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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番外(五)
臘月初,燕王大敗金國的捷報傳到平城,城內立即一片喜氣洋洋。
邊關無憂,百姓們開始放心地籌備年貨。
殷蕙這邊,連著幾次出門都會遇上魏曕後,她就猜到這人派了心腹盯著她的動向,所以有一陣子都沒出門了。
等燕王回城的消息傳開,殷蕙覺得魏曕肯定要在燕王面前當乖兒子,不敢隨便出門,這日殷蕙才換上一身男裝,悄悄從殷家後門離開,帶上金盞與八個護衛出發了。
過年前後,東山寺附近會舉行一場持續近月的廟會,各路商販在此匯集,所賣的東西也五花八門,十分熱鬧。
今日殷蕙就想去逛廟會。
馬車駛出城門不遠,殷蕙照舊下車,縱馬快跑起來。
冬日的風吹得一些百姓縮脖子縮手的,殷蕙呢,身上披著狐毛斗篷,手上戴著狐皮套子,只有一張小臉露在外面,雖然被凍得鼻尖發紅,可她喜歡這樣的自在,心裡可熱乎了。
一個人若心情好,挨凍挨餓也高興,倘若心情不好,那麼面對金山銀山也笑不出來。
跑著跑著,就在殷蕙放慢速度準備休息一會兒時,前面官路拐彎的地方,突然傳來啼聲陣陣。
光聽這些蹄聲,就知道那是一隊好馬。
殷蕙提前避讓到官道一側,同時摸了摸飛雪的脖子,示意它不用擔心。
他們一行人剛避好,對面的馬隊也露出了身影。
領頭那人,只穿了一件深色錦袍,身體健碩魁梧,面容俊朗而威嚴,看起來只有三旬左右的年紀。
換個人可能認不得對方,殷蕙認得,那正是她上輩子的公爹燕王!
燕王之後也全都是熟面孔,魏陽、魏昳、魏曕、魏昡,魏暻太小沒來,其他的都是侍衛。
這一瞬間,殷蕙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擇日不如撞日,她怎麼這麼能撞!
雖然殷蕙很想鑽地縫,又哪裡有那麼大的地縫給她鑽,只好趁彼此還隔著一些距離迅速下馬,整個人都躲到馬後面。
燕王才打了勝仗,心情好,清晨就帶著兒子們出來跑馬了,這會兒正要回府。
剛剛拐彎時他就看見前面有一行人,為首的似乎是個身體單薄的少年郎,因為少年郎躲得快,燕王沒有看清對方的容貌,倒是整整齊齊站在路邊的八個護衛,吸引了燕王的主意。
這次與金國交戰,他的兩個護衛所損失了幾千精兵,年後就要招兵的。
燕王看這八人就很不錯,那身高體型,隨便哪個放進他的護衛所都是個人物。
惜才的燕王都跑過去一段距離了,又調轉馬頭折了回來。
於是,殷蕙剛放下的心也重新提了起來,借著馬蹄聲的掩飾,她低聲對八個護衛道:「那是貴人,不可輕舉妄動。」
她怕護衛們不認得燕王,以為這父子幾個是來找茬的,冒然動手。
八護衛聽了,頓時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任人挑釁的模樣。
燕王勒馬,視線在八人身上掃過,笑著問:「八位壯士可願為本王效力?」
八護衛:……原來貴人竟然是燕王!在燕地這地方,只有燕王才能自稱本王啊!
八護衛敢拒絕燕王嗎?
怕是不敢的,可他們的賣身契都還在殷家,也不能一口答應。
這八人齊齊看向殷蕙。
殷蕙仍然躲在飛雪身後,可惜燕王等人坐在馬上,離得又近,還是能看到她幾欲紅透的臉,彷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青澀與穠豔交織。
這時候,沒人還會把她當少年郎。
燕王早過了輕易被美色打動的年紀,瞥了女扮男裝的小美人一眼,繼續打量那八護衛。
魏陽、魏昳、魏昡都不動聲色地偷看殷蕙,至於魏曕,目光就沒有從殷蕙臉上移開過。
他比所有人都先認出殷蕙,如果不是父王停了下來,魏曕也會找個藉口折返,單獨來見她。
殷蕙頂著那些意味不明的視線,硬著頭皮對八護衛道:「王爺看上你們是你們的福氣,還不快快謝恩。」
小姑娘長得美,聲音也清甜動聽,魏昳只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酥了。
魏曕注意到兄長的眼神,抿唇,策馬上前,擋住了魏昳。
魏昳朝他瞪眼睛,他看美人,父王都沒干涉,要老三多事?
魏曕不動如山。
殷蕙的八個護衛則一溜跪下,抱拳對燕王道:「願為王爺效力!」
燕王點點頭,再看眼殷蕙,道:「本王不會白要你的護衛,說說,你父親是誰,回頭本王必有重賞。」
平城富戶、官員不少,只要有錢,家裡養幾個強壯的護衛也不算什麼。
殷蕙不想報出家門,可這根本瞞不住,她不說,回頭燕王問問護衛們,也就知道了。
就在殷蕙準備開口的時候,魏曕突然替她回答道:「稟父王,她便是殷老太公的小孫女。」
魏陽、魏昳:……差點與老三訂親的那位殷家二小姐?
燕王聞言,再看看那恨不得躲到馬肚子裡的小姑娘,忽地放聲大笑。
殷蕙不懂燕王在笑什麼!她拒絕了燕王府的提親,燕王不該生氣嗎?
魏曕則在父王的笑聲裡微微紅了臉。
燕王笑夠了,再次看向殷蕙。
他哪裡會為這點小事生氣,說起來,殷墉沒有攀炎附勢之心,他更高看殷家,還有殷蕙這個小姑娘,連兒子親自登門提親也敢拒絕,這脾氣也夠烈的。
燕王喜歡有脾氣的人,尤其是殷蕙雖然不想攀附王府,卻又很懂事,痛痛快快地將八個護衛讓給了他,可見這孩子心裡很知道分寸,並非真被殷墉驕縱得無法無天了。
先前老三說了要對這姑娘徐徐圖之,燕王其實是讚成的,殷家給了他兩百萬兩銀子,雖然說是捐吧,不需要回報,可燕王總覺得他還是欠了殷墉一份人情,他不喜歡欠別人,如果老三能把殷蕙娶進來,這人情就算扯平了。
「你這丫頭,是要去逛廟會嗎?」
燕王用長輩的口吻問,看起來居然還有幾分慈眉善目。
殷蕙局促地點點頭。
上輩子燕王給她做了十來年的公爹,導致殷蕙面對燕王,還是不自覺地把自己擺在了兒媳的位置。
燕王瞥眼老三,道:「這八個護衛本王帶走了,又不好讓你只帶一個丫鬟去逛,這樣,本王派個兒子保護你,如何?」
沒等殷蕙回答,魏曕跳下馬,垂眸應道:「兒子遵命。」
魏陽、魏昳都明白是怎麼回事,既然父王還想收殷蕙做兒媳,他們做兄長的,都規規矩矩地收回了視線。
魏昡今年才十三,還不知道三哥差點與殷蕙訂親,此時疑惑地問魏曕:「父王還沒點人,三哥怎麼就應了?」
殷蕙聽了,低著頭暗暗咬牙。
魏曕沒有理會傻四弟。
燕王笑笑,策馬回城。
魏陽三兄弟立即跟上,殷家的八個護衛朝殷蕙拱拱手,也追隨燕王而去。
只有魏曕留了下來。
殷蕙瞪他一眼,也不管金盞與馬車車夫了,她翻身上馬,繼續朝廟會的方向走。
白蹄烏很快就追上了她。
「路上百姓多,你慢一些。」魏曕與她並駕齊驅,勸說道。
殷蕙心中鬱悶,卻不知道該氣他,還是氣自己千挑萬選挑了這麼個好日子出門。
本來就跑累了,沒多久殷蕙就慢下速度來,卻不想理會魏曕,偏頭看路邊的田地。
魏曕默默端詳她的側影,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她做男裝打扮。
「那封信,你可看了?」
這段路上沒有百姓,魏曕仍然低聲問道。
殷蕙冷聲道:「什麼信?男女授受不親,那匣子我直接丟進了火裡,不曾拆開。」
魏曕目光微變:「畫也燒了?」
殷蕙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魏曕眼中便浮起笑意:「你都沒看,怎知裡面有畫?」
殷蕙攥了攥韁繩,都怪記憶中的魏曕太正經了,她就沒防著被他套話。
魏曕注意到她的嘴唇有微微嘟了起來,是生氣的模樣。
東山一面,她是憤怒,眼中含淚,一句句質問讓他有話難言,今日卻不一樣,魏曕只覺得,這樣耍小脾氣的她很是可愛。
「你若真氣,信可以燒,畫留著,燒了不吉利。」
魏曕略微靠近她的馬道。
殷蕙歪著頭,便沒有察覺他的小動作,腦海裡則浮現出站在槐樹下的兩個她,畫得那麼好,她也捨不得燒。再說了,魏曕好歹也是個皇孫,將來更是位王爺,他的墨寶傳下去,怎麼也值個千八百兩銀子,白白燒了多不值,她可是商家小姐,會算賬。
魏曕是個話少的人,平時與人相處,幾乎都是別人想方設法引他說話,如今卻要變成他絞盡腦汁討好自己的小妻子。
沉默片刻,魏曕道:「看父王的態度,他並不介意我娶一位活潑好動的妻子。」
殷蕙面上發熱,嘴上卻道:「今日東山寺有廟會,想必不少閨秀出門游玩,應該都是活潑好動的,三爺盡管挑就是。」
魏曕把自己當三十歲的人,看她卻像看一個真正十四歲的小姑娘,語氣難免透出些無奈與縱容來:「你明知我對你的心意,又何必這麼說。」
上輩子好歹也是做母親的人了,竟然還這般小孩脾氣。
殷蕙哼道:「隨便你心裡怎麼想,我不想再嫁你,還請三爺莫再糾纏。」
魏曕看著她的側臉,問:「難道你還想嫁給別人?」
殷蕙沒想那麼多,她只是不想再進燕王府,只是當著魏曕的面,她便故意揀他最不愛聽的說:「當然,只要遇到合適的。」
魏曕的聲音沉了下來:「如何才算合適?」
殷蕙瞥他一眼,見魏曕不高興,她就高興了,認真思索一番道:「首先要門當戶對吧,免得他瞧不起我,見到我們家老爺子連聲『祖父』也不願意喊。其次是人要溫柔愛笑,免得他天天繃著一張臉,隨時都可能發作訓我一頓,叫人日日膽戰心驚。最好他再善解人意一些,能看出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免得哪天帶個小妾回來,還打著給我作伴的名義。」
這三條,真是條條都把魏曕諷刺了進去。
說完,殷蕙看向魏曕,非常好奇魏曕會不會惱羞成怒被她氣跑。
魏曕明明知道她在為這些事生氣,又哪裡會惱羞成怒。
他只是面露苦笑,低聲承諾道:「同樣的錯,我不會再犯第二次。」
激將法不管用,殷蕙哼了哼,目視前方道:「你要跟著,我攔不了你,不過你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壞了游興。」
說完,殷蕙一甩馬鞭,一下子衝出去老遠。
魏曕只好保持一定距離遠遠地跟著她。
東山寺下有專門替人看守車馬的地方,殷蕙寄存好馬,這就朝廟會集市去了,回頭看看,就見魏曕跟在丈遠之外,不算遠,但如果她不特意去找他,中間人頭攢動,她也不用擔心兩人打上照面。
算上上輩子,殷蕙已經有十來年沒逛過廟會了,所以今日的興致格外高。
停在一個套圈攤前,殷蕙一口氣買了二十個圈,然後嗖嗖地丟起圈來。
太久沒玩,她的準頭奇差無比,還剩兩個圈的時候,魏曕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我替你投。」
殷蕙不想讓他幫忙,魏曕卻先一步將她手裡的圈搶了過去,看似隨意的連扔兩下,分別投中一隻小銀豬、一隻緞面香囊。
投好了,魏曕去看殷蕙,卻見她彷佛不再稀罕那兩樣物件似的,扭頭走了。
攤主早就看出兩人非富即貴,想著一個賭氣走了另一個肯定會追上去,便宜他一次,沒想到魏曕竟冷冷地站在原地。
攤主只好飛快撿起兩個物件交給魏曕。
魏曕收好東西,再去追殷蕙。
殷蕙停在了一個賣烤肉串的攤鋪前,魏曕不是信誓旦旦非她不娶嗎,今日她就把名門閨秀不會做的事情都做一遍,看他能不能忍。
排好隊伍,點了十根羊肉串,殷蕙便一邊吃著羊肉串,一邊繼續逛。
前面有個表演雜耍的攤子,游客們圍了大半圈,看一個光著膀子的壯漢口中噴火。
殷蕙擠了進去。
幾乎她剛站穩,身後就貼了個人。
殷蕙皺眉,回頭一看,是魏曕。
她往旁邊挪,魏曕竟然直接握住她的雙肩,將她定在了他的正前方。
殷蕙明白,魏曕是怕周圍有人佔她的便宜,看熱鬧要緊,她就不管他了。
噴火的壯漢舉著火把朝他們這邊走來,古銅色的胸膛一覽無餘。
殷蕙再去看魏曕,這家伙薄唇抿得緊緊。
殷蕙笑道:「這人如此強壯,你要不要帶回去引薦給……伯父?」
魏曕看看她促狹的笑臉,再看看那噴火的壯漢,想的是三十歲的他也很健碩,只是如今還是十九歲的身體,個子高,魁梧卻不足。
看客裡不乏一些中年婦人,一個個全盯著噴火壯漢的肩膀,那眼神與二哥欣賞歌姬時差不多。
魏曕再去看殷蕙,見她其實是在欣賞那洶洶的火焰,這才沒有拉她出去。
看夠了雜耍,離開這邊時,殷蕙甩開魏曕的手,往前快跑幾步,重新拉開兩人的距離。
魏曕的眼裡只有她。
另一邊,與郭家四兄妹一塊兒出來逛廟會的魏楹卻發現了自家三哥,笑著穿過人群湊了過來:「三哥,你不是跟父王去跑馬了嗎,怎麼也來逛廟會了?」
魏楹一邊說,一邊期待地四處張望,還以為父王與另外三個哥哥也來了。
也不怪她誤會,畢竟,以她對三哥的了解,怎麼看都不像會自己跑出來逛廟會的人,整個燕王府,誰都能做出這種事,唯獨三哥不會。
魏曕不得已應酬這個三妹。
上輩子三妹很苦,所以魏曕對三妹更有耐心,換成二妹魏杉,他可能點個頭就走開了。
誰料,就在魏曕用兩句話解釋清楚之後,一抬頭,卻見殷蕙身邊多了兩道挺拔的身影,還都是認識的,一個是郭家二公子郭遠,一個是郭家三公子郭進。
郭家大公子郭遼與妹妹郭素英都跟著魏楹站在魏曕身邊。
順著魏曕的視線,郭素英也瞧見自家兄長們做了什麼好事,她一邊覺得哥哥們沒有出息,一邊又驚訝地道:「那是殷家二小姐吧?中秋夜的時候我們就見過她,看來二哥三哥對殷小姐也念念不忘呢。」
說著,郭素英揶揄地看向大哥郭遼,她記得,那晚三個哥哥都被殷家二小姐勾了魂。
魏楹剛要誇讚這位殷家二小姐的美貌,身旁的三哥竟然沉著臉朝前走去。
殷蕙這會兒正站在一個算命攤子前,看白鬍子道士給一個婦人算命。
郭遠、郭進湊到她身邊,一個告訴她這些算命的都是騙人的,一個熱情地打聽她想算什麼,弄得白鬍子老頭生氣也不是,笑也笑不出來。
殷蕙經常會被少年子弟搭訕,不過,她覺得這兩人雖然熱情,卻並無輕佻之意,瞧著還算順眼。
殷蕙就繼續聽白鬍子老頭講那婦人的命理,心不在焉地回應二人。
忽然,站在她右側的少年郎意外地喚了聲「三爺」。
殷蕙偏頭,看到了魏曕,以及魏曕身後的一男兩女。
殷蕙上輩子沒見過郭家三兄弟,可她認得魏楹、郭素英,魏楹是她的小姑子,郭素英則去燕王府參加過花會吃過酒席。
「殷姐姐,我的哥哥們是不是比青蛙還吵?」郭素英毫不客氣地調侃自家兄長。
郭遠彈她的腦頂:「說誰青蛙呢?」
魏楹一邊笑盈盈地瞧著殷蕙,一邊等著表妹為她引薦,沒曾想郭素英還沒開口,魏曕忽然走到殷蕙身邊,先替殷蕙介紹起他們幾個表兄妹。
這樣子,一看就是魏曕認識殷蕙啊!
魏楹與郭家四兄妹都愣住了。
魏曕介紹完他們,卻沒再反過來介紹殷蕙,他只是握住殷蕙的手腕,朝魏楹道:「你們逛,我們先走了。」
說完,他手上微微用力,拉著同樣呆愣住的殷蕙轉身往前走去。
郭遼最先反應過來,搖頭失笑,那麼美的姑娘,不曾想已經被三爺定下了。
郭進還在叫喚:「什麼意思,三爺這是什麼意思?」
魏楹笑出來,對他道:「什麼意思,就是那是我未來三嫂的意思,你們就不要再惦記啦!」
換成二哥,可能只是一時風流陪外面的女子隨便逛逛,三哥這般行事,那一定是認真的。
.
殷蕙本以為離開魏楹等人的視線後魏曕就會鬆開她,沒想到這家伙不但沒有鬆開,還直接從攥著她的手腕改成握著她的手來。
「放開!」殷蕙低聲叱道。
魏曕看看她凶巴巴的眼睛,終於鬆開了。
殷蕙瞪他道:「你剛剛那麼做,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魏曕:「郭家兄妹皆不是嘴碎之人。」
殷蕙:「就算他們不會說出去,心裡肯定也覺得我與你不清不楚了,你我沒成親沒定親,私下約見,成何體統?」
魏曕只是看著她:「不體統的是我,他們若要嘲笑,也只會笑我糾纏於你。」
畢竟,她一直都沒給他好臉色,三妹與郭家四兄妹看得清清楚楚。
對上魏曕那張坦然自嘲的俊臉,殷蕙偏開了頭。
其實她並沒有多生氣,只是心裡亂糟糟的。
自從今早遇見魏曕,又被燕王刻意撮合,殷蕙的心就開始亂了。
還怨魏曕嗎?
曾經怨過,也該怨他,直到看過魏曕一條條回憶她生病的那些字句,直到確定魏曕對溫如月真的沒有任何私情,殷蕙的怨就漸漸消了。
她只是不確定,到底還要不要嫁給魏曕。
距離他封蜀王還有十來年,這期間,他也要聽燕王的,也要守燕王府的規矩,真的能做到時常陪她回娘家嗎?
手裡還攥著五根羊肉串,殷蕙卻一點胃口都沒有了,扔了怪浪費的,她心煩意亂地遞給魏曕。
魏曕接了過來。
殷蕙繼續往山上走。
魏曕默默地跟著。
上山路上有各種農民小販,有賣甜水的,有賣紅薯乾的,還有賣小兔子小雞崽兒的。
殷蕙渴了,身上卻沒有帶水。
她停在賣甜水的小攤前,那甜水也不知道是怎麼配成的。
殷蕙就只買了一碗茶水,背對行人的方向一口氣喝得乾乾淨淨。
魏曕則將因為變冷而散發著腥氣的羊肉串送給了攤主身邊的孩子。
殷蕙去東山寺裡逛了一圈,魏曕不再出現在她的視野內,但她知道,他一直跟在她身後。
走累了,殷蕙隨便坐在了一塊兒山石上。
魏曕在她旁邊坐下,什麼也不說,就那麼默默地看著她,威嚴慣了的人,這會兒卻似乎有點怕殷蕙發作的樣子。
殷蕙又瞪了他一眼,既然要哄她回心轉意,就是這種哄法?
魏曕垂眸,頓了頓,從袖袋裡取出套圈得來的小銀豬與粉色緞面繡雙蝶撲花的香囊。
殷蕙接了,將香囊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再把小銀豬塞進去,剛剛合適。
魏曕看看她,再看看她手裡的香囊,目光忽然溫柔起來:「我記得,每年端午,你都會繡三個香囊。」
殷蕙低著頭,視線因淚水變得模糊。
三個香囊,兩個給他們夫妻倆,另一個給衡哥兒。
她沒有刻意忍著,眼淚滴下來,正好砸在香囊上。
魏曕見了,握住她的手,看著她打濕的睫毛道:「我知道你最捨不得衡哥兒,靠衡哥兒我也能說服你回心轉意,可我不希望你是為了衡哥兒才嫁過來,我希望你,是為了我。」
就像他要娶她,也不是為了衡哥兒,只是因為他心裡的妻子,只她一個。
殷蕙拿荷包抵住眼睛,讓柔軟的緞面吸走那些眼淚,然後才諷刺道:「為你什麼?那張冷臉嗎?」
魏曕抿唇,看著她道:「我在你心裡,就沒有一點好?」
他真的有那麼差嗎?
殷蕙還想氣他,瞥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並沒有那麼差,光是不納妾,就比很多人強多了,只因為犯傻差點納妾氣了她一回。
魏曕就知道她心裡也是有他的,見四處無人,他將殷蕙攬到懷裡,低頭在她耳邊道:「這輩子我待你,不會比二哥待二嫂差,且絕不會納妾或通房。」
魏曕熟悉的夫妻只有家裡的兄嫂們,在他看來,二哥對二嫂便十分寵溺。
殷蕙也想起有一年過年,因為除夕守夜過後太冷,紀纖纖要魏昳背她回去,魏昳真就當著眾人的面背了。
那樣的體貼,哪個妻子不羨慕呢?
她捏了捏手裡的香囊,嘟噥道:「二哥會背二嫂,你也會背我嗎?」
這稱呼,其實已經暴露了她的心思。
魏曕沒忍住,唇蹭過她薄薄的耳垂:「嗯。」
那短暫卻熟悉無比的碰觸,讓殷蕙全身輕顫了一下,想到這是在外面,她惱地將他推開,朝旁邊一條山路走去。
魏曕大步追了上來。
殷蕙故意挑了一條人少的路,她的本意是不想被人看見兩人在一起,這選擇卻方便了魏曕,看起來那麼清心寡慾的人,竟然將她拉進了一片小樹林。
冬天太冷,他就是想做點出格的殷蕙也不會同意,魏曕也並沒有那麼迫不及待,他只是,太想自己的妻子,尤其是被她冷落這麼久之後。
不能出格,魏曕就只親她的脖子,親她的臉。
殷蕙突然想起一事,推開他,目光又變凶起來,瞪著他道:「你還嫌棄我的口水,從來沒有親過我!」
魏曕的視線便落到她的唇上,腦海裡浮現她吃過的那五根羊肉串。
殷蕙見他神色變化,有那麼點抗拒又準備克服抗拒要來親她的樣子,立即也想起了羊肉串。
她忙低下頭,拿手擋住魏曕的臉,尷尬道:「算了,我也嫌棄你。」
本也不是非要親嘴的,只是氣不過他那嫌棄樣。
理理衣衫,殷蕙繞過他往外走。
魏曕怕她又負氣離去,拉住她的手腕道:「我背你下去。」
山上山下逛了這麼久,她應該也累了。
殷蕙想讓他背,又有點顧慮。
魏曕道:「你低著頭,旁人只當我背著弟弟。」
也幸好她穿的男裝,換成女裝,還真不方便。
說完,魏曕蹲到了她面前。
殷蕙笑笑,趴到了他的背上。
路上若遇到游客,殷蕙就把臉對著沒人的一側,一路躲躲閃閃,怪不好意思的,卻又心裡歡喜。
快到山腳,魏曕回頭看看,問:「明日,我再請父王托媒提親?」
殷蕙下意識地抗拒:「急什麼,我還想多快活一段時間。」
魏曕耳根微熱,道:「不是我急,衡哥兒還等著。」
殷蕙:……
衡哥兒是明年五月左右懷上的,也就是說,兩人最晚也要五月裡成親,再加上婚事準備……
她不甘心地去咬魏曕的後頸,可惜這裡皮緊,她沒叼起肉,倒像是親了魏曕一口。
魏曕腳步一慢,前後看看,背著她去了旁邊的偏僻之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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