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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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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宅豬] 擇日飛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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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0 00:26:04 |只看該作者
第0100章 來自第二神都的窺探

  「九霄陽神玄壇功有破綻,他因為無法統一絳宮和玉京兩大秘藏,會在行功時,法力無法達到九霄。」

  許應破譯《九霄陽神玄壇功》,對這門功法自然不會陌生,飛速道:「根據他的功法推斷,他的第四霄是空的,虛有其表,只需要攻入第四重霄,立足在那裡,便可以破他的功法。」

  郭小蝶正催促他趕快離開,聽到這話,不禁怔住:「真的假的?」

  她仰頭看去,只見天空中雷雲密佈,隱約浮現出九重天,由九重厚厚的烏雲組成,雲霧間似有真龍游動,又彷彿有一道火柱藏於厚重的雲層中,伴隨著雷霆偶爾亮了那麼一下。

  白髮白鬚的郭家老祖正自奮力向那裡殺去,然而卻一次次敗退下來!

  許應遲疑一下,道:「他的功法是我破譯的,他若是聰明的話,為了統一絳宮和玉京兩大秘藏,一定會這麼煉。若是蠢一點的話,多半煉不到這一步……」

  郭小蝶心花怒放:「聽老祖宗說,皇帝自幼聰明!」

  她連忙叫人:「四叔,四叔!你神識強大,去告訴老祖宗,第四重天是假的,讓他站在那裡砍皇帝!」

  郭躍聞言,慌忙去了。

  郭小蝶快速道:「就算老祖宗把皇帝砍了也不行,咱們還得走!老祖宗砍過皇帝就沒有力氣了!若是老祖巔峰時期,可以砍十個來回也不帶喘的。」

  這是儺仙的悲哀,肉身衰老,氣血大不如從前。當年郭家老祖是唯一一個可以壓制住周齊雲的,但年老之後就壓不住了。

  就在此時,兩人看到天空中雷電交加,郭家老祖青龍戟劈開重重雷雲天幕,殺入第四重天,立足在那裡,揮起青龍戟向中心斬去!

  那裡火柱崩塌,血光乍現,火柱正是九霄陽神玄壇功的玄壇,是功法根本,若是九霄健全,根本不可能被斬斷。

  哪怕是仙人般的力量,殺入核心的第九重霄,也沒有了任何威力,但偏偏壞就壞在第四重霄空虛。

  天空中,血光瓢潑般澆了下來,染紅了雲。

  郭小蝶抹了把臉,臉上都是血,不由嚇了一跳,失聲道:「完了,難道老祖宗把皇帝殺了……許妖王,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漏洞?」

  許應撓了撓頭。

  突然,天空中那白髮老者轟隆一聲降落下來,一把抓住許應的脖子,將他拎了起來,怒不可遏道:「你他娘的告訴我的是什麼漏洞?」

  這老者正是郭家老祖,氣急敗壞道:「我他娘的用你說的漏洞,可能把皇帝殺了!」

  許應絲毫不掙扎,道:「當然是功法漏洞。你破了他的功。」

  郭家老祖把他放下來,臉色陰晴不定,道:「我這一戟,他就這麼一擋,肯定擋不住,半個身子都被我切斷了。倘若周齊雲那老小子還活著,自然可救,但偏偏死了。周家的人,也都被皇帝砍得差不多了……」

  他面帶難色,搖頭走去,喃喃道:「我一世效忠朝廷,難道要在晚年殺了皇帝再換一個?我與那奸臣有何區別……」

  他嘀嘀咕咕,走得遠了。

  郭小蝶連忙道:「老祖宗,我看你雄風尚在,還能再打三五個儺仙,還要把許妖王送出去嗎?」

  「廢話!」

  郭家老祖沒有好氣道:「我已經不行了,再打一個你便可以挖祖墳了!這小子形容討厭,抓緊把他送走!」

  突然,他臉色微變,聲音變得低沉:「只怕來不及送走了,又有一位儺仙到了。來者氣息壓得這麼低沉,呵呵,是崔家的老怪物吧?這老東西,陰得很,等老子戰過三場他才跑過來收好處。」

  他立起青龍戟,站在雨中,遙遙望向郭府大門。

  許應連忙道:「前輩,你沒有必要為我耗盡自己的性命……」

  郭家老祖突然放鬆下來,提著青龍戟便走,道:「你說得對。我去睡覺。」

  許應和郭小蝶呆住。

  郭家老祖聲音傳來:「今晚生死難料,小蝶,你將他送到另一個神都。是否能活命,過了今晚再說!」

  「另一個神都?」許應聞言一怔。

  難道除了這個神都之外,世上還有一個神都?

  郭小蝶拉著他向前走去,笑道:「老祖宗從至道大聖皇帝時期活到現在,幫至道大聖、文明武德大聖、睿文孝武、神武孝文等皇帝平定天下動亂,支撐神朝不倒。老祖宗還活著,就被供到凌煙閣去了,享受黎民百姓的香火供奉,是活著的神。」

  郭躍和李櫻珠夫婦率領十幾個郭家子弟趕來,與他們匯合,一起來到郭府的武功殿。夫婦二人與那些郭家子弟一起佈下香壇,點燃一株株香燭。

  郭小蝶小聲道:「神都之所以叫神都,是因為這裡香火濃郁,香火之氣形成一個與神都重疊的世界,自成一界,不歸陽間管,也不歸陰間管,因此叫做第二神都。別說你不知道第二神都,就連很多世家,都不知道神都中還有第二神都!」

  李櫻珠催促道:「事態緊急,快,一起給老祖宗上香磕頭!」

  香壇上,一炷炷胳膊粗的檀香點燃,一眾郭家子弟紛紛叩首下拜,口中默誦郭家老祖之名。

  突然,香燭冒出無數火星,火星攢動,形成一道門戶。

  那門戶中香薰之氣繚繞,延伸,打開另一個奇幻的世界!

  眾人將許應守護在中間,魚貫而入。

  郭小蝶與他肩並肩,側著頭貼在他耳邊,道:「凌煙閣的諸神,才是那裡的主宰。老祖宗活著成神,可以調運香火,將我們送到第二神都中去。」

  許應跟上郭小蝶,腳下突然踩空,頓時兩耳生風,從空中跌落下去,他正要催動御劍訣,突然腳下一頓,已經落地。

  那地面是由香火之氣組成,踩在上面軟綿綿的,卻踩不破。

  他四下望去,外界是夜晚,而這裡卻大放光明,香火之氣形成了長長的街道,高高的樓宇,寶塔,亭台。

  天空中,一輪輪太陽如同明珠,光芒並不刺眼,點綴此間。

  一尊尊高達百丈的神靈屹立在一片片樓塔之間,莊嚴肅穆,身後飄蕩著寬大的香火之氣。

  祂們是供奉在凌煙閣中的神聖!

  祂們巍峨,神武,手捧金鑭、寶塔等各種寶物,有的眉心生出第三隻眼,有的長出三顆頭顱,有的是多條手臂,也有足踏神龍,腳踩祥雲,身纏龍蟒的。

  祂們身上香火之氣厚重無比,祂們是承載著一個皇朝歷史的存在,神力強橫!

  祂們的香火之氣被打造成另一個神都,比真正的神都還要龐大,與現實世界重疊,卻互不干擾!

  祂們身邊,還有一尊尊大大小小的神靈,應該是各大世家的後裔,成就遠不如他們,無緣進入凌煙閣享受祭祀,因此香火拚不鼎盛。

  但這些大大小小的神靈,很多都已經煉就金身,顯然供奉的時間不短。

  許應禁不住驚嘆,心道:「難怪當年至道大聖下陰庭,陰庭天子不得不答應皇權神權一統!除了拳頭夠硬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陰庭天子不答應,他就廢掉陰庭,另外組建一個陰間天庭。」

  僅憑這個神都,至道大聖便有給陰庭改朝換代的本錢!

  「凌煙閣諸聖,是一個朝代的精神所在,難怪可以形成第二神都!」

  許應行走在第二神都的街道上,仰望那一尊尊神靈,突然道:「七爺,凌煙閣諸聖已成道象,只要觀摩他們,說不定便可以領悟出一套神通來。配合泥丸秘藏,不比周家三十六天罡隱景功差!」

  蚖七張望凌煙閣諸聖,悄聲道:「鐘爺,阿應說的是真的嗎?」

  大鐘道:「自然是真的,不過需要腦子。」

  「那算了。」

  突然風雷聲傳來,許應循聲望去,站在這裡,居然隱約能看到外面的世界,甚至可以看到強者在爭鋒。

  兩個神都重疊在一起,卻互不干擾,另一個世界的戰鬥無法侵入此地,無須擔心受傷。

  只是,畢竟是兩個世界,許應只能勉強看到這幾位強者的輪廓,也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麼。

  「這個身影,有些熟悉。」

  許應來到郭府的門前,看著白衣老翁,心中疑惑,「彷彿是無妄山上,和愁容老者一起的那位慈眉善目的老爺子。」

  郭府大門外,一個頭戴斗笠的老者冒著傾盆大雨向郭府走來,雷電哢嚓哢嚓的劈落,將蓑衣照亮。

  那老者正要闖入郭府,突然天空中,雷霆僵在空中,無數雨水也同樣停在空中。

  老者瞳孔微微縮小,將斗笠向上推了推,只見郭府的門前居然有一桌二椅,一個白衣老翁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擺了一個棋局。

  白衣老翁持白子,在雨中下棋。

  說來也怪,現在明明是夜晚,又是暴雨天,但卻有一道醒目的陽光照耀在那老翁身上。

  斗笠老者上前,坐在白衣老翁的對面,持黑子,目光向那棋局掃去,淡淡道:「聽聞世上有紅衣婦人和白衣老者在人間對弈,觀其人對弈,一眼百年。人們以為,這二人必是遊戲人間的仙人。」

  他落下黑子,淡淡道:「但前不久,老朽在無妄山上看到,這位老仙人被一個帶著一口黑棺的女孩打了,打得吐血。」

  白衣老翁持白子的手微微顫抖一下。

  斗笠下,老者的面容露出一絲笑容,道:「後來我又聽到一個傳聞,這兩位遊戲人間的仙人,被周齊雲打了。」

  白衣老翁手中的白子啪的一聲炸開,化作齏粉。

  「崔植元,你以為你說出這兩件事,我便會露出破綻被你所趁,對嗎?可是你還是沒有尋到任何出手的機會。你不是青襞,也不是周齊雲。」

  白衣老翁重新捻起一個白子,淡淡道:「當年王莽要吃他,我一顆白子砸過去,幾十萬儺師組成的大軍灰飛煙滅,後世人以為天降隕石,然而不過是我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而已。」

  斗笠老者臉色大變,飛身而起,向後退去!

  「轟!」

  天降一顆巨大的白子,向他砸去,容不得他躲避。

  斗笠老者暴喝,身後浮現出鳳凰台,正是他的隱景。他將修為提升到極致,提筆一揮,鳳凰台上鳳凰游,火鳳振翅飛出,迎擊天空中落下的白子!

  白衣老翁又捻起一字落下,面色有些陰沉,自言自語道:「那一次我動了邪惡的念頭,我想看一看,我這塊大隕石砸下去,能否將他也砸死!砸死了他,我們就解脫了……我是堂堂的煉氣士,何等矚目何等耀眼的天之驕子,我不想一輩子都被困在這種事情上!」

  「啪!」

  這一子重重砸在棋盤上,而天空中落下的第二子,卻將斗笠老者震得氣息散亂,頭頂的斗笠也被震得四分五裂!

  「我就這麼重重一砸!」

  白衣老翁面露狠色,目露凶光,捻起第三個白子落在棋盤上,面目有些猙獰,「你道如何?幾十萬儺師大軍,屍骨無存,灰飛煙滅!我這一子落在他身上,砸中他的腦門,你知道嗎?」

  斗笠老者變成了蓑衣老者,奮力對抗第三個從天而降的白子,被震得吐血,身形踉蹌,沿著街道倉惶而走。

  白衣老翁捻起第四個白子,狠狠砸在棋盤上,冷冷道:「但是,他從被我砸出的大坑中爬出來,像沒事人一樣。那時,我就知道他是一個怪物,不死的怪物!」

  「轟!」

  第四子從天而降,將蓑衣老者砸翻在地。蓑衣炸開,那老者上半身赤條條的,從泥濘和血泊中爬起,扶著街邊的房屋踉蹌向前奔去。

  「這個怪物,決不能醒來,決不能……」

  白衣老翁沒痛下殺手,桌椅與人一起在陽光中冉冉升起,黯然道:「如今的我,就是被他拴在了人間的驢子,永遠無法自己解開繩套的驢子……」

  同一時間,郭府的另一個方向,一個木訥少年騎著驢子,驢子走動,木訥少年身子也隨之左右晃動。

  前方,紅裳勝火,彷彿有紅色大幕在空中抖動,幅度越來越大,籠罩範圍越來越廣,漸漸地遮住了一人一驢的所有視野。

  一人一驢走入紅色大幕中。

  過了片刻,驢子馱著重傷的木訥少年衝出紅色大幕,在傾盆大雨中叫道:「兒呀,兒呀--你爹受傷了!兒呀,快來,你爹受傷了!」

  朱家老者從斜刺裡竄出,連忙拉住驢子,又驚又怒,急忙將木訥少年抱下來,喚來其他朱家子弟,喝道:「把這頭驢子牽下去,給我宰了它,今天晚上就吃,給我爹補一補!」

  幾個朱家子弟便要殺了這頭驢妖,木訥少年氣若游絲,阻止道:「他救我一命。」

  朱家老者遲疑一下,道:「把驢爺牽下去,上等草料伺候。」

  郭府北門。

  柴家老祖面帶笑容,撐著一把青紙傘,邁著輕快腳步,走在暴雨之中,神態悠然。

  前方傾盆大雨中,一個愁容老者愁眉苦臉,站在北門前,唉聲嘆氣。

  過了片刻,愁容老者撐著青紙傘,唉聲嘆氣的離開郭府,他的身後,柴家老祖大字型趴在雨水中。

  「不錯的傘。」

  愁容老者抬頭,打量傘骨,目光中帶著溫柔,「雖然不如我那把,但也不錯了……可惡的盜傘賊!」

  他走得遠了,便聽嘩啦啦的踩水聲傳來,一眾柴家子弟從黑暗中奔出,七手八腳將昏迷不醒的柴家老祖抬起,冒著傾盆大雨而去。

  第二神都中,許應將這一幕幕,盡收眼底。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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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0 00:26:23 |只看該作者
第0101章 夜訪皇宮窺隱秘

  許應坐在第二神都的郭府門前,怔怔出神,剛才的愁容老者他並不陌生,白衣老翁和紅裳女子,他也有過一面之緣。

  在他看來,這三人多半是一夥的,都是為了給自己灌孟婆湯。

  但是這三人,為何會在這個關頭出手營救他?

  大鐘也是頗為不解,猜測道:「莫非這三人沒有惡意,他們其實是守護你的?」

  蚖七搖頭道:「若是要守護阿應,焉有給阿應灌孟婆湯的道理?」

  大鐘思索道:「會不會灌阿應孟婆湯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護阿應?」

  它說到這裡,也不禁覺得離譜,道:「沒有這個可能。灌孟婆湯的目的,是洗去阿應的記憶,讓阿應永遠無法回憶起從前。可是,他們為何又要保護阿應,不讓儺仙吃掉阿應?」

  它噹噹撞牆:「想不明白!」

  蚖七也嘭嘭撞牆,他也想不明白。

  許應振奮精神,笑道:「不論如何,我的身世一定與這三人有關!只要有人知道我身世的秘密,那麼這個秘密,一定有解開的那一天!最關鍵的是,咱們的難關不就這樣渡過了嗎?現在,那些儺仙不敢來吃我了吧?」

  他雙手叉腰,哈哈大笑。

  蚖七笑道:「我就說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吧?阿應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許應笑聲落下,想了想,總覺得這話哪裡有矛盾。但他書讀的不多,不好意思指正蚖七。

  郭躍走來,道:「李、石、朱、趙、柴、崔、高,各大世家的老祖今晚遭受重創,包括我郭家的老祖宗也遭受重創了,都得消停一段時間。神都應該安全了。我和內子先出去打探消息,你們留在此地,不要隨便走動,等我們回來帶你們出去。」

  郭小蝶和許應對視一眼,連忙點頭。

  郭躍、李櫻珠等人返回神都,倘若沒有人在外界祭祀郭家老祖,便無法打開第二神都的門戶,許應和郭小蝶就無法離開。

  因此,他們必須要留在這裡,等郭躍等人歸來。

  郭小蝶眼珠子轉了轉,提議道:「這次各大世家的老祖宗受傷,各府一定熱鬧得很,咱們無法潛入神都各府之中,但是可以從第二神都過去!」

  許應眼睛亮晶晶的:「這樣做不太好吧?」

  話雖如此,他卻邁開腳步,與郭小蝶一起向最近的崔府而去。蚖七從許應肩頭下來,落在地上,現出二十餘丈的真身。

  大鐘也飛了出來,漂浮在空中,跟隨他們走動。

  「小蝶,我剛到你家時,你家老祖說要吃我,是開玩笑的吧?」許應問道。

  郭小蝶搖頭道:「當然不是。我覺得他真想吃你。他以前應該吃過人。」

  許應面色如土,失聲道:「真的假的?」

  郭小蝶連忙道:「我騙你的啦,瞧把你嚇的。許妖王也這麼膽小嗎?」

  許應這才鬆了口氣,笑道:「我還以為他真要吃我。」

  「當然不會!」

  郭小蝶安慰他一句,心道:「許妖王雖然邪性,但是耳根子卻軟,我騙他說不會,他就信了。」

  他們來到崔家外,便見崔家有一尊凌煙閣神聖守護,許應和郭小蝶向崔府走去,忽然只見香火之氣化作重重迷霧,越是往霧中走,迷霧越重,難辨方向。

  他們走了十多里,還是沒能走入崔家,只好放棄。

  他們轉身的一瞬間,便見香火迷霧散去,自己就站在崔府門前。

  然而只要他們試圖進入崔府,眼前還是會湧來迷霧,讓他們無法進入。

  許應只好放棄,前往其他世家。

  除了崔家有凌煙閣神聖守護之外,還有柴家、高家、裴家等世家,也都有凌煙閣神聖守護,無法進入。

  許應和郭小蝶放過這幾家,來到石家。

  石家傳說興起於大漢時期,但名不見經傳,直到這一代才算崛起,與周家一樣,是新興的世家。

  石家老祖這次遭到重創,石家上下忙成一片,有熬藥的,有煉丹的,有祈神的,還有人去青樓勾欄,把周家的女子抓過來,讓她們給石家老祖療傷。

  許應和郭小蝶大模大樣走在石家,只見一個個淺淺的身影從他們身邊穿梭來去,卻看不到他們。

  許應和郭小蝶雖然能看到石家眾人,卻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只知道這一家很是熱鬧。

  「石家老祖是第一個出手的,試圖殺入我郭家,把你奪走。」

  許應和郭小蝶來看石家老祖,只見這個少年胸口被劈開一個大口子,險些被劈成兩半!

  不僅如此,他的希夷之域也被劈開,裂開之處,電光亂竄!

  郭老祖這一擊非但劈開希夷之域,甚至將他的隱景也給劈開了!

  許應倒吸一口冷氣,喃喃道:「小蝶,你家老祖這身本領實在太霸道了。石家老祖的傷,周家的人治不好!他的傷比鐘爺的傷還要嚴重!」

  郭小蝶道:「我家老祖宗一百年無敵,當然很厲害。」

  她見許應不解,道:「至道大聖皇帝昏聵之後,便是我家老祖無敵於世,絳宮九重天,擁有仙人的偉力,難尋對手!後來周齊雲起來,我家老祖就不太行了,但九重天還在。」

  突然,石家老祖張開眼睛,向兩人所立之處看來,目光如電,甚至讓許應和郭小蝶周遭的空間震盪了一下!

  兩人心中一驚,許應悄聲道:「此人修為極高,我們在這裡說話,容易被他察覺,走吧。」

  郭小蝶點頭,與他一起離開。

  就在此時,一個少年大步走進來,手中抓著一個朱紅色大葫蘆,身後跟著一群人,手中也抓著朱紅大葫蘆,闖入石家老祖石末勒養傷的地方。

  那少年一身黑青色衣裳,生得魁梧高大,大聲說著什麼,只見其張口,卻不聞其聲,說罷,便將朱紅大葫蘆立起來,拔開葫蘆嘴。

  其他儺師也紛紛拔開葫蘆嘴,那一個個半人多高的葫蘆中黑氣湧出,從黑氣中飛出一個個鬼魂,面容淒厲,極為痛苦。

  許應急忙道:「七爺!」

  蚖七會意,立刻張口,將一個半人多高的朱紅大葫蘆取出。

  許應對照葫蘆,胸膛劇烈起伏,一股怒氣湧出:「找了半天,原來是你!王家的人還說這種葫蘆是撈偏門的,煉魂為老人增陽壽!這分明是吃人修煉!」

  只見石家老祖石末勒催動不知什麼功法,那些魂魄一個個破碎,化作股股黑煙,向他體內鑽去。

  與此同時,石末勒身後浮現出九個漆黑的洞天,扎根在深深的黑暗大淵之中,不知在汲取什麼力量!

  「石家老祖修煉的不知是什麼邪功!」

  郭小蝶臉色大變,忽然見到第二神都的空間中,竟然也有絲絲縷縷的黑氣滲透進來,觸碰到她的肌膚,便見她手臂上血肉腐爛凋零!

  郭小蝶痛得眼淚流出,向後飄然退去,驚呼道:「小心!他的邪功,能夠侵入第二神都!」

  那黑氣竟像活物一般,觸手般舞動,向許應和郭小蝶抓去,觸碰之處,一切凋零,即便是凌煙閣諸聖的香火之氣也在飛速腐爛腐朽!

  許應橫身擋在郭小蝶面前,屈指一彈,一朵火焰飛出!

  那朵正是棺中少女青襞送他的純陽異火,遇到黑氣,突然火光大放,火焰暴漲,滋滋啦啦,將所有黑氣燒得一乾二淨,涓滴不剩!

  神都石府中,石家老祖石末勒露出驚訝之色,顯然沒有料到自己修煉的黑氣沒能誅殺窺探者。

  許應右手劍指,點在自己眉心,將所有神識運用,集於劍指的指尖!

  「疾!」

  他的指尖點在純陽異火上,純陽異火的威能爆發,熊熊火焰,瞬間出現在神都石府的石末勒身旁,大火熊熊,將石末勒淹沒!

  熊熊異火中,石末勒掙扎慘叫,面目猙獰,卻沒有任何聲音傳到許應和郭小蝶的耳中,說不出的詭異。

  那個石家少年倉惶逃出,其他儺師則來不及躲避,被燒死在異火中!

  許應隔空放火,燒了片刻,只覺神識損耗劇烈,知道再催動異火,只怕神識耗盡,危害極大,當即收回劍指。

  石家的大火頓時消散,石家老祖石末勒被燒得全身如焦炭,還在張口慘叫,彷彿自己猶自在火海之中。

  郭小蝶、蚖七和大鐘注視著這一幕,心中駭然。

  剛才事發突然,他們還未反應過來,郭小蝶便遭石家老祖石末勒的暗算,大鐘也未曾來得及救援,許應便已經出手。

  沒想到,許應出手如此果斷狠辣,非但煉去侵入此地黑氣,甚至運用異火差點把受了重傷的石末勒煉死!

  「七爺,阿應的情況有些不對。」

  大鐘神識傳音,悄聲道:「他應該不知道純陽異火可以剋制那種黑氣,也不知道如何把純陽異火的威力,從第二神都運用到外界的神都中去。他卻想都沒想就用了出來!」

  蚖七頓時醒悟:「你是說,他腦子裡有什麼記憶甦醒了?」

  大鐘道:「應該如此。他在極度憤怒之下,有一些記憶復甦了。」

  它不覺有些憂心,默默道:「但願是好事。」

  許應心裡也怦怦亂跳,他剛才想都沒想,直接動用純陽異火,一連串動作,都是無意識之舉,沒想到竟然催動異火威力。

  直到現在,他才清醒過來,也不知自己剛才為何能把純陽異火運用到這等程度。

  石家老祖石末勒被燒成這樣,依舊未死,身後的九大洞天被燒得破破爛爛,強撐著向外走,剛出門口,噗通倒在地上,嘶聲道:「有高手藏在附近害我!」

  那石姓黑衣少年已經帶著石家一眾高手趕來,又抓來周氏的十幾個女子前來,為他治療傷勢,總算救回他一命。

  石家高手不禁駭然,一位族老道:「這次多虧了敬瑭,否則我石家只怕也要如周家一般,從世上除名。」

  石家老祖石末勒甦醒過來,喚來那少年,道:「我被那位高手燒到了魂魄,希夷之域也被他燒了大半,性命被他斷了,活不了幾年了。你臨危不亂,心性極佳,今後你得我真傳。」

  那少年石敬瑭又驚又喜,急忙叩拜。

  石末勒大口咳血,嘶聲道:「我得天之寵幸,獲得了六秘中最神秘的湧泉秘藏,本以為將要獨霸天下,成為不世之尊,沒想到竟會被人燒斷了生機!恨!我好恨!」

  他口中血流不止,又昏死過去。

  石家眾人驚駭欲絕,急忙鞭笞周家的女子,令她們竭盡所能救治。

  這邊,許應和郭小蝶去了趙家,只見趙家兩位老祖也是受傷極重。

  這兩位老祖與郭老祖以硬碰硬,他們開啟的都是人體六秘中的絳宮秘藏,主修力量,此番碰撞之下,趙氏二祖五臟六腑險些被震碎,希夷之域破裂。

  至於肉身,兩人的背後都是斷骨茬子,刺破了後背的皮膚。

  他們不知從哪裡抓來了幾個周家的人,幫他們治療傷勢。

  「趙家二祖,一時間是休想出來抓我吃了。」許應笑道。

  郭小蝶笑道:「經過今晚的變故,哪個世家的老祖還敢出手對付你?」

  許應哈哈大笑。

  他們不知不覺走到皇宮,許應興致勃勃的便往裡面闖,郭小蝶連忙止住他,努努嘴道:「這裡有凌煙閣的門神守護,誰也別想從正門進去!咱們走後門!」

  許應看去,果然看到有兩尊凌煙閣神聖,一個手持金鞭,一個手持金鑭,立在皇宮左右。

  不過到了後宮,這裡就沒有神聖守護了。

  此地是冷宮,陰氣頗重,怨氣森森,許應等人一路走過來,須得把純陽異火和天火取出來,才能驅散冷宮裡的怨氣和陰氣。

  待來到東宮,遠遠便聽得聖神皇帝的一聲怒吼:「連你姓郭的也要謀害朕?」

  許應和郭小蝶湊頭看去,卻見聖神皇帝的半截身子差點被斬斷,氣息枯敗,修為有潰散之勢。

  郭家老祖站在第四重霄,在那裡催動青龍戟,雖然只是簡單一擊,卻將他破功,功法被破,這身修為險些付諸東流!

  聖神皇帝心中之怒,可想而知。

  「朕只不過是要吃他郭家藏著的一個人,又不是吃他郭家的人!」

  聖神皇帝怒罵,「他便要害朕!真是要造反了!」

  他的身旁,陳公公面色如土,道:「陛下,教坊司還有幾個周家的官妓,奴婢已經讓人抓來了,給陛下治病……」

  聖神皇帝抓起玉璽砸在他的臉上,喝道:「你讓娼妓給朕治病?你反了天了!」

  陳公公血流滿面,連忙跪下,道:「陛下,周家的男丁已經殺光了,找不到男丁了!」

  聖神皇帝擺擺手,讓他起來,道:「讓那些娼妓進來吧。治好朕的傷,不要走漏消息,把她們處理了,魂魄也不要留。」

  陳公公稱是,正要離去,聖神皇帝又喚住他,道:「我總覺得九霄陽神玄壇功煉得有些不對,多半是那個許應暗算我,把功法曲解了。而今朕不能回到九嶷,功法又被破,你去抓些活人來,朕要煉功。」

  陳公公打個冷戰,低頭離去。

  「不要走漏消息,你知道後果。」他的身後傳來聖神皇帝的聲音。

  許應、郭小蝶等人不知他們說些什麼,郭小蝶來了興致,跑到陳公公脖子後面,對著他的脖子吹氣。

  陳公公又連打幾個冷戰,東張西望,口中念誦幾句神靈保佑之類的話,裹著衣裳匆匆離去。

  「他不會覺得皇宮裡真的鬧鬼吧?」郭小蝶興奮道。

  這丫頭跑過去,騎在陳公公背上,掐著陳公公的脖子,左搖右晃,叫道:「還我命來!」

  陳公公突然噗通摔倒在地,連滾帶爬,逃命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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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0 00:26:39 |只看該作者
第0102章 生機何在

  許應與郭小蝶在皇宮中遊蕩,此時還是夜晚,皇宮中早已一片寂靜。蚖七陪著郭小蝶瘋,他們像是鬼魂一樣,跑到這個宮殿嚇幾個小太監,又跑去另一個宮嚇幾個宮女。

  蚖七會纏在太監或宮女的脖子上,對著他們竊竊私語。郭小蝶會跑去扯被子,把被子裡的人嚇得縮成一團。

  許應沒有陪他們胡鬧,而是四處翻找,試圖尋找李家的玉京秘藏的尋龍定位術,只是始終沒有尋到。

  大鐘飛來飛去,見到殿簷下掛著鐘,便跑過去撞一下,那鐘發出悠揚的聲響,只是傳不到第二神都。

  這一夜,皇宮鬧鬼。

  德容宮,郭小蝶探頭往裡面看了一眼,臉色羞紅的退了出來,擋住正打算進去的蚖七,道:「不要進去,皇帝和妃子在裡面睡覺,羞死人了。」

  蚖七知道這是羞恥事,便沒有進去。

  他們進入旁邊的德馨宮,蚖七心中納悶:「等一下,皇帝不是郭家老祖重傷,在東宮養傷嗎?他的傷這麼快就痊癒了?」

  這時,郭小蝶又啐了一口,退出德馨宮,道:「這個宮也不能進。皇帝和妃子在裡面睡覺呢。」

  蚖七跟上她,不解道:「剛才便有一個皇帝在東宮養傷,現在又有兩個皇帝在陪妃子睡覺,皇宮裡有幾個皇帝?」

  郭小蝶似乎醒悟過來,瞪大眼睛看向德馨宮,失聲道:「難道我們遇到鬼了?否則為何看到三個皇帝?」

  許應尋到清化殿,心中一驚,只見裴度端坐不動,身後九重洞天微微動盪。

  而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黃衫少年,也是端坐不動,身後也自浮現九重洞天,一條青龍巨大的身軀從九個洞天中穿過,猙獰兇惡,龍爪扣住裴度的兩座洞天。

  兩人面帶微笑,看著對方,各自氣息起伏不定。

  突然,這二人像是感應到許應,齊齊轉頭看來,雖然是不同的世界,但許應還是覺察到兩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這二人好高的修為!」

  他不敢逗留,立刻退出清化殿,然而清化殿中龍吟震盪,龍吟聲竟然從神都傳遞到第二神都,清晰的傳入他的耳中!

  一隻巨大的龍爪突然撕破第二神都的天空,向他抓來!

  清化殿中,宰相裴度抬手,虛虛一抓,輕聲道:「李皇叔何必如此心狠手辣?」

  那龍爪還未落下,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扣住,擋在空中。

  清化殿中,裴度與李皇叔短短片刻,交鋒數次,裴度每次出手都是輕描淡寫,李皇叔卻被震得氣血翻騰,心中暗驚。

  皇子李照樓死在裴府,裴度來到皇宮賠罪,李皇叔知道李照樓之死必有貓膩,但也知道裴度肯定把裴景的記憶抹殺,不會留下半點痕跡。

  他因此強留裴度,兩人相對而坐,李皇叔出手擒住裴度兩大洞天,加以懲戒。

  同時,拖住裴度,裴度便無法回去保護許應,從而給聖神皇帝出手的機會。

  他原本以為能穩壓裴度,不曾想這次交鋒,在他扣住裴度兩大洞天佔盡優勢的情況下,裴度還能擋住他的攻擊,並且將他震得氣血浮動!

  「這位宰相,元氣雄渾,果真如大海一般!」他心中暗暗欽佩。

  「有邪魔隱藏在第二神都,窺探皇宮!」

  李皇叔雖然欽佩裴度的修為造詣,出手還是毫不留情,冷冷道:「本王擒拿邪魔,裴相也要阻止嗎?」

  裴度遲疑一下,手掌縮回衣袖。

  李皇叔壓力頓失,立刻催動儺術,真龍探爪,向許應抓去!

  「咣!」

  第二神都中傳來劇烈的震盪,大鐘橫刺裡飛來,迎上龍爪,鐘聲浩浩,將那青龍探爪擊碎!

  這口大鐘也被震得穩不住身形,向許應撞去,許應急忙伸出雙手,抵住鐘壁,被巨大的力量向後推去。

  他的嘭的一聲撞入清化殿,從裴度和李皇叔之間撞了過去,清化殿中,頓時如風灌入,紙張亂飛,卻看不到人影!

  李皇叔悶哼一聲,抓住自己的右手,手掌血淋漓,卻是適才青龍探爪,被大鐘傷了右手。

  「嘭!」

  清化殿的一堵牆被撞塌,許應這才將大鐘傳來的力量卸去。

  李皇叔驚疑不定:「邪魔這麼厲害?」

  他不再鎮壓裴度,起身抓住香爐裡的一炷香,在香上抹上自己右手的血,劍指放在口唇下,低聲默誦。

  許應剛剛帶著大鐘衝出清化殿,仰頭便見天空中香火之氣繚繞,化作李皇叔的面目,探入第二神都,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們是誰!」

  許應急忙抓起一塊布遮住臉,大鐘也扯下一塊帳帷掛在自己身上,蒙上面孔。

  一人一鐘匆匆往外跑,正逢郭小蝶和蚖七奔來,一人一蛇也在往外跑,郭小蝶臉上蒙著一方香帕,大蛇不知從哪裡撿來的一床被褥掛在自己的臉上,連腦門都遮不住。

  他們倉惶逃出皇宮,只見李皇叔香火所化的大臉還在空中飛來飛去,搜尋他們下落。

  --他沒有凌煙閣神聖的接引,無法真身降臨到第二神都。

  許應等人躲開這張大臉,各自鬆了口氣,把蒙面之物撤下,道:「此地不宜久留,回郭府再說!」

  經過元府時,郭小蝶突然笑道:「未央哥哥這時不知是洗澡還是睡覺?我去看看!」

  她溜進元府。

  過了片刻,郭小蝶失魂落魄的從元府中走出,許應在她面前晃手,她也沒有反應過來。

  「她在洗澡。」

  郭小蝶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她還揪下一根毛,你知道嗎?就這麼用力一揪。」

  她的眼淚從臉上滑下,臉上滿是悲傷,手肘壓在許應肩頭,大哭起來,哽咽道:「她揪毛,好粗魯!我不喜歡她了!」

  她的心很亂,很悲傷,腦中有個聲音在大喊大叫:「可是,這些都無關緊要,但為何未央哥哥是個女孩子?」

  許應不知道她腦中天人交戰,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不知該如何安慰。

  郭小蝶大哭半晌,把許應肩頭的衣裳全弄濕了,終於把內心的不痛快宣洩出來,抹去眼淚和鼻涕。

  許應不知她因何悲傷,笑道:「我們去獨柳樹那邊看看。」

  郭小蝶嗯了一聲,默默地跟上他,突然覺得身邊這個少年的臂膀很結實,肩膀很寬,剛才靠在上面大哭,心裡說不出的踏實。

  她的食指悄悄把抹胸向下拉了拉,心道:「許妖王的風采,不輸於未央哥哥。可惜未央哥哥是個女孩子……等一下,元未央不會也看上了許妖王吧?小浪蹄子!」

  他們經過獨柳樹,這株柳樹在神都之中顯得更為龐大,高聳入雲,只是鬼氣森森,說不出的可怖。

  一根根柳枝在空中飛舞,柳枝的端頭,插著鬼魂斷掉的頭顱。

  那些沒有頭的孤魂野鬼就站在粗大的柳枝上,像鳥兒一樣穩,他們的無頭身軀對著許應,許應等人走到哪裡,他們便朝向哪裡。

  掛在柳枝端頭的頭顱卻沒有看他們,而是面朝柳樹,一張張面孔帶著古怪的笑容,一個個都在竊竊私語,像是和獨柳樹說著悄悄話。

  「他們在供養神。」

  許應聽到竊竊私語聲,心中微動,「這株柳樹控制這些被斬首的鬼來修煉,祂要香火成神!」

  柳樹走的路子,顯然是香火成神的路子!

  這些年動亂,獨柳樹下不知多少人被斬首示眾,怨念之深,無法想像!

  「祂用無頭鬼的怨念修煉,倘若大成,只怕極為邪惡!」

  許應心道:「不過有凌煙閣諸聖鎮壓,祂翻不起多大風浪。」

  郭躍已經等待多時,見他們來到,總算鬆了口氣,連聲催促。眾人慌忙離開第二神都。

  到了外面,只見暴雨停歇,天色已經放晴,夜空如洗,繁星點點。

  郭家的管事前來,安排許應歇息,一夜平靜。

  次日醒來,許應沒有去吃早飯,而是先在院子裡吐納修煉,天空中道田五六畝大小,道種如光雨落下。

  許應鼓盪氣血,催動太一導引功,體內泥丸秘藏的力量被引動,混沌海泛起波瀾,身後浮現出一片混沌之氣,隱約可見有一座洞天扎根在混沌之中,如龍吸水,汲取力量。

  他的玉池、絳宮兩大秘藏也已經開啟,但是沒有裴、郭兩家最頂級的儺法,無法系統調用這兩大秘藏的力量。

  他只能調動這兩大秘藏少許的能量,但即便如此,他的修為提升速度也極為驚人,即便不在洞天福地中,修為提升也絲毫不慢!

  「人體六秘,便相當於隨身攜帶的六大洞天福地,源源不斷提供給煉氣士修行所用的能量,莫非這才是真正的煉氣法門?」

  許應突然生出一種明悟,只覺從前掩蓋住自己雙眼的迷霧,漸漸散去,一條統一煉氣與儺法的道路逐漸清晰!

  他修煉到日上竿頭,便停了下來,只見郭家老祖站在不遠處,不知來了多久。

  「真是好功法!」

  郭家老祖白髮蒼蒼,身材魁梧高大,來到許應身旁,許應也不算矮,但在他身邊便像是小孩子。

  郭家老祖讚嘆一聲,道:「真好,真好!許老前輩,你是如何一統不同秘藏之力的?」

  許應嚇了一跳,笑道:「郭老,我未必便是古書上的那個不死人,你叫我許應就好,而且,小蝶也沒有叫我前輩,你若是不嫌棄,叫我許妖王也行。」

  他憂心忡忡,自己多半是個妖怪。

  郭家老祖肅然,搖頭道:「規矩不能亂,許老叫我小郭便是。」

  許應愕然。

  郭家老祖又詢問他如何統一不同秘藏,許應並不隱瞞,告訴他自己以太一導引功為根基,以泥丸、玉池和絳宮為養分,釣取秘藏之力助力修行。

  郭家老祖呆了呆,詢問道:「周齊雲也是這般修行嗎?」

  許應搖頭,道:「他以煉氣為根莖,以秘藏為果,以此修行。」

  郭家老祖席地而坐,用指頭在石頭上畫出兩種修行道路,一幅圖是一個人,六個洞天分佈在身體上下左右各側,另一幅則是一株樹,掛著六個果實。

  這兩幅圖一看便懂,第一幅圖以六秘為洞天,供給煉氣士修煉,第二幅圖以煉氣為養分,採氣煉氣助長六秘,將六秘煉成道果。

  兩種道路,一個以煉氣為主,一個以六秘為主,各有偏重。

  「這兩種道路,哪個才是正確的?」郭家老祖思索道。

  許應說出自己的推斷,道:「從威力來看,以六秘為道果,實力更加強大,力量、元氣、神識、肉身都可以很輕易修煉到仙人的境地。以煉氣為主的,還需要按部就班修煉,提升一個個境界,不如儺法來得快。」

  郭家老祖輕輕點頭,嘆道:「白眉老祖周齊雲,天縱奇才,修為提升夠快了吧?還不是被人吃了?」

  他皺眉道:「關鍵問題出在第二種道路,這樹上的道果,到底是給誰煉的道果!若是煉到最後,道果不是自己的,人家來摘果子,那就完蛋了!」

  許應心中微動,道:「郭老當年得到傳承時,修煉郭家功法是否感應到自己被什麼東西盯上?」

  郭家老祖面色灰敗,喃喃道:「沒錯,當年我機緣巧合,得到了絳宮秘藏的傳承,欣喜之下修煉絳宮,功法運轉的那一刻,便只覺有一雙目光盯著我。近些年,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他輕聲道:「大約,我這枚道果已經成熟,我那位不知名的老師,準備來收割我了。」

  突然,他振奮精神,哈哈笑道:「但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命尚不由天,何況他人?我一定能踏破死劫,超脫出去!許老前輩,你開創的第一種修煉道路,給我以希望,按照這條道路走下去,必然可以擺脫儺仙厄運!」

  許應沉默片刻,搖頭道:「我在翻開泥丸隱景長生訣,不覺催動這門儺法時,也察覺到背後有人盯上了我。」

  郭家老祖臉上的笑容僵住,豪氣頓失,過了半晌,他吐出一口濁氣,道:「你的意思是說,第一種道路,也不免被人摘果子?」

  許應輕輕點頭。

  郭家老祖頹然,喃喃道:「那麼,生機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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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3章 火海彼岸

  「生機……」

  許應站起身來,語氣雖然輕淡,卻有一種豪氣在胸腔中湧動,「生機只有一個,就是尋出他們,送這些腐朽者去死!」

  郭家老祖嘆道:「談何容易?」

  許應目光閃動,詢問道:「郭老,你打開絳宮的九重洞天後,是否看到彼岸?」

  郭家老祖疑惑道:「彼岸?」

  許應將自己開啟玉池洞天時的所見說了一番,道:「我猜測玉池洞天所指向的那個玉質世界,可能就是一座彼岸世界,玉池洞天就是連接彼岸世界的橋。因為我們的洞天沒有打通,所有無法進入那個世界,只能竊取彼岸世界的力量。」

  郭家老祖道:「你的意思是說,玉池洞天對應的彼岸世界,蘊藏的力量就是元氣。絳宮洞天對應的彼岸世界,蘊藏的力量就是心力。人體六秘,其實對應六大彼岸,對不對?」

  許應點頭,有些赧然,道:「我剛剛成為儺師,不瞭解這裡面的門道,也不知自己說的是對是錯。」

  郭家老祖走來走去,思索道:「倘若你只是個小小的儺師,說出這話,我肯定一個大耳刮子過去,讓你敢懷疑祖輩的所傳。但你偏偏比我年紀還大,所以你的話,我不能不慎重考慮。」

  他突然站住,道:「我在打開第九座洞天時,看到過火海中有一座仙宮,那座仙宮上有文字,只是我看不懂。」

  許應精神大振,笑道:「既然有仙宮,那麼肯定就有彼岸!說不定直達彼岸,便可以避開絳宮主人!」

  郭家老祖搖頭道:「那座火中仙宮,我只見過一次,多半是我當時太激動,看錯了……」

  就在此時,裴度的聲音傳來,笑道:「難道我也看錯了?實不相瞞,我在打開玉池的第九座洞天時也看到一座仙宮。與郭兄不同的是,我記下了那座仙宮上的文字。」

  他快步走來,來到許應和郭家老祖身邊,以指頭在石頭上寫下幾個文字。

  那文字正是早已失傳的鳥篆蟲文!

  郭家老祖道:「我在火中看到的那座仙宮,也有幾個類似的字!只是我一個也沒記住!」

  許應看到這幾個文字,低聲道:「玉虛宮!」

  裴度驚訝的抬起頭來,失聲道:「許兄弟,你認識這幾個字?」

  郭家老祖咳嗽一聲,道:「叫許老前輩!別想佔我便宜。」

  許應道:「這三個字我認得,正是玉虛宮,只是我也不知我在哪裡學過。」

  裴度與郭家老祖對視一眼,郭家老祖低聲道:「老裴,倘若真有彼岸的話,說不定真的可以避過儺師晚年的厄運。要不要試一下?」

  裴度道:「如何試?」

  「打進去!」

  郭家老祖探手一抓,青龍戟憑空飛來,豪氣干雲,「你放開你的洞天,我打進去,看看能否到達彼岸!我幫你打通彼岸,你再幫我打通彼岸!」

  裴度搖頭道:「你做事一向毛糙,我擔心你沒有打通彼岸,把我打通了。這次我來嘗試,你放開你的洞天,我殺進去!」

  「好!」

  郭家老祖屹立在那裡,突然毫無保留的開放自己的希夷之域,現出心岳絳宮的方位。他氣血振動,絳宮九大偃月洞天就此出現在所有人眼中。

  九大洞天插入熊熊火海之中,火焰猛烈至極,但古怪的是,他們看到火焰,卻感受不到任何熱量。

  裴度立刻長身而起,化作一道流光,飛入他的絳宮偃月洞天之中,沿著熊熊火海向更深處飛去。

  許應頓時緊張起來,對於偃月洞天他極為熟悉,這座洞天其實偃月爐,一座巨大的爐鼎,越往裡面去,溫度越高!

  第一層爐鼎中的火焰,便已經是神火,之後幾層的火焰威力越來越強,否則偃月爐也不可能提供給肉身這麼強大的力量!

  不過,裴度畢竟是號稱擁有仙人法力的儺仙,一路硬闖過去,憑借雄渾無邊的元氣鎮壓偃月爐洞天的火性,越走越深。

  他速度極快,很快便穿過九座洞天,來到第九座偃月爐洞天的盡頭。

  許應催動天眼,窮盡目力,只見裴度調動法力,催動神通,向第九洞天的盡頭轟去。郭家老祖的第九洞天,竟然被他打得向彼岸繼續擴張!

  許應不禁激動起來,大鐘也飛了出來,緊張得關注這一幕。

  裴度一開始勢如破竹,然而很快便承受不住,眼耳口鼻溢血,許應見狀,立刻道:「鐘爺,咱們去助他一臂之力!」

  大鐘飛起,跟隨著許應,許應身形化作一道劍光,帶著這口鐘呼嘯飛入郭家老祖的洞天,一路闖過去。

  過了良久,他與大鐘終於來到裴度身邊,倒扣下來,幫裴度抵禦那越來越凶悍的火海。

  裴度得他相助,終於可以放開手向第九洞天的更深處打去。

  突然,一道雪亮的光芒打在大鐘上,大鐘傾斜,鐘壁上出現一道清晰的裂痕!

  許應竭盡所能提供給大鐘氣血,穩住不動,守護著他和裴度。大鐘道:「裴相,火中有怪東西!」

  裴度依舊未退,頂著火海和迎面而來的另一道亮光奮力向前衝去。

  「他想幹什麼?」許應心提到嗓子眼裡,催動天眼看去,不由毛骨悚然。

  只見那火海之中,一座仙殿若隱若現,仙殿前有一個又一身影,他們或坐或站,立在仙殿前,沐浴著仙火,紋絲不動!

  裴度伸出一隻手,探出大鐘的籠罩範圍,向火海中抓去。

  他的手臂剛剛離開大鐘,便飛速燃燒起來,很快被燒得焦黑,哪怕他擁有滔天的元氣也無法鎮壓那火勢!

  裴度縮回手掌,像是抓到了什麼東西,緊緊地抱在懷中,張口大聲向許應說些什麼,突然大鐘被又一道亮光擊中,失控飛起,向洞天外飛去。

  許應抓住裴度,向鐘內縮去,熊熊仙火從他們身下如水般奔流,兩人身體藏在鐘下,裴度猶自死死抱著那東西,不肯撒手!

  大鐘被一道又一道亮光擊中,噹噹作響,一路在郭家老祖的洞天裡撞來撞去,踉踉蹌蹌,總算逃出郭家老祖的洞天。

  大鐘落地,許應和裴度鐘內滾出。

  大鐘被燒得赤紅,氣若游絲,叫道:「阿應,裴老頭,今天這事沒有六成氣血你們擺平不了我!」

  裴度那條被火焰燒過的手臂哢嚓一聲化作焦炭,落在地上,這位宰相卻歡喜異常,笑道:「別說六成氣血,七成八成都許你!」

  郭家老祖嚇了一跳,急忙上前,道:「老裴,你……」

  裴度哈哈大笑,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激動萬分:「火中有仙人!我抓到了一個仙人!」

  他懷中抱著的是一個女童,看起來只有八九歲,雙目緊閉,沒有一絲呼吸。

  她的心臟也不跳動,但臉色卻很紅潤,像是一個活著的死人。

  她的鼻翼下還有燃燒的仙火,未曾熄滅,仙火在她鼻孔中進進出出。

  許應上前,道:「火海中仙殿前,有很多這樣的人。他們真的是仙人嗎?」

  裴度與郭家老祖激動萬分,圍著那個女童,那女童玉骨冰肌,如玉琢成,尋不到一丁點的瑕疵。

  「一個真正的仙人!」兩人驚嘆。

  突然,那女童鼻翼下的仙火鑽入鼻孔,消失不見,接著她的胸口起伏,竟然恢復了呼吸,不僅如此,她也漸漸有了脈搏,像是從死亡中復活過來!

  她骨碌坐起,轉動頭顱,望向四周,面帶疑惑,開口說話。

  那是一種奇特的語言,裴度和郭家老祖聽得雲裡霧裡,大鐘也是一片茫然,許應卻是心中一動,張口便說出一連串晦澀難懂的話。

  那女童面色肅然,突然身形破空而去,消失無蹤!

  裴度和郭家老祖呆立原地,他們甚至還未來得及出手阻攔,那女童便消失無蹤!

  「阿應,剛才那丫頭說了什麼?」大鐘連忙問道。

  裴度和郭家老祖清醒過來,急忙看向許應,剛才就是許應與那女童仙對話,女童仙才飛身遁去。

  許應小心翼翼道:「剛才她在問,這裡是仙界嗎?我是否已經飛昇?我告訴她,這裡還是人間。」

  「然後呢?」郭家老祖急忙道。

  「就這樣。」

  裴度和郭家老祖呆滯,突然兩人醒悟,裴度立刻向外走去,道:「我去調動族內子弟,搜尋童仙下落!郭兄,你這邊有消息別忘記通知我!」

  郭家老祖也慌忙向外走去,突然又停了下來,從懷中抽出一本書向許應丟了過去。

  許應抬手接住,郭家老祖向外走去,聲音傳來:「當年我誤入仙人洞府,得傳絳宮偃月爐鼎功,修煉此功,便可以感應到那雙眼睛。」

  許應急忙看向那卷經書,果然寫著《絳宮偃月爐鼎功》的字樣!

  「後來,我察覺到儺仙晚年的遭遇,便沒有再將此功傳給任何人,哪怕是我兒子也沒有傳授。你看過之後,無論你修不修煉,都毀掉吧。」

  郭家老祖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淡淡道:「我一定會戰下去!哪怕身死道消,我也絕不服輸!就算有一點勝利希望,我也要抓住!但是,我需要沒有後顧之憂。」

  他的後顧之憂,就是擔心沒有後來者,沒有人與他一樣奮起反抗!

  他需要有人接過《絳宮偃月爐鼎功》,像他這樣繼續戰鬥下去!

  但是,他不會強行要求許應修煉這門功法。

  他與周齊雲一樣,有著自己的驕傲。

  許應將那卷經書收起。

  大鐘搖搖晃晃飛起,旋轉一週,查看自己的新傷口,道:「阿應,郭老祖沒有信心對付絳宮主人嗎?」

  許應目光閃動,道:「絳宮主人是與泥丸宮主人一樣強大的存在,他的耐心與泥丸宮主人一樣好。郭老祖的心不老,信心猶在,但是他的身體卻漸漸老了。」

  大鐘道:「老裴走得好快,像是忘記了他還欠我七成氣血。阿應,你那六成氣血什麼時候給我?」

  許應道:「鐘爺,你自己竊。」

  大鐘大喜,艱難的飛入他後腦。

  許應望向那童仙離去的方向,心道:「火海中的,難道真的是仙人?剛才那個女童也是仙人?」

  他總覺得這事有些古怪,但又不明就裡,只好先放下。

  許應定了定神,翻開絳宮偃月爐鼎功,仔細讀去。

  這門功法將絳宮的偃月洞天比作爐鼎,釣取心力,其中在偃月洞天中的修煉極為巧妙,壯大絳宮,提升心臟的力量。

  之後,便是釣取心力煉入肉身魂魄的過程,不過對於許應來說,這部分並不重要。

  他所欠缺的,其實就是如何修煉偃月洞天!

  他催動絳宮偃月爐鼎的上半部分,將心力從無邊無際的火海中釣出,這時,那股奇妙的感覺再度湧來。

  他覺得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中,背後一雙眼睛在緩緩張開。

  絳宮的主人,注意到了他。

  黑暗中,許應凝視著這雙眼睛,記下對方的氣息。

  他催動太一導引功,絳宮、泥丸兩大洞天的力量綿綿不絕湧出,煉入體內,許應只覺自己的肉身前所未有的強大,充斥著勃勃生機,舉手投足,氣力震盪!

  此時,陽光已經不適合修煉,但是他不吸收外界的陽光,體內兩大秘藏便源源不斷提供給他磅礡的生機和力量,助長他的修為!

  「這才是真正的洞天福地!這才是真正的煉氣!」許應又驚又喜。

  他的腦海中,大鐘對他勤奮修行也很是滿意,道:「阿應,你打開了泥丸秘藏,修煉了泥丸宮主人的傳承,又打開了絳宮秘藏,修煉絳宮主人的傳承。待我兩大秘藏都修煉到九重天,他們倆誰來吃你?」

  許應一怔,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一旁曬太陽的蚖七懶洋洋道:「說不定他們都想吃掉阿應,於是就打了一架,兩敗俱傷。」

  大鐘冷笑道:「我覺得這種老怪物,一定會和和氣氣坐下來,你吃阿應的泥丸,我吃阿應的絳宮,根本不會打起來。甚至說不定,他們還會邀請對方品嚐一下自己的手藝!」

  蚖七呆了呆,道:「倘若阿應六大秘藏全開呢?總該打起來了吧?」

  大鐘道:「肯定是六個人坐下一起吃,這叫分食!」

  許應打個冷戰,心虛道:「鐘爺,我若是六大秘藏悉數開啟,那麼修為實力該是何等超凡入聖?戰勝他們不難吧?」

  大鐘道:「若是六人聯手,打你一個呢?」

  許應悶哼一聲,鬱鬱寡歡。

  這時,一顆果核砸到他的腳下,許應仰頭看去,只見一個八九歲紮著小辮的女童坐在郭家的牆頭上,手裡還抓著一把櫻桃。

  那女童站起身來,身形一晃,便來到他的身邊,老氣橫秋道:「你修煉的是什麼?」

  她用的語言正是那種古老的語言,說來也怪,許應還是聽懂了,隨即用同樣的語言道:「我修煉的是儺法。」

  「儺法?沒聽說過。」

  那女童神情舉止如大人一般,道:「你寫出來,我看看是哪個儺字。」

  許應在地上寫了一個儺字,女童辨認一番,道:「這分明是個攤字,是躺在那裡不動的意思。」

  「這個字念挪。」許應糾正她。

  女童道:「或者應該念難。」

  許應耐著性子道:「跟我讀,挪。」

  女童白他一眼,大聲道:「不管它是儺還是難,它就念攤,躺平的意思!你們修煉的是躺平的法術?別躺了,今後你便跟著我,保護我!等老祖我修為恢復,給你大大的好處,讓你不再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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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0 00:27:12 |只看該作者
第0104章 不死仙藥

  女童雖然老氣橫秋,但說話聲音清脆,速度又快,快板一樣噠噠說個不停。她用那種晦澀的古老語言講話也有些不太熟練,於是便用正常的語言與許應對話,雖然偶有拗口的古語,但還能聽懂。

  許應倒是兩種語言轉換絲毫無礙,順滑的很。

  女童來到大蛇跟前,掀開蛇嘴,探頭往裡面看了看,然後雙手背在身後,踱步走了進去,過了片刻,裡面傳來女童的聲音:「這裡面很寬敞,也很涼爽,還有把斧頭,好重的凶氣。」

  「梆!」裡面傳來重重的敲擊聲,應該是那女童敲擊斧頭。

  她的力量好大,把蚖七震得身軀都挺直了。

  她拎著石斧又踱步走了出來,手往上一撐,蚖七便不由自主張開嘴巴。

  那石斧變小了許多,只有尺許長短,女童遞給許應,道:「幫你修了一下。」

  許應接過石斧,隨手插在腰間,詢問道:「姑娘,你為何會在那片火海中?仙火猛烈,為何沒有燒傷你?」

  女童跳到蚖七大腦門上,伸手撫摸蚖七腦後的黑白雙角,蚖七呲牙,露出威脅之色,這一對角是他的逆鱗,輕易不給人摸。

  女童梆的一拳砸下,蚖七雙眼翻白,險些昏死過去,便老實了很多。

  「什麼火海?那裡是兜率宮,我去那裡是盜採仙藥的。」

  女童得意洋洋,道:「外面的火焰,是兜率仙火,最是厲害,可煉萬物。那火中有仙藥,採之可以長生。只要不被兜率仙火燒死,便可以一直活下去。」

  「兜率宮?」許應思索,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裡聽過。

  兜率宮的仙火中,除了這個女童,還有許許多多人或站或坐,難道那些人不是仙人,他們也是試圖長生的煉氣士?

  大鐘從許應後腦飛出,問道:「你被困在那裡多久了?我們救出你的時候,你已經沒有呼吸了。」

  女童跳到它的面前,圍繞它轉了兩圈,突然提著小拳頭,梆梆幾拳砸在大鐘上!

  大鐘嚇了一跳,忽然只覺自己的傷勢好了不少,身上那些在火海中被切出的傷口,竟然也癒合了。

  女童得意洋洋,小辮晃來晃去,笑道:「現在知道老祖的厲害了吧?」

  大鐘前倨後恭,恭維道:「老祖怎麼稱呼?在哪座仙山修行?」

  女童道:「我叫竹嬋嬋,你們可以叫我嬋嬋老祖。我們這一門沒有仙山,走哪兒吃哪兒。我在兜率宮竊取仙藥,自封抵禦仙火,為未來飛昇做準備。只是我被仙火燒了太久,這身修為被燒燬了八九成。」

  她神態傲然,道:「這些年我盜取仙藥,都藏在體內,待老祖我修為恢復,煉化體內仙藥便立地飛昇。就算那大惡人堵住飛昇路,也擋不住我!到那時,我帶著你們一起飛昇!」

  她跳到大鐘上,坐了下來,道:「我體內仙藥未化,就是人形仙藥,會有天魔嗅到我的氣味尋來!我需要你們助我渡過難關!」

  許應思索片刻,向蚖七道:「七爺,你書讀得多,兜率宮有仙藥,人體絳宮為何可以直通兜率宮?」

  蚖七心虛道:「阿應,你不覺得這些書我應該沒有讀過嗎?」

  大鐘載著竹嬋嬋湊到跟前,道:「人體六秘肯定沒有那麼簡單。絳宮秘藏對應兜率宮,玉池秘藏對應玉虛宮,泥丸秘藏對應混沌海,這些彼岸,都是了不起的地方。七爺,我覺得這裡必有玄機!」

  蚖七悶哼一聲,有些膽怯:「這個我真不知道……」

  許應打斷他,道:「竹嬋嬋躲在兜率宮外竊仙藥,被仙火燒了這麼久都沒燒死她,可見兜率宮的仙藥可以長生。但是打開絳宮秘藏,竊取仙藥的儺師,為何不能長生?」

  蚖七醒悟過來:「是啊!郭家老祖老得快死了,他打開絳宮九重天,釣取的心力多半就是絳宮仙藥。既然有仙藥,為何他不能長生?」

  竹嬋嬋小腦瓜探到他們之間,好奇道:「你們在說什麼?」

  許應將儺師的修煉方式大致說了一遍,道:「我察覺儺師修煉的法門,也是盜仙藥,你也是盜仙藥,但是你們的壽命差距,卻天差地別。」

  竹嬋嬋總算弄明白儺師的修行路徑,臉色頓變,懊惱道:「有這種長生功法,我又何必冒著性命危險偷渡彼岸竊取仙藥?」

  她一股悲傷湧上心頭,喃喃道:「我拋棄了一切,師門,家族,親人,愛人,朋友,敵人,統統拋棄了,就是為了長生,就是為了那勞什子仙藥。沒想到,根本不需要偷渡,就可以採到仙藥……」

  許應、蚖七對視一眼,心中惻然。

  「泥丸隱景長生訣開篇中說,若服天地氣,可盜混沌海。採氣泥丸宮,釣取神仙藥。混沌海的神仙藥可以長生,兜率宮的仙藥,也可以長生,可見儺法其實是直指長生的功法!」

  許應走來走去,思索道:「儺師卻只有二三百年的壽命,別說長生,甚至活不過妖怪。那麼,問題到底出在什麼地方?」

  大鐘和蚖七也百思不解。

  突然,許應眼睛一亮,看向竹嬋嬋,道:「嬋嬋老祖,你如何煉化仙藥?」

  大鐘和蚖七也頓時想到關鍵,儺師壽命不長,只能說明他們煉化仙藥的方式不對,竹嬋嬋能煉化仙藥,壽命悠久,說明竹嬋嬋煉化仙藥的方式才是對的!

  倘若能學到竹嬋嬋的煉藥方式,便可以解決儺師的壽元問題,讓儺師壽命大增!

  竹嬋嬋警覺道:「你們也要吃我?」

  許應笑道:「我們為你護道,保你不被天魔吃掉,你把你的煉藥功法傳給我。」

  竹嬋嬋猶豫一下,道:「你們先幫我護道,我恢復一些修為,有了自保之力再傳授你們功法。免得你得到功法就把我煉成藥吃掉。」

  許應道:「你先傳我一半。」

  竹嬋嬋目露凶光,梆的一拳打在大鐘身上:「你是在跟老祖我討價還價嗎?」

  大鐘被她一拳打得發出噹的一聲大響,鐘壁上出現一道裂痕,不由慌張萬分,叫道:「我裂開了!阿應!答應她,快點答應她!」

  竹嬋嬋喝道:「問你怕不怕?」

  許應面帶正氣,凜然不懼:「七爺曾說過,威武不能屈……」

  竹嬋嬋梆的一拳向蚖七砸去,喝道:「就是你說的?」

  蚖七應拳倒地不起,身子都被一拳打直了,氣若游絲道:「是孟子說的,不是我說的……」

  竹嬋嬋喝道:「把孟子叫出來,與老祖我比划比划!」

  許應淡淡道:「你打鐘爺七爺,可見厲害,你打我一拳試試。」

  竹嬋嬋目光兇惡的瞪著他,突然又是梆梆兩拳打在大鐘身上。大鐘渾身傷口一個一個炸開,慌忙叫道:「我又裂開了!阿應,別惹她,這丫頭凶得很!你答應她,我便不竊你氣血了!」

  許應面色如常,道:「竹嬋嬋,你看似無比強大,實則外強中乾,一身修為沒有剩下多少。你只是用巧勁而已。你打我試試,我不還手。」

  竹嬋嬋大怒,跳起來梆梆兩拳砸在許應胸口,許應紋絲不動。

  竹嬋嬋咬牙,拳腳並用,如雨般落在許應身上,打得梆梆作響,然而許應還是毫髮無傷。這小丫頭突然坐在地上,疼得手腳顫抖,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她的兩隻手被許應震得又胖又圓,無力打人,腳也腫得圓嘟嘟的。

  蚖七和大鐘呆滯,不知為何會這樣。

  許應上前,幫竹嬋嬋揉了揉雙手,疏通氣血,又把她鞋子脫下,為她雙腳活血化瘀。

  竹嬋嬋的雙手這才漸漸消腫,頹然道:「你怎麼看出來的?我現在的確沒有剩下多少修為,我能打他們倆,是因為我以前是給周天子煉法寶的,打法寶還可以,打人就不行了。」

  蚖七心中納悶:「她為何可以打我?難道……」

  竹嬋嬋面色黯然,道:「我的修為被兜率仙火燒乾了,沒有自保之力,剛從火海逃出來,我誰都不認識,只認識你們。現在我很害怕,怕走出去就被人抓去煉藥……」

  她仰望許應,淚眼婆娑:「我現在香得很,不信你聞聞。」

  許應嗅了嗅,她身上的確有一股奇異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動。這股異香想來就是仙藥的香味。

  竹嬋嬋可憐兮兮,仰頭看著他,低聲道:「等我煉化仙藥,我便會長大,我可漂亮了。你一定會喜歡我……」

  許應不為所動,道:「傳我一半。」

  竹嬋嬋見他油鹽不進,想要發狠,又嚇不倒他,頹然道:「我給你便是。」

  她起身梆梆兩拳,把大鐘的傷口修復,蚖七受了她一拳,傷勢居然好了,麻利的爬起來,笑道:「嬋嬋老祖為何能給我治傷?」

  竹嬋嬋道:「我是給周天子煉法寶的天工,你有法寶的特性。」

  蚖七取出紙筆,聞言呆住,心道:「我把自己煉成法寶了?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竹嬋嬋很快寫出一篇法訣,只有一百多字,許應接過看去,心中微動,急忙取出《絳宮偃月爐鼎功》,相互對照起來。

  竹嬋嬋煉化仙藥的法門,竟然與偃月爐鼎功的開篇有九成相似,一百多字有九十多字一模一樣,只是字句的順序略有不同!

  許應目光如電,落在竹嬋嬋身上:「竹嬋嬋,你師門中還有何人?」

  竹嬋嬋被他的神態嚇了一跳:「你這麼凶做什麼?」

  許應連忙語氣放緩,溫和笑道:「嬋嬋老祖的師門裡還有什麼人?」

  竹嬋嬋瞪他一眼,道:「我師父早已去了彼岸,比我早去三百年,不過我到了彼岸沒有尋到他,應該燒死了。還有些師兄師姊,很多人都在去彼岸的途中死掉了,就算沒死在途中,也被兜率仙火燒死了。他們離開後,我便是掌教,不過我門下只有一位小師弟。我走的時候,他年紀還小,修為不高。」

  許應將偃月爐鼎功推到她面前:「這有可能是你小師弟的手筆嗎?」

  竹嬋嬋驚訝,將偃月爐鼎功匆匆瀏覽一遍,思索道:「有些像他的筆跡,但我們很久未見了。我那位小師弟沒有仙藥,不可能活到現在。」

  蚖七在一旁道:「倘若儺仙就是他的仙藥呢?」

  竹嬋嬋不再說話。

  許應提筆,在偃月爐鼎功上稍作改動,將那些字句顛倒錯亂的地方一一改回,填缺補漏。過了片刻,他再催動太一導引功,調運偃月爐鼎,只覺從絳宮中湧出的心力起了微妙的變化。

  這點變化微不足道,但是許應卻覺得一股清香從心室湧出,流遍全身。

  這才是真正的仙藥!

  許應命人去請郭小蝶,將修改後的《絳宮偃月爐鼎功》交給她,道:「我將這門功法修改了一下,讓你家老祖按照這門功法修煉,可以為他延壽。」

  郭小蝶驚訝莫名。

  許應笑道:「我有一件大事要辦,便不等郭老祖回來了。你告訴他,按照這門修改後的功法修煉,好好活著,說不定能撐到我揪出幕後黑手的那一天。希望那一天,他能與我並肩一戰!」

  郭小蝶大驚,連忙道:「你想要離開神都?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走出郭府有多危險?」

  許應瞥了竹嬋嬋一眼,笑道:「把她留在郭府,郭府便完了。小蝶,你幫她準備幾件替換衣裳,我這裡沒有女子的衣裳。」

  竹嬋嬋老氣橫秋,道:「小丫頭,給我準備幾件成年人的衣裳,過些天,我便會長高長大。對了,我胸很大,不要小的,小的塞不下。」

  郭小蝶目瞪口呆,搖了搖頭,匆匆去了。

  過了不久,郭小蝶取來衣裳,是她自己平日裡穿的,竹嬋嬋在胸前比划一下,道:「有點小,肯定會擠得慌。但也馬馬虎虎夠用了。」

  郭小蝶怒目而視:「我還在長身體!」

  竹嬋嬋抬起蚖七的嘴巴,把衣裳送進去,咯咯笑道:「很多女人都是這麼想的,然而往往只會越來越小。」

  許應也換了一身爽利衣裳,顯得很是精神,將石斧插在腰間,笑道:「小蝶,江湖相逢,江湖再見。」

  郭小蝶收拾心情,笑道:「此去路途凶險,許妖王是否有把握?」

  許應拍了拍腰間的小石斧:「一路砍過去便是。」

  郭小蝶豪氣頓生,大聲道:「開門!送許公子出府--」

  竹嬋嬋跟在許應身後,大鐘飛來,沒入許應腦後,蚖七遊去,越來越小,跳到他的肩頭。

  郭家大門緩緩開啟,許應大步走出郭府。

  少年遲疑一下,自己這一腳邁出,便再無郭府的庇佑,只怕神都便是一片腥風血雨。

  許應重重落腳,身形出了郭府。

  布衣芒鞋輕勝馬,誰怕?

  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此去,殺個血流成河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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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0 00:28:00 |只看該作者
第0105章 殺上石府

  許應走在神都的街道上,心中默默道:「要不要去一趟元府?」

  他不覺想起元如是的面龐,心中一陣火熱,突然元如是的面容變成元未央的模樣,許應心中一陣警醒,連忙摒棄雜念。

  走到洛水邊時,幾位少年男女迎面走來,衣著頗為華貴,其中一位面白無鬚的少年向許應長揖到地,笑道:「許妖王,在下崔府崔永志,這位是朱家小姐朱紅箋,這位書生,是袁雲空,祖上是袁天罡。」

  許應一一點頭,道:「幸會。」

  待崔永志介紹到那少年袁雲空,許應面色肅然,道:「七爺,取劍匣來。」

  蚖七慌忙張口,將袁天罡劍匣取出。

  袁天罡劍匣嗡嗡震動,突然飛起,在空中噠噠自行開啟,從匣中飛出七道劍氣,圍繞那少年袁雲空飛舞,劍氣極為歡快。

  突然,七道劍氣猛然一收,沒入劍匣中,劍匣落在那少年袁雲空的腳邊。

  許應笑道:「果然是袁家後人。而今這劍匣物歸原主,我也放心了。我誤入望鄉台,幸得袁天罡指點,這才走出望鄉台回到人間。袁前輩贈我劍匣,說是遇到袁家族人,便會飛到那人身邊,聊以寄托思念之情。」

  袁雲空又驚又喜,連忙把劍匣收起,道:「家祖當年為了避開死劫,前往望鄉台,一去便沒有回來,不知是生是死。沒想到竟會在這裡遇到他老人家的法寶。」

  他正色道:「既然家祖救了許妖王,那麼我們不是外人。許妖王,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許應目光掃過崔永志和朱紅箋,似笑非笑道:「還是不要講了。」

  袁雲空自顧自道:「許妖王,崔府號稱丞宰之家,與裴家並列,兩千年來出現了不知多少儺仙。朱家,是新興世家,勢頭如烈火烹油,有大興之勢。如今崔、朱兩家的族中長者,壽元將盡,崔永志和紅箋姑娘身為後輩,應當為長者分憂。許妖王既然有長生肉,又打開了泥丸秘藏,何不肉身佈施?」

  竹嬋嬋心中凜然:「我身懷不死仙藥的事情,這麼快就傳到這人耳中了?難道這城裡有天魔?」

  許應淡淡道:「你若是有錢,是否便應該散盡家財給天下人?」

  袁雲空不悅,道:「許妖王,我只是要求你肉身佈施崔朱兩家而已,並未要你肉身佈施天下!你也說了,我祖上對你有救命之恩,這點小事你也做不到?你怎麼報答我祖上對你的恩德?」

  許應面色一沉,牽著竹嬋嬋的手從一側走過去。

  袁雲空大怒,立刻催動劍匣,匣中劍氣嗤的一聲出鞘,刺向許應,喝道:「許妖王,你忘恩負義,我親自取肉佈施!」

  許應沒有回頭,隨手一抓,劍氣頓時飛來,在他指尖流轉。

  袁雲空吃了一驚,連連催動劍氣,然而那匣中劍氣卻彷彿泥牛入海,失去了感應。

  袁雲空臉色漲紅,卻見許應屈指一彈,劍氣倒飛而來,袁雲空急忙躲避,然而那劍氣著實犀利,上下飛舞,任由他施展什麼招式神通也抵擋不住。

  頃刻間,碎衣如蝶,漫天都是袁雲空破碎的衣裳碎片。

  「袁天罡竟有你這樣的後人。」

  許應探手一抓,劍氣飛回,圍繞他飛舞,那劍氣戀戀不捨,在他指尖流淌,終究還是猛然飛去,遁入劍匣中。

  許應揮了揮衣袖,與袁天罡的劍匣作別,哈哈大笑,聲音震動長街:「三月初一,許某出自零陵蔣家田,一路弒神殺人,到了神都,做了幾天正人君子,真是束手束腳!」

  他朗聲道:「神都諸君,想取長生肉的話,拿命來換!」

  「好!」

  崔永志大笑,身形騰空,頃刻間身後一片虹光升騰而起,與三大洞天交相輝映,那虹光是他的隱景道象,乃是一片長虹。

  「我來取長生肉!」

  崔永志以手為鞭,長虹掃來,長街上,一塊塊石板劈哩啪啦翻飛,形成一道洪流,掃向許應!

  許應抬手一拳轟出,身前身後一片黑暗星空,群星隨著這一拳舞動,蜂擁,摧枯拉朽般將長虹擊碎。

  崔永志招法被破,雙手向前,迎上許應這一拳,許應怒吼,泥丸、絳宮兩大秘藏齊動,威力爆發!

  崔永志眼耳口鼻溢血,踉蹌後退。

  朱紅箋趁機衝來,還未近身,便見一道劍氣迎面劈落,她急忙調動洞天,催動朱家的神通風火連城便擋!

  朱家修煉的也是絳宮秘藏,與郭家的絳宮秘藏不是同一個傳承,但也非同小可,勇力無雙,然而朱紅箋迎上這一道劍氣,便立刻覺察到劍氣威力暴漲,遠超自己想像!

  她急忙側身閃避,已經來不及,劍光擦過她的左肩,頓時一條手臂飛起!

  朱紅箋忍住劇痛,正要喊人,許應抬手虛虛一抓,身後氣血化作百丈巴蛇將她捲起,頭下腳上,重重砸在剛剛止住頹勢的崔永志腦門上!

  「嘭!」

  兩朵血花綻放。

  「殺人啦!」袁雲空尖聲叫道。

  許應牽著竹嬋嬋的手向神都城外走去,身後氣血蒸騰,現出龍蛇異象,猙獰兇惡。

  突然,一個紫衣人出現在洛水的另一端,身後浮現出黃庭異象,共有四座洞天,笑道:「鄉下來的野小子,果然有幾分能耐,認得我陸家陸頂天否?今日我來取長生肉!」

  他猛然抬手,河面炸開,大浪裂空,龍騰虎躍,向許應衝去!

  許應身形一伏,催動元育八音,奇異道音響起,河面上神通盡碎,那大漢口中吐血,五臟六腑盡碎,連翻帶滾砸入長街深處。

  許應沿著洛水向城外走去,不斷有人殺來,許應或者龍蛇驚蟄,或者元育八音,或者碧落賦,幾招之間,格殺強敵,未有敵手。

  這一路走過去,血染一路,不斷有屍體跌入洛水。

  石府的高處,石敬瑭站在高處,遠遠望著這一幕,石家族老石北荒站在他的身後。石敬瑭道:「族老,老祖宗被人燒傷了魂魄和希夷之域,壽元快要耗盡了,能救活老祖的只有一條路,就是拿下許應。只有服用許應的血肉,老祖才能逃過此劫!」

  石北荒沉聲道:「敬瑭,昨天多少儺仙攻打郭府,全都鎩羽而歸,甚至連聖上也身受重創。老一輩不能,也不敢輕易對他下手。能出手的,只有後輩!」

  石敬瑭目光火熱,咬牙道:「那就讓我出手!我一定能將他斬殺,帶著他的血肉來見老祖!」

  他大聲道:「而今我除了玉池洞天之外,還開啟了湧泉洞天,再加上煉氣法門,拿下他輕而易舉!」

  石北荒道:「你太衝動了。神都各府,內府子弟都沒有出動,出動的要麼是門下的儺師,要麼是外府子弟。他們都在試探,試探出許妖王的所有本事,然後出手方能勝券在握!」

  他一聲令下,又有十多位石家子弟衝出石府,向洛水沿岸衝去。

  「崔府的長公子崔東籬,朱家大小姐朱紅衣,高家高行謙,柴家柴無用,他們都是年輕一輩中的高手,還有李家的皇子李亭樹,王家王以軒,也都是威震神都。」

  石北荒淡淡道:「敬瑭,你不是快意恩仇,而是和這些人競爭。」

  洛水河畔,許應一招萬山尊九嶷,將一眾殺來的儺師壓得口中吐血,隨即長嘯一聲:「蚖七!」

  「呼--」

  風聲呼嘯,劍氣雲卷,一條百丈大蛇遍體劍氣,貼地飛行,在空中翻滾,攪碎所遇到的一切!

  只一剎那,洛水河邊,血肉紛飛,殘肢飛舞,染紅了水面!

  許應祭起大蛇,掃蕩長河,四周為之一空。

  一個大儺飛來,五重天洞開,許應長嘯不絕,催動劫從天降,以劫威對抗那大儺的攻勢,蚖七縮小體型,趁著那大儺硬撼許應的掌力,冷不丁在那大儺虎口上咬了一口。

  那大儺口噴鮮血,渾身血肉潰爛,很快死於非命。

  「他的殺手鑭又使出一個,這是我石家和其他世家用人命換來的情報。」石北荒站在石敬瑭身後,輕聲道:「不要辜負他們。」

  石敬瑭死死握住拳頭,虎目瞪得滾圓,盯著許應的背影。

  短短片刻,許應已經沿著長河殺出十餘里,血流成河。

  石北荒道:「你判斷出他的修為實力了嗎?」

  石敬瑭輕輕點頭。

  石北荒道:「崔東籬、朱紅衣他們應該也出動了,你也可以出動了。」

  石敬瑭大喜,縱身一躍,跳下高樓,長嘯一聲直奔洛水而去。

  此時,許應呼呼喘氣,體內的元氣修為雖然運轉不休,但是消耗太大,一時間還是有枯竭的勢頭。

  他鼓盪元氣,猛然大喝一聲,所有力量,以劍氣攻向泥丸秘藏。

  他腦中傳來轟隆一聲巨響,第二座泥丸洞天被他生生開啟!

  許應手下不停,調動萬山尊九嶷的道象,攻向絳宮,打開絳宮第二座偃月洞天!

  他再度催動太一導引功,頓時元氣瘋狂提升,神識魂魄騰空一躍,來到叩關期的第三重天!

  許應魂魄神識抬頭仰望,天空中水火交煉,他距離煉氣第三個境界,交煉期已經漸漸近了!

  許應邁步向前走去,河面上一艘畫舫從他身後駛來,剛才他在河岸上殺得天昏地暗,死了不知多少人,這畫舫中人卻似乎沒有被驚擾半點,畫舫中依舊絲竹絃樂,聲聲入耳。

  這時,畫舫中一女子懷抱琵琶,隔窗相望,笑道:「許妖王是否要妾身送你一程?」

  許應抹去臉上的血跡,微笑道:「好啊。」

  他牽著竹嬋嬋的手,縱身一躍,落在畫舫上,壓得這艘船微微一沉。

  許應走入船艙,只見那懷抱琵琶的女子身著紅衣,紅裳鋪地,許應鞋子上都是血,索性脫掉鞋子,走入艙中,與那女子對面而坐。

  「妾身名叫朱紅衣。」

  那紅裳女子美眸流轉,看了看竹嬋嬋,又落在許應的臉上,笑道:「許妖王這些日子留在元家郭家,妾身一直未能拜訪,還請恕罪。」

  許應正色道:「我原應該拜訪你們,怎奈俗事頗多。」

  朱紅衣懷抱琵琶,眉目低垂,笑道:「妾身有一曲相贈,不知可否入耳?」

  許應哈哈笑道:「奏來。」

  朱紅衣彈奏琵琶,絲絲絃聲入耳,彷彿一道又一道大網,侵入許應的體內,鎖住他的魂魄,將他鎖得越來越緊!

  竹嬋嬋驚訝,老氣橫秋道:「鎖魂神通?小女孩,你本事很不弱啊!」

  朱紅衣琵琶彈奏更急,笑吟吟道:「多謝誇獎。此次,我便要立個頭功了!」

  她咯咯一笑,身形旋轉而起,將畫舫頂端嘭的一聲撞開,嬌喝道:「許妖王,你而今成為我網中之物了!」

  許應坐在船艙中,紋絲不動。

  朱紅衣猛然勾動琵琶絃線,喝道:「你的魂魄,給我出來吧!」

  許應還是坐在那裡不動。

  朱紅衣心中慌亂,正要再勾,突然石敬瑭從斜刺裡殺來,一掌襲向朱紅衣,一手抓向許應,喝道:「長生肉歸我石家了!」

  許應抬手,迎上他的手掌,兩人手掌碰撞的一剎那,石敬瑭口中吐血,只覺自己的法力被完全壓制!

  他倒跌飛去,落在岸上。

  許應從船上起身,道:「彈得很好,繼續彈。我殺個人。」

  朱紅衣一根根無形之弦勾住許應的魂魄,但怎麼也扯不動許應的魂魄,卻見許應縱身一躍,落在岸上,她也被扯得不由自主向岸上飛去。

  朱紅衣咬牙,五指如飛,輪轉琴弦,試圖將他魂魄震出。

  許應大步向石敬瑭走去,面色森然,抓起一個朱紅色大葫蘆丟在石敬瑭腳下,道:「就是你搜魂鎖魄,給你家老祖宗練功,對不對?」

  石敬瑭臉色頓變:「你怎麼知道……」

  他突然醒悟過來,急忙轉身,向石府逃去。

  許應折向,沒有離開神都,而是不緊不慢跟上石敬瑭。朱紅衣踉踉蹌蹌,身不由己的跟著他,繼續咬牙彈奏。

  竹嬋嬋跟在許應身後,笑嘻嘻道:「你把琵琶丟了不就好了?」

  朱紅衣不捨得這件異寶,身形浮空,咬牙堅持彈奏。

  許應跟著石敬瑭來到石府,石敬瑭倉惶逃入府中,面色驚恐,高聲叫道:「族老,族老!他就是燒傷老祖宗的那個人!」

  許應站在府外,拔下腰間插著的石斧,鼓盪所有元氣,注入斧中。

  琵琶聲中,那石斧血光滔天,許應身後頓時浮現滔滔血海,血海中無數遠古巨獸和體型巨大的神魔屍骨紛紛站起,怒吼!

  許應揮斧斬下,石府大門四分五裂,滔滔血海傾瀉而下,斬入石府深處,所過之處房倒屋塌!

  一眾殺來的石家儺師紛紛在血色的斧光中肢解,根本來不及逃出這絕世凶兵的威力籠罩範圍!

  竹嬋嬋得意洋洋,向漂浮在天空中,還在不斷彈奏的朱紅衣笑道:「他那柄斧頭原本損壞了,我梆梆兩拳,便將它修復了。我厲不厲害?」

  朱紅衣驚恐道:「你是誰?」

  「我呀?給周天子煉製法寶的。」

  竹嬋嬋嘻嘻笑道:「周天子用我的法寶,伐商封神。」

  就在此時,石府中傳來一聲怒吼,一座座洞天浮現出來,共有八座之多,正是石家族老石北荒出手,試圖格殺許應!

  許應氣血充盈,祭起純陽異火,一口氣吹出,火光熊熊,將石家族老石北荒淹沒!

  「阿應的狀態,又有些不對!」大鐘心中暗道。

  熊熊異火,將石北荒點燃,這位修為僅次於石家老祖石末勒的族老心中驚駭欲絕,卻還是悍然撲來,厲聲道:「不管你是什麼怪物,都得死!」

  「怪物?」

  許應語氣漠然,屈指一彈,大鐘身不由己,呼嘯旋轉,從他眉心中飛出。

  「你不知道怪物狀態下的我,有多可怕!」

  許應抓起鐘鼻,用力一盪,鐘聲大作,石北荒在鐘聲中震成齏粉,隨即被異火燒得一乾二淨!

  大鐘毛骨悚然。

  它察覺到,這一刻自己的威能被悉數激發了!

  雖然它也在催動威力,但有一股外力湧來,侵入它的體內,將它的威力釋放!

  「難道他被孟婆湯封印的記憶,開始甦醒了?」

  神都城外,愁容老者、白衣老翁和紅裳女子遠遠看著這一幕,三人唉聲嘆氣,白衣老翁不住的看向自己手中的黃表紙,嘀咕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突然,黃表紙上一列又一列文字自右向左逐一浮現。

  「天神殿,取鎮魔符文,加固封印,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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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0 00:28:16 |只看該作者
第0106章 斬草須除根

  三人看到黃表紙上的文字,如釋重負,愁容老者道:「我去天神殿,取鎮魔符文,你們二人留守此地,看穩了他,不容有失!」

  紅裳女子道:「封印符文事關重大,當此之時,亂世之秋,路上若是有什麼閃失,那就不妙了。我陪你去!」

  愁容老者思索片刻,道:「好罷。事態緊急,我們速去速回,許應這邊就勞煩道兄了。」

  白衣老翁道:「你們路上切莫耽擱,免得我擔驚受怕。」

  「我們理會得!」愁容老者與紅裳女子匆匆離去。

  白衣老翁看向神都城,只見許應一鐘盪死了石北荒,繼續殺入石府,祭起那柄血光滔天的石斧大開殺戒,一時間血流成河。

  無論來者何人,統統一斧斬之,就算一斧斬不了,許應隨手鐘聲一盪,便也盪得魂飛魄散!

  這番殺戮,還伴隨著琵琶聲,聲聲催人,急切無比,琵琶聲中殺意騰騰,每當許應殺人時便會嘈嘈切切,當許應收起斧頭時,便會緩慢下來。

  饒是白衣老翁見多識廣,也不禁心驚肉跳:「再讓他這樣殺下去,只怕更多的記憶甦醒,等不到他們拿來封印符文,他便脫困了!」

  突然,石府中傳來令人心悸的波動,石末勒從閉關中醒來,營救族人。

  他即便被純陽異火燒斷了生機,魂魄遭到重創,也還是一位打開了九重洞天的儺仙!

  然而,他剛剛破關而出的一瞬間,大鐘便被許應祭起,將他連同那座閉關的大殿一起扣在鐘下。

  與他一起扣在鐘下的還有一朵純陽異火,異火的威力被激發,鐘下火光熊熊,只聽石末勒的慘叫聲不絕,淒厲無比,響徹神都!

  大鐘懸在石末勒頭頂,層層光壁旋轉,內刻萬物萬類,外刻紋理圖案,流轉不休。

  石末勒被困在鐘下,無論肉身還是魂魄,抑或是希夷之域,統統燃起純陽異火,燒得這位儺仙面容猙獰,瘋狂捶打光壁!

  光壁被打得動盪不休,但始終未破。

  而在鐘外,許應身形圍繞大鐘飛舞,一掌又一掌印在鐘壁上,大鐘震盪,威力爆發,鐘聲激發純陽異火,讓異火威力更強!

  純陽異火剋制石末勒的湧泉秘藏力量,許應正是察覺到這一點,才用異火燒他。

  朱紅衣飄在半空,身不由己跟著許應身形飛舞,紅裳在空中圍繞大鐘飄飛,琵琶聲也愈發高亢激昂,聲聲奪命!

  神都的空中,一個個強大的身影看著這一幕,心神悸動。

  突然,大鐘下,火海中,石末勒催動自身的隱景潛化地,藏身在隱景之中,潛化藏形,對抗異火焚燒。

  許應的修為也即將耗盡,漫天異火將石末勒的希夷之域燒焦,再難攻入湧泉秘藏中的隱景潛化地。

  朱紅衣只覺手中的琵琶琴弦猛地一鬆,如釋重負,急忙懷抱琵琶匆匆離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就在這時,大鐘光壁微微晃動一下,許應怔了怔,停下手掌,留存最後一絲修為。大鐘下漫天的異火也猛地一收,又還原成一朵小火苗。

  大鐘怔住,疑惑道:「阿應,怎麼了?你還認得我嗎?」

  許應詫異的看它一眼,疑惑它為何會問出這種奇怪的問題。

  大鐘道:「你剛才突然間變得好嚇人,將石斧的威力發揮到極致,還將異火的威力完全催發,甚至連我都被你祭起,釋放最大威能。你剛才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

  許應失笑,道:「鐘爺,我一直是我,沒有另一個人,我只是突然間覺得,應該如此祭起石斧、異火,心裡並未多想。」

  大鐘聞言,這才放心下來,笑道:「我不想你有事。」

  它鬆一口氣,許應適才的表現雖然嚇人,但還是從前那個許應,並未突然變成另一個人。

  許應心中感動,詢問道:「鐘爺,你剛才是否有察覺到什麼東西穿過光壁,進入鐘內了?」

  大鐘驚訝莫名,道:「我的光壁乃是我自身的大道象形,怎麼可能有什麼東西穿過我的道象而不被我察覺?你看花眼了?」

  許應道:「我明明覺察到一個奇怪的東西穿過了光壁,進入鐘內……」

  竹嬋嬋走來,讚道:「不愧是我選的護道人,阿應,你這儺師的本事果然不錯!大鐘也很厲害!」

  蚖七連忙道:「我呢?」

  竹嬋嬋瞥他一眼,沒有說話。

  許應詢問道:「嬋嬋,你是否看到什麼東西進入鐘內?」

  竹嬋嬋搖頭道:「不曾見到。」

  許應詢問蚖七,蚖七也並未見到。許應沉吟,讓大鐘散去光壁,道:「我們去石家老祖的隱景潛化地看一看,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大鐘頓時緊張起來,連忙道:「咱們能困住他煉死他,是佔據了先手,若是正面抗衡,我未必能保護得了你們!」

  許應堅持進去,大鐘只得道:「待會你們切不可離開我的鐘口籠罩範圍,走出去的話,我怕我護不住你們!」

  它散去光壁,高懸在許應等人頭頂,沒有它的鎮壓,石末勒這位儺仙的希夷之域頓時釋放出來,一個被燒焦燒爛的希夷之域出現在他們面前。

  想要進入儺仙的希夷之域,需要儺仙接引,或者強大的存在以力破界,便如水口廟的那道劍氣一般,強行打開希夷之域。

  然而石末勒的希夷之域卻被純陽異火燒得空間破滅,顯露在世人的面前。

  從外面看去,它像是被燒得千瘡百孔的紙,順著被燒出的洞口走進去,可以看到天空還在燃燒,五座仙山已經被點燃,山河湖泊被燒乾,天河斷流!

  石末勒的希夷之域,多了幾分森然之氣,空中到處遍佈黑氣,被異火燒得吱吱亂跑,像是黑色的著火的耗子,漫天竄來竄去。

  竹嬋嬋連忙抓住許應的手,這才放心一些。

  許應四下張望尋找,過了片刻,御劍向下飛去,穿過一片被燒乾的黃泉,深入地底。那黃泉九曲十八彎,深入地下,到處都掛著亂麻般纏繞的粗大線條,縱橫交錯,森然恐怖。

  「這裡應該對應著石末勒雙足的位置,我們正在沿著他的左腿向下飛去!」

  許應打量四周,向蚖七和大鐘道:「我先前還未留意到,希夷之域中還有這樣的地方。」

  他一路穿行,終於來到希夷之域的最深處,停在石末勒的隱景潛化地前。

  那是一片幽冥之海,海中有蓮葉,大數畝,蓮葉六片,飄在海面上,中央一朵蓮花,白色的花瓣,粉紅的尖兒,蓮花盛開,石末勒坐於花中,盡顯肅穆莊嚴。

  許應牽著竹嬋嬋飛身上前,大鐘緊張的噹了一聲,垂下光壁,護住眾人。

  「鐘爺,應該不需要了。」許應落在蓮花上,看了石末勒一眼,道。

  大鐘還是不肯散去鐘壁,竹嬋嬋上前打量石末勒,只見石末勒只剩下一張人皮,端坐在那裡,栩栩如生!

  他的後腦被人裁開,從後腦順著脖頸往下切,切到背後的尾椎!

  他像是沒有穿人皮,血肉就這樣赤條條的跑出去,把自己的人皮留在這裡!

  這一幕,饒是竹嬋嬋天不怕地不怕,也被嚇得夠嗆,急忙躲在許應身後。

  大鐘還是沒有散去鐘壁,沉聲道:「阿應,倘若有人進入此地,吃掉了石家老祖,那麼他多半還未走!」

  許應、蚖七和竹嬋嬋心中凜然,急忙看向四周,竹嬋嬋心裡更是直犯嘀咕:「現在這個世道,好像比我當年還要不堪!」

  冥海平靜無波,像是明鏡一面。

  過了半晌,沒有任何動靜。

  許應鬆了口氣,道:「吃掉石家老祖的那個人,應該已經走了。此地不宜久留,咱們盡快離開!」

  他當即催動御劍訣,裹挾著竹嬋嬋向上飛去。

  大鐘依舊不敢有絲毫怠慢,一邊飛起,一邊光壁還罩住眾人。

  許應飛到極高處,不經意間往下看去,只見那波瀾不生的冥海海面下,漂浮著一張微笑的臉。

  那張笑臉,佔據了整個冥海海面,幽幽的注視著他。

  許應心中一股涼氣往上湧,不禁打個冷戰,卻見那張臉緩緩下沉,漸漸消失在冥海深處的黑暗中。

  大鐘飛出石末勒的希夷之域,這才散去光壁,飛速縮小,鑽入許應的腦海之中,心道:「阿應越來越奇怪了。不知他記憶覺醒,是好是壞。」

  許應行走在石府的廢墟上,四下張望,突然抓起石家的一位受傷儺師,道:「石敬瑭呢?」

  那儺師道:「少主逃走了,不知所蹤。」

  許應丟下他,四下掃視,沒有尋到石敬瑭的下落。

  石敬瑭負責搜集鬼魂,給石末勒修煉魔功,城外那些撈偏門的儺師是他的麾下,石末勒開啟湧泉秘藏能修煉到而今的境界,石敬瑭功勞不小。

  「倘若被他逃走,將來他也修煉石末勒的魔功,不知要禍害多少人!」許應走出石府,皺眉道。

  蚖七道:「阿應不必擔心。石家老祖已死,石家這個大世家也就此隕落,各大世家就是食腐的禿鷲,聞到屍體味肯定會蜂擁而上,連骨頭都能啃乾淨!這個石敬瑭若是不走,肯定會被各大世家吃乾抹淨!」

  大鐘道:「七爺說得沒錯。周家的下場在前,石家的下場可想而知!你無須擔心石敬瑭逃脫。」

  神都城外,白衣老翁遠遠看到石敬瑭倉惶逃出神都,也是鬆了口氣,捏起一顆棋子,低聲道:「而今神朝已經出現衰亡跡象,皇權搖搖欲墜,將星進犯紫薇。這個石敬瑭,便是天象中進犯紫薇的將星之一,將來有成為皇帝的氣象!」

  他露出一絲笑容,把玩棋子道:「天意難違,石敬瑭當有此劫,不過這場劫難過後,他將逃到塞外,在那裡時來運轉,今後割據神州,成就一番霸業。」

  他剛剛說到這裡,突然只見神都城中一道雪亮的劍光騰空而起,在半空中頓住,又猛然折向,向城外激射而去!

  那道劍光的方向,赫然便是石敬瑭逃走的方向!

  白衣老翁呆了呆,手中的棋子啪的一聲炸開。

  與此同時,那道劍光急速穿行,從天而降,向奔逃中的石敬瑭刺去!

  「轟!」

  那劍光落下之地,恐怖的劍威炸開,無數道劍氣咻咻四下亂射,將方圓畝許範圍的山林摧毀!

  白衣老翁抬起顫抖的手掌,去捋下巴的白鬍鬚,卻不小心揪下幾根白鬍子。

  「吉人自有天相,吉人自有天相!」

  他心神大亂,喃喃道:「石敬瑭是天選之人,有大氣運的少年,一定不會死在這裡!一定不會……」

  他看到那片山林所化的齏粉中,一個少年渾身是血,從粉塵中衝出,這才鬆一口氣:「石敬瑭果然還是未來的將星,有望稱帝的存在!」

  「咻!咻!咻!咻!」

  天空中飛來更多的明亮劍氣,一個個大如房椽,自神都中飛出,在白衣老翁的注視中,轟轟轟落在石敬瑭的身上!

  那片山林被狂暴的劍氣覆蓋,山地被削平!

  這一次,石敬瑭沒能走出來。

  白衣老翁悶哼一聲,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事關未來的一大將星,還未成長,就這樣隕落了!

  「觸犯天條了啊!」

  白衣老翁抬頭望天,內心在吶喊,「快點降劫啊!快點劈死他啊!你們這些天神,吃乾飯的嗎?他觸犯天條了!」

  然而,天空中雲卷雲舒,沒有半點蒼天降劫的意思。

  白衣老翁怒不可遏,叫道:「不降劫是吧?沒人管了是吧?沒人管,我也不管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緊緊盯著許應,唯恐許應溜出他的視野。

  許應將最後的元氣揮霍一空,御劍氣殺人於百里之外,確認石敬瑭已死,這才鬆一口氣,向大鐘和蚖七道:「御劍取人首級於千里之外,我還做不到,百里還行。斬草除根,現在殺了他,我可以高枕無憂了。」

  大鐘道:「阿應,你確定他死了嗎?」

  許應向城外走去,道:「鐘爺說的是,咱們去看看屍體,再補上一劍。」

  蚖七讚道:「阿應還是和以前一樣謹慎,這個習慣不錯。」

  竹嬋嬋呆了呆,連忙蹦蹦跳跳跟上他們,心道:「我的這幾個護道者,好像不是善類……不過,我也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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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0 00:28:32 |只看該作者
第0107章 消失的古城

  「他離開了神都,在石敬瑭的屍體上補了一劍。」

  神都各大世家還在關注著許應的動向,不斷有消息傳來。

  剛才的那一幕幕實在駭人聽聞,讓各個世家不得不重新審視許應。

  先前,他們只把這個鄉下的捕蛇者當成一個腦子不錯的小伙子,一個可以助他們飛昇的工具。請許應來神都,便可以把許應當成他們豢養的家臣,幫他們破譯他們搜集的仙書。

  後來傳出許應是不死人的消息,許應在他們眼中,就從可利用的家臣,變成了可食用的長生藥。

  甚至,倘若運用得法,比如一邊割許應的肉一邊讓周家的儺師為他治療,還可以源源不斷的生產長生藥!

  可謂人人得而食之!

  但現在,許應在他們的眼中便與之前不同了。

  這個助力他們飛昇的工具,這個助他們長生的人形靈藥,長滿了鋒利的獠牙!

  石家雖然是新晉世家,但好歹是一個世家,有儺仙坐鎮,沒想到一夜之間,儺仙石末勒遭到重創,然後又被許應殺到府上,被他揪出來當眾『燒死』!

  雖然石末勒是被邪惡吃掉,但在神都的人眼中,他就是被許應燒死。

  倘若他們這些世家再動什麼歪主意,便須得掂量一下,是否值得。

  許應的手段,令人心生畏懼。

  蚖七現出真身,二十餘丈的大蛇,離開神都,許應和竹嬋嬋坐在大蛇的頭頂,竹嬋嬋努力修行,煉化體內的仙藥。

  她躲在兜率宮外六千多年,竊取仙藥,把自己變成了藥人,尤其是在煉化仙藥時,異香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別說天魔,就連許應都想抱著這丫頭猛啃兩口解饞。

  「阿應,這個丫頭真的會招來天魔。」

  大鐘也感受到了竹嬋嬋的誘惑力,悄聲道:「連我都覺得,倘若能把她當成藥煉入我的體內,我也必將威能大漲!」

  許應催動裴度所傳的歸心訣,壓制住抱著丫頭就啃的想法,道:「這一路,天魔尚未尋來,我們便快要被她變成天魔了。不知小鳳仙去了何處?」

  他之所以這麼著急離開神都,便是因為竹嬋嬋的誘惑力太大。這個丫頭是人形仙藥,必會引來天魔,許應作為「『護道人』,肯定對付不了天魔,但鳳仙兒卻可以。

  鳳仙兒是鳳凰,天魔天神剋星,所以許應動了帶著竹嬋嬋尋她的念頭。

  「許兄!」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許應循聲望去,只見元未央與驍伯不知何時出了神都,前來相送。

  許應讓蚖七停下,元未央和驍伯登上蛇背,來到蚖七頭頂,蚖七又再度向前遊去,只是速度放慢了許多。

  元未央嗅了嗅空氣,驚訝道:「好香!」說罷,詫異的看了竹嬋嬋一眼。

  許應感動道:「元兄弟,我仇敵滿天下,你還敢前來送我,令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元未央正色道:「你來神都見我,卻遭遇這麼多暗算,是我元家無力保護客人。你而今要走,我豈能不相送?」

  許應心中惦掛著另一個人,詢問道:「如是妹妹可好?」

  元未央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背後的驍伯咳嗽一聲,元未央臉上笑容斂去,面無表情道:「舍妹頑劣,母上命她在家裡做女紅,不得外出。許兄,我前來相送,你卻見面便詢問舍妹,有些無禮。」

  驍伯輕輕點頭,心道:「這番應對還算得體。」

  許應心中惋惜,道:「我最近總是時不時想起如是妹妹。」

  元未央面色肅然,道:「舍妹待字閨中,還未婚配,你不可有非分之想。」

  他此言一出,許應便有了非分之想。

  不過他與元如是只是男女感情,與元未央卻是知交,兩人坐在蚖七頭頂,又談論起修行之道,交換有無。

  許應將自己修改後的《絳宮偃月爐鼎功》說了一番,《絳宮偃月爐鼎功》是郭家的不傳之秘,他只是截取偃月洞天的運轉法門,並未洩露功法的主幹。

  「我懷疑世上有一些邪惡存在,如泥丸宮主人,隱藏在暗處。他們傳播儺法,往往留下漏洞。」

  許應道:「元兄弟,你天分過人,聰慧細膩之處,我也不及你。你參照這篇法門,說不定可以領悟出元家的煉化仙藥之法,可以為你家老祖元無計延壽,免得他晚年不幸。」

  此言一出,驍伯也不禁動容。

  這份厚禮,實在太貴重了。

  元未央眼中有異樣情感流動,定了定神,將那篇殘訣收起,道:「許妖王對我元家的恩德,沒齒難忘。我元家雖然沒落,但也是知恩圖報。我知道許兄沒有開闢黃庭秘藏,無法在神識上更進一步。」

  他從懷中取出一卷金書,撕去前面兩頁,將那兩頁送到許應手中。

  驍伯臉色頓變,道:「公子……」

  元未央沒有理會,笑道:「母上肯定不會同意我將元家祖傳的元道諸天感應傳授給你,但我忝為元家未來家主,今日作主,將這門功法的前半篇相贈。」

  驍伯遲疑一下,沒有阻攔。

  許應送出的厚禮實在太貴重,簡直是元家的救命恩人,就算元未央拿出全本元道諸天感應相贈,也難以與這份厚禮相提並論!

  許應收下《元道諸天感應》的殘篇,笑道:「不如這樣,你我比一比,看誰先悟出黃庭秘藏的仙藥煉化之法。」

  元未央眼睛一亮,起了爭強好勝之心,笑道:「好!不過,許妖王是否有興趣賭一下?」

  許應也是少年心性,問道:「怎麼賭?」

  元未央目光閃動,道:「我有一個妹妹,你是見過的。你若是先我一步參悟出黃庭仙藥的煉化法門,我作主把如是許給你。」

  他的身後,驍伯急得跺腳連連,叫道:「唉!唉!公子,這如何使得?」

  蚖七被他這幾腳踩得頭暈腦脹,連忙道:「老伯,你輕點踩!我腦子被你踩出來了。」

  驍伯急得額頭冒出冷汗,心中焦急萬分:「哪有賭輸了就把自己嫁出去的道理?況且這也門不當戶不對,老太太那邊便肯定不會答應!」

  許應心中一陣熱切,哈哈笑道:「好!一言為定!只是,我若是輸了,可沒有一個妹妹嫁給你。不如……」

  他看了看正在勤修苦練的竹嬋嬋,心中微動:「不如把這個丫頭許給元兄弟……」

  元未央笑道:「你若是輸了,我不要你的妹妹,只要你為我辦一件事。這件事,我現在還未想出來,等到將來想出之後再告訴你。」

  許應喜不自勝,笑道:「你輸定了!」

  元未央搖頭道:「這可未必。我將全力以赴。」

  「我也是!」

  元未央從蚖七頭頂躍下,揮手與他作別,轉身返回神都,驍伯跟在他身後,一路唉聲嘆氣。元未央笑道:「驍伯,這件事不要告訴母上和老太太。」

  驍伯嘆道:「公子,紙包不住火……」

  他想說的是這件事瞞不住老太太多久,元未央想的卻是另一件事,道:「你說得沒錯。我會選擇良機,告訴他元如是這個名字的意思就是,我原本就是女兒身!」

  驍伯瞠目結舌。

  蚖七載著許應和竹嬋嬋遊於山巒之間,向著嵩山方向而去。

  大地不斷震動,新的山河從大裂縫中湧現出來,讓嵩山變得極為遙遠。

  突然,前方山林中傳來攝人心魂的吼聲,震動山野,許應仰頭看去,便見一頭龐然大物蹲踞在一道大瀑布下,四周是無數體型龐大的異獸,看體型,不比蚖七小。

  它們彷彿是龐然大物的臣民,跪伏在那龐然大物的四周,向祂頂禮膜拜,如凡人祭神一般。

  那龐然大物是一隻前肢長後肢短的不明生物,周身翻起黑色焰火,卻沒有點燃樹林,一朵朵火焰漂浮在身體四周,彷彿花紋一般。

  祂的氣息極為可怕,那是遠古血脈覺醒之後的氣息,蚖七身上也有類似的凶悍氣息,但蚖七沒有祂那般強烈,又是煉氣士,很好的掩蓋了這一點。

  「這是一尊還未成年的洪荒巨獸。」

  大鐘也不禁驚嘆,從許應腦後浮現出來,道:「這種生物是天生的王,同樣又是洪荒的神靈,萬獸祭祀祂們,讓祂們擁有不可思議的神力。」

  它嘖嘖稱奇,道:「在我家主人那個時代,可沒有這麼多獸王神。奇怪,這些傢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那尊獸王神吼了一聲,頓時身邊的一頭頭巨獸向這邊湧來,目標正是散發出異香的竹嬋嬋!

  蚖七催動巴蛇真修,頓時身長百丈,張口將一頭巨獸咬住,身軀一擺,便將一眾撲來的巨獸掀翻!

  他是妖族煉氣士,論智慧,勝過這些巨獸太多太多。

  那尊獸王神勃然大怒,縱身撲來,蚖七氣息不如他濃烈,自知不是敵手,連忙道:「阿應!」

  許應站在蚖七額頭上,祭起石斧,頓時撼天動地的凶威爆發,血色瀰漫,一道斧光落下,那獸王神頭顱落地,巨大的屍體向前滑行,來到蚖七身下這才頓住。

  那石斧乃是遠古時期的巨人一族煉就的法寶,飲了無數巨獸之血,不知多少獸王神倒在斧下。而今吸了那獸王神的血,凶氣更勝!

  催動此斧時,便見那滔滔血海的異象中多了一尊獸王神,增添了幾分威能!

  這尊獸王神一死,其他巨獸紛紛倉惶而逃,樹倒猢猻散,跑得無影無蹤。

  許應收起凶兵,只見不遠處有一座巍峨石城,當即道:「七爺,我們今晚在那裡落腳。把這獸王神拖過去,晚上吃這個。」

  蚖七稱是,尾巴捲起獸王神的屍體,向那座石城走去。

  他們繼續前行,只見兩側山巒陡峭,巉岩峭壁,刀削斧劈,怪石如鬼神,森然而出峭壁之外,猙獰恐怖。

  石城在峽谷的盡頭,城牆挺立,街道井然。

  許應仰頭上望,只見城門上寫著兩個古老的文字。

  帝丘。

  「奇怪的名字。」許應收回目光。

  蚖七縮小體型,遊入城中,行走在街道上,這城市的街頭還有包子鋪的蒸屜冒著白色的霧氣,酒館裡的酒還散著酒香。

  他們經過一個茶館,杯子裡的茶還是熱的!

  街角靠著貨郎的稻草竿子,上面插著紙紮的風車,風車還在呼呼的轉著,但貨郎和追著貨郎跑的小孩子卻不見蹤影。

  整個城市沒有一個人!

  別說人,便是連隻老鼠都沒有!

  這座城,寂靜得可怕!

  彷彿整座城所有有生命的東西,突然間消失,然後整個城市的時間固定在人們消失的那一刻,城裡的食物不會腐爛,爐火不會熄滅,茶不會涼。

  許應從大蛇頭頂躍下,掀開包子鋪的籠屜,裡面的包子熱騰騰的,軟乎乎的,帶著蔥香和肉香。

  他放下包子,微微皺眉,街邊有滷好的牛肉,紅撲撲的帶著黃牛筋腱。

  隔壁酒肆裡的酒尚溫,瀰漫著酒香,與牛肉的香味混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動。

  大鐘疑惑道:「這座城發生了什麼事?城裡的人哪裡去了?」

  蚖七放下獸王神屍體,道:「阿應,這裡有吃的,咱們還用做飯嗎?」

  許應搖頭道:「這裡的食物最好還是不要碰。」

  突然,遠處傳來轟隆一聲震動,這座石城的另外一半緩緩從瀰漫的霧氣中浮現,它像是剛剛解除時間封印,從時光長河中顯現出來。

  然而,城中的居民卻不翼而飛。

  竹嬋嬋也醒了過來,好奇的打量四周,疑惑道:「這裡是何地?」

  她長高了一些,看起來十來歲,是個冰雪可愛的丫頭,只是身上的衣裳有些短。

  竹嬋嬋慌忙掀開蚖七的嘴巴,進入蚖七體內,在裡面換上郭小蝶的衣裳,卻顯得有些大,空蕩蕩的。

  「此地名叫帝丘。」

  突然一個聲音傳來,許應循聲望去,只見一位白衣老翁腳步輕快,走入這座石城。那白衣老翁他曾經在無妄山上見過,與愁容老者一起。

  許應心中微動:「昨晚我在第二神都中見到的那個對決崔家家主的白髮老翁,就是他!他來做什麼?」

  白髮老翁呵呵笑道:「帝丘在大漢武帝時期消失,整座石城不翼而飛,成為懸案。沒想到可以在這裡遇到這座神秘的城市!許小友,相請不如偶遇,沒想到在這裡再遇閣下,你我真是有緣。」

  他心中暗道:「這小子是不坐窩的兔子,四處亂跑,萬一逃出我的視線,豈不是要糟?我索性便加入他們,他便跑不掉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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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0 00:28:52 |只看該作者
第0108章 三千年前的愛戀

  大鐘悄聲道:「阿應,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這老傢伙與餵你孟婆湯的愁容老漢是一夥的,而且咱們在第二神都時,還看到他與愁容老漢一起出沒……」

  許應面帶笑容,聲音從牙縫裡崩出來:「不要打草驚蛇,先看他想做什麼。」

  大鐘會意,連忙吩咐蚖七,蚖七也醒悟過來,沒有揭破白衣老翁。

  許應向白衣老翁躬身見禮,客客氣氣道:「第二次見到老先生,還未來得及請教老先生名姓。」

  白衣老翁笑道:「我姓北名辰,知道我的人,都叫我北辰子。」

  他看向竹嬋嬋,食指大動,驚疑不定,心道:「這丫頭好香,她是怎麼把自己修煉成這幅可口的模樣的?真是難得!」

  許應虛心求教:「老先生知道這座帝丘的來歷?」

  北辰子穩住道心,白鬚晃動,呵呵笑道:「我對帝丘也是有所耳聞,傳聞此地是上古的帝顓頊的墳墓,帝丘這座城,是守陵人所居之地,久而久之建成了石城。至於帝丘因何而消失,我便不清楚了。」

  他們快步來到石城的另一端,剛才石城便是從城外的迷霧中吐出來。許應來到城外,只見腳下就是萬丈深淵,深不見底,剛才他走得太急,險些一腳踩空跌下去。

  眾人停步,向對面看去,但見迷霧封鎖了這條深淵的對岸,看不清那裡有什麼。

  突然,深淵伸出傳來陣陣沉悶的吼聲,許應隱約看到什麼東西從深淵中冒出頭來,無數粗大的觸手揮舞,努力向外爬!

  他催動天眼,也看不分明。

  就在此時,清脆的鞭聲傳來,一道長鞭從霧氣中飛出,啪的一聲抽在深淵中的龐然大物上。

  那鞭子揮出時很是纖細,但揮出之後便逕自膨脹,變粗變長,如龍如蟒,筋軀糾纏,抽入深淵,竟不知有多長!

  深淵中的龐然大物被這一鞭子打得吼聲如雷,沉悶驚人。猛然一道粗大的觸手一翻,一座巍峨的山巒從深淵中釋放出來,落在對岸!

  這一幕著實驚人,哪怕是竹嬋嬋也被嚇了一跳。

  許應心頭大震,剛才山川從深淵中飛出的那一幕固然嚇人,但更讓他震驚的其實是那根鞭子!

  他認得這種鞭子,曾經他也有一根,便是棺中少女青襞交給他用來鞭笞瘟神的那根鞭子!

  這兩根鞭子,幾乎一樣!

  許應詢問道:「嬋嬋,你能看到深淵中的東西嗎?」

  竹嬋嬋道:「運用天眼就能看見。只是深淵中的鬼東西,我也不曾見過,真是古怪。」

  許應看向北辰子,詢問道:「老先生是否知道深淵中是什麼東西?」

  北辰子也是驚疑不定,探頭往下張望,道:「不知。我出生那些年,便已經有這種東西了。當年我們稱那些持鞭的人為深淵監視者。他們隱居在深淵的迷霧中,倘若有深淵魔怪爬出來,他們便會將那些魔怪抽回去。」

  他頓了頓,道:「當年很多人打算進入深淵中探索,但是跳入其中,便頭暈腦脹,再也回不來。深淵,極為可怕。」

  許應望向對岸,迷霧並未散去,霧氣很是奇怪,即便天眼也看不穿,不知持鞭之人是什麼模樣。

  深淵監視者還在揮鞭向深淵中抽去,打得深淵中吼聲不斷。

  過了片刻,深淵中的東西縮了回去,那鞭子也自縮回雲霧之中,不見蹤影。

  許應心中疑惑,棺中少女青襞也擁有同樣的鞭子,是否說明她與深淵監視者是同類?還是說,她從深淵監視者那裡搶來的鞭子?

  「這座石城應該也是從深淵中釋放出來。」

  許應突然想起蒼梧之淵,心道:「蒼梧之淵與這條深淵,不會是同一條深淵吧?那些深淵監視者,又是什麼來頭?」

  到了傍晚,許應與竹嬋嬋聯手將那獸王神洗剝乾淨,竹嬋嬋道:「我去尋個鍋來!」

  「不用!」大鐘飛起,越來越大,鐘口朝天。

  許應在鐘內放滿水,把獸王神送入鐘內,又走入蚖七腹中,取出鹽巴和各種佐料,灑入鐘內。

  蚖七吐出一朵天火,放在鐘下燒鍋。

  竹嬋嬋和北辰子看得呆了。至於大鐘,早就習以為常。

  天火邊,許應翻閱元未央給他那兩頁金紙,靜靜等待肉熟。金紙上的內容是黃庭秘藏的尋龍定位,以及元家的不傳之秘元道諸天感應的開篇。

  對他來說,他沒有必要得到元道諸天感應的完整功法,只需要得到洞天內運轉的法門即可。

  「不知道太一導引功,能否同時調動泥丸、絳宮和黃庭三大秘藏?」

  許應屏氣凝神,施展尋龍定位術,搜尋自己的黃庭所在。元道諸天感應中說,黃庭秘藏藏在脾中,是魂魄之室,意識之源。

  他開啟黃庭秘藏,只見這座秘藏的洞天形如瓦釜,探入一片玄黃之氣中。頓時,他神識大增,隱約間看到玄黃之氣中馱著一座金色的大殿,極為醒目!

  他正要細看,便見玄黃之氣湧來,將他視野擋住,讓他無法看清。

  「黃庭秘藏中,也有一片彼岸!看來人體六秘,多半真的對應六大彼岸,那裡才是長生之門!」許應心中暗道。

  他與元未央有過約定,看誰能先煉化黃庭彼岸的仙藥,因此沒有著急修煉元道諸天感應,而是潛心思索,尋找這功法的破綻,嘗試著加以補全。

  只是《元道諸天感應》開篇極為晦澀,深奧難懂,許應一時間也無法尋到破綻到底藏在何處。

  鐘內漸漸有肉香傳來,蚖七、竹嬋嬋早就饞得食指大動,許應也被肉香喚醒,嘗了口,道:「可以吃了。」

  一人一蛇歡呼一聲,撈起肉便吃。

  竹嬋嬋把自己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甕聲甕氣道:「好吃,好吃,我六千多年沒有吃過飯了!」

  北辰子聞言,驚疑不定:「六千多年?難道她年紀比我還大?」

  許應請北辰子就餐,北辰子也不客氣,坐下來便吃。那尊獸王神把自己煉得異常爽口,尤其是皮連著肉的地方,絲毫不膩,一口下去唇齒流芳,說不出的滿足。

  他們都是煉氣士,放開吃,那獸王神的肉到肚子裡便很快化作元氣,極為滋補,又有蚖七這個龐然大物,整隻獸王神很快便被他們吃光。

  許應在神都城中一戰,元氣修為一直沒有恢復,吃完晚飯,氣力便恢復到巔峰。

  眾人在城中尋找落腳地,城中有一處宮殿,名叫神思宮,頗為寬敞,裡面有床有被,蚖七盤在幾根柱子之間睡覺,許應選擇在床上安眠,竹嬋嬋睡在另一個房間。

  北辰子也找了個房間住下,卻坐在桌邊,擺上棋局,始終未睡。

  窗外有月光灑落下來,照在這位白衣老翁的身上,北辰子臉色陰晴不定,突然心血來潮向窗外看去,只見石城外的一座山頭上,有人開壇作法,燭光直上雲霄。

  那人法力高強,身後一座座洞天旋轉,在月光下的夜晚,顯得異常絢爛。

  山頭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儺師,約有百十人,也是各自綻放洞天,將修為提升到極致!

  祭壇下,還站著百十尊神靈,一個個香火之氣濃郁,法力強大,向祭壇躬身便拜。祭壇中央,是一張弓,七支箭。

  「釘頭七箭書?」

  北辰子心中一驚,手中的棋子不覺落地,低聲道:「這幫儺師了不起啊,居然能尋到這種異術!」

  釘頭七箭書是上古煉氣士的法術,專門害人魂魄,在北辰子那個時代已經失傳。

  沒想到,在煉氣士絕跡的今天,這些儺師居然還能尋到這種法術,並且復原出來!

  「好像是神都皇室的儺師。皇室李家,挖了不少煉氣士的墳吧?不然怎麼可能復原這種凶術?」

  北辰子催動天眼看去,將城外山頭上的眾人看得一清二楚,心道:「應該是皇帝派來的高手,用釘頭七箭書來取許應的性命!」

  他不由激動起來,他久聞釘頭七箭書的凶名,這等凶悍的上古法術,甚至連神仙都能射死!

  「倘若皇室李家的儺師,真的能射死這禍根,那麼我便自由了!」

  北辰子忍不住心中的歡喜,恨不得在房間裡手舞足蹈大唱一曲,「射死了他,還要什麼鎮魔符文?」

  待到那些儺師與一眾神靈作法完畢,修為最高的那位大儺畢恭畢敬取下長弓,將箭羽搭在弓弦上,奮力彎弓!

  其他儺師與諸神紛紛作祭,口中唸唸有詞,一股股香火之氣纏繞在箭羽上。

  那李家大儺咻的一聲,彎弓便射,箭羽化作一道流光,直奔許應房中而去!

  李家大儺連續彎弓,將七支箭羽射出,第一道流光射入許應體內時,其他六道箭光也來到許應房間,根本容不得他躲避!

  北辰子激動得手足發抖,顫聲喃喃道:「傳聞釘頭七箭書殺人無形,對方中箭,根本沒有任何感覺,魂魄便被射死,這七箭下去,一箭滅他一魄,七箭便是七魄,要他死得不能再死!」

  他剛想到這裡,便見七箭射完,對面山頭上那位李家大儺突然身軀亂抖,口中噴血,仰面倒地。

  北辰子用天眼看得真切,那大儺的魂魄不知何故,突然炸裂,死於非命!

  北辰子木然,只見對面山頭上,一眾儺師和神靈亂了陣腳,慌忙抬起那大儺的屍體,收拾一番倉惶離去。

  「連釘頭七箭書也射不死他……」

  北辰子心有不甘,運轉天眼向許應房中看去,只見許應房中魂魄燦燦,光芒萬丈,身纏不滅真靈散發的不滅靈光。

  想來,釘頭七箭書便是射在不滅靈光上,被彈了回去,反倒把那位李家大儺射死。

  「罷了,還是等鎮魔符文罷。」北辰子嘆了口氣。

  到了午夜,突然空蕩蕩的帝丘石城人山人海,到處都是行人,熙熙攘攘,來來往往。

  包子鋪的夥計掀開蒸屜,故意把白色霧氣扇到街上,引誘食客。酒肆裡,幾個醉酒的客人在廝打,茶館裡,閒客一邊喝茶,一邊笑看路上的貌美姑娘。

  還有貨郎扛著稻草竿子,身邊圍滿了小孩子,吵鬧著要買風車。

  許應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便見香風襲來,有女子掀開珠簾,來到床邊,一邊脫衣一邊向床上躺去,笑語如珠:「我困了,先歇一會兒……你是何人?」

  那女子驚叫一聲,慌忙起身,把衣裳抱在胸前,驚恐的看著許應。

  許應連忙道:「姑娘不要叫!我不是壞人!我走了一天困頓了,見此地無人,便躺下歇腳,打算天亮就走,不是有意褻瀆姑娘!」

  那女子道:「你背過身去,等我穿好衣裳!」

  許應背過身,只聽娑娑的穿衣聲傳來,那女子道:「我穿好了。你轉過身來罷。」

  許應轉身,便見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架在自己肩頭,那女子杏眼瞪圓,怒氣沖沖,道:「好個登徒子,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今日要你血濺當場!」

  許應連忙道:「姑娘,我真是無意來到此地,不是要輕薄非禮。何況我是修行之人,你傷不到我……」

  他剛剛說到這裡,提運元氣,心中一涼,體內元氣竟然無影無蹤!

  那女子手中寶劍一動,喝道:「你叫什麼名字?好叫我知道,死在我馮雪兒劍下的是哪個風流鬼!」

  許應發現自己修為全失,暗道一聲糟糕,道:「姑娘,我叫許應。」

  「許應?」

  那少女呆了一下,突然俏臉飛紅,丟下寶劍轉身跑開了。

  許應怔了怔,突然醒悟,連忙起身,便要溜出去,正在這時,外面一位婦人和幾個丫鬟帶著那嬌羞少女走來,婦人遠遠便笑道:「原來是姑爺來了,也不通知一聲!誰就把姑爺安排到這間閨房了?」

  許應愕然,不知所措,連忙道:「我何時……」

  那少女含羞帶怯,白他一眼,竊竊私語道:「我還以為是登徒子,差點便害了他……」

  那婦人正色道:「雖然是早就訂下的親事,但我家姑娘還未過門,豈有亂闖閨房的道理。姑爺既然來了,不如這樣,便在我馮家把婚事辦了,免得別人說閒話。」

  「鐘爺!鐘爺!」

  許應連忙呼喚一聲,大鐘沒有聲息,許應又叫蚖七,蚖七也沒有回應。

  許應心中慌張,低聲道:「是夢!是幻覺!待會醒來就好!」

  他以為是夢,便安定下來,沒有反抗。

  這日成親,雖然倉促,卻很美好,到了洞房花燭夜,賓客盡去,歡鬧遠離,許應坐在床邊,只覺心裡怦怦亂跳,告訴自己這是夢,不是真的。

  但是心臟還是止不住的亂跳。

  那少女馮雪兒掀開一角蓋頭,吃吃笑道:「你這人敢闖人家閨房,躺在人家床上,便不敢揭人家的蓋頭嗎?」

  許應鼓足勇氣上前,把少女蓋頭揭開,紅著臉不敢看她。

  馮雪兒靠在他懷裡,覺得身子都酥軟了,笑道:「不知怎麼地,我見到你時,便心跳得厲害。覺得好像早就認識你一樣……」

  她仰起頭,眼眸如星,許應從她眼眸中看到了熟悉的光。

  這種星光,他在元如是的眼眸中見過。

  她親了上來,是熟悉的味道。

  夜色打翻了珠簾,只覺一夜春宵苦短。

  第二天,許應覺得這是一場夢,心中默默呼喚著大鐘,卻始終得不到回應。這場夢很漫長,馮雪兒起床,與他一起去拜見家長。

  這日子,突然就幸福起來,是捕蛇的少年郎從前所不敢想的幸福。

  過了幾個月,他漸漸忘了蚖七,忘了大鐘,忘了還有一個竹嬋嬋。他覺得,那才是自己的一場夢,自己不能活在夢中。

  眼下的幸福,才是真的。他特別珍惜和馮雪兒在一起的日子。

  這一天,馮雪兒告訴他,帝丘來了幾個大法師,奉武帝之命,來帝丘做天人感應。天人感應是一位董姓的煉氣士提出的修行之道,溝通天地神明。

  許應原本不放在心上,那幾位大法師舉辦的天人感應很漫長,溝通天地鬼神,漸漸的天象發生了極為可怕的變化,天地在傾斜,城中人都很擔心。

  但好在一直沒有事情發生。

  這一天,許應從睡夢中醒來,突然身邊空空蕩蕩,他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走出房間,馮府空了,一個人也沒有。

  他踉蹌衝出馮府,街道也空了,一個人也沒有,街邊的籠屜冒著騰騰熱氣,茶鋪裡的茶還是溫熱的,鹵好的牛肉散發著香氣。

  然而帝丘一個人也沒有。

  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的心慌亂起來,去找自己的妻子,去找大法師,卻什麼也找不到。

  「你們去哪裡了?」他聲音嘶啞,像瘋子一樣四處尋找。

  「人呢?」

  「雪兒!」

  他像是失去了一切,嚎啕大哭,涕淚橫流,孤獨的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這一天,他失去了一切,他像受傷的野狼,撕心裂肺的大哭。

  上天給了他最美好的,卻又奪走了。

  如果沒有給過,他不會如此傷心。

  茶鋪裡,一個愁眉不展的老人出現,桌上擺了一杯熱騰騰的茶。

  「喝下這杯茶,你就會忘記這裡發生的一切,你會有一段新生。」愁容老者向他說道。

  許應萬念俱灰,踉蹌走向那杯茶。

  ……

  「阿應!阿應!」鐘聲響起,大鐘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越來越近。

  許應猛然醒來,看到自己不知何時來到帝丘城的街道邊,他此刻如夢中一般,站在茶鋪裡,手中端著一杯熱騰騰的茶。

  許應急忙放下茶杯,摸了把臉,臉上滿是淚水。

  「阿應,你夢遊了!」蚖七嚴肅道。

  「我夢遊了?」許應失魂落魄道。

  竹嬋嬋道:「是啊,你夢遊了,大喊大叫,你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一切,哭得好慘。你夢裡總是在找一個人。」

  「是嗎?」

  許應定了定神,低頭看向桌子上的那杯茶。

  夢中的是真的嗎?

  還是僅僅是一場真切的夢?

  「如果是的話,這便是一杯孟婆湯。」

  他端起三千年前的那杯茶,一飲而盡,是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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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0 00:29:14 |只看該作者
第0109章 嵬墟之謎

  許應怔怔出神,這股熟悉的味道,是孟婆湯的味道。

  他夢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不是夢,或許是故地重遊,或許是這個地方封存著神秘的力量,三千年前他被塵封的某一段記憶覺醒了。

  那些往事被孟婆湯所封印,為他所遺忘,而今重拾起。

  他在夢中重溫了那段記憶,如夢似幻。

  他的心像是燃起了烈火,帶著悲傷和憤怒:為什麼自己要經歷這一切?是誰人在操縱自己的命運?

  他悲憤得想殺人!

  白衣老翁北辰看著他仰頭便把一杯孟婆湯飲下,卻如沒事人一般,心中不禁凜然:「已經像喝水一樣了。兩位道友應該已經到天神殿了吧?但願他們能把鎮魔符文盡快送來,路上不要有事……」

  許應森然的目光掃來,北辰子心頭一突,險些溜走,心中大呼不妙:「他這是什麼眼神?難道他認得我?」

  他毛骨悚然:「他記起了我?不對不對,蔣家田不是我送去的,我與他只見過兩次面。無妄山是一次,這裡是另一次,沒有第三次,他絕不可能認出我!」

  許應目光中的森然之氣漸漸消散,神色黯然,還有些走神,總是想起那幾個月的事情。

  有時候他會猛然覺得,他身邊的一切還在。然而回過神來時,才知道自己已經失去。

  大鐘見狀,正要敲響鐘聲,幫他恢復一下,卻見許應一遍又一遍催動歸心印法,定住心神,強迫自己不去胡思亂想。

  大鐘暗嘆一聲,放下心來:「阿應可以自己走出來,他的道心已經很強了。」

  許應在帝丘城中慢慢走了一週,他先前進入這座石城,只覺一切陌生,現在看來卻是那麼熟悉。

  畢竟,他曾經在這裡生活了幾個月,有一段美好的回憶。

  終於,他們要離開這裡。

  蚖七現出真身,眾人坐在他的頭頂,許應邀請北辰子上來,北辰子正愁沒有藉口與他同行,聞言欣喜來到大蛇腦袋上。

  「好香!」北辰子又嗅到竹嬋嬋身上的仙藥味道,不由食指大動。

  許應詢問道:「北辰子前輩見多識廣,我有一事相詢。大漢武帝距今已有三千年,儺師便是崛起在三千年前。煉氣士消失,儺師崛起,與天人感應是否有什麼關聯?」

  大鐘聞言,也不禁留神聆聽。

  北辰子目光閃動,笑道:「這麼古老的事情,我哪裡知道?煉氣士沒落,漸漸沒有了傳承,人們轉而修儺,不是很正常嗎?煉氣士不合時宜,被歷史所淘汰,理所當然,」

  許應追問道:「我聽說煉氣士沒落和儺師崛起,是因為天人感應出的問題,前輩是否聽過這方面的傳聞?」

  北辰子臉色微變:「你聽誰說的?」

  他說到這裡,醒悟過來,連忙笑道:「這裡面都是謠傳,沒有的事。別說三千年前的事,就連三百年前的事,誰能說得清?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儺師……」

  「你撒謊!」

  竹嬋嬋梆的一拳錘在北辰子身上,嬌喝道:「你明明是煉氣士,為何說自己是儺師?」

  北辰子被她一拳砸在身上,砸得藏在體內的一眾法寶嘩啦啦作響,跳動來去,不由心驚肉跳:「這小姑奶奶的拳頭好有力道!」

  竹嬋嬋這一拳打在他身上一點不疼,但他藏在希夷之域中的法寶卻被震得險些裂開,讓北辰子驚心不已。

  他鼓盪元氣,只見身後居然浮現出一連串的洞天,泛著紫氣,那些洞天,扎根在一片紫氣之中,鴻蒙氤氳。

  北辰子笑道:「你們看,我明明是儺師。」

  竹嬋嬋驚訝莫名,撓頭道:「古怪。我明明從你身上感應到煉氣士法寶的氣息。」

  大鐘與蚖七也驚訝起來,他們原以為北辰子與愁容老者一夥的,必然是煉氣士,沒想到北辰子居然真的是儺師!

  許應不動聲色,道:「我原本以為周齊雲是儺氣兼修的第一人,沒想北辰子前輩才是儺氣兼修的第一人。」

  北辰子聞言,哈哈笑道:「我對煉氣的確稍有研究。許妖王想知道什麼?我一定知無不言。」

  許應道:「大漢武帝時期,那個姓董的煉氣士提出天人感應,讓大法師在此地溝通天地神明,在帝丘這個地方出了亂子,導致了帝丘所有人一夜消失。」

  北辰子臉色微變,額頭冒出冷汗:「他記起了這些事情了?他記憶不是被封印住了嗎?」

  許應道:「敢問前輩,出了什麼亂子?」

  北辰子心中驚慌,道:「我哪裡知道這麼古老的事情?我只是一個路過此地的普通老人罷了,三千年前的事情與我無關……」

  許應追問道:「那些人都哪裡去了?煉氣士都哪裡去了?他們不可能一夜消失!」

  北辰子咬牙,道:「我真的是路過此地,我……好吧,帝丘之事,我聽到一點點風聞。據說,可能與武帝時期的天人感應有關。那時候煉氣已經走到窮途末路,人們為了長生,走上了另一條路,就是天人感應,無限放大自己與天地自然的感觸。」

  他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道:「他們感觸到了神。」

  許應疑惑道:「神?莫非是天神?」

  北辰子搖了搖頭,道:「不是天神。他們感觸到的神不是來自天道世界,而是另一個虛空,稱之為嵬墟。傳聞,嵬墟,就藏在深淵中。」

  許應微微一怔,此時蚖七正遊走在深淵的邊緣,尋找名山大川中是否有鳳凰棲息的梧桐樹。

  他不覺向下看去,只見深淵中陰間陽間兩大世界還在碰撞,從地底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響,如牛吼,如龍吟。

  倘若用天眼去看,還可以看到巨大且滑膩的身軀在熔岩之中滾動,但定睛看去,便是鱗片狀的岩石。

  「那個時代的煉氣士無法飛昇,無限放大自己的感應,接觸到了嵬墟中的神秘神明,在那些神秘神明的傳授下,更為強大的感應法門被開發出來。」

  北辰子額頭冷汗更多,盡量挑選自己能說的,小心翼翼講下去,道:「這種強大的感應法門,可以讓煉氣士入道極深,深入嵬墟之中,與嵬墟的天地建立更深層的聯繫。那個時候有傳說,進入嵬墟,可以長生。可能,帝丘失蹤,而今重現,便與嵬墟感應有關。」

  許應心頭劇烈跳動幾下,突然想到入道之謎。

  儺師入道時,倘若入道太深,便會覺察到大恐怖,彷彿聽到深淵中傳來不可思議的囈語,將入道者拉入深淵!

  這種情況,許應自己也曾遭遇過!

  難道說入道太深,遭遇的大恐怖,其實就是嵬墟的神明?

  很有可能!

  不過,為何當年煉氣士與嵬墟神明建立聯繫之後,到了儺師之後,便會變成了危及儺師性命的大恐怖?

  入道有可能死亡!

  這幾乎是所有天資聰穎的儺師的共識,成為一件充滿凶險的事情!

  突然,他取出元未央交給他的那兩頁功法,元道諸天感應,心頭怦怦亂跳!

  元家的元道諸天感應,是練就無上神識,感應諸天,以此擁有強大不可思議的神通,元家便是深喑此道!

  「或許可以通過這門功法,感應到大淵深處!」

  許應的眼睛越來越明亮,元未央交給他的雖然只是殘篇,但足夠用了,他原本打算補全這門功法的缺憾,能夠煉化黃庭仙藥時再去修煉。

  但是現在,他決定要提前修煉,強化自己的神識感應,去接觸北辰子所說的那個嵬墟世界!

  許應詢問道:「前輩,那麼深淵的盡頭就是嵬墟?」

  北辰子搖頭:「不知。」

  「那麼,是否是大漢武帝時期,煉氣士用天人感應與嵬墟建立聯繫,導致了煉氣士的消失?」

  「不知。」

  「那些消失的人,是否去了嵬墟?」

  「不知。」

  「那麼,此次上古的天地重現人世,是否是從嵬墟中釋放出來的?」

  「不知。」

  北辰子一問四不知,許應心頭火起,拂袖道:「前輩什麼都不知,要你有何用?下個問題你倘若也不知,便請前輩下去罷!」

  北辰子面露難色,心道:「你問的問題我有些不知道,有些知道但不能說,我也無可奈何!」

  許應道:「鳳仙兒而今在何處,前輩總該知道吧?」

  北辰子想要回答不知,但想到許應剛才發怒,倒擔心他四處亂跑,心道:「讓他尋到那傻鳳凰,便不用擔心他四處撒歡了。到時候鎮魔符文來到,便萬事大吉,又可以清淨許多年!」

  他呵呵笑道:「許妖王太暴躁了,這樣不好。但好在我知道幾處地方,有梧桐神樹,可招鳳凰。說不定可以在這幾處地方尋到那隻小鳳凰。」

  許應轉怒為喜,向他賠禮道:「晚輩適才心態不好,向前輩致歉,還請前輩諒解。」

  北辰子笑道:「你又何錯之有?」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怔,心道:「等一下!他問我問題,我不答,他就發火,我冒著性命危險回答,他開心後向我道歉,我說他沒錯。嗯……」

  他毛骨悚然:「我這是怎麼了?」

  北辰子自怨自艾一番,振奮精神,道:「你們去嵩山,多半找不到鳳仙兒。詩經中說,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朝陽。能被鳳凰看得上的梧桐樹須得是神樹,這等樹,須得種在最高處,每日太陽升起的時候,它能見到第一抹陽光!」

  經他這麼一番解釋,許應便立刻明白過來。九嶷山上的梧桐樹,便是生長在山頂,高過四周其他山峰良多,因此能夠吸引鳳仙兒落在上面。

  北辰子道:「鳳凰善於喚醒遠古神禽的血脈,落鳳之處,必有異禽。咱們只需要緊盯這兩樣,便可以知道那裡是否有鳳凰了。」

  許應誠摯稱謝,道:「若無前輩指點,我們止不住要走多少彎路。」

  北辰子笑道:「許妖王,你們急著尋找鳳仙兒,所為何事?」

  許應向竹嬋嬋努了努嘴,道:「還不是為了保護她?」

  北辰子向竹嬋嬋看去,頗為不解:「保護她?保護這丫頭做什麼?這丫頭好香!」

  他不以為意,笑道:「保護她何須鳳凰?有老朽在,保護她還不是輕而易舉?許妖王若是信得過老朽,不如還是去嵩山。咱們就在嵩山小住幾日,會一會這丫頭的仇敵。」

  竹嬋嬋正在煉化體內仙藥,突然緊張起來,向許應道:「我被盯上了,咱們須得快些找到躲避之處!」

  許應遲疑一下,向北辰子道:「那麼到了嵩山後,還請前輩幫忙,抵禦強敵。」

  「好說,好說。」

  北辰子滿口答應,心道:「若是隨著他們四處亂跑,搜尋什麼鳳凰,恐怕那兩位道友找我們都要大費周章,不知要拖延到什麼時候,才能給他整上鎮魔封印。留在嵩山,兩位道友便容易尋到我們了。」

  嵩山本就不遠,蚖七游動速度極快,天還未黑,便來到嵩山腳下。

  而今的嵩山非比尋常,變得更加巍峨高大,這座山變得與從前不同,從前有七十二峰,而今七十二峰從地底拔出,自下而上,生長出更多的山峰!

  那山峰數以千計,與七十二峰一起,生長在一塊巨大的山體之上!

  山體古老宏大,陡峭如壁,難以攀登,雲霧皚皚,漂浮在山嶽之間,有滔滔大河從山間流下,來到山體邊緣,便飛瓊洩玉般墜落下來,形成一道萬丈瀑布,蔚為壯觀。

  許應等人來到這裡時,正值夕陽西下,斜陽彷彿掛在瀑布與大山中間的縫隙間,讓這座山說不出的雄壯。

  山間,還有仙氣繚繞,應該就是裴度所說的洞天福地所在。

  「我們去最高峰上,可以看到方圓千里是否有梧桐樹。」許應提議道。

  北辰子自然應允,心道:「最高峰最好,容易給兩位道友信號,讓他們盡快尋來。」

  許應道:「七爺,勞煩你了。」

  蚖七笑道:「養劍千日,用在一時。而今正是我長臉的時候!」

  他鼓盪氣血,頓時周身劍氣流轉,這條二十丈大蛇御劍氣乘風雷,竟然飛身而起,向著那高聳入天的嵩山頂峰飛去!

  北辰子瞠目結舌,心道:「這條大蛇非但覺醒血脈,還是個儺氣同修的煉氣士,他若是修到飛昇期,誰還是他的對手?」

  「好在不怎麼聰明的樣子。」他心裡補充了一句。

  待來到嵩山金頂,只見太陽落山,但金頂還是一片光明,有陽光照耀。

  竹嬋嬋心神不定,悄聲道:「阿應,天魔快要來了,恐怕今晚便到。」

  許應勸慰道:「有北辰子在,你儘管把心收好。」

  竹嬋嬋心中難安。

  許應向北辰子道:「嬋嬋有敵人今夜來訪,實力極為高明,還請前輩援手。」

  北辰子笑道:「只管他來。要他有命來,沒命回!」

  許應放下心來,詢問竹嬋嬋:「天魔會如何尋來?」

  竹嬋嬋道:「天魔善於奪舍,自身也極為強大,若是奪舍了強者,實力更強。」

  許應頓時徹底放心,笑道:「這裡杳無人煙,除了我們,沒有供他奪舍的。更何況還有鐘爺在,天魔休想奪舍任何人。」

  竹嬋嬋道:「但願如此。」

  嵩山,周長三千里,山中有仙光氤氳,籠罩著司馬洞天。此洞天比九嶷還要龐大,傳聞鄧仙人在此地飛昇,留下一塊飛昇地。

  此時,夜幕降臨,裴家、崔家、李家等世家的儺師、子弟和族老還在這座洞天中挖掘,試圖尋找到上古仙人的寶藏。

  各大世家自知無法獨佔這處洞天福地,所以一起開掘,做了摸金校尉。

  這些天,他們死傷無數,但也獲得不菲的寶物。

  「挖到了!挖到了!」

  突然,洞天中傳來興奮的叫聲,有儺師歡天喜地,向族老通報,道:「我們挖出來一具仙屍!」

  族老又驚又喜。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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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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