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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開荒] 妖女哪裡逃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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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9 00:19:28 |只看該作者
第0530章 缺德的李軒

  李軒最終黑著臉從都城隍廟走了出來,等到跨出廟門,彭富來就觀察著李軒的神色道:「謙之你想要做什麼,只管跟我們說。」

  他料自己髮小的性情,是不可能就此罷休的。

  「不用了,大家回去吧。該幹什麼還幹什麼。不過這幾天,你們得留神注意轄區內所有關於此案的線索。」

  李軒說完這句之後,卻又朝著孫初芸道:「初芸,這幾天麻煩你幫我盯著左副天尊他們,我想知道這樁案子的一切進展。第四旗的事情你可以暫時不用管,我讓玄塵子幫你看著。」

  孫初芸聽了後就暗暗冷笑,心想這位中郎將可真有意思,用不著她的時候就是『孫都尉』,需要用她的時候就是『初芸』。

  她撩了撩頭髮,眼神平淡:「屬下遵命,會盡力而為。」

  李軒聽出了她語中的應付之意,就神色無奈道:「我的意思是,初芸你用心去辦!」

  他是想借助孫初芸那近乎於隱身般的能耐,可以站在左副天尊的身邊都不讓他察覺。

  「用心啊?」孫初芸眨了眨眼,手按著腰刀:「此舉怕是不合規矩。」

  哪有部屬盯梢上司的道理。

  「有什麼事我會擔著。」李軒發現孫初芸毫無動容之意,就不禁頭疼起來。

  他心想孫初芸之前多厚道的一個姑娘啊,現在不見兔子不撒鷹了。

  李軒於是目光凝然的與孫初芸對視,加重了語氣:「拜託了,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孫初芸不由一陣遲疑,良久之後她心裡就暗暗一嘆,知道自己還是沒法拒絕這傢伙。

  「我盡量吧,這邊有什麼消息,我會通知你。」

  說完這句之後,她就轉過身,又走入到了都城隍廟裡面。

  左副天尊正在神殿前方的廣場上,審問廟祝與那些道人。

  當孫初芸來到他身邊一丈之距時,左副天尊竟是毫無所覺,旁邊的眾人,也對孫初芸的身影視如無睹。。

  ※※※※

  孫初芸返身之後,彭富來與張岳等人就也紛紛離去了。

  就連樂芊芊也返回了六道司,她隨李軒去了吐蕃一個月,現在神翼都與中軍斷事官衙門裡的文件,怕已是堆積如山。

  讓她發愁的是,現在李軒還兼了典農中郎將,管理著天下衛所屯田事務,這就更雪上加霜了。

  樂芊芊現在也好想要一個分身法體--

  幸在李軒已經答應了她,等到虞紅裳拿到獨孤碧落的特赦,取得伏魔天尊的許可,就會將獨孤碧落召入神翼都當差。

  最近幾天,獨孤碧落一直是由樂芊芊陪著的。她知道獨孤碧落不但是個九重樓修為的術師,而且靈思敏捷。只需稍稍調教,就該是處理公文的一把好手。

  李軒身邊最後只留下了羅煙,她斜睨著李軒:「所謂最難消受美人恩,你應該知道孫初芸她想要的是什麼吧?」

  這個傢伙,可別又陷進去了!

  李軒就裝作聽不懂:「這個人情,我遲早會還上。」

  他微微苦笑,感覺自己的良心隱隱作痛。

  可此時他已別無他法,都城隍廟的這樁案件,明顯是衝著文忠烈公去的,背後主謀可能有著極大圖謀。

  如今也唯有孫初芸,能夠幫助他盯住這樁案子的進展。

  之後李軒沒等羅煙再開口,就騎上了玉麒麟的背:「走吧,我們去挽月樓。」

  挽月樓在八大胡同,是那邊有名的青樓。

  在李軒來的另一個世界,八大胡同成名於清末年間,是頂級妓院的聚集地。

  不過他所在的大晉,八大胡同已經非常有名了。

  李軒去那邊的目的是為了查案,就在不久之前,他們在提審前鴻臚寺卿邦正義的時候,動用了『搜魂攝魄』的秘法,查得事發之前此人經常留宿於挽月樓行首『李玥兒』的房中。

  --『搜魂攝魄』這樁事,左道行其實很早就想幹了。

  只是邦正義到底是士人身份,又是當世大儒,所以朝中清流群情洶湧,極力為邦正義陳情,內閣與禮部的眾多大臣也極力干涉阻撓繡衣衛對邦正義用刑。

  直到李軒將俺布羅王子帶回京城,人證物證俱全,這才使朝中諸臣無話可說。

  而這次的『搜魂攝魄』,就有了極大的收穫。尤其是當李軒祭起『文山印』,直接廢了這偽儒的浩氣修為,此人更難抗拒搜魂之術。

  這個『李玥兒』。就是他們找到的線索之一。

  一位鴻學大儒喜好女色,留戀青樓,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畢竟連聖人也說過『食色性也』,當世的文人雅士達官顯貴,也都以青樓狎妓為雅事。

  可邦正義事發之前的兩個月中,至少四十天都留宿於挽月樓行首的房中,就顯得很不正常。

  這位前鴻臚寺卿可不是沒有妻小之人,相反他有妻妾數員,其中一半都還在年輕貌美的時候。

  麻煩的是這家挽月樓,是鎮朔大將軍,京營左都督,武清侯梁亨的產業。

  繡衣衛也沒有在邦正義的神魂中找到什麼確鑿證據,邦正義關於李玥兒的記憶只有風花雪月,其餘都是模糊的。

  這讓左道行非常為難,他懷疑李玥兒有問題,卻需顧忌影響,不好對此女動手。

  畢竟連天子,都得對這名天位大將懷柔籠絡。

  可這位繡衣衛都督同知顧忌的事情,李軒卻是毫不在乎。

  之前因六道司元老院之爭,他與那位大將軍的弟弟已經撕破臉皮。

  還有巡鹽御史夏廣維一案,大將軍梁亨雖然參與程度不深,可他們家也是拿了那些鹽商銀錢孝敬的。

  且他這一次另有名目,名正言順。

  就在李軒策騎奔馳的時候,他發現身邊飄著的綠綺羅眉頭緊皺,面色冷凝,似在想著什麼事。

  「怎麼了前輩?」李軒奇怪的詢問:「你在擔心什麼?」

  綠綺羅猶豫了片刻,才凝聲道:「我在擔心都城隍,李軒,此事你得多留點神。那七種毒火,確實在困擾著文忠烈公,尤其文忠烈公失去肉身之後,已經沒有了『琉璃無瑕』的浩氣抗禦七毒。

  不過他還不至於在這個時候,失去對七毒的控制。以我的估算,他怎麼都能撐個三五十年的。」

  李軒聞言,卻目光微閃:「前輩你與文忠烈公很熟?」

  如果他們是相熟之人,那麼他或可以此為線索,查綠綺羅的來歷。

  「你別忘了,他被蒙兀人抓住之後,就被關在大理寺牢獄。這幾百年間又封神於北京城,怎麼能不熟識?」

  綠綺羅神色淡淡的解釋:「這不是你該關心的。我有種預感,有人正在撥動著我們的命運。這次的事,如果未能妥當應對,我們所有的努力都將前功盡棄。」

  就在她語落的時候,前方的八大胡同已經在望了。

  李軒收住了心神,策著玉麒麟在挽月樓的門前停了下來。他一身明晃晃的六道伏魔甲,還有那明黃色的飛魚服,讓門口招攬客人的龜公都為之一驚,都本能的拜倒行禮。

  李軒與羅煙都未曾理會,直接走入了進去。

  「行首李玥兒何在?」

  李軒用上了神夔雷音,震得這青樓之內所有人都面現痛苦之意。

  他此舉有打草驚蛇之意,在李軒浩氣衝擊之下。任何做賊心虛之人,第一時間做出的反應就是逃跑,或者嘗試反抗。

  不過讓他失望的事,這偌大的挽月樓內,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只有三個壯年男子連褲子都沒穿,驚慌失措的逃出來。

  李軒用護道天眼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些都是普通人,應該是瞞著家裡到青樓尋歡,被他的浩氣給震住了。

  大堂內的眾多嫖客,則都是臉色蒼白惶恐的往李軒看了過去。

  他們驚恐之餘,都心想這傢伙可真缺德,居然在這青樓裡面用上這等神通。

  幸虧他們還在大堂,除了被嚇一嚇之外,不會有什麼其它後果。可那些已經開始巫山雲雨之人就慘了,這搞不好就得終生不舉。

  那位四旬左右,渾身珠光寶氣的老鴇也是面無血色,可她還是迎了一禮:「請問,您可是大晉冠軍侯李侯爺?賤民失敬了。」

  她欲躬身下拜,向李軒行禮,卻發現李軒直接從她身邊掠過,直往後院深處行去。

  老鴇無奈之下,只能急忙起身跟了上去:「侯爺,李玥兒她正在陪客,請問您找她什麼事?」

  「此女牽扯進一樁大案,本侯需要帶她回衙門問話。」

  李軒繼續往裡面走,直到一間掛著『羞月居』的小院前停下。按照邦正義的記憶,那個李玥兒就住在這個小院裡面。

  不過就在他欲推門而入的時候,老鴇卻搶先一步攔住了:「侯爺不可,這麼的客人尊貴,驚動不得。求您給個顏面,別把我們挽月樓往死裡逼。」

  「尊貴?」羅煙的唇角冷挑,她不相信半年之後,京城還有人不知道李軒的名號與聲威。

  「尊貴之極!」

  老鴇在羅煙刀意凌迫下面色青白,卻依舊咬著牙道:「裡面是襄王殿下,輔國公府的皇甫玄機皇甫大人,六道司元老梁源,還有鎮朔大將軍,京營左都督,武清侯梁亨。」

  就這個時候,那院子裡面傳來一個沉冷雄渾的聲音:「是什麼人在外喧嘩?讓他滾出去。」

  羅煙的臉,頓時就微微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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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9 00:19:44 |只看該作者
第0531章 要罪證是吧

  「放肆!」羅煙手按著腰刀,面色一時難看之至,目蘊幽火。

  這一刻,她感應到這院內好幾道含著戲謔與審視的目光,正在遙空看著他們。

  羅煙意識到院內說話的那人,是知道李軒與她身份的。

  這讓羅煙怒不可遏,幾乎當場拔刀。

  哪怕她自身遭遇這樣的羞辱,羅煙都不會如此,她卻額外受不了別人對李軒的羞辱輕視。

  李軒的目光也微微一凝,凌厲似刀般的往小院的深處注視。他同時伸出了手,按住了羅煙的肩膀,阻止她拔刀的動作。

  「有意思--」李軒的唇角微微一挑,然後就跨步往前。

  這一瞬,他前方整個院牆,都轟然垮塌,化為齏粉。他前方的老鴇則是驀然感覺到一股山一樣的壓力凌於己身,她沒能做任何抵抗,就跪在了原地。。

  那股源自於李軒的強橫念壓,使得她渾身的筋膜骨骼都在「哢嚓」作響,一身血液則是急速流動,讓她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層血色。

  老鴇懷疑自己的軀體,可能下一瞬就會直接爆炸碎裂。

  在院牆之後,則是一座精緻典雅的兩層木樓。

  那木樓的大門處,此時也是在氣浪澎拜,罡力交錯。

  此時正有兩股精神意念,兩股不同刀意,正以那扇木門為中心對抗交鋒。這使得那木門,不斷的發出了「噗嗤」聲響。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片片的木板在兩股刀意衝撞激突下,被粉碎為片片木屑。還有一縷縷的火焰與雷霆,正在木門周圍擴散蔓延。

  李軒則好整以暇,微含哂意的看著眼前。

  閣樓內以『刀意』與他遙空爭鋒的,毫無疑問是一名巔峰層次的天位強者。其武道真意已進入『魂境』,神念也強大之至。

  按說李軒是不可能敵得過的,即便他的武意有『紫氣東來』境界的浩氣加持,遇上天位也不吃虧;即便他的魂識之力也很龐大,超出正常修士十倍。

  可李軒的元神,終究還沒有達到『陰神轉陽』的境界,在質量上無法與天位抗衡。

  問題是,破壞永遠比建設容易得多。僅是他們這兩股刀意對抗時外溢出的力量,就不是這座小木樓能夠承受的。

  隨著那木門左側的一扇窗,也在二人刀意衝擊下炸成幾份。

  「大膽!」隨著小樓內這一聲怒哼,那股磅礡浩大的刀意就開始從木門轉移,直接衝擊著李軒的元神與身軀。

  李軒幾乎立時就感受到元神中一股股的刺痛,就彷彿是被無數枚針穿透進來。他的元神外圍的部分神識之力,也正在破滅當中,逐漸瓦解。

  大將軍梁亨的刀意是『破滅』與『穿透』,這讓梁亨於北疆戰場無往而不利。曾經借助關隘,正面抗衡『瓦剌大汗也先』數個時辰,也能壓制瓦剌大將『阿剌知院』。

  李軒毫不猶豫,就動用起了李遮天的『虛無神刀』,將對方那『破滅』與『穿透』的力量化為虛無。

  這也令他右手臂上的『武曲破軍』散著幽冷光輝。

  此時李軒斬殺的天位也有數人,也借此掌握了數種魂級武意。就比如柳宗權的武意『六翅金蟬』,此人雖然死於滅絕神針,可李軒的『武曲破軍』一樣吞噬了他部分靈魂本質。

  不過這幾種魂級武意中最好用的,依舊是李遮天的虛無刀。

  而就在這一瞬,那扇木門終於炸成了齏粉,隨後又被李軒招出來的火焰雷霆清掃一空。

  木樓裡面的情景,也終於出現在李軒的眼前。

  這座小樓的第一層不大,只有大概三十個平方。中間是一張擺滿了珍饈佳餚的圓桌,那襄王虞瞻墡,皇甫玄機,還有六道司元老梁源,鎮朔大將軍梁亨都列席於內,各自分座一方。他們身邊都陪著一個女子,不過這幾張千嬌百媚的臉上,此時都是血色褪盡,面孔煞白。

  這裡的其餘三人李軒都見過,唯獨鎮朔大將軍梁亨他是首次得見。

  就如傳聞中說的,這位大將軍身高近乎一丈,器宇軒昂,闊面重頤,熊腰虎背,面如重棗,唇若塗脂。

  他的弟弟梁源的身形已經是魁梧之至,可鎮朔大將軍梁亨的軀體,卻還要大上一圈。

  此人坐在那裡,就彷彿是一隻匍匐在那裡的遠古凶獸,氣勢霸烈,凶橫無匹。

  而這隻凶獸,正以擇人而噬的目光看著李軒:「神機左營提督李軒?你好大的膽子?」

  神機左營提督,是李軒在京營中的職銜,也是他這個『京營左都督』的部屬。

  李軒則視若無睹,他強頂著梁亨的刀勢壓迫,笑著走入了進去:「那老鴇還真沒說謊,沒想到襄王殿下與諸位還真在這裡。看來是李某打攪了諸位的雅興,不過本侯公務在身,還請諸位多體諒。你們誰是李玥兒?」

  他的目光在幾個女子的身上掃過,最終落在梁亨身側的青衣女子身上。

  李軒在邦正義的記憶中,見過此女的相貌。

  的確是個極有姿色的女子,氣質也很可人,難怪能在這挽月樓成為行首。

  大將軍梁亨面上已經恢復了平靜,不過他目裡的怒恨凶厲之火,已幾乎化為實質。他一手持著酒杯,一手則按著刀:「你就是這麼對上官說話的?我讓你滾,你沒聽見嗎?」

  「上官?」羅煙在李軒的身後一聲嗤笑:「天子明旨由長樂長公主監國,神機左營由長樂公主直轄,你算他哪門子的上官?」

  李軒則對梁亨之言聽如不聞的看向李玥兒:「李行首,隨我去衙門走一趟吧,本官有些話要問你。」

  李玥兒神色惶恐,她身軀微顫,臉色蒼白的試圖從座位上起身。

  不過她才剛剛站起到一半,旁邊的梁亨就一聲輕哼:「給我坐下。」

  李玥兒被其真元所震,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力氣一樣,又癱坐了下來。

  不過這位隨後掃向李軒二人的目光中,卻帶著些許的異澤,似含嘲弄之意。

  梁亨則神色淡淡的喝茶:「安心坐著吧,本帥倒想看看,今日誰能將你從這挽月樓帶走。」

  李軒這才把目光轉向梁亨,二人對視,目光就彷彿是刀劍交鋒,激射出無數雷光電火。

  李軒臉上的笑意未退,卻已按住了腰間的刀:「梁將軍這是要阻撓本侯辦案?」

  羅煙頓時精神微振,知道李軒已經有動手之意。

  她早就不耐煩了,當即就將一雙紅袖刀現於雙手。

  「阻了又如何?怎麼?還想要動手?」

  梁亨的眸中現出了幾分嘲意與期待:「京城傳聞的天擊地合陽陽神刀,就是你們這對兔兒爺吧?都說你們陽陽神刀神威無敵,即便天位中也少有人能敵得過你們。卻不知能在本帥面前,接下幾招--」

  「且慢!」

  梁亨語音未落,他旁邊的襄王虞瞻墡就起身苦笑道:「侯爺且慢動手,大將軍也請稍息雷霆之怒!你們二位都是朝廷柱石,何必鬧到這地步?」

  他隨後看著李軒,神色無奈之餘略含深意:「冠軍侯,其實也難怪大將軍這麼大的火氣。這裡畢竟是梁大將軍家的產業,他平日公務繁忙,難得抽出閒暇在此宴請我等。

  這事換成是冠軍侯你,怕也要生出雷霆之怒。冠軍侯,如果不是什麼緊要的案子,二位不如稍後再來?如能給本王一個顏面,本王感激不盡。」

  李軒則漠無表情的看著襄王虞瞻墡:「此女牽涉太子暴病一案,襄王殿下你確定要管?」

  虞瞻墡聞言一愣,然後就慢慢的坐了下來,不再言語了。

  梁亨的瞳孔也同樣微微收縮,可隨後他就鎮定自若的一聲嗤笑:「笑話!你說她與太子暴病有涉就有涉?你們可有確實證據?」

  他看著李軒的目光,更顯尖銳:「你如拿不出證據,非但人你帶不走,本侯也必定要在天子與監國面前參你一本!」

  李軒感覺到梁亨的刀意也在增強,二人神念刀意在近距離內進一步的撞擊爭鋒,使得李軒腳下的地面都微微下陷。

  他們的周圍則是噗嗤作響,兩側不斷有瓷碗窗欄茶几炸為粉塵。

  羅煙也被梁亨的刀意波及,不過她到底非是首當其衝,應對起來比之李軒還要更輕鬆些。

  此時她的一身衣袂飄舞,氣質就彷彿是謫仙降臨。

  「要證據是吧?」李軒失聲一笑,轉而看向了李玥兒,他的『護道天眼』發現此女面上雖然更顯驚惶,花容失色。

  可其眼眸深處的情緒,卻自始至終都是鎮定的,還有那絲隱約的嘲弄,變得更加明顯。

  李軒就唇角微挑。「除了牽涉太子暴病一案,此女還與『神策衛』一起空餉貪污案有關。犯人供稱他兩年來貪墨的所有銀錢,都用於這位李行首身上。

  這個人,李行首你該認得,他名叫樊淵,是神策衛世襲百戶。其人還供稱他之所以剋扣部屬軍餉,貪墨銀錢,是受了李行首引誘,本侯身為中軍斷事官,自然得請她回衙門問個清楚明白。」

  其實那位神策衛世襲百戶的供詞,是『受不了李玥兒的勾引,日思夜想,所以動了貪墨軍餉的主意』。

  可官字兩張口,有了這句話,李軒就師出有名。

  李玥兒則不禁錯愕不已,顯然是沒想到李軒會用上這個名目。

  她隨後就氣得嬌軀發顫,這樊淵她是認得的,可誰會去引誘此人貪墨軍餉?

  梁亨也同樣是微一愣神,然後一陣暴怒:「這算什麼罪證?這種雞毛蒜皮的案子,你也敢到我這裡拿人?」

  李軒就嘆了一聲:「所以梁大將軍還是要阻擾本侯辦案?」

  此時他的大日刀已經出鞘,現出了一片熾白光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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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2章 怎會這麼快

  羅煙與李軒心意相通,李軒刀出之際,她的身影也化作金色流光。

  李軒的第一目標,還是李玥兒,他準備直接將此女擒拿。不過李軒的身影未至,梁亨就一聲怒哼:「大膽!」

  他直接拔刀斬了過來,一刀橫斬十丈,破滅虛空,將李軒的身影籠罩於內。

  這正落李軒的下懷,他身化的金紫流光瞬時變化,與羅煙一左一右,朝著梁亨狂襲轟擊。使得這位鎮朔大將軍的身外發出了一連串的金石之音,同時濺起了一片火花。

  梁亨以橫練霸體硬頂著李軒與羅煙二人的刀光,同時哈哈大笑:「所謂的陽陽神刀,也不過如此!」

  此時他的渾身上下都纏繞著破滅之力。李軒、羅煙的刀速固然快到了肉眼難及,也擁有著無與倫比的殺傷力,可在接近梁亨三丈內的時候,他們的刀力,他們的真元刀意,就已經被梁亨『破滅』。

  一連十數次都是如此,李軒與羅煙的金紫流光,輕而易舉就可破開梁亨的刀勢封鎖,卻沒法在他的體外造成半點的傷痕。只有持續響起的鏗鏘聲響,震得周圍人耳膜碎裂。

  現場的幾個女孩就痛苦不已,不過她們已經被襄王虞瞻墡等人帶離了那座已經被三人刀罡撕碎的二層小樓,退到了幾十丈距離之外。。

  此時六道司元老梁源的目光與他的兄長梁亨一樣,目中的怒焰幾乎化為實質:「簡直欺人太甚!這個豎子,竟然恣意妄行,狂悖無道到這個地步。」

  「此人少年得意,難免猖狂霸道,之前我也深受其害。」

  皇甫玄機面色冷肅,唇角卻微含笑意。

  能見到鎮朔大將軍梁亨與李軒正面衝突,對他來說真是絕好的消息。

  「梁兄勿需心憂,大將軍的『九天十地破滅神訣』、『混元金身』與『龍魔霸體』都已登峰造極,達至小天位的極境。

  這兩個雜種能夠依仗疾速克制其他天位,所向披靡,在大將軍面前,卻似如豬狗。」

  襄王虞瞻墡則是苦笑,飽含無奈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這是何苦?都是國之重臣,豈不知和衷共濟之理?」

  皇甫玄機聞言,卻含著戲謔與冷哂的看了襄王虞瞻墡一眼。

  對於這位的心情,皇甫玄機其實是能理解的。

  今日大將軍梁亨邀請這位前來,是為于傑清查衛所田畝一事,想請他在天子面前說話轉圜。

  可這位賢王臨來之前,估計是怎麼都不會想到,這場宴席會扯入到太子暴病一案。

  這樁事換成別人,可能都不會像襄王虞瞻墡這樣頭疼。

  問題是如今這位襄王的長子虞祁鏞,已經有了入嗣皇統之望。此事在朝中呼聲極高,得到包括吏部尚書王文在內的眾多大臣支持。

  若那景泰帝得知此事,不知會怎麼想?

  如果這位再得知襄王虞瞻墡,與當朝鎮朔大將軍,執掌京城十數萬大軍的京營左都督密會,又會是什麼樣的想法?

  思及此處,皇甫玄機對於會昌伯孫繼宗家的那位鐵面謀士,不由再次生出了佩服之意。

  今日的宴席與衝突雖然是巧合,可皇甫玄機料定自己如果一直遵從鐵面謀士的謀劃,梁亨與虞瞻墡遲早還是得站在李軒的對立面,與之為敵。

  而當此子滿世皆敵之刻,就當是他皇甫玄機復仇之日。

  不!可能用不著那麼久,今日他就可稍洩胸中郁恨之情。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大將軍梁亨的一聲炸吼:「受死!」

  此時梁亨的一隻臂甲,忽然散發出了一陣強光,無量的元磁之力驟然爆發,這不但吸攝著附近的兩道金紫電光往他靠近,更嚴重干擾了李軒與羅煙的遁法。

  「磁吸之力。」皇甫玄機神色詫異的看著,眼中現出了一抹亮澤:「這是仙器?」

  「那是兄長新得的仙器,名為『太陰元磁神臂』,兄長的本意是用它彌補自身在遁法上的不足。不過這門神通,正可剋制這對陽陽神刀。」

  梁源微一頷首,臉上現出了一抹得意之色:「你說這對兔兒爺在我兄長面前似如豬狗,也不算錯。」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兩道金紫二色的流光,越來越接近大將軍梁亨。他們的身影被那元磁之力干擾,此時最多只能離開梁亨二十丈,還在被一步步的壓縮。

  而失去了空間,也就失去了速度。

  且這磁力變化無窮,忽而排斥,忽而吸攝,來回變化,讓兩道金紫流光隨之動盪,無所適從。

  「兩個天位都不是的混賬,仗著一門聯手合擊之法,就敢在本帥面前猖狂?」

  梁亨嘿然冷笑,他刀氣揮斥,在這幾十丈方圓內盡情舒展。雖然刀速只是一般,刀勢卻沉雄霸道,不可一世。

  那破滅之力,正在壓縮著李軒二人僅有的空間。

  「兩個自不量力的東西,還不給我跪下!」

  隨著這一聲炸吼,那元磁之力驟然增長三倍,將李軒與羅煙兩人往他身前三丈處吸攝。同時一股恢弘刀罡,在他的上空,凝聚成一把無比霸道的破滅魔刀。

  這令梁亨的刀意,刀勢與刀威,都膨脹增長攀援到極致,壓迫著兩人的元神。

  「你這傢伙--」此時羅煙的怒意更增,渾身燃燒紫火:「你這是在找死!」

  她幾乎不假思索,就在腦海之內觀想『大日』之景。

  這是她跟隨李軒開始觀想核聚變之後,與李軒在『正反兩儀天擊地合戰法』中的極限一招。平時不願施展,是因兩人目前的修為,根本控制不住。

  可這個時候,羅煙已無法忍耐。她的身後已經幻化出了一對紫色的碟翼,一雙紅袖刀則在手中如影似幻的變幻。

  浮光隨日度,漾影逐波深--

  這一刻,她發現李軒的雙手,同樣發生類似的變幻。

  那是『幻電三千斬』--

  然而據她所知,李軒的這一式,已經遠不止三個呼吸內,三千次斬擊的速度。

  此時梁亨的元神中,已經感覺到一股極致的危險。

  眼前的兩人雖然還未出刀,然而一股凌厲無匹的刀意,卻已經衝擊凌壓於他的元神之內。

  梁亨心中駭然,可此時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退讓,此時乾脆雙眼怒睜,將上方的破滅魔刀引動,趁著對面兩人還未完成蓄勢之刻轟壓過去。

  這一刻,這座『羞月居』的小院廢墟內,頓時爆發出了三股無匹刀氣。將周圍的建築全數夷平,撕成碎片。

  幸虧這雙方的大戰,已經使得百丈範圍內的所有人等都驚慌逃走,否則僅那刀氣殘餘,就可將他們全數撕成碎片。

  現場唯有襄王虞瞻墡、皇甫玄機與梁源三人在,在他們眼中,只見兩道揮斥二十餘丈,纏繞著無量雷霆的陽火刀光,此時似如光電一樣的斬出。

  由於斬擊的速度過於迅捷,那些刀影在他們的眼中已經化為烈日,將整個京城的夜空映耀到纖毫畢見。

  「這是?」梁源吃了一驚,他緊緊握住了拳頭,瞳孔中則現出震撼與茫然:「這兩個傢伙,是用的什麼刀法!」

  --這個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快的刀?

  那陽火刀光一刀刀劈下,每一刀都是無與倫比的極速,霸道與犀利。

  梁亨初時還能夠以破滅魔刀抗衡,可他那灰死色的破滅刀光,很快就在那紫色『大日』的照耀下轟然粉碎,就如雪遇烈陽,冰消瓦解!

  然後那些已經逐漸轉化為赤金色的刀影,勢如狂濤大浪般的將鎮朔大將軍梁亨整個淹沒,那一刀刀劈在他的橫練霸體上,發出了一聲聲鏗鏘震響。

  「癡心妄想!」梁亨一聲怒斥,將所有的真元,都用於強化自身的橫練霸體,渾身上下赫然顯出龍鱗:「本帥的『混元金身』與『龍魔霸體』已至靈肉合一之境,就憑你們兩把破刀,也能奈何得了本帥?」

  可就在這一瞬,李軒的大日刀已經破入到他的臂膀內,斬入到半寸餘深。

  這點傷勢,對梁亨來說連瘡癬之疾都算不上,梁亨哪怕不用去管,他的肉身也可在僅僅一個眨眼間就可以恢復。

  可緊隨著這一刀之後,卻是成千上萬的刀影,它們接二連三的破開梁亨的罡元,斬入他的血肉。

  最初時只是斬入半寸,只傷及筋膜的層次。

  可僅僅三百刀之後,就已經突破筋膜層次,斬入他的血肉更深處。

  關鍵是這兩人的光雷刀意開始侵襲入體,攻入他的五臟六腑,元神深處。

  梁亨漸漸的難以忍受,他一聲狂吼,開始瘋狂的向李軒與羅煙的方向撞擊,可兩人的遁法超絕,僅僅是一個閃爍就避讓開來。

  那赤金色的刀光繼續劈斬,削切著梁亨的一身血肉,僅僅兩個呼吸時間,就已將這位大將軍的渾身上下,斬出了無數傷口,一時間竟無法快速癒合。

  就在這一瞬,兩人都心有靈犀,同時出刀斬在了梁亨的膝蓋下方。

  這一刀的巨大衝擊力,使得梁亨的雙腿一彎,使之血肉飛濺,轟然跪倒!

  此時在遠處旁觀的梁源與皇甫玄機,臉色都煞白如紙。

  「雜種!」

  此時梁亨的眼中,已經現出猩紅殺意。他的渾身肌肉膨脹虯結,身形一瞬間又膨脹了一丈,一身罡元也在此刻轉為黑焰,在他的身後凝聚出了一具巨大的龍魔法相。

  「住手!」

  就在這個時候,襄王虞瞻墡一聲輕嘆,驀然閃身而入:「二位請停手如何?難道真要鬧到兩敗俱傷的地步?」

  他的右側現出了一面五龍環繞的金色盾牌,強撐住李軒他們斬出來的刀光,同時一個探手,拍在了梁亨的肩膀上,竟將梁亨的龍魔法相強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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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3章 吞下奇恥大辱

  李軒與羅煙的『大日九千斬』能發不能收,那陽火刀光依舊無窮無盡的往襄王虞瞻墡與梁亨的方向斬擊。

  僅僅三百刀,就使那五道龍氣環繞的金色盾牌靈光黯淡,五龍崩壞。

  不過這個時候,兩人終於將剩餘的陽火刀勢轉向了天空,一道道纏繞雷霆的刀氣往天空削切過去,將整片天空都映耀到宛如白日。也將北京城的城防大陣引動,使之動盪不已。

  襄王虞瞻墡只是以十二重樓境的偽天位修為引龍氣駕馭仙寶,戰力比肩天位,才能勉力抵擋他們的雙刀合斬。

  可真要等到『大日九千斬』的九千次斬擊爆發完,分心二用的襄王虞瞻墡多半要被他們砍成肉泥。

  李軒略有些不爽,他是想在這裡與梁亨分一個勝負的。。

  暗裡是有趁著這機會重創梁亨,讓他無暇他顧的念頭。

  如今清查屯田最大的阻力,就是這位鎮朔大將軍。雖然此人本身沒有侵佔多少衛所田畝,可眾多北方將門卻已在皇甫玄機的號召下,圍繞著梁亨抱團。

  在李軒看來,只需除去梁亨這一阻力,他與于傑的清田可以事半功倍。

  他不是喜歡四面樹敵之人,卻更知有些敵人是避讓不開的。

  就如梁亨,此人既與皇甫玄機扯在一起,那麼這位鎮朔大將軍與他之間,是無論如何都沒法和睦相處的。

  與其忍讓到最後忍無可忍,倒不如一開始就先下手為強,趁著這機會瓦解其勢。

  可此時襄王虞瞻墡出面阻截,讓李軒的謀算徹底落空。

  他總不能將這位被眾多朝臣讚許的賢王轟成肉渣。

  此時的梁亨也在努力掙扎,那龍魔法相非但沒有回歸他的軀體,反倒繼續膨脹,將虞瞻墡的一根根龍氣鎖鏈崩成粉碎。

  甚至襄王虞瞻墡本人,也被他的龍魔真力纏繞困鎖。

  今日之戰,對他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竟然被兩個豎子斬擊到沒有還手之力!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向對方跪下。

  然而今日他們之間的爭戰,還遠未分出勝負。

  他的『九天十地破滅神訣』與『龍魔霸體』還遠沒激發到極限境地。

  現在是『龍魔法相』,在這之後還有『化龍入魔』,都可讓他的戰鬥力得到極大增長。

  甚至在這之後,梁亨還有京營禁軍的萬軍之勢可以調動。雖然將『軍勢』運用於私人爭鬥中,乃是朝廷大忌。

  可如果他自身的武力還是無法解決問題,梁亨也不會有半點遲疑猶豫。

  「大將軍!」襄王虞瞻墡面現痛苦之色,唇角溢出了一絲血痕,可他還是借助仙寶龍氣之力,死死的按著梁亨。

  因李軒羅煙二人的刀光轉向,他用於梁亨身上的真元法力提升了一倍。

  「大將軍請看天上--」

  梁亨聞言一愣,終於分神看向了天空。然後他就望見雲層當中,一個碩大的黑龍探出頭來,正冷冷的望著下方--那正是水德元君敖疏影。

  還有少保于傑,此人也在另一個方向浮空而立。

  除此之外,還有數道強橫意念凌駕於此,遙空觀戰。

  他們間的這一戰,已經驚動了京城的眾多天位。

  襄王虞瞻墡的聲音繼續道:「大將軍你畢竟是理虧的一方,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冠軍侯心懷叵測,一應言辭,分明是有意激怒大將軍,將軍可莫要上了他的當。」

  最後一句,他卻是不敢讓李軒聽見的,是以神識密語,直接傳入到了梁亨的神念之內。

  梁亨面色幽暗,目光則如躍動的幽火,變幻不定。他最終還是一聲怒哼,收起了『龍魔法相』,臉色鐵青的看向了李軒。

  「豎子,明日早朝,本帥必定要參你一本!」

  李軒的大日九千斬則已全數斬出,他浮空在三丈高處,冷冷的看了梁亨一眼,就毫不在意:「本侯亦有此意,梁大將軍如此跋扈,就等著本侯的彈章吧!」

  他隨後就把目光轉向了挽月樓的行首李玥兒,此女正立在李軒的玉麒麟面前,身軀瑟瑟發抖。

  之前李軒與梁亨戰起之時,此女就被梁源救走到幾十丈外。

  當梁亨被兩人的刀光斬到沒有還手之力,甚至是屈膝跪倒。

  李玥兒就悄無聲息的後退,試圖從此地逃離。

  此女竟顯露出不俗的修為,整個人融入到了暗影之中。

  不過李軒早有安排,在偽天位的『玉麒麟』面前,李玥兒哪怕身具千般變化,也無法離開此地半步。

  「有意思!一個修為九重樓的術修,竟然是一樓行首。」

  李軒看著此女,冷冷一哂:「本侯不知此女本就是你們梁府的人,還是她的能耐能夠瞞過天位?」

  在場的梁源與梁亨,都是微微變色。

  尤其梁亨,面皮青紫。

  李玥兒嘗試逃離的舉動,也是他選擇停戰罷手,吞下這奇恥大辱的緣由。

  讓梁亨更惱火的是,他之前確實被李玥兒瞞過,以為此女,不過是一個四重樓境,小有修為的普通青樓女子。

  此時李軒一個探手,就往李玥兒的身後拍了過去,他用的是『寒息烈掌』,遙空一拍就令這九重樓術修的肉身元神全數凍結。

  這半年以來,李軒的修為進展,可遠不止是雷霆光火。他的冰法,也同樣有了極大提升。

  只是目前的實用性,不及他與羅煙的合璧雙刀。

  可就在這一瞬,李軒忽然神色一動,看向了東面方向。只見那邊一道銀白色的光華驀然穿梭而至,直指李玥兒的眉心而去。

  那光影之速,竟然可以直追玉麒麟的本命神通『歲月如梭』,李軒只能隱隱望見此物,是一把銀白色的飛刀。

  「煙兒!」

  李軒暗暗一凜,他與羅煙的身影,都同時化為金紫二色的流光。

  可讓他錯愕的是,他們的刀光遁速明明快過飛刀一線,卻連續三次攔截都與這把飛刀錯身而過。

  「不對--」李軒的瞳孔,微微收縮:「這是因果?」

  這把飛刀攜帶的,竟然是因果之力!雖然這力量非常淺薄,可配合飛刀的速度,卻足以將李玥兒殺死!

  李軒一聲輕哼,調度起了腰間文山印的力量,同時眉心中的『護道天眼』轟出了一束浩氣,罩住了那銀白色的飛刀。

  隨著那飛刀上的因果之力被轟散,李軒與羅煙化成的金紫流光,也在須臾之後,將之轟成了無數金屬碎片。

  之後李軒又探手一抓,將此女的軀體直接攝入到袖中,暫時藏入到武曲破軍的小空間。

  就在收攝李玥兒軀體的過程中,李軒感覺到周圍黑暗中,有一道危險的靈機蠢蠢欲動,似乎欲再次出手。

  可隨著敖疏影顯現龍軀,壓落到距離地面不足三百丈,少保于傑也皺著眉頭,接近到距離此地不到一里距離。

  黑暗中的那道靈機終於退去,消失在李軒的感應中。

  李軒隨後就轉過身,冷冷的看著鎮朔大將軍梁亨與襄王虞瞻墡:「此女涉及太子暴病案,卻被你梁亨阻擾,幾乎被幕後真兇殺人滅口。此事我會原原本本,稟知天子與監國,梁亨你好自為之。」

  梁亨的神色一慌,可隨後就鎮定下來,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哼。

  他想即便天子得知了又如何,難道還能宰了他?

  如今大晉天位乏人,景泰帝要想維護皇統,鎮壓大晉江山,只能借重他梁亨之力。

  且如今天子已經閉關,由長樂長公主虞紅裳監國理政。

  梁亨料定這次,頂多也就是被監國下旨訓斥,不痛不癢。

  那長樂長公主雖然與李軒有著姦情,可此女以女子之身牝雞司晨,本就名位不正,難道她還敢動朝廷大將?

  ※※※※

  李軒從挽月樓廢墟中離去,就笑著朝空中的敖疏影招手,想要招這位龍君下來一敘,順便感激這位的援手之德。

  至於少保于傑,這位在事態平息之後,就已返回兵部。

  可不知為何,敖疏影的神色卻有些慌張,此時竟然把她的龍頭一擺,又回歸到雲層當中。

  李軒見狀一愣,然後奇怪的摩挲著下巴。

  他發現敖疏影的神色,似乎是『害羞』?可這怎麼可能?

  李軒把握不定,認為這可能是自己的錯覺。

  羅煙則回望著挽月樓方向:「這梁亨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他一定會報復。此人已與北方將門抱團,如今勢力不小。」

  羅煙語中含著幾分憂慮:「明日早朝,虞紅裳第一次監國理政,怕是風波不小。」

  李軒聽了之後,卻是微微一笑:「你是擔心梁亨糾集北方將門的那些人,在早朝中對我群起攻之?可如他們真的這麼做了,我反倒會很開心。」

  羅煙則詫異的看著他:「這是為何,就因為現在監國的是虞紅裳?可如果他們形成了聲勢,虞紅裳又能拿這些北方大將怎樣?」

  李軒則笑望著她:「蠢丫頭,你說那些文官們最擔心的是什麼?」

  羅煙愣了愣,然後眼中就現出了一抹亮澤。那些文官最擔心的,不就是這些掌握兵權的武將抱團?

  她心想如果梁亨真這麼做,一定會召來文官們的瘋狂打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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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9 00:20:32 |只看該作者
第0534章 搜魂索魄

  挽月樓廢墟,梁亨看著李軒兩人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語。他眼中依舊恨火狂燃,戾念充斥。

  良久之後,他才壓下了火氣,轉頭朝襄王虞瞻墡歉意的一抱拳:「襄王殿下,今夜真是對不住,我原想你我能賓主盡歡,卻不意逢此惡客。改日梁某再整個宴席,給殿下賠罪。」

  這個時候,梁亨才發現虞瞻墡的神色也有些恍惚。

  襄王隨即回過神,然後忙擺著手:「不用不用,今日事發突然,是誰都料不到的事,哪裡能怪大將軍?」

  他隨後就嘆了一聲,苦笑道:「不過現在,本王已是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大將軍,本王還有些事要處理,就不在這裡多留了,告辭!」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匆匆往遠處等候的一輛馬車走去。

  梁亨唇角微扯,暗顯哂意。

  他知道這位賢王是擔心因今日之事,惹來景泰帝的猜忌。

  此人自宣宗以來都是謹小慎微,皇位送到他面前都不敢接。。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這位賢王怕是連腿都要嚇軟了。

  而就在襄王離開之後,梁亨就眉目冷冽,雙拳緊握,發出一陣黃豆爆裂般的哢嚓聲響。

  「奇恥大辱!真是奇恥大辱!那個豎子,他辱我太甚!」

  一想到剛才他被那陽陽神刀逼至跪倒的一幕,梁亨就怒火攻心,無法忍受。

  尤其這一幕,還被無數人圍觀。

  梁源也青白著臉:「兄長,這樁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自然不能就此罷休。」梁亨的氣息陰戾:「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他隨後就轉過頭,看著梁源:「這次回去,你就把方天魔戟給煉了,你還在猶猶豫豫,磨磨蹭蹭什麼?修為煉了二十多年,還是這卵樣兒。剛入十重樓的境界,丟盡了我的臉。

  你的功體與此物契合,把它祭煉了,三個月內就可登入天位,在六道司內與朱明月分庭抗禮。」

  「這--」梁源的神色卻有些遲疑。

  他眼神複雜,不但沒有半點喜意,反倒是含著幾分忐忑。

  方天魔戟是昔日梁亨偶得之物,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此物確實能進入『天位』不錯,可更大的可能,是他梁源成為器奴。

  何況他梁源才三十四歲的年紀,十重樓的境界,也不算弱了。最多再有十五年,他也有問鼎天位的希望。

  「你怕什麼怕?你越是害怕,越是容易被方天魔戟影響神智,這個道理都不懂?」

  梁亨此時又眸光微閃:「還有,你稍後去彪兒那裡,把我的『六妙通靈丹』帶過去。」

  梁源一愣,就有些不情願了:「此物如此珍貴,憑什麼要給他?」

  他們有個侄兒叫做梁彪,出身梁家嫡支,也有著絕代猛將的天資。

  此人自小就跟隨梁亨在北疆征戰,如今的修為已經在天位境的門檻之前。

  而『六妙通靈丹』,是天位之鑰的一種,是可以助人感悟天道,打破天位障礙的靈丹之一。

  可梁源早就看上了這『六妙通靈丹』,只需有此物,他的天位之途暢通無阻。

  「你有方天魔戟,要這東西做什麼?」

  梁亨斜了梁源一眼:「你如按部就班,需要多久才能用得上這『六妙通靈丹』?我可等不了這麼久。那個豎子的實力,你也看到了,雖然未至天位,可雙刀合璧,比許多天位還強。

  即便是我,不用化龍入魔,也沒有勝算。可如果用了,那勢必得元氣大傷,壽元大減。這個時候我最需要的就是幫手,難道能指望你按部就班的修到十二重樓嗎?」

  他隨後一聲冷哼:「天子與于傑之所以看重那豎子,不就是因他背後的勢力大,天位多?等到彪兒打破『天門』,我梁家一門三天位,誰敢動我梁家?那個時候,即便天子,也得對我梁家禮讓三分。」

  遠處的皇甫玄機聽了,不禁一陣艷羨。

  心想這梁家近年不知是走了什麼運,叔侄兩人都是天資強絕,居然還掌握了方天魔戟這樣的神物。

  那可是昔日漢末一位天下無敵的神將所遺,雖然只是部分碎片融煉成的仙兵,卻也是戰力強絕之物。

  不過類似的東西,他們皇甫家也有。可他的父親皇甫玉,兄長皇甫神機都不許他用。

  他那個已經承爵的侄兒,也執拗的很,一直都不肯將那東西給他。最近與他這個叔父,愈發生分了。

  梁源的語聲無奈,做著最後的掙扎:「這似乎不太妥當,我聽說金闕天宮有規矩,大晉國土內的天位,最多不能超過五十位。」

  --這只是限於中原之地,金闕天宮對於草原與吐蕃等地的管制就鬆得多。

  至於西域那邊,就更在金闕天宮的勢力之外了。

  梁亨就一聲輕哂:「管他們那許多!再說了,如今大晉國土內,應該不缺這兩三個名額。」

  僅是土木堡之戰,大晉隕落的天位就超過十三人。這麼大的缺口,哪裡可能在十幾年間就補上?

  此時梁亨終於想起了皇甫玄機,他側目看了過去,目中閃現精芒:「皇甫兄,我這裡還有一事,需要皇甫兄助我一臂之力。」

  皇甫玄機精神一振:「大將軍儘管吩咐!」

  ※※※※

  李軒沒有把人帶回他的中軍斷事官斷事衙門,而是送入距離不遠的繡衣衛詔獄。

  對於自家的中軍斷事官衙門,李軒心中有數,這邊漏得像個篩子一樣,也沒有高手坐鎮。

  如果他把人關押在這邊,可能他一離開,這李玥兒就要被殺人滅口。

  至於繡衣衛詔獄這邊,其實也不怎麼牢靠,可李軒已經別無選擇。

  不過都督同知左道行此人深受天子信重,應該是值得信任的。

  且此事也與左道行的前程性命攸關,由不得他不盡心。

  而當李軒帶著李玥兒到來,刑部尚書俞士悅與左道行,也都聞風而至。

  俞士悅見了李軒之後,就好心的提醒道:「你與梁亨的事我聽說了,此人性情暴戾,睚眥必報,你要小心。」

  他倒不覺得李軒與梁亨衝突之舉是衝動,那種情況下,李軒其實退不得。

  堂堂的理學護法,豈有被一個邊疆武夫斥退之理?

  李軒能以中軍斷事官身份震懾衛所諸軍,可不是因他的浩氣精純,也不是因天子寵信。而是李軒將皇甫玄機踢出朝堂,在南口關擊退蒙兀鐵騎,平定南方大水等豐功偉業,給他帶來的赫赫聲威。

  之後的清理衛所屯田,李軒就更需依賴他的名望。

  一旦其聲威有損,那些兵頭誰還會在乎李軒?

  「多謝俞尚書提醒,李某已有準備。」李軒說完之後苦笑道:「我也是沒想到,此人竟是如此跋扈。」

  俞士悅就一聲輕哼:「這些武夫,他們還以為這是永樂年間?梁亨他如能反省,從此夾起尾巴做人也就罷了。再敢猖狂,老夫定要他好看。」

  他是永樂年間中的進士,那時正值北方勳貴全盛之時,曾親眼見過那群武官勳貴,是何等的肆無忌憚,張揚恣意。

  那時的滿朝文官,在這些武人的壓制下戰戰兢兢,甚至有人因公務得罪勳貴,被當街打死的案例。

  直到仁宣之治,文官的地位才得到一定的提升。

  土木堡之戰,北方將門與王振勾連,將大晉數十萬精兵喪盡,這才給了他們儒人全面執掌朝堂的機會。

  所以當今之世,滿朝文官對於武人都深深警惕。

  李軒與俞士悅的看法不盡相同,他是知道過猶不及這個道理的。

  不過這個時候,李軒不想就此事與俞士悅爭辯,他只是笑了笑,就把注意力再次轉回到了李玥兒身上。

  此女被他解凍之後,就緊閉著雙眼,一副不言不語的模樣。

  左道行正在驗明此女身份,主要是看她的臉部,有沒有易容,有沒有幻法。

  須臾之後,左道行就負手退了回來:「直接搜魂吧,沒必要費工夫了。此女當是死士一流,如果用刑,不知得多少天才能讓她開口。」

  且夜長夢多,誰知這幾天耽擱下來,這女人會不會被殺人滅口?

  對方連因果之器都用上了,可見此女非常重要。

  而他現在,光是守住一個鴻臚寺卿邦正義,就很吃力了。

  自從太子暴病暈迷,他對繡衣衛的掌控力就大不如前。

  搜魂索魄之法,需得一定的時間準備,必須佈置法壇,還得請高明的術師出手,只有如此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除此之外,還必須是可靠可信的。

  左道行這次就準備請薛雲柔出手,他已發出信符,後者也正在趕來的途中。

  趁著這空暇,李軒就詢問左道行:「左都督可知天下間,有哪個天位善用飛刀?」

  左道行陷入凝思:「一百五十年前有一位『光陰刀』范中流,這人應該還在人世。不過他的路數,與你今天遇到的飛刀有不小差異。此人的身份,我會查證的。」

  他知道今日李軒攔截飛刀時三次失手,這不止是因飛刀本身的因果之力,而是飛刀在飛行過程中,發生了極其玄妙的變化。

  李軒微微頷首,然後又問道:「那麼今日左都督那邊可有收穫?」

  左道行就眉眼微凝:「這次不但有收穫,還收穫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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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9 00:20:48 |只看該作者
第0535章 重大線索與朝堂

  「哦?」李軒當即眼現期待之色:「是什麼樣的收穫?」

  刑部尚書俞士悅也肅容一凜,凝神傾聽。

  左道行拿出了一疊厚厚的卷宗:「我已經查清楚他們暗害太子的手法,太醫院的醫官李澤配置黑曇花藥粉,經由御藥房撥至郕王府;郕王府右衛率張元化以舊傷的名義取藥,把藥粉帶到了太子身邊;女官元氏則負責把黑曇花藥粉放入太子香囊。」

  他的眼神無比冷冽:「在他們三人的記憶中都有喇嘛多吉才仁的身影,不過他們本身想不起來,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這是一種極其高明的幻術,如果不是我們的術修能耐了得,此事絕難水落石出。」

  李軒聽到這裡,心想左道行終於還是按捺不住,開始動用搜魂秘法了。

  大凡搜魂索魄之法,都等同於酷刑。會損傷人的元神與智力,留下極大的後患,比較慘的甚至會直接變成癡呆。

  不過李軒也能理解,如今左道行承受的壓力也是日甚一日。。

  他如果再沒有查到線索,天子估計就得換人了。

  此時左道行,又用感激的目光看著他:「此事也多虧了冠軍侯,如非是我們預先鎖定了黑曇花,鎖定住了那兩個喇嘛,我們也不可能找到這段記憶。」

  需知人的記憶浩瀚繁複,靈魂又脆弱不堪。

  搜魂索魄之法也絕非萬能,更多可能是他們將一個人的靈魂搜到千瘡百孔,靈魂破碎,都找不到任何與案件有關的記憶。

  所以左道行直到現在,才敢使用這搜魂之術。

  這就等於是在解題的時候預先知道『答案』,然後去尋找『過程』,容易了百倍。

  「幻術?可他們是怎麼瞞過太子身邊的供奉術修的?」俞士悅手捋鬍鬚,神色不解:「還有這多吉才仁,是那個假冒多吉才仁身份入京的喇嘛吧?

  既然這三人與多吉才仁有過接觸,為何到現在才查出來?」

  天子給郕王府配置的術師供奉水準極高,其中就有兩名修為十二重樓境,出自大內的偽天位級術修。

  郕王府的所有下人,也會定期排查。各種術法,幻術,毒蠱等等,都在排查的內容當中。

  這些大內術修自小學的就是這方面的知識,畢竟這個世界各種神通異能層出不窮。

  而皇室成員,尤其得小心被人暗害。

  左道行解釋道:「這三人當中的醫官李澤一直在京城,右衛率張元化,女官元氏則是太子離開南京之後,才被調撥到太子的身邊。

  他們篤信密教,曾先後至隆福寺聽經,應該是那時候,被埋下了心靈幻術的種子,卻一直隱而不發,所以逃脫了供奉術師的排查。

  年前多吉才仁他們在驛站見太子,目的是為啟動右衛率張元化、女官元氏兩人心靈內的幻術之種。那個時候,也正是沂王虞見深上表辭太子位的時間,這應該是他們決定動手暗害太子的契機。」

  李軒就向羅煙看了一眼,目含詢問之意。

  羅煙稍作凝思,就微一頷首:「如果是這樣就說得通了,這三人雖被幻術所迷,可只要他們對太子未懷惡意,那麼太子身邊的供奉術師很難及時察覺。

  如果我猜得不錯,這多吉才仁與扎西貢布應該不是施展這門幻術之人,他們只是中繼的節點?」

  她又特意向李軒解釋道:「比如說我要用幻術迷惑左都督,為免暴露身份,我會先在你的身上使用幻術,通過你與左都督見面,這是一種較為高明的幻術手法。」

  李軒一聽就明白了,這就好像後世黑客犯案的時候,喜歡隔著幾層傀儡機一樣的道理。

  刑部尚書俞士悅還是不解:「可既然他們有著頂級的幻術,為何又在這兩個喇嘛的身上使用牽絲血蠱?」

  這豈非是多此一舉?

  左道行就一聲輕哼:「這正是我要說的,那兩個喇嘛法力不俗,是十重樓境的術修。他們的身份我也查清楚了,都是峨眉出身的道人,從年前六月一直失蹤至今。那些人只憑幻術,可沒法將控制他們整整一年。」

  他眼神森然的看著李軒與俞士悅:「我懷疑鴻臚寺卿邦正義此人,也是被幻術所迷。他之所以長年累月的夜宿挽月樓,其實並非自願。

  此人雖是偽儒,可也有十一重樓境的修為,不是那麼容易被操控的。那些人必須每隔三五日,修補強化一次他們的心靈幻術。只有借助李玥兒,才能不使人生疑。」

  就在他們議論之際,薛雲柔的身影匆匆趕至。

  她到來之後,就眼神複雜的看了羅煙一眼。

  以前她在南京的時候,李軒每次遇到案件,都會把她帶上。

  可到了京城,這種情況就再沒出現過了。

  薛雲柔總不能以天師府少天師之身,屈尊去做神翼都的供奉術修。

  薛雲柔收斂心神,先是看了被捆在架上的李玥兒一眼:「就是她吧?法壇符陣都已經備妥了?」

  她隨後就開始檢查起了法壇符陣的結構。她一絲不苟,每一個符文都沒漏過。

  一刻時間之後,薛雲柔才滿意的說道:「既然萬事俱備,那就直接開始吧。」

  為重修幾個關城的事情,她現在忙得腳不著地。今天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又被左道行請來了這裡,她是真沒時間在這裡耽擱。

  薛雲柔的搜魂索魄之法,其實不比繡衣衛的供奉術修高明多少。

  可她身為龍虎山少天師,有一個旁人無法企及的優勢--她可以直接召喚『酆都北陰大帝』降臨。

  很少有人知道,這位『酆都北陰大帝』其實是漢末第三代天師張魯割據漢中時,人為炮製出來的,兩家的牽連極深。

  『酆都北陰大帝』身為冥獄之主,對所有神魄之屬有著極強的壓制之能。

  故而薛雲柔在搜魂索魄之餘,竟還有餘力施展幻法,將她搜索到的記憶,直接展現在他們的面前,就像是看全息投影的效果。

  左道行看著這些影像,僅僅片刻就瞇起了眼:「果然是心靈幻法!」

  俞士悅則皺著眉頭:「這個李玥兒只是助手,真正的幻術師另有其人。可李玥兒對此人的記憶,也非常模糊,身形面貌一樣都沒有。」

  在李玥兒的記憶畫面中,這個對邦正義施展幻術的人,只是一個模糊不清的白色光團。

  李軒則是全神灌注,關注這些記憶畫面的每一個細節。

  此時他眼前,忽然現出了一個畫面。

  李軒瞳孔微收:「停!」

  薛雲柔當即暫停了搜魂之術,將一副記憶影像定格在了李軒的眼前。

  這是在挽月樓的後院,李玥兒與那個幻術師一起,在用大禮參拜著某個人。

  這人的身影也是模糊的,就是一個人形模樣的白色光團,看不清面目,也看不清此人的形體。

  可在她們旁邊恰有一座池塘,在映射著這三人的形影。

  那池面微波蕩漾,畫面其實也很模糊。只能大致辨認出這三個人都是女子。其餘衣著相貌,都無法仔細辨別。

  「此女究竟是誰?」俞士悅定定的看著這副畫面,眸現銳澤:「李玥兒與那名幻術師對她行的是主僕之禮,此女定是幕後真兇無疑!」

  李軒仔細觀察著每一個細節,這女人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應該是他見過的女子。

  可李軒百般尋思,都想不到能對號入座的人。

  良久之後,李軒才搖了搖頭:「柔兒,幫我查找她記憶中,所有關於這女人的片段。」

  薛雲柔點了點頭,繼續搜魂索魄。

  李玥兒對此極其抗拒,整個人不但痛苦不堪,渾身上下也是青筋暴起。

  不過還是陸續有幾副畫面,顯現在李軒幾人的眼前。

  李軒的眼中,也逐漸現出了幾分訝色。

  這些記憶畫面,竟是出自於李玥兒的少年時代,她似乎是那個女子的婢女之一,且是很貼身的那一種。

  直到一刻時間之後,薛雲柔的施法才告一段落。

  她知道再繼續下去,李玥兒整個人會廢掉。

  「今日只能到這裡了,此人是術修,元神堅韌。你們讓她修養一陣,估計還能搜魂個三到五次。」

  此時李軒則閉上眼,仔細回思:「李玥兒的這個主人,現在的年紀是二十五到二十七歲,身高六尺;她喜歡月季,喜歡摘下新鮮的月季將之插在髮髻上;

  少年時的她喜歡玉質的首飾,尤其是城東『明玉行』的雕工,手中有一枚『點翠鳳形和田玉簪』,愛不釋手,不知此物還在不在她的手中?喜食吃豆腐腦,甜的;喜歡用『花露行』的脂粉--」

  --這都是他從李玥兒記憶畫面中,找到的生活細節。

  那幻術師可以抹除她們在李玥兒記憶中的面貌形影,卻沒法抹去這些生活當中的蛛絲馬跡。

  李軒現在只後悔,那挽月樓已經被他與羅煙聯手夷平,否則一定可以找出更多信息。

  「還有這個幻術師,應該是以侍女的身份,潛伏於挽月樓。她不是李玥兒房裡的,不過能自由出入李玥兒的羞月居。此女在挽月樓使用的名字,應該是叫秀娘。年紀在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身高七尺二寸,喜梳雲髻--」

  隨著李軒的語聲,左道行的眼中,頓時爆出一團精芒,他直接轉頭吩咐自己的親信部屬:「現在給我去查!」

  這些線索,已經足以讓他找到那個名叫秀娘的女人,還有那個秀娘與李玥兒的主人。

  此時的李軒,也現出了期待之意。

  只需找到這個女子,一切都可真相大白。

  此時他們距離真相,可能就只有半步之遙。

  ※※※※

  次日清晨,李軒一大早就進入宮中,他全副穿戴,一身盛裝。

  今天好歹是虞紅裳第一天監國,必須鄭重對待,得幫自己的女友撐起場面。

  不過就在李軒策騎進入承天門後,他發現沿途有不少京營與五軍都督府的武將,都對他報以冷眼。

  以往這些人看到了,都會很熱情的打招呼,甚至是畢恭畢敬,諂媚到無以復加。

  可今日這些人看到他,卻都是帶著幾分冷意與疏離。

  其中一些城府較淺的,甚至還夾含著幾許得色與憐憫。

  李軒就驚奇不已,心想這些傢伙的軟骨病,怎麼突然就變好了呢?

  此時一個穿著國公服飾的青年,走到李軒的身側:「冠軍侯務必要小心了,昨日夜間,我叔父皇甫玄機陪同大將軍梁亨在京中四處奔走,徹夜與各家勳貴密會。很可能會在今日朝會中,向冠軍侯發難。」

  李軒回頭看了這青年一眼,登時就認出這是當代輔國公皇甫懋(mao)。

  在皇甫神機戰死土木堡之後,此人九歲承爵,至今已經十三年。

  「輔國公?」李軒稍覺意外,他隨後就笑著朝輔國公抱了抱拳:「多謝國公提醒,李某會小心留神的。」

  皇甫懋則若有所思的深深看了李軒一眼,然後自嘲道:「看來是我多事了,冠軍侯顯然早有準備。」

  「我是知道那位梁大將軍性格的,所以預先做了些準備。兵法上不是說嗎?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

  李軒笑了笑,然後神色微肅道:「不過輔國公能夠在這時候為我報信,足見性情,李某是很感激的。」

  「我只是看不慣我那叔父的所作所為。」

  輔國公皇甫懋往遠處的大將軍梁亨與皇甫玄機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皇甫玄機之前已被奪去了所有職司。不過這些天,大將軍梁亨又在京營中給他補一個四品指揮僉事的虛職,勉強有資格參與這朔望大朝。

  輔國公皇甫懋的面上含著幾分不屑與排斥:「冠軍侯與少保整頓衛所屯田一事,本人也樂見其成。這也是我父親生前為之扼腕之事,他也數次想要糾正這歪風邪氣,卻因王振專權,天子猜忌,只能不了了之。」

  李軒當即面色一凜:「輔國公深明大義!」

  「只是明知利害而已,我等勳貴與國同休戚,國有難,我們這些勳貴還能好得了嗎?五軍都督府的權柄,都來自於衛所軍。衛所軍敗壞,五軍都督府在朝中的地位,也將一落千丈,只能成為文官的附庸。

  且天下間的衛所軍戶,也是昔日追隨太祖太宗征戰天下的袍澤之後,都是對大晉有功之人。可如今他們的後裔都窮無立錐之地,淪落到如賤民也似,這對大晉來說絕非好事。可那些蠢貨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不,他們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在乎。」

  輔國公皇甫懋搖著頭:「不過我們這些靖難勳貴當中,也不全是鼠目寸光之輩。冠軍侯清理屯田一事,皇甫懋雖然人微力弱,卻也願盡綿薄之力。」

  他朝著李軒抱了抱拳,就與李軒分開了。兩人雖然同為武班,卻沒有站在一起。

  李軒雖為侯位,卻儀同公爵,已是中軍都督僉事之尊。

  皇甫懋卻由於兩個叔父的壓制,至今都只有一個公爵之位,並無職司在身。

  當眾官都在殿中站定,隨著七聲鐘響。長樂長公主也在眾多侍從宮女的拱衛下踏入殿中。

  她的座位,被安排在御座前方右側,是等同親王的規格,前方垂簾。

  此時司禮監掌印太監錢隆站了出來,用冷冽的目光掃望諸臣。

  「陛下有恙在身,需入定靜養兩月。長樂長公主奉天子命,在陛下入定期間監理朝堂,權攝國事。陛下有令,爾等諸臣膽敢輕慢,定斬不饒。」

  這朝堂之內,頓時一陣嘩然聲響。

  朝中諸臣雖然昨日就聽說了天子令長樂長公主監國一事,可此時親眼目睹,親耳聽聞,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直到禮部尚書手拿著維持朝綱法度的鐵鑭,在人群中走了一圈,殿中的嘈雜之聲,這才平息了下來。

  司禮監掌印太監錢隆一聲冷哼:「諸臣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長樂長公主虞紅裳則語聲輕柔道:「本宮年輕識淺,今次監國,只是因父皇抱恙,無奈為之。然而朝中大政,關係天下億萬百姓福祉,本宮委實不敢擅作主張。

  還請諸位臣工以國事為重,看在天子與百姓的面上,助本宮體國安民,安定廟堂。」

  她把姿態放得很低,言語也非常得體,頓時就讓朝堂中眾多大臣臉上的不滿減退不少。

  不過就在虞紅裳語落之刻,鎮朔大將軍梁亨就站了出來。

  「公主殿下,臣鎮朔大將軍,大同總兵,武清侯梁亨彈劾冠軍侯李軒藐視上官,橫行跋扈,濫用職權,在京城中擅動刀兵,以至於城西數百戶民居倒塌損毀,罪大惡極!

  另彈劾冠軍侯任職五軍都督府期間不但徇私枉法,且飽食終日,不務正業!」

  李軒就側目往梁亨看了過去,眼中現著幽冷之色。

  他心想果然來了,不過這位梁大將軍,難道就只有這點水準?

  接下來,他就見一位青袍御史站了出來:「臣梁微,彈劾誠意伯李承基任職操江水師提督與漕運總督期間,任人唯親,擅權妄為,以權謀私,貪污公款,收受賄賂,並有真人實事七件,罪證確鑿--」

  李軒的眸中,這才有了點認真之意。

  心想這些人針對他父親誠意伯,倒是有點直擊他根本的意味。

  而此時整個朝堂,已經是一片死寂。所有朝臣的目光,都在李軒與梁亨二人之間來回掃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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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9 00:21:03 |只看該作者
第0536章 心狠手辣李歉之

  卯時八刻,朝陽的光輝已經從太和門的門外照入進來。

  可這議政殿中深重的寒氣,卻一點都沒有被化解掉的跡象。且隨著那位監察御史梁微的語音,眾人只覺周圍的寒意更加深重。

  「--其罪三,有水師武將羅勇謀,無故被時任操江水師提督李承基罷黜,其官職洪湖水師守備,旋即被誠意伯親屬江岳所奪。」

  其罪四,有操江水師衙門吏員張九銘出首,狀告誠意伯,操江水師提督李承基,於正統二十七年,挪移軍資公款十二萬兩,錢財不知去向,疑為私人貪墨。」

  其罪五,景泰十三年三月,李承基任職漕運總兵之後,故意扣押糧船十七艘,使湖州歸安,長興兩縣糧船失期,以至於兩縣縣官罷職,兩縣眾多糧長幾乎家破人亡;

  其罪六--」

  那梁微幾乎是用咆哮般的語聲說出來,聲如洪鐘,中氣十足,震得殿堂之上的屋宇都簌簌作響。

  等到此人將李承基的七樁罪一一道明,又朝著長樂長公主虞紅裳的方向一拜:「監國長公主殿下,李承基此人桀貪驁詐,威福自用,窮奢極侈,貪黷日甚,僭侈逾制,不殺不足以平民憤,還請殿下速遣人將此獠擒拿問罪,以正朝廷國法綱紀!」

  此時在朝中武班的最後方,皇甫玄機的唇角微挑,現出了幾分得意。。

  大將軍梁亨針對誠意伯李承基的彈劾,正是出自於他的建議。

  自從前次朝爭失敗之後,他一直都沒有放棄收集李承基的罪證。

  李軒本人不但一身浩氣精純,官場履歷也堪稱單薄。

  需知不做不錯,李軒真正出仕才不到一年時間,作風又很謹慎,簡直讓人無處下嘴。

  所以相較於李軒,他那個和光同塵的父親,無疑是一個更好的下手對象。

  垂簾之後,虞紅裳蹙了蹙眉,她等到御史梁微的語聲告一段落,先是在眾多朝臣身上掃了一眼,然後目視李軒:「冠軍侯,誠意伯李承基不在朝中,你身為他的次子,可有什麼要代他辯解的?

  還有關於鎮朔大將軍的彈劾,是否確有其事?」

  此時眾人的視線,都往李軒身上注目。

  李軒則手持象牙笏板,面色平淡的從群臣中走出,來到了殿堂中央:「監國長公主殿下,家父的事臣瞭解有限。監察御史梁微彈劾的七樁罪名,臣知道根底的,只有其中三件。

  梁御史說誠意伯府逾制,然而我家如今的府邸,是由工部督建,太祖賜予,至今都未做任何改動。所有圖紙用料,南北二京的工部都有存檔,是可以一一查證的。

  梁御史又說我父親任人唯親,接任洪湖水師守備的江岳,的確是我家遠親,然而此人在六個月前長江大水一戰,已經為阻攔水妖為害地方,戰死於洪湖口。

  反倒是他口中的前洪湖水師守備羅勇謀,在長江大水期間托病不出,致使他麾下一營水師無人統領,損失慘重。

  還有扣押湖州糧船一事,臣也正好得知。這十七艘糧船都以鐵錠做為壓倉物,湖州兩縣諸糧長疑有向草原走私鐵器之嫌。此事繡衣衛正在查辦,非臣能知。」

  所謂『糧長』,是大晉在地方設立徵解田糧之人,大晉將納糧三萬石左右的地方設為一區,指派大戶世充糧長。

  他們除了要從地方百姓那裡徵收糧食,還得負責將糧船解送京城。

  李軒微一躬身:「殿下,家父的德行如何,人品怎樣,朝中是有公論的。陛下他也曾數次下旨,稱讚家父公忠體國,勤於國事,有古大臣之風。」

  此時殿中的眾多文臣就紛紛頷首,其中一部分,甚至是面顯讚賞之意。

  誠意伯李承基雖是武官,可在文臣當中的口碑確實很不錯。

  就在李軒語落之刻,少保于傑面色沉冷的開口:「關於正統二十七年那十二萬兩軍資,臣略知一二。實為太上皇欲整修太液池,王振在朝中直接截留挪用。誠意伯為天子隱,一直秘而不宣。」

  隨著他這句道出,殿中的大臣就現出了幾分異色。

  尤其內閣次輔,少保高谷,他狠狠的瞪了于傑一眼。

  人家誠意伯都知道為天子隱,偏偏這位是一點顧忌都沒有?

  此時刑部尚書俞士悅,也陰沉著臉出列道:「殿下,梁御史彈劾第六條也不實。常州人黃士元狀告誠意伯府侵佔民田案,七年前是由臣親自處理,緣由是黃士元與其家中不合,兄弟爭產所致。

  此事誠意伯並無過錯,一應證據與地契文書至今都記錄在檔。且此案之後,誠意伯府就將那五百畝田地,捐給了常州府學。」

  李軒感激的朝于傑與俞士悅微一頷首,然後又面向長樂長公主虞紅裳道:「長公主殿下,由此可知梁御史彈劾我父親的這些罪名,多為羅織編造。

  如果朝廷不信,也可遣清正大臣一一查證。家父為人坦蕩,為官清正,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行無愧於人,止無愧於心,不懼人察。」

  虞紅裳聞言笑了笑,轉而詢問陳詢:「首輔大人,本宮聽冠軍侯之言,有理有據。就不知你等內閣之意如何?」

  首輔陳詢,就微一躬身:「殿下,監察御使梁微彈劾諸事,大多是偏聽偏信,捕風捉影,以臣之意,就不需要遣員查證了,讓誠意伯上折自辯即可。」

  次輔高谷則稍稍遲疑,也抬起了手中的象牙笏板:「首輔所言甚是,臣無異議!」

  皇甫玄機聞言微愣,心想這情況不對啊。

  以往那些御史、六部給事中等等,一聽說有武將跋扈擅權,就會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食人魚一樣群起而攻之。他的兄長皇甫神機,也吃了好幾次虧。

  所以皇甫玄機料定這次梁微彈劾的罪名,即便不能將誠意伯參倒,朝中也該就此事掀起一番風波。

  可今天這些文臣是吃錯藥了,就這麼放過了誠意伯?

  心向上皇與沂王的眾多清流,不該是群體響應嗎?他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

  此時立於武臣之首的中軍都督府左都督,封城侯郭聰,卻是眼神無奈的斜睨了梁亨與皇甫玄機二人一眼。

  他想這兩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腦瓜子裡面進了水。

  皇甫玄機如果真只是聯絡了那位監察御史梁微,那麼今日朝堂之上,必定是另一幅局面。

  次輔高谷及其黨羽,一定會樂見其成。甚至是推波助瀾。

  可這兩人在見過監察御史梁微之後,還聯絡了京城中的眾多武臣。

  他們當朝中的這些文官,都是耳聾眼瞎的嗎?這讓太后與太子一黨的眾多文臣,如何敢捲入進去?

  且初代誠意伯李樂興是以文職出仕,此人不但是太祖平定天下的謀主之一,更參與大晉初年許多政務,參與制定了大晉的科舉之政。

  此人可以說是大晉文官之祖,天下間的文人,都需感其恩德。

  那位誠意伯,又豈能以尋常勳貴視之?

  可惜--

  封城侯郭聰搖了搖頭,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午夜時分,已經無力阻止。

  此時李軒又朝著虞紅裳一禮道:「還有鎮朔大將軍彈劾臣的罪狀,此中詳情,殿下可以垂問襄王。當時襄王殿下就在現場,目睹了前後經過。鎮朔大將軍昨夜不知因何故,不但阻撓臣辦案,言辭中還多有挑釁,臣不得已為之。

  此外,臣擒拿案犯李玥兒之後,經拷問得知,當時謀害太子的真兇,就在挽月樓的現場。」

  他的話半句不假,只是沒說明他們即便在第一時間擒拿了李玥兒,也沒可能抓捕到那名幻術師這一事實。

  可當他此言道出,整個殿堂內的眾多文武大臣,都是一陣嗡然作響。所有人都以怪異的目光,看向了鎮朔大將軍梁亨。

  眾人的眼中,都不禁現出猜疑之色,難道指使謀害太子之人,就是這位梁大將軍?

  梁亨本人也不禁面色發白。

  繡衣衛對此案詳情秘而不宣,一直都沒有消息傳出,他對此事也就茫然不知。

  虞紅裳更是臉色沉冷,她當即就朝著襄王虞瞻墡問道:「王叔,冠軍侯之言是否屬實?」

  襄王虞瞻墡心裡如驚濤駭浪,他遲疑的看了梁亨一眼,最終神色無奈,朝著虞紅裳一禮:「冠軍侯之言不假,鎮朔大將軍確實阻撓了冠軍侯辦案,言辭也很不善。」

  此時梁亨看向他的目光,就如藏於陰暗中的毒蛇。

  襄王虞瞻墡則是滿心的無奈,他不是不想幫梁亨說話,可他現在更想與此事擺脫干係。

  梁亨怒火攻心,他當即回身,朝著自己的眾多同僚掃望過去。

  按照他們預定的策略,此時就該以衛所軍紀一事群起向李軒發難,聯合整個北方將門,對虞紅裳逼宮,逼迫這位長樂長公主。

  可令梁亨吃驚的是,昨日他聯絡的眾多武官勳貴,此時卻都安靜得很。他們大多都面色微白,眼現遲疑之意。

  在這之前,他們可不知梁亨涉及太子暴病一案。

  反倒文班那邊,有一位青袍御史搶先一步走到殿中:「監國長公主殿下,臣北直隸監察御史司空化及有奏。臣今日清晨接到舉報,鎮朔大將軍梁亨昨夜阻攔冠軍侯辦案之後,連夜密會文武大臣共三十七人;

  其中包括鞏昌候郭子明,泰寧伯李司道,右軍都督府都督同知葛逍,監察御史梁微等人,臣疑鎮朔大將軍梁亨其心叵測,或有反意,請監國下旨明查!」

  梁亨的瞳孔頓時收縮成針狀,不能置信的看著李軒。

  他今日只是想要給這傢伙一個教訓,可這個冠軍侯,卻是準備將他梁氏連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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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7章 緣由

  梁亨看著李軒,他心裡既感驚怒,又覺惶恐,渾身上下都寒意滋生。

  他當即轉身朝著長樂公主一抱拳:「監國殿下!此人血口噴人,誣陷大臣,請監國大人將之拿下治罪。」

  北直隸監察御史司空化及聽了之後,就一聲冷笑:「本人是否誣陷大臣,查一查不就清楚了?請問梁大將軍,昨天夜裡,你難道沒有與鞏昌候郭子明,泰寧伯李司道等人會面?」

  此時這大殿當中,除了梁亨之外,以鞏昌候與泰寧伯為首的三十幾位勳臣武將,或臉色煞白,或冷汗涔涔。

  梁亨則一聲怒哼,看司空化及的目光似欲擇人而噬:「本帥是見了他們不錯,可這就是心懷叵測,陰有反意?就不許本帥找部屬喝酒聊天?」

  「喝酒聊天自然是無妨的,可時間偏是在大將軍阻擾冠軍侯辦案之後,這就未免讓人浮想聯翩了。」

  監察御史司空化及反問道:「敢問梁大將軍,你可敢將你們昨夜所議之事,都公之於眾?」

  梁亨就不禁氣息微窒,他們昨夜都在商量如何炮製罪名,如何將李軒從中軍斷事官一職上調離。

  可這些話,他們能在朝堂之上說嗎?

  司空化及此時又目光凌厲的,逼視著武官班列中的某人:「何況下官確實是接到了舉報,有人出首告發了你梁亨。」

  他的目光就像是刀鋒,越來越顯凌厲。

  也就在司空化及神色不耐,意圖出言逼迫的時候,一位穿著三品武將服飾,鬚髮花白的老人,面色毅然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面色沉冷的在殿中拜倒:「監國殿下,梁大將軍昨日因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冠軍侯落了顏面,召集我等意圖報復。期間我等不但商議了如何彈劾誠意伯,還議論了如何在今日早朝,向監國逼宮。。

  恰好昨日神策衛百戶樊淵犯下貪贓案,梁大將軍說至多子時,百戶樊淵就會橫死中軍斷事官獄中。梁大將軍說冠軍侯治事不嚴,致使將官橫死,正可做我們發難的藉口。無論如何,都要逼監國殿下,罷去冠軍侯的『中軍斷事官』職司。」

  梁亨的臉色一陣發青,這正是他們昨夜議論的事情。

  此法一舉兩得,不但可削去李軒的權柄,還可將李玥兒從繡衣衛手裡撈出來。

  李軒抓捕李玥兒的罪名,就是因涉及神策衛百戶樊淵的空餉案。

  他倒不是非要回護李玥兒不可,只是擔心此女會說出什麼話,將自己給牽扯進去,順便還可出口惡氣。

  此女掌握在他手中,梁亨才能安心。

  可梁亨不明白,這個名叫費清的老將,為何會出首告密?

  梁亨是知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這一道理的。

  所以昨夜他並未大肆宣揚,召集在一起密議的眾人,要麼是他的親信部屬,要麼是與李軒有仇,或是雙方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衝突。

  而這個費清,就是跟隨他已經二十餘年的舊部,如今正在京營中任職副將。

  此時那白髮老將,又神色遲疑的側目看了那兩眼猩紅,似欲擇人而噬的梁亨一眼,最終咬了咬牙:「監國殿下,梁亨與眾人密議期間,還曾數度誹謗國政,非議天子!」

  「嘭!」

  這是長樂長公主虞紅裳,她臉色鐵青,重重地一拍扶手,目中已快噴出火來。

  「殿下!」監察御史司空化及此時微微一笑,朝著虞紅裳一禮:「事情已經很明白了,梁亨召集這三十七人,確係結黨營私,議論不法之事。

  可臣以為這位費清費將軍還有隱瞞,梁亨與他們所議之事,一定不止於此。臣詳細計算過,這三十七人執掌京營近半軍權,梁亨將他們引為黨羽,究竟是何居心?」

  說到此處,司空化及又在殿中拜倒:「臣請監國下旨,詳查此事究竟,一來可釋眾臣之疑,二來可防亂臣賊子。」

  這個時候,朝中一大半的文官,都跪了下來:「殿下,臣等也請殿下詳查此事!」

  虞紅裳沒有回應,她眸光似如刀鋒的看著梁亨:「梁大將軍,費清之言是否屬實?」

  梁亨的臉色忽青忽白的變幻,最後他也跪在了地上,將頭上的七梁冠解下拿在手中:「監國殿下,臣對大晉一片忠心,天日可表!」

  ※※※※

  大朝結束之後,當眾臣紛紛從議政殿中走出。梁亨就一身罡氣爆湧,鐵青著臉看著李軒:「豎子,今日之後,梁某從此與你誓不兩立,不共戴天!」

  如果不是顧忌少保于傑,還有附近的幾位內閣大臣。

  他現在就直接動手,將此人生吞活剝。

  李軒就回以一聲嗤笑:「梁大將軍還不歸家反省,是要等御史再參你一本?」

  之前的朝議中,虞紅裳到底還是給了梁亨一點顏面,沒有直接將他抓捕下獄。

  她與內閣合議,只是奪黜了梁亨的鎮朔大將軍,京營左都督的官職位,令其居家待勘,反省罪過,等到朝廷將此案調查清楚之後再做處置。

  不過參與密會的其他人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他們必須到繡衣衛走一趟,將一應之事交代清楚。

  李軒估計其中的一大半,都會被調離京營。

  梁亨卻還是定定的看了李軒一眼,直到半晌之後才驀地一拂袍袖,大步流星的離去。

  此時都察院左僉都御史韋真,湊到了李軒身邊:「那個費清是怎麼回事?此人性情耿直忠厚,風評還不錯,不像是一個背主之人,侯爺是如何將他說服的?」

  在他們原來的計劃中,原本是沒有費清這個人的,也用不到這位。

  只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足以讓梁亨一大半部屬都丟官棄職。

  李軒則搖著頭:「我可沒找過他,此人是今日一大早突然找上門的。據說這位與皇甫玄機有著恩怨,十餘年前皇甫玄機征戰麓川時戰況不利,強令費清的兩個兒子斷後,又沒給他們留下足夠的糧草與人手,所以費清的長子與次子,都在那一年戰死於麓川。

  這喪子之仇,也是不共戴天。梁亨引皇甫玄機為奧援,自然也就失了這老將之心--」

  李軒的語聲戛然而止,只因發現少保于傑走了過來。

  這位眉心深鎖,皺成了一個『川』字:「梁亨性情跋扈自雄,可要說他居心叵測,陰圖謀反,那絕無可能。」

  要說梁亨會謀反,于傑是決然不信的。

  梁亨也沒這個能耐,現今的『京營』都是他一手建成,且至今都還有著『提督京營』的職權,是『京營』實質上的掌控者。

  而大將軍梁亨調入京城還不到半年時間,掌握的實權其實不多。

  李軒知道這位是在表示不滿,于傑的性情方正剛直,看不得這種無憑無據的攻訐。

  李軒對這位,也沒有在言辭上做任何推托:「少保,今日朝中首先發難的是梁大將軍,而非本侯。監察御史司空化及參奏之事,也都有憑有據,事實俱在。

  至於梁大將軍是否其心叵測,陰圖謀反,監國已令都察院與繡衣衛詳查,如果他確無反意,左都御史自然會還他清白。」

  這次梁亨的案子,就是由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負責,繡衣衛協查。

  此時李軒也是笑了笑:「這也是為梁大將軍好,這位的專橫跋扈,少保你是知道的。如果現在不磨一磨他的性情,那麼本朝大將軍蘭御殷鑒不遠,想必于少保你也不想見到這一幕。」

  于傑想了想,還是目光灼然的看著李軒,不過他的面色已經緩和了下來,只言語間多出了幾分沉重:「土木堡之變以來,梁亨與蒙兀連戰二十七場,有殊功於國。未來此人,也將是我大晉在北方的柱樑。謙之,我還是希望你以國事為重。」

  「李某正是以國事為重,才想要讓這位大將軍暫時離開朝堂。」

  李軒也神色認真的看著對方:「少保清田在即,這個時候放任梁亨與那群衛所勳貴攪合在一起,可不是保全之道。」

  于傑聞言頓時一愣,然後若有所思的微一頷首。

  而于傑離去之後,又有都知監首領太監王傳化趕來,他是來傳達監國長公主諭令的,虞紅裳想要見他。

  等到李軒來到太和門旁邊的一間暖房時,就見虞紅裳正臉色青沉的坐在一張書案之後。

  她望見李軒到來,就微一揮手,讓所有的內侍宮女,都全數退走。

  直到五十丈內再無一人,虞紅裳就咬牙切齒道:「這個梁亨,我從不知他如此跋扈。」

  這既是梁亨試圖糾結京營武將逼宮的圖謀,也是因她剛才,已經從泰寧伯李司道那裡知道了密議的內容。

  這些混賬,的確是非議君王,誹謗國政了。

  雖然不是什麼很難聽的話,虞紅裳卻由此可以想見,梁亨對他父皇其實敬意有限,對她這個監國長公主更是輕蔑有加。

  可隨後虞紅裳還是凝著臉,有些頭疼無奈的看著他。

  「謙之你怎麼想的,梁亨是父皇著力籠絡的天位大將。還有,繡衣衛左都督告訴我,李玥兒謀害太子之事,梁亨應該不知情。」

  李軒卻是神色平靜的坐了下來,然後不答反問:「我只問一句,似此等豺狼心性之人,裳兒你可有信心將他養熟。如果未來某日,天子因故不能理事,宮內生變,你能不能信任梁亨此人,托付大事?」

  他是知另一個世界明朝歷史的,也將這個大將梁亨,等於同另一個世界的石亨看待。

  這兩人性格相仿,如今的功勳,權位,也差相彷彿。

  而另一個世界的大將石亨,是發動奪宮之變,使得大明景泰帝被錦緞扼殺的罪魁禍首。

  當然,兩個世界的歷史不盡相同,這個世界未必就會發生奪宮之變,可李軒不敢不防。且既然這位都已與他翻臉了,李軒就更不想留下這禍患。

  虞紅裳當即眸光微變,陷入沉思,她想自己確實沒法信任此人。

  如果遇到李軒所說的情況,她非但不會信任,反倒會防範警惕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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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8章 燧發火槍

  虞紅裳凝神細思了片刻:「梁亨此人如何處置,得由父皇決斷。不過京營的那些人,我可以盡量換一換。李軒你有什麼好人選,可以推薦給我。」

  說到這裡,虞紅裳又斜睨著李軒:「此事到此為止,在梁亨居家期間,李軒你如果沒必要,就別故意招惹他,落人話柄。」

  她知道李軒對於自己的敵人,是何等的狠辣霸道。

  可梁亨到底是於國有功的當世名將,如果不能名正言順的將之除去,朝廷難免要落下一個『苛待功臣』的惡名。

  這會在朝堂中生出極大的風波,甚至可能後患無窮。

  甚至李軒本人,也將付出極大代價。

  「我知道。」李軒笑著回應:「你男人還沒蠢到這地步。不過我希望天子閉關的這兩個月,你得幫我把他壓在朝堂之外。」

  男人?

  虞紅裳聽到這個詞,就唇角一抽,眼現冷笑之意。

  不過她接下來還是微一頷首:「只要我還是監國,他回不來。」

  這事其實很簡單,將梁亨密會文武大臣一案盡量拖延就可。

  虞紅裳初次監國,日理萬機,已經沒功夫與李軒閒扯。她在問清楚了太子暴病案與大將軍梁亨一事之後,就將李軒打發了出去。

  李軒從太和門出來之後,一時之間卻感茫然。

  這個時候,他本該去六道司衙門,或者中軍斷事官衙門辦公的。

  可那邊有他的第二元神坐鎮,這具分神化體能力十足,精力充沛,比李軒本體可勤快多了。

  至於他身邊的女孩,虞紅裳得處理政務;薛雲柔去了北面主持獨石堡的法陣佈設;樂芊芊正在衙門裡面忙呢;冷雨柔一天到晚呆在她的工坊,無趣得很;江含韻正跟隨左副天尊,追查都城隍七毒案。

  還有羅煙,不就在他身邊嗎?

  李軒忽然感覺自己的時間,竟變得綽有餘裕起來。

  就連太子暴病一案,也初步水落石出。他們只需逮住幻術師,還有李玥兒記憶裡的女主人,此案就可了結。

  他們甚至不許將之抓捕,只需要確證了此女的身份,就足以給天子一個交代。

  景泰帝要的也不是證據,天子只是想要知道敵人是誰,他的怒火該向何處發洩。

  可尋人這種事,李軒真不擅長。

  他是在李玥兒的記憶中,找到了不少線索。可要想將她們與『蠱母』挖出來,勢必得大規模的拉網排查,這事除了繡衣衛與內緝事廠,其他人都幹不來。

  六道司有這樣的能力,卻沒有這樣的閒工夫--

  李軒唯獨對都城隍廟的七毒源頭很在意,可左副天尊將都城隍廟的內外都封鎖得很嚴實,一應的人證也被他掐在手中,完全不給他插手的餘地。

  李軒也不想用這慢悠悠的辦法去查,他有辦法直接打通幽冥,讓他們進入地府看看究竟。

  不過這需要借助金瓶法王的力量,這位法王手中的聖器『渡世金瓶』,加上薛雲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可以幫助他們破開幽冥。

  薛雲柔那邊好說,可金瓶法王卻需明日才能趕至京城。

  此時朝廷的使團已經與吐蕃的諸法王,談妥了轉世之制。金瓶法王即將率領一個規模極大的使團進京,接受天子的『金冊誥書』,從此定為永制。

  這位還需配合朝廷,煉製兩枚『金瓶』。

  原本金瓶法王預定的行程是五天之後入京,不過在接到李軒符書求助之後,這位已經脫離使團,全速往京城進發。

  預計至多明日凌晨,李軒就可以進入北京地府,看看那七毒的源頭究竟在何處。

  李軒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就帶著羅煙一起,轉向了紫禁城的北面,往那邊的萬歲山走了一趟。

  他部下的神機左營一萬兩千將士,目前就駐紮在這裡,居高臨下,控扼宮城。

  李軒得去看看自己的這些部下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別等神機左營整個造反了,他這個上司都不知道。

  說來慚愧,李軒出任神機左營提督已經有小半年的時間,可李軒去神機左營的次數,總共才不到二十次。每一次都是走馬觀花的看一圈,就匆匆離去。

  景泰帝與首輔陳詢將『神機左營』交給李軒統帶的目的,自然是出於對他的信任。

  他們也是希望在某些時候,京城中有一支可以信用的精兵。

  可李軒自問是沒有達到他們的期許,有愧於心。

  幸虧目前『神機左營』的狀態還不錯,誠意伯府根基深厚,底蘊充足。半年前李軒才剛調任,李承基就給他調來了一整隊,近一百人的『家丁』。

  這裡所說的『家丁』,類似於漢唐時的私軍部曲,由於衛所軍制的敗壞,糧餉欠缺。大晉朝的軍將不得不大規模的豢養家丁,彌補衛所軍戰力的不足。

  他們除了充當精銳之外,還有一個作用,幫助他們的主人統攝全軍。

  大晉朝將領對部屬缺乏控制力,也對麾下將領缺乏信任,這時候就會將家丁大規模的安插到基層,充任基層軍官,幫助將領掌控全軍。

  這種情況,另一個時代的大明也有。明末的遼東大將李成梁,就擁有九千家丁,全都是無比精銳的具裝鐵騎。

  大晉朝的『家丁』雖然還沒發展到這個地步,卻已盛行於整個勳貴階層。

  李承基調撥的這一百『家丁』,就都是來自於北方邊軍的精銳。

  由於北方衛所田地被大量侵佔,許多軍戶當了逃兵,選地方大戶投靠。還有土木堡之戰,許多人殺出重圍之後擔心朝廷問罪,乾脆當了逃兵。

  李承基招攬的這些人,全都是武藝精熟,精通陣戰,有真本領的,統帶一個總旗五十人輕輕鬆鬆。

  李軒又動用關係,將之前的南口關守備王源招攬了過來,擔任他的副將。

  --這原本是不合規矩的,大晉的軍制講究大小相制。李軒可以大規模的安插基層軍將,可副將,參將,千戶等職,卻需朝廷委任。

  可天子知道他事務繁忙,所以開了特例,允了他的請求。

  所以李軒雖然不務正業,這『神機左營』的一營軍馬,居然被王源他們操練得似模似樣。少保于傑幾次閱軍,都是滿意而歸,連續三個月的考評都給了『優』字。

  李軒到來的時候,王源正監督著營中前哨三個千總,練習裝彈射擊。

  他們用得是新造的燧發槍,必須用最短的時間完成裝彈的過程,保證在一百息之內連續裝填十發才算合格。

  旁邊還有術師坐鎮,消除槍彈開火的震鳴與硝煙。

  李軒飛空凌至,身影直接落在了帥台上。他眺望校場的同時微一揮手,示意旁邊的眾將無需多禮。

  「很不錯啊!」李軒的眼神一亮:「比一個多月前又提升不少,基本都能在七十息內了。」

  七十息內開火十次--這速度在戰場上已經非常可怕。

  在李軒來的那個世界,英軍的精銳在近代用燧發槍開火,也不過是一分鐘四發的水準。

  在這個世界,武修的身手更加敏捷,裝彈的速度也就更快。

  王源聽了之後,卻笑著恭維道:「這都是侯爺的功勞,您想出的定裝彈藥,至少讓我們節省了一半的裝填時間。」

  他語音剛落,旁邊的一眾軍將,都是一片的恭維之聲。

  「正是,這定裝火藥真是奇思妙想,配合燧石發火,射速確實比以前增加至少一倍。」

  「提督英明,此法如能推廣全軍,火槍大有可為。」

  「一把燧發槍的威能,可以相當於四重境,專修箭術的武修。可我們培養一個合格的射手至少需要十年之功,一個槍手需要多久?頂多就是五個月的時間。」

  李軒微微一笑,對於眾將的吹捧毫不在意。

  這『定裝火藥』之法,只是拾前人牙慧,沒什麼好得意的。

  古時火槍裝彈,不但需要動作迅速,還得把握好份量。火藥的份量小了,威力就小,火藥的份量大了,就會炸膛。

  後來就有人想了個辦法,用可以迅速燃燒紙張來包裹額定份量的火藥。

  這不但可以保證每次射擊的威力,還可大幅度消減裝彈的時間。

  這也就讓一個火槍手的殺傷力成倍增加。

  李軒繼續觀察,又親自走到那些隊列中,與那些將士交談。

  片刻之後,李軒就皺著眉頭:「這膛線燧發槍,兵部那邊還沒送來嗎?」

  線膛燧發槍的原理是在火槍裡面刻印膛線,這可以讓燧發槍的威力與射程都大幅增加,更加精準。

  王源就哭笑道:「被兵部給否了,軍器監說鑄造線膛燧發槍費時費力,他們沒有多餘的工匠。神器盟則開出一把一千二百兩紋銀的價格,兵部說無力承擔。倒是侯爺說的那種插在火槍口上的軍刀,兵部已經讓軍器監打造了不少。」

  李軒不禁眉頭大皺,他原以為這次朝廷發了一筆橫財之後會高抬貴手。

  一千二百兩紋銀也不貴,在槍身上壓制符文,刻錄膛線,還需要使用特殊的鋼鐵。造價一千二百兩紋銀還是很划算的,畢竟它的威力,超出了許多下品雷符。

  李軒預計只需三千把這樣的火槍,就足以讓神機左營在野戰中匹敵幾倍數量的蒙兀騎軍,

  「罷了,線膛火槍的事,我會親自找于尚書說的。」

  李軒神色頗為無奈,他隨後又問道:「那麼新的軍陣呢?你們可有什麼想法?」

  王源與在場眾將互視了一眼,這才抱拳道:「侯爺,在燧發槍口插上軍刀,就等同於長度八尺的長矛,這可以讓我們省下一些矛兵,這戰法肯定得變,可具體怎麼變,我們還沒有想到萬全之法。

  至於您所說的以空心方陣克制蒙兀鐵騎,我們雖然操演過幾次,卻不知實戰的效果如何。」

  所謂『空心方陣』,是近代火槍兵完克騎兵的戰法。

  李軒正想讓王源帶人操演給他看看,就發現遠處一張信符飛了過來。

  他當即探手一招,將這信符抓在手中。

  隨後李軒的眼中,就現出了惑然之意。

  這信符來自於彭富來,老彭讓他盡快回六道司見一個人。

  那是李軒以前見過的一個熟人--全真七子之一『劍雨』花神笑。

  此人是為全真雙姬的另一人『惜雪姬』來向他求助的,又似乎涉及到文忠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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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9章 龍門掌教

  李軒上次見花神笑,還是在鎮東侯府的時候。

  當時他到羅煙義父家中赴宴,卻被人算計,走入到花神笑的居處,惹得此人雷霆大怒。

  結果這位全真七子當時被他整個凍成冰雕,然後又被薛雲柔忽悠著去了北京。

  可隨後李軒來了北京大半年都沒見花神笑的身影,他只是偶有聽說,此人正在四處尋找『惜雪姬』的下落。

  這個時候,六道司早就放棄了。就連趙惜雪的家人,也都偃旗息鼓。唯獨花神笑,還有趙惜雪的幾個好友,還在孜孜不倦的尋覓她的下落。

  李軒接到信符之後,就匆匆出了宮城。

  他對這個與虞紅裳齊名的『惜雪姬』是很好奇的,之前在南京的時候,他甚至猜疑這個趙惜雪,才是紅衣女鬼的正身。

  不過最讓他在意的還是花神笑在言辭中,提及到了北京地府,提及了文忠烈公。。

  當李軒匆匆趕至六道司,卻是吃了一驚。

  他在鎮東侯府見到的花神笑,氣質清新俊逸,面顏姣美宛如女子。可現在他眼前的花神笑雖然還是很俊美,卻是容顏枯槁,面色蒼白,一身衣飾也稍顯落拓。

  就像是潔白無瑕的寶玉蒙了塵--

  「花兄。」李軒很是驚異的上下看著花神笑:「你現在沒事吧?要不要我給你一份丹藥?」

  他一看此人的模樣,就知對方是被傷到元氣了。

  不過此人的修為倒是沒落下,已經九重樓境了。雖然被薛雲柔她們甩開,可依舊是當世最頂尖的年輕俊彥。

  花神笑則眼神複雜的看著他,時隔一年,他面前的李軒,已經是六道司的伏魔中郎將,朝廷的冠軍侯,理學護法,名震天下的陽陽神刀之一。

  花神笑目光往李軒身後,那個五官絕美,容顏秀麗還勝他一籌的羅煙看了一眼,就下意識的把身體一縮。

  「我還好,之前少天師已經給了一份養傷的靈丹。」

  花神笑說到這裡,就又神色凝然,鄭重其事的朝著李軒一拜:「花某此來,是請侯爺救命的。薛少天師不在京城,她說讓我先來找你。此事唯有請冠軍侯出手,如今在北京城,除你之外找別人都無用。」

  「花兄客氣了。」李軒面色一肅,在花神笑的面前坐了下來:「還請花兄說說緣由,惜雪郡主現在在何處?又怎麼與北京地府,與都城隍扯上了關係?」

  花神笑則是苦笑道:「侯爺可聽說過山東白蓮教?」

  李軒眸光微凝,然後點了點頭:「如雷貫耳,聽說在山東廣為傳播,鬧得很厲害。」

  山東一帶的百姓,普遍都篤信白蓮教。

  這緣自於三百多年前,前元年間,『明王』韓山童與劉福通等白蓮教徒就開始大肆在山東傳教。

  之後大晉一統,禁絕白蓮,彌勒,明教等等教派,可由於太祖疏通運河,持續徵調山東民力,導致民間苦不堪言。

  之後太宗幾次北征蒙兀,每一次北征,都是從山東抽調漕夫民役,加上歷年的漕運疏通,山東百姓之困苦甲於天下。所以白蓮、彌勒等教,非但沒有在山東銷聲匿跡,反倒是更加的壯大。

  尤其那位『白蓮聖母』唐賽兒,自晉太宗時候起,就屢次作亂。朝廷數次將之擒拿,對其施以凌遲之刑。

  可『白蓮聖母』每一次死亡之後不到二十年,這位聖母就會死而復生。

  也就令那些信眾,對『白蓮聖母』更加的篤信無疑。

  所以六道司對那邊也無可奈何,他們甚至無力在山東建立鎮魔署。

  幸在白蓮教成規模之後,他們也會自發的處理妖魔鬼怪,借此收攏信眾之心。

  花神笑臉色黯淡道:「就在三個月前的時候,我在山東一帶找到惜雪師妹的身影。那個時候,她已是白蓮教的聖女之一。不過我後來幾次試探,發現她當時已失了神智,就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李軒聞言就微微蹙眉:「既然是三個月之前就已經發現她的蹤跡,為何不通告六道司--」

  隨後他就意識到這個問題有些蠢了:「你們是擔心朝廷問罪?」

  花神笑點了點頭:「白蓮聖女的身份非同小可,一旦被朝廷得知,惜雪師妹自己再不能見光倒在其次,關鍵是會連累家人。所以我與幾位師兄原本的打算,是秘而不宣,悄悄把她從白蓮教的人手裡面救出來。

  可結果功敗垂成,不但沒有成功救到人,反倒是把他們驚動,對惜雪的看管更加嚴格。然後就在五天前,惜雪師妹她被送到了北京,據說是要被送入京城地府,要把她充作旗子,除掉北京都城隍文忠烈公。」

  李軒不由吃了一驚,可他還是狐疑的問道:「你們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的一位師兄此時就潛伏在白蓮教的內部,白蓮聖母的身邊。」花神笑蒼白著臉,看了這裡的眾人一眼:「他的具體身份,恕我暫時無法透露。」

  他對李軒等人,其實都無法放心。

  要不是走投無路,薛雲柔又極力推薦,李軒最近也確實功勳赫赫,他絕不會找上門。

  「這次白蓮教來了大約三千人,卻不敢聚在一起,他們進入北京之後,就化整為零。其中最大的一股就藏在趙家在廊坊一帶的莊園,總數五六百人左右,由『白蓮聖母』唐賽兒親自坐鎮。

  除她之外,還有六到十名第四門,甚至可能有一名身份不明的天位隨行在身邊。」

  李軒聽到『趙家莊園』幾字,就心神一動:「看你的意思,是不想驚動六道司與官府對嗎?」

  他只看花神笑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李軒不禁皺起了眉頭,心想這就有點難辦了。

  『白蓮聖母』唐賽兒威名赫赫,那可是極盛時需要朝廷調動三到五名天位才能鎮壓的巨魔大孽。

  據說那甚至不是『白蓮聖母』的真身,只是一具降臨於凡間的分身化體,否則不可能屢次死而復生。

  如果這位真身現世,又會強大到什麼程度?

  「六道司也不是不行,不過手尾得處理妥當,可官府就萬萬不行。這也是無可奈何,如今惜雪師妹的家人也被脅迫。趙家他們是前朝皇室的身份,要比普通人更敏感得多。

  他們在宮中還有一個勢力極大的仇家,是司設監首領太監,京營監軍曹吉祥。一旦曹吉祥得知此事,他只需稍施手段,就可將他們全家上下都打為逆賊。」

  花神笑見李軒陷入凝思,就以為他在遲疑:「侯爺,我們全真道龍門一脈,在北直隸也能拿出四百道兵的,第四門的大高手,也有好幾位,都可以為侯爺所用。」

  李軒不由摸了摸鼻樑,心想你們全真道那四百道兵能有什麼用?

  不過自元滅之後,全真道一盤散沙,內鬥不絕。能夠夠拿出四百道兵,已經是傾其所能了。

  他容顏一正:「花兄,我不是不想管這樁事,可既然事涉白蓮聖母,那就不能輕忽大意。現在的難題是你不想驚動官府,這樁事就很難辦。

  我可以動用一些私人的力量,卻需冒極大的風險。我也能請幾名天位出手,卻需要欠下不小的人情。

  還有,我記得長樂長公主殿下,也是你的師妹吧?你們如果能聯絡她,公主殿下應該不會坐視。」

  李軒很關心文忠烈公與北京地府的狀況,可他完全沒必要這麼麻煩。

  花神笑的臉色卻很難看:「侯爺您不知,長樂長公主出自武當,與我們龍門並非一脈相乘。此事我們萬萬不敢驚動她。」

  此時他又朝著李軒深深一拜:「懇請侯爺鼎力相助,花某與我家師尊,都會感激不盡。日後侯爺但有所召,我龍門道上下莫敢不從!」

  他說完之後,又將一封書信,放在李軒的面前:「侯爺,這是我家師尊給您的符書。」

  李軒將這書信拿在手中看了一眼,發現確係龍門掌教親筆所書。

  他非常錯愕,這位掌教不但言辭懇請,還在書信中用上了『未來願為冠軍侯效犬馬之勞』的露骨字句。

  李軒就不禁疑惑的看花神笑:「還請花兄再答我一個問題,我很知道,這位惜雪郡主與你們龍門教到底有什麼淵源?」

  現在的龍門教,雖然不如龍虎山與武當,可也是當今世上排名前三的正教。

  他實在難以想像,那位龍門掌教竟願為自家的一個女弟子,付出如此重大的代價。

  花神笑聞言就挺直了軀體,面色複雜:「前元崩滅之時,我龍門教幾乎滅絕。那時全靠惜雪師妹的先祖,捐贈了他家七百萬兩紋銀的家財,也幫助我龍門教疏通朝堂,才保留下了龍門道統。

  而如今這位恩公的第四代,就只有惜雪師妹這一個後人。我家師尊,將她視親女兒一般,」

  「原來如此!」李軒若有所思的微一頷首。

  他想到了半年之前長江水災,這位龍門道掌教也曾對他鼎力相助。

  那個時候,長江上下游幾個龍門道觀對他的支持力度,不遜色於正一教。

  他沉吟了片刻,就一聲輕嘆:「罷了,這次我會請水德元君與冰雷神戟出手,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

  他擔心去得晚了,可能事態就無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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