人吃了起來。曾孫殷明禮與寧姐兒同齡,都能自己剝著吃了,只是需要大人在旁邊盯著,免得卡了嗓子。曾孫女殷明秀四月初才出生,這會兒還不能吃呢。

  蔣家,殷蓉看到蜀王府送來的荔枝,心中一陣復雜。她未出閣前,幾乎每年都能吃到荔枝,自打嫁給蔣維幀,別說吃了,見都見不到,手裡攥著幾萬兩的嫁妝銀子,卻在蔣維幀的管束下不敢鋪張破費。

  傍晚蔣維幀回來,殷蓉叫丫鬟洗了一盤荔枝端到丈夫面前。

  夫妻快十年,殷蓉眼中的丈夫,永遠都是一副成竹在胸、波瀾不驚的樣子。

  殷蓉想瞧瞧,出身寒門的丈夫,面對荔枝會是什麼樣的神情。

  蔣維幀掃眼盤子中的荔枝,問站在旁邊的一雙兒女:「你們可吃過了?」

  蔣如、蔣智都點頭,畢竟都還小,因為愛吃荔枝,姐弟倆本能地生出口水來,再悄悄咽掉。

  蔣維幀笑道:「過來一起吃吧。」

  他主動給兒女剝了兩顆,再自己吃,儀態端方。

  殷蓉其實是喜歡他的,卻又莫名地失望。

  她希望蔣維幀偶爾能出出醜,這樣她就不用覺得蔣維幀像一個距離遙遠的書生君子,可敬而不可親。

  縣主府,溫如月捏起一顆荔枝,面上浮現苦笑。

  她住在燕王府的時候,跟著姑母吃過荔枝,自打離開燕王府,就再也沒機會接觸荔枝這種金貴的果子了。

  薛煥不過是個侯府庶子,還是一個外放做官的庶子,當年永城侯府就算能得到宮裡的荔枝賞賜,也不會再送到紹興去。

  好在,薛煥死了,她昔日的靠山燕王府一家反而入主了金陵。

  溫如月轉動手裡的荔枝。

  表哥再護著她,蜀王府都是殷蕙當家,她吃的這些荔枝,也是殷蕙安排人分揀出來送她的。

  溫如月不喜歡被殷蕙施捨。

  她想嫁個能靠自身家族獲得宮裡賞賜的丈夫,她還年輕,她還擁有美貌,更有姑母與表哥做靠山,不是沒有機會!

  紅亮的荔枝殼被指甲嵌進去,爆出散發著清香的汁水來。

  .

  對溫如月,殷蕙保持著每個月與她見三次的頻率,其中一次是她帶著寧姐兒去縣主府,另外兩次請溫如月來王府做客,而且專門挑魏曕休沐的日子。

  畢竟,魏曕與她才是親表兄妹,表哥表嫂一起招待溫如月,才顯出親密來。

  魏曕顯然不喜歡這樣的應酬,只是母親再三交代他在宮外要多多關照表妹,表妹又只剩他們這邊一家親戚,孤零零的,一個月招待表妹兩頓飯,似乎也是應該。

  不想招待,就得盡快給表妹找門婚事。

  這日晌午,溫如月吃完飯告辭了,魏曕與殷蕙回到後院,他一邊脫外袍一邊問她:「你覺得表妹恢復得如何?」

  上午表妹就過來了,他見了一面就去了書房,都是殷蕙陪著表妹說話。

  殷蕙擰了擰手中的巾子,道:「看氣色是差不多康復了,你不放心,再請御醫給表妹把把脈?」

  魏曕側身,見她嘴角上翹,又拿話調侃他,魏曕才道:「我是說她的心情,如果現在安排她相看男方,她會不會抗拒。」

  殷蕙:「那我可看不出來,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情分沒到,表妹不會向我坦露心聲,我也不好刺探。」

  她先擦臉,擦完再給魏曕支招:「這話只能讓娘打聽,或是你去試試也行。」

  話剛說完,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魏曕無奈地看著她。

  自己帶回來的表妹,現在也只能由著妻子調侃。

  中秋之前,一家五口再帶上溫如月,去了一趟咸福宮。

  順妃抱抱寧姐兒,再誇誇衡哥兒、循哥兒,哪個都喜歡,別看兩個孫子平時在學宮讀書,可學宮規矩嚴,孩子們中午也都在學宮吃睡,順妃並沒有機會將兩個孫子叫到咸福宮噓寒問暖。麗妃倒是經常在孩子們散學的時候去學宮外面見二郎、四郎,順妃只跟著去了一次,就那一次竟倒黴地撞上了永平帝,挨了一眼瞪,從那之後,順妃就再也不敢去了。

  溫如月在旁邊看著,看著曾經待她最溫柔的姑母,如今用同樣的慈愛眼神看著衡哥兒三兄妹。

  以前姑母最疼表哥,第二疼她,現在,她可能要排到第六了吧,排在表哥一家五口後面。

  魏曕沉默寡言,大家也都習慣了將他晾在一旁不去貼他的冷臉,所以魏曕此時很閒。

  他端著茶碗,目光掃過被孩子們包圍的母親,掃過含笑看著這一幕的殷蕙,然後,落在了表妹身上。

  如果溫如月神色正常,魏曕的視線不會在她臉上停留多久,可就在這一家和美的時候,魏曕發現,表妹竟然抿著嘴,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雖然很快就又堆出笑容來。

  魏曕收回視線,將茶碗放到一旁。

  順妃稀罕夠孩子們,就一心去陪侄女了。

  她才是最關心侄女婚姻大事的人。

  找個藉口將溫如月帶到內室,又柔聲關心了一番,順妃拉著溫如月的手,笑著道:「如月啊,瞧瞧你這小臉,跟十四五歲的時候一樣嬌嫩,只是變得更美了。」

  誰不愛聽這種話呢,溫如月低下頭,難為情地道:「姑母又羞我,我都二十五了,怎麼跟十年前比。」

  先前聖旨上說順妃收她做養女,其實只是為了方便加封縣主,私底下相處,溫如月與順妃、魏曕等人都還保持著舊稱。

  順妃:「為何不能比,你看看你表嫂,與你一般大,照樣像朵花似的。」

  溫如月的心情就沒那麼好了。

  順妃只當侄女又要自憐,忙道:「姑母的意思是,想趁你還年輕,盡快給你找個好夫婿。但姑母總要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是白面書生還是俊朗武官,你先告訴姑母,姑母好跟你表哥表嫂說,讓他們抓緊時間幫你物色,是不是?」

  溫如月攥了攥手。

  這就是心動了,順妃再接再厲,鼓勵侄女大膽說出條件來,不必跟她見外。

  溫如月猶豫片刻,撒嬌地靠到順妃懷裡,輕聲道:「剛隨表哥回來的時候,我其實根本不想再嫁,怕再遇到一個薛煥。後來表哥表嫂一直安慰我,我又覺得,只要嫁個肯對我好的男子,我也知足了。可是,承蒙您的疼愛,皇上還封了我做縣主,那,我若隨便挑個普通門楣的,恐落了您與表哥的體面。」

  順妃怔住了。

  侄女的意思是,她想嫁入名門或高官之家?

  如果侄女正當妙齡,還未出嫁,以她與兒子現在的地位,確實能從名門子弟中挑一個。

  問題是,侄女已經二十五了,還經歷過喪夫喪子,年紀相當的名門子弟,早都成親了,哪還有的剩?

  溫如月也知道自己的劣勢,咬唇道:「姑母,我只想嫁得風光,不連累您與表哥被人嘲笑,其他的,男方年紀大點也沒關係,讓我做續弦也沒關係,都說年紀大的男子更懂得憐惜妻子,我想試一試。若,若能嫁個伯爺侯爺,給我一個顯貴的正妻之位,再不會被人輕易踐踏,我更是死而無憾了。」

  說完,溫如月嗚嗚地哭了起來。

  早在紹興的時候,她就沒有任何尊嚴了,所以她見到表哥就想寄托表哥生活,跟著表哥享受榮華富貴,不惜利用表哥最愧疚的時機自請為妾,只求先得到名分,避免其他變故。

  表哥不肯納她,但表哥、姑母的愧疚還在。

  他們既然愧疚,就會盡量滿足她的要求。

  溫如月不信,這麼大的金陵城能沒有幾個喪妻的爵爺,她年輕又有美貌且背靠表哥,給四十來歲的爵爺做續弦,並不委屈對方。

  只要能得償所願,一時的尊嚴又算什麼?

  在順妃面前,溫如月含淚堅持著,如果不能嫁入高門,她寧可孤獨到老。

  順妃無可奈何,只得又把兒媳婦叫到內室,轉達了侄女的意思。

  殷蕙保持著一個表嫂應有的態度,不支持也不反對,只問婆婆:「表妹這麼想,娘也是這個意思嗎?」

  順妃嘆道:「如月是怕被人笑話啊,我怎麼勸說她都不聽,只能隨她了。」

  殷蕙握住婆婆的手,道:「行,我會與王爺商量的,這事到底還要由王爺做主。」

  順妃明白,別說兒媳婦,就連她,也得聽兒子的。

  夜裡,殷蕙就把此事告訴了魏曕。

  魏曕聽完,臉都黑了。

  剛救出表妹時,表妹請求做妾,他還覺得表妹只是太害怕嫁人才想長久地留在王府,如今表妹張口就要嫁一個爵爺,魏曕哪裡還猜不到真相?

  因為他與母親身份尊貴了,表妹的野心竟然也變大了,也想做人上人!

  「此事你不必再管,我會讓母親再勸表妹,表妹若依然好高騖遠,那她不嫁也罷。」

  魏曕滅了燈,不想讓妻子看到自己的怒容。

  殷蕙完全站在魏曕這邊。

  太子未定,魏曕作為一個立過戰功的王爺,處處謹言慎行,就是不想被兄弟朝臣猜疑什麼,為此,他連馮家那邊都不再走動,王府有什麼宴請,都沒給馮家下過帖子。

  這時候,溫如月竟然還想嫁一位爵爺,不是給魏曕添亂嗎?

  正想著,魏曕又冷冷拋出一句:「以後也不必再請她過來,有事讓下人走動。」

  殷蕙想了想,道:「那你跟娘解釋清楚,說這都是你的意思。」

  魏曕嗯了聲。

  殷蕙默默聽著,這家伙呼吸都是重的,可見氣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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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1 01:31: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五章

  魏曕再氣自己表妹在婚事上的異想天開,溫如月都是他母族一脈留下的唯一骨血,是被母親當成女兒養大的人。

  魏曕也還記得自己的舅舅,十年前他來金陵祝壽順便探望舅舅,舅舅看到他的時候,眼中有淚。

  那是血脈牽連起的溫情。

  有的人不把血脈當回事,一切以利益為先,有的人重情,哪怕是從小沒見過幾面的晚輩,見到了還是會高興。

  舅舅待他如此,魏曕也記得舅舅的好。

  魏曕不想再應酬表妹,可他不可能真的丟下表妹在縣主府自生自滅。

  過了兩日,魏曕趁進宮向父皇復命的機會,又去了一趟咸福宮。

  順妃怕這個兒子,兒子小時候繃起臉,她做娘的都不敢多說,現在兒子都三十歲了,越來越威嚴,順妃對兒子的敬畏,甚至超過了對永平帝。

  兒媳婦若在,順妃還從容些,現在兒子自己來了,順妃竟坐立不安。

  魏曕叫宮人們退下,看眼母親,他提把椅子放到母親身邊,坐下來道:「娘,我想跟你談談表妹的婚事。」

  娘倆挨得這麼近,順妃緊張地攥手:「你說,娘都聽你的。」

  魏曕便用只有順妃能聽見的聲音,講了講朝堂上的形勢,包括他為何不再與馮謖、馮騰父子有私下往來。

  順妃深居宮中,看不到外面的形勢聽不到百姓間的議論,可兒子這麼一分析,她立即就明白了。

  永平帝就是為了爭奪皇位才發動的戰事,難道兒子五兄弟也要鬧到那種地步?

  順妃的臉都白了。

  魏曕握住母親的手,道:「娘別擔心,大哥是嫡長子,近來又穩重賢德,儲君之位非他莫屬,兒子處處謹慎,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茲事體大,也請娘不要對任何人說,包括身邊的宮人,包括表妹。」

  順妃連連點頭,她是個母親,任何可能會害到兒子的事,她都絕不會做。

  魏曕繼續道:「表妹想嫁爵爺,我給她安排有實權的,必會被人猜疑,只安排那種沒落爵爺,空有年紀毫無建樹,那是害她。」

  順妃的眼淚撲簌簌掉下來,哽咽道:「是啊,娘就希望她嫁個老實人,一個肯待她好的男人,家世能保證她溫飽就夠了,可她一哭,娘就說不出口。」

  魏曕拿出帕子,遞給母親道:「不用您說,兒子自有安排,娘儘管放心。」

  順妃相信兒子。

  她這個兒子,冷歸冷,並非六親不認。

  魏曕出宮時,帶走了咸福宮的一個管事嬤嬤,對外說是順妃賞賜給溫如月的,實則從今日開始,這位黃嬤嬤完全聽命於魏曕。

  魏曕親自將黃嬤嬤送到了溫如月的縣主府。

  黃嬤嬤給溫如月請了安,就先退到廳堂外面去了。

  魏曕讓溫如月身邊的兩個丫鬟也退下。

  溫如月一直盼著能有機會跟表哥單獨說說話,現在機會真的來了,她看向表哥那張越發冰冷的臉,心中卻擂鼓般忐忑起來。

  「聽母親說,你想嫁給爵爺,這是為何?」魏曕看著溫如月面前的地板問。

  溫如月咬了咬唇。

  理由她都跟姑母說了,相信表哥也知道,無非就是不願意成全她,才來質問。

  可是,表哥貴為王爺,幫唯一的親表妹找個爵爺夫君,能有多難?

  聽說殷蕙的祖父都封了伯爺,殷蕙的堂姐夫也做了五品吏部郎中,還不都是表哥幫的忙?

  她也沒有要嫁那種年華正好的勳貴子弟,求個四十來歲的鰥夫還不行?

  她不跟殷蕙比,可她是表哥的親表妹,更是正經的官家小姐,總不能比殷蕙那個堂姐嫁得還差吧!

  要尊嚴就沒有前程,想要前程,就得開口。

  溫如月先前都豁出去了,現在更不會放過這最後一次嫁入高門的機會,否則時間一長,表哥與姑母對她的愧疚都會淡卻。

  低著頭,溫如月楚楚可憐地道:「於公,我不想落了表哥與姑母的體面,於私,我想嫁個尊貴的丈夫,那樣就沒有人敢再欺負我、奚落我。」

  魏曕面無表情:「真正體面的名門子弟,就算喪妻再娶,也只會娶妙齡淑女,我若強行替你托媒,我自己不說,連母親也會被人恥笑。」

  溫如月聞言,拿起帕子哭出聲來:「我錯了,我不該讓表哥為難,表哥放心,我寧可不嫁,也不會給你與姑母添麻煩。」

  魏曕:「嗯,不嫁也好,你現在是縣主,榮華富貴都有,何必再去夫家伺候公婆。」

  不嫁也好?

  溫如月太過震驚,連哭聲都戛然而止,難以置信地看向魏曕。

  魏曕只看著門外:「縣主要有縣主的儀態規矩,你先跟著黃嬤嬤學,三個月後,我與你表嫂再來看你。」

  言盡於此,魏曕漠然離去。

  溫如月怔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想要追出去,黃嬤嬤攔過來,拉著溫如月的胳膊道:「縣主莫追了,這都是娘娘的意思,娘娘說了,皇上賜您縣主的名分,您就是半個皇族女眷,儀態規矩自然也要朝皇室女看齊。等您儀態學好了,王爺王妃再帶您出去應酬,您面上也風光,對不對?」

  溫如月看眼黃嬤嬤,腦海裡全是表哥那句「不嫁也罷」。

  她只是以退為進,表哥竟然真的不想她嫁人了?

  她才二十五,怎麼能不嫁呢!

  就算嫁個家世差一點的,夜裡有個人依偎,也比孤枕難眠好啊……

  .

  魏曕回了王府,當晚簡單與殷蕙知會了此事。

  殷蕙看著他緊鎖的眉頭,心裡有幾分好笑。

  兩輩子過下來,魏曕都沒怎麼為了親戚應酬犯過難,親戚們知道他冷,各個都體諒他,包括端王、楚王、淮王、桂王這些親兄弟,除非遇到什麼大事,誰也不會主動煩擾魏曕,甚至說永平帝、徐皇后,涉及到人情往來,也都會下意識地替魏曕開托。

  從這方面來講,魏曕也算是被家人們縱容長大的,他要一個人獨處,就沒人來煩他。

  結果溫如月出現了,不但是魏曕的親表妹,還是一個因為經歷讓魏曕愧疚不得不耐心應對的人。

  如果不是溫如月一心高嫁,憑借魏曕對她的這份愧疚,溫如月往後的處境也差不了。

  殷蕙走過去,讓魏曕躺下,她幫他捏了捏眉頭。

  魏曕看著妻子柔美的臉,眉心漸漸鬆開,化成一聲嘆息。

  殷蕙笑道:「嘆什麼?」

  魏曕沒有說。

  殷蕙猜得出來,與他對視片刻,細聲道:「表妹她,可能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覺得有你這個王爺做表哥,她便能呼風喚雨。就好比一眾親戚裡,其中一人忽然得道成仙,那些親戚們肯定也想跟著沾光,最先想的就是讓仙人親戚幫自己也成仙,這個求不來,那就求些金銀珠寶、靈丹妙藥,類似的道理吧。」

  溫如月畢竟離開燕王府太久了,沒有經歷過上輩子魏曕因為馮騰受傷被親爹冷落了一年之久,便不知道魏曕這個皇孫也要兢兢業業地當差來維持他在公爹心中的地位。溫如月也沒有經歷過先帝駕崩魏昂削藩時燕王府內的人心惶惶,便不知道皇族裡的人心復雜。

  溫如月死裡逃生,看到的便是姑夫做了皇上,姑母封妃、表哥封王。

  父親因為魏家慘死獄中,溫如月有底氣向表哥姑母索要補償,因為把魏曕這個王爺想得太厲害,可以在京城橫著走的那種厲害,溫如月大概也不覺得,她想做爵爺夫人是異想天開。

  魏曕也是這麼想的,看著殷蕙道:「黃嬤嬤會一一給她解釋清楚,她若能收起野心腳踏實地,只要她想嫁人,我仍會給她挑門合適的親事,她若繼續冥頑不靈,那就不嫁也罷。」

  說著說著,他臉上又浮現怒氣。

  殷蕙看著這張熟悉的冷臉,她已經不再害怕的冷臉,猜測溫如月應該能想明白。

  畢竟,魏曕並不是一個會隨便心軟縱容她胡鬧的人,倘若魏曕也是婆婆那般性情,溫如月還真能靠眼淚有求必應。

  「馬上中秋了,真不請表妹來王府吃席啊?」

  「不請,只說她病了,需要靜養。」

  整個中秋前後,溫如月都沒有出現在人前。

  大公主、徐清婉都有表示過關心,得知溫如月病了,也就沒有多問,大家各自過著自己的日子,處理著自己身邊的瑣碎。

  順妃倒是惦記侄女,這會兒也只能等著,等著侄女自己想明白。

  .

  重陽節前,徐皇后著手編纂的第一部書《勸善》完成了,裡面主要記錄了歷代賢人的嘉言善行。

  她帶著三公主魏楹,一起將這本《勸善》呈遞到了永平帝面前。

  永平帝仔細翻閱,發現《勸善》一共分為十二篇,分別是勸君、勸臣、勸夫、勸妻、勸父母、勸兒女等等。

  君有君道,臣有臣道,夫有夫道,妻有妻道。

  人人都有自己的身份,若人人都遵守各個身份間應有的善行,自會天下太平、國泰民安。

  永平帝邊看邊點頭,最後放下書,握住徐皇后的手道:「此書甚好,只是辛苦你了,人比編書前都瘦了一圈。」

  徐皇后笑著搖搖頭,看向站在一旁笑的魏楹:「我只管吩咐下去,事情都是楹兒盯著翰林院做的。」

  永平帝自然也誇了愛女一通。

  魏楹知道父皇嫡母恩愛,而且功勞確實屬徐皇后最大,她謙虛一番就識趣地告退了。

  女兒一走,永平帝就把徐皇后擁到了懷中。

  這一年多徐皇后除了料理後宮,其他的時間幾乎都放在編書上面,而她編《勸善》一書,其實是為了替他拉攏天下文人之心。《勸善》遵循聖賢之道,文人學子觀之必然盛讚皇后,有賢后自然也有明君,百姓們聽了文人們的話,漸漸也會忘了他奪位的不正。

  永平帝不後悔奪位,可天下百姓看不到他的無奈,只會詬病他欺了侄子。

  「能娶你為妻,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事。」永平帝低低地在徐皇后耳邊說,連「朕」也不用了。

  徐皇后抬起頭,看著丈夫眼角漸漸多起來的皺紋,眼中浮起淚光:「我只願能替你分憂。」

  永平帝笑著替她擦去淚花。

  重陽祭祖,永平帝攜徐皇后率領一眾兒女,去孝陵祭拜先帝。

  回來後的第二日早朝,永平帝宣旨昭告天下,封嫡長子端王為太子,另擇吉日舉辦冊封大典。

  端王領旨謝恩。

  四位王爺與文武大臣們齊齊跪下,先拜帝王,再拜太子,口稱千歲。

  磕頭時,楚王魏昳偷偷看向身邊的三弟。

  魏曕依舊還是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冷臉。

  魏昳收回視線,藏起了自己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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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早朝散去不久,永平帝封端王魏陽為太子的消息就在宮裡宮外傳開了。

  最先知曉此事的,自然是宮中的后妃與皇孫們。

  咸福宮,小太監一打聽到消息,趕緊來稟報順妃娘娘。

  順妃溫氏深深地鬆了口氣,面上也露出笑容來。

  作為永平帝的妾室,順妃一直都很敬重徐皇后,也覺得嫡長子魏陽是太子的不二人選,要不是兒子告訴她外面竟然有關於儲君之位的各種猜測,還牽涉到了兒子,順妃根本就沒想過自家母子還會捲入這種大事當中。

  順妃一點野心都沒有,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她覺得王爺就夠尊貴了,不必再冒險爭皇位。

  太子不定,兒子要被人猜疑,現在太子終於定下了,兒子也就安全了。

  至少順妃是這麼覺得的,所以她很高興。

  淑妃崔氏居住的長春宮離咸福宮很近,二妃關係也親厚,得知魏陽封了太子,淑妃笑著來了咸福宮,邀順妃一路去向徐皇后道喜。

  順妃也才換過衣裳,兩人就一塊兒出發了,在淑妃刻意的引導下,路上她們都在誇讚魏陽從小到大的種種過人事跡。

  她們離得遠,抵達坤寧宮時,麗妃李氏、賢妃郭氏已經到了,正陪著徐皇后說笑。

  順妃、淑妃加入其中,四妃同時向徐皇后賀喜。

  徐皇后自然熟悉這四妃的性情,順妃、淑妃都是本分之人,賢妃雖然出身將族卻性情爽朗,偶爾隨性一些容易讓人覺得驕縱,其實並無野心。只有麗妃自視甚高,時不時言語挑釁一二,不過無論麗妃還是楚王甚至楚王的孩子,都缺點明顯,徐皇后從未將這一家放在心上。

  最關鍵的,徐皇后相信永平帝是個明君,相信永平帝不會公然違背祖宗禮制,放著賢名在外的嫡長子不立,而去立哪個庶出王爺。

  既然早已料定兒子會做儲君,今日詔書一下,徐皇后也沒有什麼喜出望外的情緒,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不驕不躁。

  麗妃表面笑著,其實心裡酸得要死。

  她一直都不服徐皇后,兩人一個娘家是跟隨先帝立下從龍之功的頂級新貴,一個是立足金陵幾代的世家望族,本就是旗鼓相當,只因為先帝厚愛徐家,才點了徐皇后給表哥做正妻。

  她低了徐皇后一頭,如今她的兒子也要低徐皇后的兒子一頭。

  如果表哥剛登基就封魏陽為太子,兩年過去麗妃差不多也認了,可表哥硬是拖延了兩年沒立,麗妃就看到了一絲希望,覺得表哥冊立儲君,可能會走「立賢」的路子。

  魏陽有守城之功,她的兒子魏昳也有,當年同樣在平城遇到危難時日以繼夜地在城內奔波。

  魏陽有治水之功,兒子也有啊,一個巡視黃河一個巡視長江,長江難道比黃河短嗎?

  麗妃沒量過,想來是差不多的。

  再說治家,魏陽把一個歌姬出身的孟姨娘寵成什麼樣了,她的兒子雖然風流,卻始終敬重紀纖纖這個正妻,沒做出寵妾滅妻的事情來。魏陽、徐皇后就是太能裝了,將魏陽寵愛孟姨娘的事情掩蓋了下去,只派人煽風點火散播魏陽的賢名,賢,賢個屁!

  學宮。

  皇孫們也都知曉了此事,只是上午功課緊,一直到湊在一起吃午飯的時候,八個堂兄弟才聊起此事來。

  「恭喜大伯父冊封太子。」衡哥兒最先向大郎、三郎、六郎賀喜道。

  三郎咧嘴笑,六郎也露出些得意的意思。

  十五歲的大郎在桌子下面輕輕踢了三郎一腳,笑容溫和回應衡哥兒:「都是自家兄弟,五弟客氣了。」

  二郎無聲地朝衡哥兒做嘴型——馬屁精。

  衡哥兒只看到二郎剛剛吃完肉沾到的一嘴油光,默默別開眼。

  大郎自然也注意到了二郎的小動作,笑道:「好了,都吃飯吧。」

  歇晌的時候,八個兄弟還是躺在一個大通鋪上。

  自家兄弟挨在一起,最左邊是大郎、三郎、六郎,跟著是二郎、四郎,再是衡哥兒、循哥兒,以及八郎。

  右邊傳來八郎均勻的呼吸,循哥兒悄悄睜開眼睛,朝左邊看去。

  衡哥兒朝弟弟側躺著,幾乎弟弟剛看過來,衡哥兒就睜開了眼睛。

  兄弟倆默默對視,衡哥兒示意弟弟睡覺。

  循哥兒就乖乖睡著了。

  衡哥兒看著弟弟長長的睫毛,心裡有一點不是滋味兒。

  他不是嫉妒大郎他們,也沒有覺得大伯父不該做太子,衡哥兒只是心疼自己的父王。

  他的父王戰功赫赫,跟著皇祖父打過金國,也一路打到了金陵。

  衡哥兒跟著父王一起洗過澡,他親手摸過父王身上的幾處傷口。

  父王不但能帶兵打仗,還能查案破案,還會畫出那麼好的畫,文武雙全。

  除了不是嫡子,父王哪裡不比大伯父強?

  衡哥兒不舒服,可他知道,他不能讓任何人察覺他的情緒。

  兩三刻鐘過去,八兄弟陸續醒來。

  衡哥兒起得早,去淨房解手,裡面有兩個恭桶,六郎佔了一個。

  衡哥兒剛要用另一個,三郎提著褲帶吸著氣跑了過來。

  衡哥兒主動將位置讓給三郎。

  三郎嘩啦啦地放水去了,衡哥兒走開幾步等著,這時,大郎也進來了。

  注意到三郎與衡哥兒的位置,大郎無奈地朝衡哥兒笑笑:「明明你是弟弟,反而更像個哥哥。」

  衡哥兒笑。

  他本來就是哥哥,是家裡一雙弟弟妹妹的哥哥。

  .

  散學後,八兄弟一起出宮,分別上了自家王府的馬車。

  循哥兒已經忘了封太子的事,那畢竟是長輩們要關心的,他此刻更在意的反而是傍晚要被父王檢查背書。

  循哥兒就乖乖地拿著書,看一會兒背一會兒,像以前一樣。

  衡哥兒看看弟弟,想起練武課上倆倆過招時,四郎不敢往重了摔六郎,對循哥兒卻毫無顧忌,幸好四郎體弱,循哥兒又長得壯,並沒怎麼吃到暗虧。至於他,四郎早不是他的對手了。

  「大哥,你怎麼不背?」循哥兒忽然看過來,「你又都會背了嗎?」

  哥哥好厲害,白天剛學的文章,哥哥也沒有耽誤吃飯休息,總是能輕輕鬆鬆地背好,不像他,要多背很多次。

  衡哥兒笑了,摸摸弟弟的頭:「背吧,我也背。」

  說著,他取出自己的書。

  兄弟倆回到王府,殷蕙已經給兒子們準備好了生津開胃的糕點,這會兒吃了既能墊墊肚子,又不至於影響晚飯。

  循哥兒吃好東西,就去書房做功課了。

  「娘,妹妹呢?」衡哥兒留在母親身邊,好奇問,以前他們回來,妹妹總會纏過來。

  殷蕙解釋道:「今天妹妹迷上了捉迷藏,一直在花園跑來跑去,跑累了睡得也香,到現在都沒醒。」

  衡哥兒明白了,再看眼母親。

  殷蕙:「出了什麼事嗎?」

  衡哥兒示意金盞、銀盞退下。

  兩個丫鬟笑著告退。

  衡哥兒這才低聲道:「皇祖父今早剛封了大伯父為太子,娘可聽說了?」

  殷蕙看著兒子鄭重的小臉,笑著道:「聽說了,儲君乃一國根基,儲君立則王朝穩固,這是大喜事呢。」

  衡哥兒看著母親明媚的笑臉,再想想母親話中的道理,不禁為自己的那些念頭感到慚愧。

  一己私心又哪裡有江山穩定重要?

  除非被逼到皇祖父那般不得不起事的境地,否則帝位傳承就要遵循祖制,不遵,便會生亂。

  父王與母親肯定都是這麼想的。

  衡哥兒的心靜了下來,也去書房陪弟弟做功課了。

  兒子走了,殷蕙才摸了摸胸口,那裡心撲通撲通跳得很快。

  她的衡哥兒真是了不得,才十歲竟然開始把朝廷大事放心上了,用那種語氣提及今日的立儲,難不成衡哥兒還想讓自己的父王做儲君?

  這事可太大了,不小心表現出來,徐皇后、太子知道了怎麼想,公爹知道了又怎麼想?

  殷蕙提前去了前面。

  以前她並不會刻意來等魏曕回府,所以,傍晚魏曕回來,看到她從廳堂裡迎了出來,如此反常,便猜測她是不是被立太子的消息擾得心神不寧。

  有所欲,才會在花落旁家時亂了心神。

  魏曕用目光示意妻子有話進了內室再說。

  殷蕙就跟著他去了內室。

  魏曕站在洗漱架前洗手擦臉,殷蕙從衣櫃裡取出一件常服,服侍他更衣的時候,才低聲提起衡哥兒的異樣。

  「這麼大的事,我覺得還是要你跟他好好談談。」

  畢竟,衡哥兒就是不甘,也是替父王不甘。

  魏曕聽她說完,心跳也是亂了幾下,兩個孩子天天去宮裡,隨時可能會遇見父皇,真被看出什麼,事情就大了。

  「知道了,飯後我會跟他說。」

  殷蕙觀察他的神色,又有點替兒子擔心,拉起他的手道:「衡哥兒還小,而且我那麼說完他好像也就不在意了,你別嚇到他。」

  魏曕就在她臉上看到了熟悉的忐忑。

  剛成親的時候,她忐忑是因為怕他發脾氣,現在則是怕他朝孩子發脾氣。

  在她眼裡,他就那麼易怒?

  「我有分寸。」魏曕將她拉到懷裡,習慣地去捏她軟軟的耳垂。

  殷蕙就放鬆下來。

  魏曕卻忽然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問:「你可會不甘?」

  殷蕙的心登時跳得比面對衡哥兒時更快。

  這並不是一個好回答的問題,牽扯的太大了,偏偏魏曕的眼睛如同一雙深譚,絲毫情緒也不洩露。

  念頭飛轉,殷蕙搖搖頭。

  魏曕的眼依然平靜無波:「為何?」

  殷蕙抱住他,臉貼上他的胸口:「能嫁給你,你又如此待我,我已經心滿意足。」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誇他總是沒錯。

  魏曕笑了,又捏了捏她的耳垂:「如此就好。」

  夫妻倆去了廳堂,孩子們也都過來了。

  飯後,魏曕若無其事地檢查衡哥兒、循哥兒的功課,然後挑了衡哥兒一個錯,叫衡哥兒隨他去書房。

  循哥兒一臉擔心地看著哥哥。

  殷蕙笑道:「別怕,父王不會懲罰大哥的,有娘在呢。」

  循哥兒這才與妹妹先回去了。

  也沒有過太久,衡哥兒從書房走了出來,神色輕鬆,還朝一直守在這邊的母親笑了笑。

  殷蕙太好奇了,躺到床上後,讓魏曕給她講講父子倆究竟說了什麼。

  魏曕簡單道:「跟你那番道理差不多,他自己想明白了,我便沒有多說,只交待他謹言慎行。」

  其實他還問了兒子為何會不舒服。

  兒子就把他誇了一通,所有的不舒服,都是替父王委屈。

  妻子的馬屁有刻意討好的成分,兒子可沒有。

  魏曕便心情很好。

  剩下的,隨機應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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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魏陽的太子冊封大典定在十月上旬,在這之前,他與徐清婉等家眷已經搬入了東宮。

  金陵的幾座王府遠遠沒有燕王府那般氣勢恢宏,而東宮因為位於宮中,地方比宮外的親王府又小了不少。

  孟姨娘因為生育了兩位皇孫,分到一座獨立的小院,還封了太子嬪,在東宮的地位僅次於太子妃與兩位側妃。

  魏陽成了太子,孟姨娘當然高興,只是自打搬進東宮,半個多月了,魏陽還沒有踏足她的院子。

  孟姨娘盼啊盼,終於在冊封大典的前兩天,盼到了魏陽。

  見了面,孟姨娘便用那種幽怨的眼神巴巴地看著魏陽。

  很不合規矩,但魏陽身邊的女人幾乎個個都恪守規矩禮儀,反而顯得孟姨娘這份嬌蠻新鮮有趣。

  「太忙了,不光你這邊,別的院子我也沒去。」魏陽將孟姨娘拉到內室,抱到懷裡邊親邊哄道。

  孟姨娘哼了哼。

  白側妃懷孕七個月,葉側妃也懷了三個月了,魏陽自然不會在那兩邊過夜,這些晚上不是自己睡,就是與徐清婉在一起。

  孟姨娘沒怎麼吃味,徐清婉那般容貌性情,在寵愛上無法與她爭。

  魏陽初封太子,反而越要謹慎行事,但那是在外面,其實他心裡很高興,很想放縱。

  孟姨娘就是他放縱的最好方式,這一晚兩人翻來覆去地抱在一起,次日早上,魏陽差點沒起來。

  趁還有點時間,孟姨娘連忙幫魏陽按揉一番。

  魏陽舒舒服服地趴著,偶爾哼兩聲,孟姨娘看著他腰間重新堆積起來的一圈贅肉,在心裡嘆了口氣。

  她還是更喜歡剛巡河回來的魏陽,因為盡心當差四處奔波鍛煉出了一具強壯的身體,可隨著魏陽回京,又開始只做文差,魏陽曾經失去的贅肉也慢慢養回來了,偏偏他又是一家之主,哪個女人也不敢對他的身體妄加置評,只能魏陽變成什麼樣,她們都依然當他玉樹臨風。

  妻妾們總是捧著他,臣子們更不會議論一位王爺身材如何,魏陽也就沒在意,該吃吃該喝喝。

  畢竟他只是微胖,有幾個文官到了中年不發福的。

  等腰沒那麼虛了,魏陽穿戴整齊,又變成了溫潤儒雅的太子殿下。

  到了冊封大典這日,除了文武百官要來觀禮,一眾皇親國戚也都拖家帶口地進了宮。

  衡哥兒、循哥兒都跟著魏曕,殷蕙只帶寧姐兒一個,很是輕鬆。

  紀纖纖也只帶了莊姐兒,楚王府的兩個側妃,一個生了十二郎正在做月子,一個估計這兩日就生了,便沒有進宮。

  福善那邊,八郎也跟著父王去了,九郎、寶姐兒還小,由乳母抱著,兩位側妃身量窈窕,並無孕相。

  王君芳那邊,乳母抱著小小的十一郎,今年剛進府的兩位側妃看起來也還沒有懷上。

  眾人在預先安排好的位置站著等待,過了不久,太子一家到了。

  殷蕙最先注意到了懷孕七月的白側妃,據說旁邊的葉側妃也有了身孕。

  各府側妃一多,孩子又一波波地生下來,殷蕙都快記不清後面新生兒的排行了,幸好大家也不再住在一起,一年到頭見不上幾面,就不必費心去記。

  紀纖纖的臉色不太好看。

  這麼多側妃,就魏昳能耐,是兄弟裡面最先讓側妃生下孩子的,兩個側妃都遙遙領先!

  不過,可能是魏昳那張曾經俊美無比的臉漸漸圓潤起來,紀纖纖除了在乎面子,並沒有那麼介意魏昳去睡誰了。

  魏陽、魏昳都開始發福,再看看魏曕、魏昡、魏暻,或清冷如山,或英姿挺拔,或潤如美玉,真是沒法比。

  紀纖纖的目光,又落到了文臣那邊的崔玉身上。

  瞧瞧,人家崔玉比魏陽還大一歲,今年都三十四了,身形仍似修竹,瞧著也就比同齡人年輕。

  無聊至極等著別人家丈夫冊封太子的時候,紀纖纖把周圍一圈的美男子都看了個遍,也算是賞心悅目了。

  只是,當魏陽、徐清婉在萬眾矚目當中並肩接受太子、太子妃的冊封時,紀纖纖還是嫉妒得紅了眼睛,太子冠一戴,魏陽那微胖的身形瞬間都超過了其他的美男子,成了此刻最耀眼的存在。

  紀纖纖酸溜溜地想,如果魏昳能封太子,就算魏昳胖成豬,她也愛他如初。

  .

  冊封大典結束,第二天楚王府另一位側妃,也就是魏昳的娘家表妹李氏生了,母女平安。

  早年在燕王府,因為大家離得近,哪怕別的院子裡添了庶子庶女,其他房的嫂子弟妹也都會過去賀喜。

  現在早不一樣了,只有王妃所出的嫡子嫡女才能有這種待遇,庶子庶女們,連周歲宴也只是自家王府裡熱鬧熱鬧。

  李氏生女,紀纖纖很高興,跑到蜀王府找殷蕙分享喜悅。

  殷蕙經常聽紀纖纖數落李側妃,說李側妃仗著與魏昳的表兄妹關係,敢與她叫板,還用一些下三濫的手段爭寵。如此性情,倘若一舉得男,肯定蹦跶得更厲害。

  要是福善在,大概會建議紀纖纖直接將人捆起來打一頓,殷蕙並不摻和,只是在紀纖纖生氣的時候跟著皺眉,再在紀纖纖高興的時候同樣笑出來,三言兩語表現出她與紀纖纖同仇敵愾,紀纖纖就很滿意了。歸根結底,她就是找人傾訴瑣事,論對付不安分的妾室,紀纖纖手段多著呢。

  「對了,最近好像都沒見過溫如月,她的病還沒好嗎?」

  聊著表哥表妹的特殊情分,紀纖纖忽然想到了溫如月,睨著殷蕙問道。

  殷蕙笑道:「早好了,只是她喜靜,不怎麼愛出門。」

  紀纖纖好奇道:「她到底什麼打算,以後還嫁不嫁了?」

  曾經紀纖纖懷疑溫如月會賴在蜀王府,可是順妃收了她做養女,溫如月與魏曕之間就徹底沒了可能。

  殷蕙嘆道:「那要看她何時能解開心結。」

  紀纖纖撇撇嘴,解開心結又怎麼樣,溫如月就是封了縣主,那樣的年紀,也嫁不進多高的門第。

  連紀纖纖都惦記著溫如月,順妃自然也忘不了。

  月底魏曕、殷蕙帶著孩子們去咸福宮請安,順妃就悄悄跟兒媳婦打聽,侄女那邊可有什麼進展。

  殷蕙如實相告。

  魏曕將黃嬤嬤送去縣主府的時候,說了三個月後再去看溫如月,他就真是這麼計劃的,不會提前一日,只交待殷蕙每個月派人去縣主府走動兩趟,保持兩邊正常來往的表象。

  「娘別擔心,再過半個月就滿仨月了,有什麼消息我馬上知會您。」殷蕙安慰婆婆道。

  順妃一臉苦笑,只盼著侄女懂點事,別再想著做什麼爵爺夫人。

  順妃出身小戶人家,即便如今進宮做了娘娘,她也從未把自己當人上人。

  不愁吃不愁穿,手裡攢下一筆銀子,自己身體康健,兒孫也無病無災,這日子就夠好了。

  .

  待到冬月中旬,殷蕙挑著魏曕心情還算不錯的時候,提了去探望溫如月一事。

  魏曕並沒有忘了自己的表妹,殷蕙一提,他便道:「二十那日上午,你我一起去看看。」

  殷蕙:「帶寧寧嗎?」

  魏曕:「不帶。」

  萬一表妹哭鬧,怕會嚇到女兒。

  寧姐兒也很好說話,父王娘親出門了,家裡還有兩位哥哥,哥哥們平時早出晚歸,寧姐兒最盼望哥哥們放假的日子了。

  衡哥兒越來越穩重,有他照看弟弟妹妹,殷蕙很放心,跟著魏曕上了馬車。

  這還沒見到溫如月,魏曕的眉心先多了一絲淺淺的折痕。

  殷蕙笑道:「好歹是自家表妹,你臉色好看點,別把人嚇壞了。」

  魏曕朝她看來。

  殷蕙就抓起他的手,讓他自己感受眉心的位置。

  魏曕看著她翹起的嘴角,看她清澈明亮的眼睛,至少,她已經不會再誤會他對表妹有私情。

  心情忽然就好了,魏曕將人摟到懷裡。

  殷蕙靠在他臂彎,調整調整位置,免得弄亂發髻。

  魏曕捏捏她的手,道:「若表妹像你剛嫁過來時那般膽小,根本也不會提出那種要求。」

  張口就要嫁爵爺,可見表妹並不怕他。

  殷蕙哼道:「能一樣嗎,表哥表妹的,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再凶也不會真的對她怎麼樣,表妹自然有恃無恐。妻子呢,隨便挑個錯就可以休掉,可不得小心翼翼的。」

  魏曕:「又胡說。」

  殷蕙就閉上嘴巴,見魏曕只是看著她,她就把眼睛也閉上了。

  魏曕看著她這副賭氣的樣子,想了想,對著她微微嘟起的嘴唇親了上去。

  殷蕙推他,他就壓得更緊。

  馬車輕輕顛簸,殷蕙也在他懷裡微微晃著,晃著晃著……

  時機不對,還是魏曕先將她放了下去。

  兩人各自整理衣裳,殷蕙還從一旁的櫥櫃裡拿出一面小鏡子,仔細檢查妝容。

  魏曕的臉突然出現在鏡子中。

  殷蕙扭過頭。

  魏曕就在她耳畔道:「夫妻一體。」

  表妹於他只是責任,只要表妹衣食無憂,他可以三個月甚至一輩子都不會去見。

  殷蕙不一樣,她是他的一部分,他去哪裡,都想帶著她一起。

  殷蕙看不見他的眼睛,只聽到了他的聲音。

  先是親她,再說什麼夫妻一體,大白天的,這人是在說葷話嗎?

  殷蕙就瞪了他一眼。

  魏曕看著她羞紅的臉,就知道她聽明白了。

  後半段路夫妻倆都規規矩矩地坐著,到了縣主府,魏曕又變成了那張冷臉。

  王爺王妃來了,黃嬤嬤跟著溫如月一起出來迎接。

  溫如月還是那麼清瘦,就是不知是她心情不好沒有口腹之欲,還是說刻意保持著纖瘦的儀態。

  再看她的神情,有那麼一瞬間,殷蕙彷佛看到了與蔣維幀在一起時的殷蓉。

  「表哥,表嫂。」溫如月恭敬地給二人行禮,喊表哥時,聲音竟微微發抖。

  經過這三個月,溫如月心中的不甘不滿,已經完全轉為了忐忑不安。

  她怕表哥像薛煥一樣,會一直這麼關著她。

  溫如月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她想嫁人,嫁一個肯對她好的人,她不再求丈夫的官階身份,只求有人對自己噓寒問暖。

  「表哥,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

  溫如月朝魏曕跪了下去,淚如雨下。

  這一次不是裝的,她是真的害怕。

  魏曕別開臉,殷蕙將溫如月扶了起來,溫如月靠在她懷裡,抽抽搭搭地向魏曕悔過了一番。

  等她的哭聲漸漸平復,魏曕看過來,承諾道:「表妹放心,我一定會替你挑一門好婚。」

  不是非要門第高才是好婚,表妹需要的,是一個願意憐惜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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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22 01:42: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八章

  溫如月最終能嫁什麼樣的人,這個只能由魏曕幫她挑選,殷蕙是表嫂,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

  更何況,殷蕙身邊往來的都是王妃、公主這種人物,她也沒有途徑去知悉適合溫如月的夫婿人選。

  她就這麼對魏曕說了,魏曕也沒有為難她,將媒人的活兒攬在了自己肩上。

  誰讓溫如月是他的表妹呢。

  去宮裡跟婆婆通了風聲,哄了婆婆放心,殷蕙回到王府,開始替自己的兩個大丫鬟金盞、銀盞打算。

  讓殷蕙說,二十五六歲的女子一點都不算「老姑娘」,尤其是對於大戶人家的女子而言,她們這些貴婦人就不用說了,就是金盞、銀盞這些大丫鬟,平時不用做什麼太繁重的力氣活,跟著主子吃好的穿好的,用的胭脂水粉也都不是俗物,那臉蛋養得光溜溜水嫩嫩,既有少女的嬌,又有少婦的豔。

  只是,兩個丫鬟到了這個年紀,也真的不好再耽誤下去了。

  通常這樣的大丫鬟,要麼配給府裡的管事,要麼配給外面的管事。

  蜀王府現在的內總管是魏曕身邊的安順兒,下人們都敬稱一聲「安公公」,外總管是公爹派過來的王府長史孫瀚,年近四旬,已經娶妻生子。

  這二人之下也有幾位管事,可能做到管事的,最年輕的也快三十了,業已成親,普通小廝,配不上金盞、銀盞。

  殷蕙單獨跟金盞、銀盞商量此事。

  她心裡是有個人選的:「長風在王爺身邊做事,如今也三十二了尚未娶妻,你們兩個都熟悉了,知根知底的,他的身份配你們也綽綽有餘,你們倆可有喜歡他的?有就告訴我,我去試探試探。」

  銀盞笑著看向金盞,金盞本來沒什麼,被她一看,刷地紅了臉,惱羞成怒地道:「你看我做什麼?」

  銀盞:「你與長風更熟啊,我跟他都沒怎麼說過話。」

  她性情安靜勝在穩重,金盞活潑擅長交際,前後院有什麼走動,王妃平時都派金盞去,包括王妃出行,也是常帶金盞。

  殷蕙聽她們兩個鬥嘴,也是看出來了,調侃金盞道:「都這時候了,就別害羞了,你給我一句準話,不然我真就不管你了,只幫銀盞挑人去。」

  金盞低著腦袋,不停地攥袖口。

  殷蕙明白了,對銀盞道:「我先撮合他們,晚點再輪到你。」

  銀盞也就紅了臉。

  夜裡殷蕙就對魏曕提了此事。

  上輩子那種夫妻關係,她斷不敢覬覦魏曕身邊的心腹,這輩子,早幾年她都讓魏曕去調查過崔玉是不是太監,這事又算什麼。

  魏曕想了想,道:「我問問長風的意思。」

  翌日早上,魏曕離開時,多看了一眼金盞,帶著幾分替長風相看未來妻子的意味。

  這也說明,他平時根本沒有仔細打量過自己妻子身邊的丫鬟究竟容貌如何。

  到了前院,長風已經在此候著了,等王爺走過來,他默默地跟在主子身後,保持三步左右的距離。

  魏曕忽然停下腳步,看著他問:「王妃有意將金盞許配給你,你可願意?」

  長風還以為主子有事吩咐,沒想到主子直接把他的婚姻大事拋了過來。

  素來沉穩的臉迅速轉紅,長風看眼主子,跪下去道:「屬下願意,還請王爺成全。」

  魏曕又有什麼不明白的,長風怕是早就看上金盞了,一直等著這一日。

  「起來吧。」

  長風強掩激動地站了起來。

  魏曕道:「那是王妃的人,你好好待她。」

  長風連連點頭。

  一個有情,一個有意,冬月底,殷蕙便在王府辦了幾張酒席,自家院裡熱鬧一番,將金盞嫁了長風。

  金盞這一嫁,改梳婦人頭,便成了殷蕙身邊的管事姑姑,不再伺候主子們起夜。

  銀盞仍在,繼續替殷蕙調教迎春、涼夏、靜秋、晴冬這四個預備大丫鬟。

  .

  金盞嫁了,銀盞的姻緣很快也就到了。

  臘月中旬,遠在平城的周叔派遣他的次子周柏年來給殷蕙送這一年的銀票、賬本以及新年節禮。

  那三年戰事期間,殷墉留了小部分家底與田地,把在外面的鋪子全都賣了,換取銀子支持軍用,後來封了濟昌伯,殷墉也沒有再經營鋪子的念頭,一心在家逗曾孫曾孫女,順便盼著殷閬讀書能讀個名堂出來。

  而殷蕙手裡的嫁妝產業,平城的部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分散在杭州、福州、蜀地、山西的四家染坊雖然被朝廷查封過,公爹一登基,染坊就又回到了殷蕙手裡,都是周叔父子在幫她料理。

  去年周叔來了一趟金陵,快六十歲的人,頭髮白了一大半,提前跟殷蕙打了招呼,他會把打理嫁妝的事轉交給兩個兒子。他的長子周松年穩重敦厚,就替殷蕙料理田產、收租的房產,次子周柏年從小就聰敏圓滑,經常跟他去杭州四地查驗染坊的經營狀況,錦繡樓與染坊這邊他便移交給小兒子。

  周叔向殷蕙保證,他這兩個兒子各有性情,對殷蕙的忠心卻是一樣的,他老了跑不動了,卻會繼續盯著兒子們,決不允許他們做不忠不義之事。

  殷蕙信得過周叔,也信任周叔的決定,周松年、周柏年她也見過,哪怕不夠熟悉,有周叔的教導、蜀王府的威望在,殷蕙並不擔心這兄弟倆敢對她陽奉陰違。

  聽說周柏年來了,殷蕙就帶著銀盞去了前院廳堂。

  周柏年是個土生土長的平城男人,身形高大,面容端正,一雙細長的眸子顯露出幾分精明內斂來。

  這容貌完全隨了周叔,所以殷蕙看他也覺得親近。

  周柏年先後將裝著銀票的匣子與賬本交給銀盞,再由銀盞轉交給殷蕙。

  殷蕙對周叔的記賬方式非常熟悉,簡單看過就知道這賬沒有什麼大問題,銀票數額也都對得上。

  她看賬本時,周柏年恭恭敬敬地低著頭,很守規矩。

  處理好正事,殷蕙笑著與他敘起舊來:「你父親母親身子可還好?」

  周柏年還是低著頭,笑道:「托王妃的福,他二老都很好,大哥那邊今年又添一子,二老都很高興。」

  殷蕙點點頭,周松年今年三十多歲了,算起來已有三個孩子。

  周叔還有個女兒,早已嫁人,周柏年是幺子……

  殷蕙細細端詳周柏年一番,問:「如果我沒記錯,你今年也二十五了吧?」

  與她同齡,所以很好記。

  周柏年:「正是。」

  殷蕙:「是不是也成親了?」

  周柏年搖搖頭,慚愧道:「尚未娶妻。」

  殷蕙:「這是為何?」

  周柏年簡單解釋了一番。

  像他們這種給大戶人家做管事的門庭,二十歲左右成親都算早的。前幾年周叔剛要張羅小兒子的婚事時,正趕上先帝駕崩皇太孫登基削藩,百姓們都覺得燕王府恐怕要完了,與燕王府結親的殷家更難以長久,又有誰還敢把女兒嫁給替殷家做事的管事家裡?

  跟著就是三年戰事,勝負未分,仍然沒有人敢嫁周柏年。

  終於,永平帝登基了,周家跟著蜀王府水漲船高,媒婆恨不得踩爛周家的門檻,周柏年卻看不上這種趨炎附勢的人家,再加上他要協助父親重新把四家染坊經營起來,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在杭州四地奔波,也沒有時間成婚。

  殷蕙越聽越滿意,意味深長地看向銀盞。

  銀盞秀美的臉爬上紅暈,知曉主子的心思,她便也抓緊時間,將周柏年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遍。

  銀盞在那邊觀察著,殷蕙繼續問周柏年的一些私事,譬如他平時有什麼喜好,可有心儀的女子等等。

  周柏年一一回答。

  「說了這麼多,先喝口茶吧。」殷蕙朝銀盞遞個眼色。

  銀盞只好倒碗茶,送到周柏年面前。

  周柏年接茶的時候,目光與銀盞碰上了,見銀盞羞紅了臉,再聯想王妃那番問話,周柏年馬上反應過來,微微曬黑的臉上也發起熱來。

  殷蕙就讓銀盞先下去,直接與周柏年挑明了此事,該誇銀盞的也誇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總要兩個人都了解對方,雙方都滿意才行。

  金盞俏麗,銀盞則是柔靜美人,跟了殷蕙這麼多年,氣度遠超尋常的官家小姐。

  非要說,銀盞唯一的缺點,就是年紀大了,與周柏年同歲。

  周柏年毫無嫌棄之意,只覺得受寵若驚,跪下直謝恩。

  殷蕙卻很是不捨。

  金盞算是留在了蜀王府,銀盞則要跟著周柏年嫁到外面,嫁到平城。

  可周柏年是殷蕙現在能找到的最適合銀盞的,方方面面都不委屈銀盞。

  罷了,公爹既然要遷都,早晚有一日,她也會回到平城去,到時候銀盞就可以經常去她身邊請安了。

  又與隨周柏年同行的小廝仔細詢問過周柏年的品行,確定銀盞也願意嫁,殷蕙就做主訂下了這門婚事。

  金盞的嫁妝,殷蕙給的銀票。

  銀盞的嫁妝,殷蕙將平城的一棟小宅子送了銀盞,讓銀盞先跟著周柏年回平城,到了那邊,再讓周家風風光光地將銀盞娶過去。這般安排,銀盞也有時間熟悉周柏年的為人,萬一到了平城打聽出周柏年有什麼不妥之處,銀盞還可以回來,拒了這門婚事。

  聽著殷蕙一句接一句的交待,銀盞哭成了淚人。

  金盞也在旁邊抹眼淚。

  殷蕙笑道:「好了好了,嫁人是喜事,弄得好像我要害你似的。」

  她說得容易,等銀盞真的跟著周柏年啟程這日,看著頻頻對著窗外走神的金盞,殷蕙也偷偷掉了一次淚,夜裡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無論哪輩子,到目前為止,金盞、銀盞都是陪伴她時間最長的人,處處護著她,事事為她著想。

  不知她第幾次翻身後,魏曕忽然來到她的被窩,將人摟進懷中:「一個銀盞你便這樣,將來寧寧出嫁,你要如何?」

  丫鬟而已,以前他要去戰場、要去外地當差,也沒見她這般輾轉反側。

  殷蕙嘟噥道:「寧寧才四歲,早著呢。」

  魏曕心想,早嗎,上一個十年已經過去了,下個十年又能有多長,過得時候覺得慢,回憶起來,只覺得時光似水。

  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相繼成了親、生了子。

  曾經搖搖晃晃走路的兒女,一年比一年大。

  父母也在一年一年地變老。

  輕輕拍著她的肩,魏曕的心思忽然飛遠了。

  父皇今年五十二,再過十年,父皇竟也六十二了。

  皇祖父已算高壽的帝王,活到了六十四,父皇……

  魏曕搖搖頭,不願再去想這個問題。

  他希望父皇長命百歲,希望永遠也不會有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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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整整一個月,殷蕙都在操持兩個大丫鬟的婚事,無意中也提醒著魏曕,他還有一個盼嫁的表妹。

  無論是溫如月的年齡還是她現在的情緒狀態,婚事都不能再耽擱了。

  進京之後,魏曕幾乎一直在刑部當差,現在替表妹挑選夫婿,魏曕也就從熟悉的刑部官員們當中挑了起來。

  考慮到品行、家世、性情,魏曕很快有了兩個人選。

  一個是刑部湖廣清吏司主事沈宏,正六品官員,今年二十八歲。此人出身寒門,二十歲就中了進士,只是時運不濟,沒等他從翰林院栽培出來,先是喪父再是喪母,這一守喪就耽誤了六年,正趕上永平帝登基撤了魏昂朝的一批官員,沈宏這種沒有根基的寒門進士才能迅速復用,去年年初還是七品官,因為有真才實學破了一樁冤假錯案,今年就升了六品主事。

  另一個是刑部照磨所的照墨許文山,正八品官員,今年才二十三歲,是去年的三甲進士,而且是榜上最後一名。其人容貌還算清秀,但其他方而處處平庸,魏曕查過他的底細後,很是懷疑許文山能夠春闈中榜,完全得益於他是平城學子。去年春闈,平城城內有二十來個舉人赴京趕考,其中一大半在文章裡對父皇阿諛奉承,父皇看過之後將這批人臭罵了一頓,而剩下的平城考生中,許文山的答卷竟然還算出彩。

  許文山順利金榜題名,只是與各地才子比,他實在是平庸,參加殿試時,被父皇點了最後一名,人也送到了刑部做八品照墨。

  照墨主管文書、卷宗,本就沒什麼前程,再以許文山的才幹,這輩子也就如此了。

  但許文山是個知足常樂的人,待人十分真誠,對上峰對同僚對小吏的態度差不多,整天笑眯眯的,就連魏曕去查卷宗,別人敬畏他屏氣凝神不敢出聲,許文山卻從容不迫,魏曕要什麼卷宗,他也能及時地找到送過來。

  這兩個人選,魏曕欣賞沈宏的才幹,卻覺得許文山的性情更適合表妹。

  其他家世背景,倒是都適合表妹,沈家沒有公婆妯娌說閒言碎語的可能,許家父母遠在平城,又有長子奉養,不會跑到金陵來投奔住在官舍的兒子。

  確定了人選,接下來就是讓溫如月相看了。

  殷蕙提前接了溫如月來王府,兩人躲在次間,魏曕再找個理由將沈宏、許文山叫到王府。

  這二人容貌倒是相當,都很周正,只是沈宏嚴肅些,許文山自帶笑相。

  殷蕙本以為溫如月會挑更有前途的沈宏,沒想到溫如月偷偷看了一會兒,便對她道:「表嫂,我選許大人。」

  殷蕙好奇問:「能告訴我原因嗎?」

  溫如月不好意思般低下頭:「我覺得他更好看。」

  真正的原因,她已經看夠了薛煥或表哥的冷臉,不想再去而對一個嚴肅的人,許文山那樣就挺好的,她不會害怕。

  殷蕙將溫如月的決定告訴了魏曕。

  魏曕沒有多問原因,反倒覺得表妹總算聰明了一回,沒再只盯著官職大小。

  溫如月有了選擇,魏曕次日去刑部的時候,就直接去問許文山的意思。

  許文山一臉錯愕。

  魏曕道:「你若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不必有顧慮。」

  許文山撓撓頭,道:「王爺厚愛,下官榮幸之至,只是,我,我想先見見溫姑娘。」

  嫁過人、生過孩子,這都不是什麼大事,他一個堂姐也是守寡後再嫁的,關鍵是要合眼緣啊,如果溫姑娘無法令他動心,別說縣主了,就是公主,他也不願意娶。

  魏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許文山覺得王爺肯定生氣了,但他只是恭敬地站好,並沒有因此就妥協。

  過了片刻,魏曕道:「可以。」

  傍晚魏曕回府,將許文山的話告訴了殷蕙。

  殷蕙笑道:「沒看出來,這位許大人竟然如此膽大,連你的面子都敢駁。」

  她目光調侃,魏曕只是捏了捏她的手,問:「你說,如何讓他相看表妹?」

  才來過一次王府,再讓許文山過來,太過刻意。

  殷蕙:「這個簡單,過了十九你們就都放年假了,那就二十那日吧,我陪表妹去綢緞莊挑幾匹料子,你讓他去綢緞莊附近守著,蜀王府的馬車他總認得。」

  魏曕抿唇,看了她一眼。

  此時的殷蕙,披散著一頭順滑的長髮坐在床上,膚如凝脂明眸似水,微豐的面容讓她美得嬌豔華貴,風韻遠勝那些清瘦美人。

  什麼清瘦美人站在她而前,都會變成皓月附近的微星,黯淡無光。

  她陪表妹去,許文山的目光怕只會黏在她身上。

  「讓黃嬤嬤陪表妹去吧,你去了,表妹反而不自在。」魏曕將她拉下來,摟到懷裡道。

  殷蕙想想她與溫如月之間那疏離的關係,也就同意了。

  這可不是她做表嫂的不夠關心人,是魏曕這個表哥不讓她去的。

  魏曕將這個安排告訴許文山時,交待他,相看過後若是合了心意,直接托媒去縣主府提親就是,不合,只當此事沒有發生過。

  許文山恭敬地應了。

  許文山是臘月二十相看的溫如月,次日就托媒人去了縣主府。

  黃嬤嬤笑眯眯地來蜀王府報喜。

  殷蕙倒是沒覺得意外,溫如月不但貌美,還是那種柔弱動人最容易令男人起憐惜之心的美人,許文山一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讀書人,如何能不動心。

  .

  溫如月那邊的三媒六聘有殷蕙幫忙操持,魏曕終於得了閒,親自給衡哥兒挑了一匹溫馴的矮馬帶回王府。

  衡哥兒、循哥兒、寧姐兒都興奮地跑來看馬。

  這是一匹全身烏黑的矮馬,比常見的高頭大馬小了整整兩圈,專門用來給半大少年學騎用。

  「為什麼只給大哥,不給我跟二哥?」

  寧姐兒不高興了,父王偏心,沒有她的禮物。

  魏曕解釋道:「等你們十歲時,父王也會送你們一匹馬。」

  循哥兒乖乖地點頭,寧姐兒還在堅持:「我現在就想要。」

  魏曕面不改色:「這是規矩,誰也不能例外。」

  寧姐兒看看父王威嚴的臉,不說話了,仍然噘著嘴。

  衡哥兒對妹妹道:「這些馬都養在馬廄,寧寧想看馬了,哥哥陪你來看。」

  寧姐兒勉勉強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魏曕先教衡哥兒騎馬。

  衡哥兒個子高腿也長,其實騎高頭大馬也能踩到馬鐙,只是考慮到策馬的力道,不能冒險。

  這種矮馬就剛剛好,等衡哥兒漸漸熟練起來,魏曕就跨上他的白蹄烏,父子倆並肩慢行,再並肩慢跑。

  衡哥兒穩重,嚴格按照父王的教導循序漸進,不曾試著縱馬狂奔。

  寧姐兒早就嫌這邊枯燥,跑去找娘親玩了。

  循哥兒仍然看著。

  魏曕帶著衡哥兒又慢跑了一圈,重新來到循哥兒這邊,魏曕叫小兒子過來,然後將循哥兒提到了他的馬背上。

  剛剛長子初學,他不能分心,現在可以帶上小兒子一起了。

  循哥兒背靠父王的胸膛,雙手握住韁繩,再被父王的大手緊緊地包住,興奮得小臉通紅。

  他看向前邊,騎著矮馬的哥哥竟然比他矮了那麼多。

  衡哥兒兀自練得開心,直到父王宣布要回去了,衡哥兒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

  下馬時,衡哥兒走路的姿勢有些怪異。

  這就是年少力量不夠,再加上不習慣的緣故,大腿酸乏。

  循哥兒跑過去扶住哥哥。

  地上是小兄弟倆被夕陽拉長的影子。

  魏曕看在眼裡,想起自己剛學馬的時候,教他的是武師傅,扶他的是長風。

  可他的馬是父皇送的,他騎馬騎得好,父皇也笑得十分自豪。

  .

  年前這段時間,衡哥兒每天都要騎馬,早上騎半個時辰,下午騎半個時辰,就像小時候剛得了新玩具一樣,樂此不疲。

  循哥兒還不能學,但他喜歡去自家的練武場看哥哥騎馬。

  轉眼就到了除夕。

  一眾皇親國戚又聚到了宮中,今年桂王魏暻那邊添了嫡出的十一郎,楚王府添了一個庶子一個庶女,太子那邊也添了一個庶女,另有一位側妃待產,永平帝這一脈的子孫是越來越興旺了。

  這一年也算風調雨順,國運昌隆家裡太平,永平帝的心情就非常好。

  目光在兒孫們當中掃了一圈,永平帝忽然對衡哥兒道:「五郎,聽說你最近在學騎馬,學得怎麼樣了?」

  他這一問話,大殿之上就安靜下來,眾人都笑著看向衡哥兒。

  衡哥兒起身,朗聲答道:「稟皇祖父,我已經會跑了。」

  永平帝挑挑眉:「能騎射嗎?」

  衡哥兒頓了頓,坦然道:「還沒學,父王讓我先打好基礎。」

  永平帝點點頭,老三教得對。

  示意衡哥兒坐下,永平帝又看向衡哥兒前面的大郎、二郎、三郎、四郎,前面三個年齡大些,都學了,於是永平帝只問比衡哥兒年長一歲的四郎:「四郎學了嗎?」

  四郎還沒站起來,楚王魏昳就開始擦額頭的汗了。

  四郎瞧見父王的動作,答道:「稟皇祖父,父王想教我,我,我不敢學。」

  魏昳聽得一怔。

  他何時教過四郎,因為四郎瘦瘦弱弱的,到現在跟循哥兒個頭才差不多,他根本就沒想過騎馬的事。

  驚訝過後,魏昳也就明白過來,兒子是在替他開脫,這樣父皇就只會嫌棄四郎膽小,不會怪他失責。

  永平帝斜眼二兒子,對四郎道:「沒什麼不敢的,回去就練起來吧,明年皇祖父要巡視邊關,你們五個大的都隨朕去。」

  兒子們各有差事,一起留在京城,真出什麼亂子也能互相照應。

  孫子們從小在蜜罐中長大,該歷練起來了,年紀小,就先跟著他去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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