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8-2-14
- 最後登錄
- 2024-11-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612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9110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一百三十九章
魏曕帶孩子們逛了一日的金陵,黃昏時分才回來。
殷蕙來到前院,就見長風懷裡抱著一摞大大小小的匣子,很像以前這時候的金盞、銀盞。
殷蕙的嘴角就翹了起來,意有所指地看向魏曕。
魏曕則問她:「身子好了?」
殷蕙就知道,魏曕已經看穿了她的小把戲。
看穿又如何呢,養孩子可不是簡單地講講道理,她就是要魏曕也嘗嘗帶孩子的不容易。
他的心夠硬,那怎麼還縱容孩子買了這麼多東西?
「給我瞧瞧,都買了什麼。」
出於好奇,殷蕙讓長風將東西抱到廳堂擺在桌子上,殷蕙一樣一樣地拆看起來。
拆著拆著,居然還看到一盒胭脂。
魏曕在那邊喝茶,毫無解釋的意思,衡哥兒道:「娘,這是妹妹為您挑的。」
殷蕙的心立即化了,抱起寧姐兒親了一口。
魏曕瞥了母女倆一眼。
殷家在平城有一間胭脂鋪子,那也是平城最有名的胭脂鋪,殷蕙用的胭脂都是殷家特供,到了金陵也沒有變過。白日路過胭脂鋪子的時候,寧姐兒非要進去,他解釋了寧姐兒也不聽,平時那麼可愛的女兒,固執起來竟然油鹽不進,魏曕總不能看著女兒哭,只好由著寧姐兒親自挑了一盒。
殷蕙繼續拆,看到了衡哥兒心儀的那方硯台。
殷蕙可是識貨之人,她震驚地看向魏曕。
魏曕默默喝茶。
殷蕙也沒有說什麼,真要調侃,留著晚上夫妻倆單獨相處時更合適。
所有東西都看完,殷蕙發現,寧姐兒買的東西最多,其次是循哥兒,衡哥兒的最少,不過若論起價錢,衡哥兒的硯台是最貴的。
說說話,洗洗手,一家人先吃飯。
飯後,魏曕難得沒有檢查孩子們的功課,而是當著殷蕙的面,讓三兄妹並肩站到他面前。
衡哥兒、循哥兒都站得筆直,寧姐兒把這當成了什麼游戲,傻乎乎地模仿哥哥們,滿臉都是笑。
魏曕看眼嬌憨的女兒,對著兒子們開始了說教:「父王小時候,你們皇祖父教導我,為人要嚴於律己,衣食起居不能鋪張浪費,銀錢也不能亂花。」
「父王十歲以前,每個月的月例銀子是五兩,十歲以後提為十兩。」
「你們說說,五兩銀子多嗎?」
魏曕先看向衡哥兒。
衡哥兒剛要開口,魏曕道:「說實話,不許巧言敷衍。」
衡哥兒只好閉上嘴巴,頓了會兒再看著父王道:「多與少,要看一個人想買什麼,如果他只想買一串糖葫蘆,五兩銀子很多了,如果他想買一方頂級好硯,五兩便是少得可憐,遠遠不夠。」
他已經猜到父王的意思,慚愧地低下頭。
魏曕又問循哥兒。
循哥兒看眼哥哥,低著頭道:「多。」
魏曕最後問寧姐兒。
寧姐兒學二哥,脆脆道:「多!」
魏曕冷聲道:「是很多,金盞銀盞是你們母親身邊的大丫鬟,日夜服侍五個月,在不犯錯的情況下才能攢夠五兩銀子。外面的百姓,一畝地的所有糧食收上來,也就賺一兩銀子,百姓要連續種上五年,才能賺五兩銀子。還有街上賣糖葫蘆的小販,一串糖葫蘆賣兩文,純利按照一文算,他需賣出五千串糖葫蘆,才能賺五兩銀子。」
「窮苦百姓之家的孩子,平時能有兩三文錢都開心得像過年,父王因為生在王府,從小錦衣玉食,哪怕什麼都不做,每個月都能領取五兩銀子的月例,父王覺得五兩很多。」
衡哥兒、循哥兒都點頭,寧姐兒眨眨眼睛,問:「那父王想買硯台,五兩怎麼夠用?」
魏曕看著女兒解釋道:「父王剛讀書啟蒙時,你們皇祖父就為父王預備了足夠的筆墨紙硯,父王無須再買硯台。」
衡哥兒小臉漲紅,跪下去道:「父王,我知錯了。」
循哥兒也趕緊跪了下去。
只有寧姐兒還在思索硯台的事:「那父王看到更好的硯台,非常非常喜歡,怎麼辦?」
魏曕耐心回答:「那父王會把每個月的月例攢下來,攢到能買得起那硯台為止。」
寧姐兒:「父王怎麼不去找皇祖父,皇祖父可以替你買下來。」
魏曕正色道:「因為整個天下都是皇祖父的,還有那麼多百姓連飯都吃不飽,父王怎能為了一己私欲去找皇祖父要銀子?皇祖父已經讓咱們過上了遠遠超過普通百姓的好日子,皇祖父手裡剩下的銀子,要留著做更重要的事情,譬如發放軍餉養兵衛國,譬如修築河堤防止洪水泛濫淹沒田地屋舍。」
寧姐兒似懂非懂,忽然看向一直安靜坐在旁邊的娘親:「娘有很多很多銀子,父王可以讓娘幫你買。」
殷蕙的臉立即也紅了,默默反思自己何時在女兒面前露了富。
魏曕雖然是在回答小女兒,其實是在說給兩個已經懂得事理的兒子聽:「首先,你娘的銀子也是她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如果不是為了非常重要的事,父王不會用。其次,你娘的銀子再多,如果不加節制隨便地花下去,總會有花光的那一日,等所有銀子都花光了,你怎麼辦?」
寧姐兒眨眨眼睛:「曾外祖父那裡也有銀子。」
殷蕙已經沒耳朵聽了,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魏曕倒是心平氣和的:「曾外祖父的銀子要留給他自己用,就算願意給你,等曾外祖父的銀子花光了,你要怎麼辦?」
寧姐兒就把認識的親戚們數了一圈,什麼大伯父二伯父四叔五叔三個姑姑,統統都說了。
魏曕一一否決。
寧姐兒累了一般,忽然嘆口氣:「那我就去賣硯台吧。」
殷蕙差點沒繃住,連忙端起茶碗掩飾。
魏曕眼裡也有了笑意,迅速收起來,問女兒:「為何是硯台,怎麼不去賣糖葫蘆、胭脂?」
寧姐兒:「硯台貴,能賣一百多兩呢。」
女兒小小年紀就如此聰明了,魏曕終於笑出來,招招手,將寧姐兒抱到懷裡道:「任何東西都有優劣之分,你雕刻的硯台好,賣得銀子才多,你才疏學淺手藝不精,甚至糟蹋了硯台的好料子,那就只能虧錢。」
寧姐兒不要聽了,也不要嘮嘮叨叨的父王抱,跑去了娘親那邊。
魏曕單獨將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叫了出去,站在夜幕中,語重心長地道:「山楂樹上的一顆果子,分文不值,埋在山坑中的端硯石料,本身便價值不菲。」
「你們兩個,包括父王自己,能夠生在皇家,便如三塊兒端硯石料,從出生就凌駕於遍地的花樹草木之上,凡人可望而不可及。」
「但同為端硯石料,因雕工不同,價錢也有高低,便宜的幾兩,高價的可達上千兩。」
「你們便是自己的雕刻師傅,自己把書讀好了,武藝練精了,將來能報效朝廷百姓的就更多,若你們才疏學淺一事無成,父王與你們母親的銀子再多,養得了你們一時,養不了你們一輩子,明白了嗎?」
衡哥兒、循哥兒都用力點頭,是真的明白了。
魏曕挨個摸了摸兒子們的頭:「平時不要亂花銀子,真有什麼想要的,過生辰的時候告訴父王,父王會送你們。」
.
孩子們都去睡了,殷蕙也跟著魏曕進了內室。
魏曕教導孩子們的時候,殷蕙認真地反思了一番自己對銀錢的態度。
說實話,她那樣大手大腳是不合適的。
世上有幾個人能做到一地首富?
她生在殷家,被祖父寵愛有求必應,那是她的福氣,而絕大多數的百姓甚至王孫貴族,都享受不到她的待遇。
紈絝子弟真的遍地都是,殷蕙只是捨得花錢,品行上並沒有出差錯,可她不能保證三個孩子也能富貴不淫。
她希望孩子們不必為銀錢煩憂,但如果孩子們能養成魏曕的自律,那她可就太欣慰驕傲了。
所以,殷蕙很慶幸魏曕及時給孩子們上了這一課。
寧姐兒還小,領會不到父王的深意,沒有關係,以後她會慢慢教導女兒。
通了發,殷蕙走到床邊。
魏曕在看書,抬眸瞥她一眼,繼續翻頁。
殷蕙也沒有說什麼,坐到他旁邊,再抬起他拿書的胳膊,從下面鑽進去,依偎在他胸口。
魏曕便將書放到一旁,將她往中間抱了抱,無聲地把玩她柔順的長髮。
「您今天說得都對,以後我也會監督孩子們,防著他們亂花銀子。」
察覺他的態度,殷蕙抬起頭,望著他的眼睛道。
魏曕的手便落到了妻子的眉梢,用指腹緩緩勾勒她的眉形。
他說的自然對,但孩子們能迅速意識到錯誤,要歸功於她將孩子們教的好。
也許她也沒有刻意教,孩子們自己會效仿父母。
二哥一家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四弟那邊的八郎,也有這個苗頭。
富貴子弟多紈絝,殷氏生在大富之家,除了衣食起居過於精致講究,品行可謂端正,不曾阿諛奉承出身高的,也不曾將窮苦百姓視為草芥。殷聞是她的堂哥,她卻願意為受了迫害的廖秋娘撐腰,廖十三只是殷家商隊裡的一個護衛,她敬佩賞識他的才幹,熱情舉薦給他。
「我只會講道理,這麼多年,孩子們的起居都是你在操持。」魏曕握住她的手,「累不累?」
最後三個字,他問得很輕,也顯得特別溫柔。
殷蕙驀地濕了眼眶。
她還以為,魏曕會因為寧姐兒讓父王找娘親要銀子的那番話羞惱,亦或是為寧姐兒要去曾外祖父那裡要錢的話而生氣,結果他卻問她累不累。
「哭什麼?」魏曕失笑,抱著她坐了起來,將人完完全全地圈在懷裡。
殷蕙拿他的衣襟擦眼淚:「不習慣,不習慣您這麼溫聲細語。」
從重生回來,她就打定主意再也不動心了,只把魏曕當冰塊兒人,結果這冰塊兒卻越來越像個活人,叫她難以忽視。
魏曕回憶了下,他只是問她累不累,這就叫溫聲細語了?
「那你習慣我什麼樣?」
魏曕隨口問道。
沒想到她竟然回答了一大串:「習慣您來後院就是吃飯睡覺,多餘一句話都沒有,更不會笑一下。習慣您冷冰冰的樣子,連夜裡那時候都不會說什麼話。習慣您單獨把衡哥兒叫到書房去講道理,彷佛我沒必要聽。習慣您差事越來越忙,陪我的時間越來越少。」
習慣了,其實也不在乎了,至少這冷冰冰的人只有她這一個妻子。
可就在她那麼習慣之後,他突然帶回來一個青梅竹馬的表妹。
殷蕙一口咬在了他肩頭。
她剛剛那番話,是哽咽著說出來的,越到最後哽得就越厲害。
有些控訴魏曕認了,譬如他確實面冷話少,可他何時把衡哥兒單獨叫到書房去了?
正疑惑著,她一口咬了上來。
魏曕疼得吸氣,等她咬夠了自己鬆開了,魏曕再去看她,淚眼汪汪的,垂著濕漉漉的睫毛輕輕抽搭,那叫一個委屈。
魏曕也就不想對峙什麼了,將人摟到懷裡:「知道了,以後我盡量多陪你。」
馬上就要過年了,他會抽一天,不帶孩子們,只陪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