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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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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輝煌戰狼] 末世圖騰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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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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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1 00:23:51 |只看該作者
卷十三 大地行者 第十一節 廢土

  就在布朗和蘇姍做著各種小遊戲的時候,鐵渣進入了灰塔鎮。此刻,他穿著寬鬆的灰布袍,蓋著頭套,將防水布軍服和臉部都遮掩了起來。這是墓園旅人常見的裝束,因為深入輻射區會導致皮膚産生不同程度的潰爛,所以他們就像遠古時期的麻風病人一樣,將全身都包裹在布袍裡,甚至有些還會戴上面具,以免引起當地居民的反感。

  一路走來,他發現灰塔鎮的房屋主要以石砌的為主,少部分由木頭和鐵皮拼成,整體看起來和鐵山鎮差不多。

  在清冷的街區中走了一段,他來到一個半露天的大廣場。抬眼望去,支著各遮陽布的貨攤一望無際,穿著不同服飾的攤販和旅人忙碌其中,宛如一片五顔六色的海洋。據諾大叔介紹,這裡叫「灰土市場」,是灰塔鎮最大的交意場所。

  走進市場,不停地有商販朝他吆喝叫賣。

  「先生,要治療粉嗎?消炎止血,去膿化瘀……」「軍用罐頭、民用罐頭,午餐肉、紅燒肉、炸鯪魚、糖水菠蘿、蜜制橙肉……」「各種潤滑劑、燃劑,車油、槍油、羊油、火油……」

  「先生,想要什麼?我帶你去看……」「先生,您是第一次來這裡嗎?這裡的東西可好了。」還些小孩跟在身後,嘰嘰喳喳問個不停,想做他的嚮導。

  鐵渣一言不發地走在貨攤之間,偶爾抬起頭左右張望一眼。片刻之後,他找到了此行的第一個目標——一家二手機車店。這間店由三頂大帳篷組成,中間停放了數十輛新舊不一的機車。一眼看去,有荒野重工的「沙海飛魚」,有中部重工的「漢諾威戰馬」,西部重工的「巡航者」,還有各種拼湊的無牌機車。

  「這位老闆,有什麼需要?」店主走上前,搓著手,熱情地詢問道。

  「買輛機車。」鐵渣說道。在荒野中旅行,必須有輛車,否則單靠雙腳,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走到目的地。

  「您要什麼價位的?」店主問道。

  「沙海飛魚。」鐵渣指著一輛七成新,銀白塗裝,整體上看起來像塊刀片的機車問道。沙海飛魚曾經是他在少年時期的夢想,性價比非常高,但自從遇到尤歌後,沙海飛魚就成了最低檔的類型,所以他一直沒擁有過。

  「老闆,你可真識貨,這輛車可是本店最好的貨,只賣八百九十金……」店主介紹 道。

  「什麼!」全新的沙海飛魚才五百多金,店主的這個報價,簡直就是把他當成了傻子。鐵渣眼睛一眯,抬起頭注視著對方,兩道冰冷的目光頓時激射而出,嚇得店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老……老闆……這裡……這裡都是這個價格,不信……不信你到處問問……」在他的凝視下,店主結結巴巴地解釋道。

  「為什麼?」鐵渣問道。

  「您是剛到這裡?」等對方點了下頭,店主又繼續說道,「這裡可是南部墓園,車輛比外面貴了好幾倍。」他指著那輛沙海飛魚說道,「這輛車的成本價是兩百多金,但下船的時候還要繳納五百多金的商業稅,我們是沒辦法才賣這麼貴的。」

  聽到這個情況,鐵渣只好放棄了沙海飛魚,問店主有沒有兩百金左右的機車。

  「這個怎麼樣?」店主隨即指著一輛墨綠的,造型笨重,樣式落後的輪式機車說道,「長城公司的大鐵騎,皮實耐用,就是稍微耗油一點,只要兩百一十金。」

  看著這輛北荒只賣三十金的機車,鐵渣只感到渾身不爽。大鐵騎沒有噴氣囊,只能依靠兩個大輪子行走,非常不方便。唯一的好處就是動力還算不錯,能運貨。至於車速,最多只能達到每小時一百多公里,在這個空氣動力學爆發的時代,可以用龜爬來形容。

  「長城大鐵騎,荒野旅人的好朋友,你到哪裡,我就到哪裡,隨你走到天涯海角……」鐵渣猶豫的期間,候在一旁的店主念起了這款機車的廣告詞。那詞句朗朗上口,語調陰陽頓挫,看來他是經常念叨。

  鐵渣聽得渾身雞皮頓起,一揮手,打斷他說道:「行了,就這輛。」接著,他取出錢袋,數了兩百一十枚金幣,然後又吩咐道,「掛兩個備用油箱、兩個帆布袋,再幫我加滿油。」

  「沒問題。」店主收下金幣說道。

  「我不懂車,給我挑輛好的,如果中途出了問題……」鐵渣沉聲威脅道。

  「知道,知道……」店主連忙點頭哈腰地說道,「您是個大人物,我就開個小店,哪裡敢騙您啊!」

  半小時後,鐵渣推著沉重的大鐵騎出了二手機車店,來到一頂白的,漆塗著紅十字架的帳篷裡。這裡用玻璃櫃陳列著各各樣的藥劑,一名相貌姣好,穿著純白護士裝的女生上前躬身行禮,問候道:「先生上午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

  「我先看看。」鐵渣隨意地說道。他知道藥劑一般都很貴,所以就不亂問了,免得被小護士看不起。隨後,他越過女生,走進店內,瀏覽起貨架上的藥品。

  由於上次的負傷,加上誤入重輻射區,他攜帶的四個應急醫療包用了兩個,其它藥劑也用得七七八八了。他這次想購買的藥劑主要有三種,分別是小型治療針、福特靈和各類毒素中和劑。小型治療針就是含有一毫克「鐳2315」的紅血清針劑,注入血液後,能提供能量,並加速煎組織的恢復速度。它和「生命之火」是一個類型的治療針劑,只是鐳2315的含量和純度不同。除了治療創傷,治療針還能迅速恢復體力。比如說現在,正和蘇姍玩著各種小遊戲的布朗就給她打了一針,以免她太快暈厥過去。

  而福特靈是南部墓園中最常見的藥劑,主要功能是中和體內的輻射能量。至於各類毒素中和劑,是為了抵抗各種變異生物,比如墓穴食人蟻,屍體寄生蜂,黑土蜈蚣,食菌毒蠍等等,體內都有各種毒囊。

  從價格標簽上看,這裡的藥劑比北荒便宜得多,甚至比西部大陸的藥店還便宜。看來,世界議會和聖殿為了利用蟲化者控制變異生物的數量,可費了不少心思。機車是交通工具,會加速人員的流動,所以要嚴格控制,藥物是生存必需品,在南部墓園幾乎和糧食一樣,所以降低了價格。鐵渣不禁想到,若是從北荒走私車輛過來,再購買大量藥劑回去售賣,其中的暴利肯定難以想像。

  思緒之前,身後傳來了一個男性的聲音。

  「如果見到畫像上的人,就通知我們,有兩百金的獎賞。」

  「好的先生。」身後傳來了小護士乖巧的聲音。

  等那名男性走出藥店後,鐵渣看似隨意地走了過去,不動聲地瞄了小護士手中的畫像一眼,頓時心中一驚,那畫像上的人赫然就是自己。沒想到通緝令來得這麼快,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他暗駡了尤歌一句,隨即轉身離開了藥店,匆匆忙忙地買了幾箱罐頭和一頂帳篷,以及煤油爐、軍用鏟、行軍杯等野外生存的用品,再買了一百發散彈子彈,就開著大鐵騎離開了灰塔鎮。

  出了灰塔鎮不久,他忽然想起還沒試過那些散彈,就停下車,拿出烈風銃,「哢嚓」的一聲,打開彈艙,上了兩發散彈,試著開了一槍。

  「哢哢哢……」連續扣了幾下扳機,居然沒有任何反應。他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一邊駡著奸商,一邊怨恨著尤歌,騎上機車繼續啓程。

  大約一小時後,他在水車鎮過了橋,駛入了污水河以南的中輻射區域。過橋的時候,橋上的四名衛兵都在玩牌,沒人理會他。他們之所以沒有上前盤問,是因為南部墓園的旅人大多數都有一定戰力。這些人不僅喜歡遮掩相貌,脾氣還特別暴躁,檢查起來非常麻煩,所以他們通常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不理會就不理會。

  過橋後不久,他終於鬆了口氣,停下機車,取出地圖和指南針,仔細地端詳起來。

  這份地圖是伊桑給他的,上面標注了許多信息,但凡伊桑去過的地方,都會有個簡單的說明,當地的基本規則,穩定狀況和對當地領導者的評價。這是在南部墓園旅行的必修課,這裡的情況每天都在變化,或許上次還友善的地方,下次就換了個領導者,變得生人勿進了。

  旅人和旅人之間經常會交換信息,以求規避危險,提高生存的概率。

  一般來說,穩定狀況越高的聚集地,發生領導權更替的概率越低,也就相對越安全。

  鐵渣留意到,他上次降落的附近有個叫「稻草窩」的據點,規則是「廢土法則」,穩定狀況是高,領袖叫稻草人,評價是好色、殘暴、基本守信。經過一番瀏覽,他發現「好色」還不是最高級的,上面還有「荒淫」「淫邪」,而殘暴上面還有「嗜血」「嗜殺」「食人」等,而基本守信下面有「看心情」「無信者」等等。

  縱觀整張地圖,那稻草人還算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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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1 00:24:06 |只看該作者
卷十三 大地行者 第十二節 注射

  金色的餘輝灑滿了波濤洶湧的海面,一艘斑駁的深海漁船分開海水,切開海浪,破風前行。此刻,一條幹練的身影佇立於船頭,昂首抱胸,迎風而立。微鹹的海風中,黑的防水布軍服獵獵作響,齊耳的髮梢隨風而動。

  夕陽之下,一把刀,一杆槍,一個少女。

  如果此刻站在她身邊,就能發現她的皮膚呈小麥,顯得比同齡人粗糙。她的個子不高,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精悍的氣息,就像一頭充滿野性的小獵豹。

  悄然無聲間,一位微胖的大叔出現在她身後,靠在船首的護欄上,抒情般地感嘆道:「七十五萬金甲海渡來,海渡來!」

  少女回過頭,淡淡看了他一眼,那平靜的眼眸彷彿一口古井,波瀾不動。

  「遠東人總說,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大叔念起了詩句,聲音溫和圓潤,藏著淡淡的磁性。

  「有事嗎?」少女打斷他,面無表情地問道。

  「呃……」大叔吃了一癟,隨即擺了擺手,說道,「沒有……」接著,少女朝他微微頷首致意,然後轉過身,繼續望著海面。見少女不搭理他,大叔只好意興闌珊地回到廚房。

  「哈哈哈,你也有不行的時候啊……」胖廚師聽了大叔的抱怨,大笑著說道,「想泡我們家鐵鈴,下輩子。」說話的正是前北斗號船長馮雲,而此刻一臉鬱悶的正是現北斗號船長夏一涵。

  「小丫頭幾年前還傻傻的,怎麼就被你教得這麼凶了。」船長感嘆道。

  「天生的,她就這個性子。」馮雲說道。這四年來,鐵鈴每天都勤於鍛煉,再加上兩年前蟲化天賦的覺醒,實力已經超過北斗號上大多數人,就是比起眼前船長,也不逞多讓。不過這個老流氓奸猾無比,鐵鈴應該還不是他的對手。

  「你說她的能力叫什麼?幻蝶?就是別人看不見她嗎?」船長問道。

  「幻蝶迷彩,稀有能力。」馮雲回答。

  「吹牛你,還隱身,你以為是神話故事嗎?」船長不屑地說道,隨後拿起水杯,正準備 喝上一口。可就在這時,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從手上穿來。一晃眼,水杯竟然淩空飛走了。

  「謝謝。」隨著聲音的響起,一道身影顯現在餐桌對面。下一秒,只見鐵鈴淡漠地看著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霎時間,船長只覺得背脊涼颼颼的。鐵鈴喝這杯水,就意味著從馮雲給他倒水開始,她就已經潛伏在屋內了。正因為她知道他還沒碰過這杯水,她才會泰然自若地喝起來。

  「好傢伙……」呆滯了好一會,船長回過神來,由衷地贊嘆道。

  「謝謝。」鐵鈴也不客氣,再次表示了感謝。四年來,她已經由一名青澀瘦小的女孩成長為一位真正的戰士。强大的幻蝶迷彩賦予了她一擊必殺的能力。深海漁人中,已經沒有人敢輕視她了。除了天生的「幻蝶迷彩」和「泵式回路」外,她還從一名夭折的女孩身上吸收了「蟻化肌肉」,無論力量還是速度,都已經超過了大部分人類。

  這時,馮雲拿著涼水壺和水杯從廚房裡出來,一邊為船長倒水,一邊問道:「對了,你打算去墓園做什麼生意?」

  「來,帶你們去看看。」船長接過水杯一口喝完,然後起身朝他們招了招手。片刻之後,三人來到貨艙。船長拿了根鐵棍,撬開了其中一個箱子。

  「機車!你準備走私?」看著木箱內嶄新的沙海飛魚,馮雲吃了一驚,隨即失聲叫道,「你想帶我們去送命嗎!」

  「冷靜……」船長作出一個「噤聲」手勢,等胖廚師冷靜下來後,掏出了一枚銀的徽章,拋給了他。

  馮雲接過手看了一眼,又吃了一驚,只見徽章上鐫刻著一輪新月和七顆星星。仔細看去,徽章的左上角還有個數字「6」,正是新月聯盟核心層的標誌。

  「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馮雲抬起頭,一臉驚愕地問道。

  「這你不用管。」船長輕輕甩了甩手,像趕蒼蠅一樣說道。

  「你該不會是偷的……」馮雲伸長脖子追問道。

  「不該問的別問太多,好奇害死貓,知道嗎?」船長反問道,隨後又帶著兩人來到船長室,在桌上攤開航海圖,指著南部墓園黑石山東北面沿海的一個港口鎮說道:「我們在葬月灣靠港,然後去污水河以南的聚集地售賣,再到雙塔鎮、烏鴉鎮、灰塔鎮、南瓜鎮買藥,最後到西北面的污水灣和北斗號匯合。」

  「光憑新月聯盟的徽章,就能辦這麼多事?」聽完船長的敘述,馮雲不禁皺起眉頭,疑問道。

  「當然不行,但我想……」船長拉長聲音,然後將一袋仟在地圖上,加重語氣說道,「沒人會拒絕金鏰子。」

  「但願你是對的……」馮雲看出船長一眼,嘆息道。

  而就在三人離開船長室,準備前往廚房吃晚餐的時候,鐵渣駕駛著機車,進入了一片城市廢墟。

  夕陽緩緩下沉,逐漸沒入了地平線。當最後一縷光線消失的時候,鐵渣終於找到了一處落腳點。這是一座倒塌的大樓的入口,儘管裡面堆滿了塌方的石塊,但也形成了一條十來米長的通道和一個不規則的小房間,就像山洞一樣。鐵渣在入口處設了幾個小陷阱,然後推著沉重大鐵騎走進小房間,打開車頭燈看了一圈,除了角落裡有些風化的骨頭外,基本還算乾淨。

  隨後,他點了一盞羊油燈作為照明,然後用煤油爐加熱了一下肉罐頭,吃完就取出睡袋,躺在機車旁睡了起來。行走於危險地帶,必須保持足夠的精力,只要有休息的機會,就要馬上進入睡眠。

  許久過後,月亮緩緩升起,星辰悄然顯露,遠古的廢墟中一片寂靜。

  「嗾嗾……嗾嗾……嗾嗾……嗾嗾……嗾嗾……嗾嗾……嗾嗾……」

  夜半時分,一陣低沉呼吸聲由遠至近地傳來,此起彼伏,連綿不止。數秒鐘後,一條條蒼白的身影出現在夜幕之下,亂石叢中。透過依稀的月光,可以看見它們都是些中型犬,皮膚呈慘白,顯得有些鉑的光滑。它們的學名是「白皮墓園食屍犬」,比黑皮食屍犬更强壯、更迅猛。

  「嗾嗾……嗾嗾……嗾嗾……嗾嗾……嗾嗾……嗾嗾……嗾嗾……」

  幾秒鐘後,越來越密集的**聲中,一頭公牛般大小的白皮食屍犬顯露了身形。隨著它的一聲低吼,十餘道白飛竄而出,找入口的四周到處嗅著。

  沒過多久,它們確定了洞內有獵物,就匍匐在地,緩緩爬了進去。

  「叮!」

  忽然之間,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清脆的撞擊聲,最前方的幾頭食屍犬立即停下腳步,敏銳地抬起頭,四處張望。突然間火光一閃,「轟」的一聲巨響,三頭食屍犬被炸飛了起來,其後的數隻也被氣浪掀翻在地。

  爆炸聲響起的同時,鐵渣醒了過來,立即抽槍拔刀,並開啓機車的大燈。霎時間,雪亮的燈光照亮了整條通道,只見那入口處,一條條白皮食屍犬正從外面湧進來。它們低吼著,唾液不停地滴落地面,顯得異常饑餓。

  鐵渣眼睛一眯,平舉麥林左輪,一連扣了五下扳機。

  「嘭!」「嘭!」「嘭!」「嘭!」「嘭!」

  五發爆裂彈應聲而出,擊飛了沖在最前的七、八隻食屍犬,然後在後續的犬群中炸裂開來。

  打完五發子彈,鐵渣一抬手,將直砍刀猛插在地上,然後持槍的手用力一甩。只聽見「唰啦……」的一聲,高速旋轉的轉輪彈了出來。緊接著,他眼明手快地從胸口的彈帶上撥出五發爆裂彈,「嚓嚓嚓嚓嚓……」的幾下裝了上去;最後一甩手,「哢嚓」的一聲,在轉輪歸位的瞬間舉槍就射。整個過程中,從打完子彈到再次射擊,只花了三秒不到的時間。

  「嘭!」「嘭!」「嘭!」「嘭!」「嘭!」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在猛烈的射擊下,沖進通道的食屍犬躲無可躲,堆在一起被炸得慘叫連連,紛紛退了出去。鐵渣見狀,將麥林左輪插回後腰的槍套,然後拔起地上的直砍刀,猛衝了出去。

  頃刻間,殺入食屍犬群的鐵渣就像一台絞肉機,所到之處皆是斷骨碎肉,哀嚎不斷。只見他雙手持刀,輪圓了手臂,一刀橫掃而出!聚在他身前一圈的犬群還來不及發出悲鳴,就被刀鋒掃到一側,擠成一團橫飛了出去。

  十餘秒鐘內,鐵渣就殺了二、三十只食屍犬,那乾淨利落的動作,就像斬瓜切菜一般。

  一直留在不遠處觀察的食屍犬首領很快就意識到它們才是獵物,隨即發出一聲嘶吼,召喚犬群撤退。

  聽到首領的呼喚,包圍著鐵渣的食屍犬立即一哄而散,四處逃竄。就在犬群潰散的同時,鐵渣瞳孔一縮,鎖定了不遠處的頭犬。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那食屍犬領袖低吼了一聲,掉頭就跑。

  鐵渣見狀,背後一發力,六根節足猛躥出來,然後向前一撲,手腳並用地追了上去。

  四條腿的食屍犬首領跑不過十條腿的鐵渣,眨眼之間就被追上了。眼看身後的人類越來越近,它正想拼死一搏,轉身撲咬,卻已經遲了。只見鐵渣一躍而起,在半空中張開六根節足,在下墜的同時猛刺進了食屍犬首領寬大的背部。

  「嗷!」犛牛般大小食屍犬發出一聲高亢的慘叫,扭動著身體朝前狂奔,想要甩掉背上的獵人。

  而就在鐵渣剛想抽出綁在小腿上的匕首,刺入白皮食屍犬脊椎的時候,六根節足的前端忽然傳來一陣莫名的躁動,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噴湧而出。他立即放開匕首,循著那股悸動的感覺,驟然渾身一緊。在舒暢的感覺中,節足的尖端射出了大量的寄生細胞。

  「嗷嗷嗷嗷嗷嗷嗷……」

  白皮食屍犬領袖頓時發出極為慘痛的哀嚎,倒在地上翻滾起來。鐵渣順勢抽出節足,一個後空翻,穩穩地落在了後方。

  「嗷嗷嗷嗷嗷嗷嗷……」

  隨著食屍犬的不斷慘叫,一隻接一隻的紅殼飛蟻從節足的穿刺口鑽了出來,鼓動著膜翅躍空而起。

  幾分鐘後,食屍犬首領的身軀上爬滿了密密麻麻偵查兵蟻,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最後成了一堆包著骨頭的毛皮。

  期間,一隻偵查兵蟻從蟻群中飛了出來,將一小塊散發著淡青幽光的晶體放進了鐵渣的手中。這是他剛才通過兵蟻的視線,在白皮食屍犬首領的腦組織中發現的。

  按學院教科書上的描述,這塊晶體應該就是變異生物的「晶核」,和深淵主宰、深淵蟻后的晶核是同一性質的東西,不過,它們散發的光譜、形狀和大小,以及生長的位置都略有不同。越接近青的雜質越多,越接近黃色的越純淨。這種晶核內含有一定量的鐳2315,是高端恢復類藥劑的重要成分。鐵渣掂了掂重量,這塊晶核大約五十克左右,能提煉出二至三毫克的鐳2315,市場價大概在三百金到四百五十金之間。他當年用來交換尤歌的,就是一支過期的小型治療針的內膽。大概是十三號銀城上某位粗心大意的護士,以為過期就沒用了,隨手丟了。其實內膽中的鐳2315還是能發揮恢復能力,只是效果比質保期內差一點。

  大約十分鐘後,兵蟻紛紛落地,化作一灘瑩綠的液體。他發現,相較於上次,兵蟻的存活時間多了幾分鐘。看來,他的潛伏寄生也會逐漸適應南部墓園的環境。或許用不了多久,他的偵查兵蟻就能恢復常態。

  由於剛才弄出的動靜太大,為了避免引來其它生物,在趕跑食屍犬群後,鐵渣就換了個地方,重新設好幾個小陷阱,然後套上睡袋,繼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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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大地行者 第十三節 黑豬

  鐵渣離開灰塔鎮的三天後,在污水河南部的荒原裡,一隊商販正踩著積雪緩緩前行。他們大約有三十來人,有男有女,趕著數輛滿載貨物,蓋著篷布的火騾板車。隊伍中的大部分男性都穿著鋼化塑料與獸皮拼接的簡易防護服,帶著鋼盔,背著長短不一的突擊步槍。

  從裝束上看,這是一隊南部墓園常見的灰土商販。他們的首領叫瓦德,今年六十二歲,隊伍裡的人都喜歡叫他瓦德老爹。此刻,這位老爹正盤膝坐在隊伍中部的板車上,低著頭打瞌睡。

  車輪在雪地上一深一淺地滾動著,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老爹,老爹……」模模糊糊間,一位身材纖細,皮膚白晰的年輕人從最前方跑了過來。

  「小魚,怎麼了?」他緩緩睜開眼睛,問道。眼前的這位年輕人叫邵小魚,兩個月前才剛加入商隊,人還算勤快,但總喜歡大驚小怪,有時候挺煩人的。

  「前面有只很大很大的老鷹飛過……」邵小魚一邊說,一邊張開雙手比劃著。

  「那不是老鷹,是墓園食腐鳥。」瓦德老爹頭也不抬地說道。

  「什麼是墓園食腐鳥?」邵小魚好奇地問道。他來南部墓園的時間不長,對很多東西都好奇。數個月前,他還是銀城時報的記者,但在一次常規體檢中,他被發現體內攜帶了蟲化變異基因,就被立即遣送到雙塔鎮,做了一名宣傳員。雖然離開中央銀城有些不習慣,但他原本就是個隨遇而安的人,來了就來了,也沒多少不愉快。

  可好景不長,流放貴族中從不缺少異常喜好的人。當地一名流放貴族見他細皮嫩肉,就把他要了過去,關在地窖裡百般蹂躪。三個月後,他實在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就趁著流放貴族出外辦事的空隙,偷偷溜了出來。碰巧遇見瓦德老爹在酒吧招人,就立即加入了。或許是那名流放貴族玩膩了,也沒派人出來追他。不久以後,他就隨著商隊離開了雙塔鎮。

  「墓園食腐鳥就是一種吃屍體的大鳥。」儘管瓦德老爹覺得有些煩,但還是耐心地解答了好奇記者的問題。

  「這裡哪來那麼多屍體?它的體型那麼大,一頓要吃多少肉啊?而且它的羽毛為什麼是黑的?」邵小魚追問道。

  「它把你抓到空中丟下來,不就有屍體了嗎?」面對邵小魚的喋喋不休,瓦德老爹終於爆發了。

  「哦……」邵小魚見瓦德老爹不耐煩了,就一溜煙地跑回了隊伍前方。

  「一個男孩子話這麼多,以後怎麼娶老婆啊……」看著前者離去的背影,瓦德老爹自言自語地評價道。可他才剛閉上眼睛沒多久,邵小魚又跑了回來。

  「老爹,老爹……」邵小魚一臉驚慌地叫著。

  「又怎麼了?」瓦德老爹痛苦地問道。

  「前面來了個人,問我們去不去黑水據點,去的話就一起同行。」邵小魚說道。

  「跟他說我們不去,讓他找別人。」瓦德老爹說道,他可不想商隊裡混入陌生人。

  「可是……」「可是什麼?」「我……我已經和他說我們會前往黑水據點了……」「你!」「對不起,我說漏嘴了。」

  「唉……」瓦德老爹長嘆一聲,無奈地說道,「好,帶我去看看。」說完他就下了車,和邵小魚去見那位要求加入的陌生人。

  遠遠看去,那陌生人正推著一輛機車,在隊伍的側前方行走。走近一看,是個二十來歲,身著灰袍,遮蓋著部分臉部的年輕人。他的氣質看起來相當沉穩,而且渾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你好,我是瓦德,一名老灰土商人。」瓦德老爹上前自我介紹道。對墓園獨行者的謙卑和恭敬,是每一位灰土商人的必修課,否則他們的生命就會很短暫。

  「我叫張鐵,來自於遠東大陸,正準備前往黑水據點尋找一位朋友。」年輕人說道。

  「張鐵先生,我們只是一些普通的灰土商人……」瓦德正想婉言拒絕對方同行的請求,卻被直接打斷了。

  「我會為你們提供一些必要的保護。」說著,年輕人隨意一抬手,就將整輛機車舉了起來。

  瓦德老爹立即判斷出,這輛長城公司的大鐵騎連同車上的物資和備用油箱,至少有五百公斤重。看對方輕而易舉就將機車舉過頭頂,瓦德老爹暗自吸了口氣涼氣。雖然大部分擁有蟻化肌肉的蟲化者也能做到這點,但對方的皮膚沒有變成紅,就意味著他很可能是一名進化度超過百分之五十的傳統型進化者。另外,他還可能是一名蟲化者,不然他不會前往位於高輻射區深處的黑水據點。

  想到這裡,瓦德老爹畢恭畢敬地說道:「如果張鐵先生不嫌棄我們,就請結伴同行,我們的下一站是長角大峽。」

  「好。」名叫張鐵的年輕人點了下頭,然後也不客氣,直接指著邵小魚說道,「幫我找個人推車,然後準備點吃的和休息的地方。」

  「你等等……」說完,邵小魚就屁顛屁顛地跑了。

  片刻之後,化名張鐵的鐵渣坐上了火騾拉的板車,吃起了熱騰騰的麵條。

  「大哥,聽你的口音,應該在西部大陸居住過?」曾經是銀城時報記者的邵小魚見多識廣,自然聽得出他的語調中帶有些許銀城貴族的口音。

  「嗯。」鐵渣沒有否認,因為否認過於明顯的事情,反而會讓人起疑心。這半年來,他接觸的人基本都是些銀城貴族,沾染上了口音也不奇怪。

  「我叫邵小魚,以前是銀城時報的記者。」邵小魚自我介紹道。

  「邵小魚?」鐵渣皺了皺眉頭,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但印象又不深刻。接著,對方就像倒苦水般,將這半年來的遭遇說了出來。說到激動的時候,更是聲淚俱下,苦楚無比。

  然而,吃完麵條後的鐵渣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五天後,商隊走進一條大峽,來到了一個大型蟲化者聚集地。這裡沒有多少建築物,基本都是些打滿了補丁的帳篷。帳篷前通常有個石頭塊圍起來的火堆,上面吊著黑漆漆的鐵鍋。當商隊走過時,帳篷裡紛紛鑽出人影。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普遍衣著襤褸,皮膚粗糙。

  「先生,要女人嗎?」一個三十來歲,衣著較為整潔的女人跟上商隊,追著邵小魚問道。

  「不要。」邵小魚退後幾步,躲到鐵渣身後說道。

  「先生,你要嗎?」女人轉頭問鐵渣。

  「暫時不用,謝謝。」他之所以沒有一口回絕,是因為他有和當地流鶯打聽消息的習慣。相較於狡猾的酒老闆,流鶯們說出來的事情要真實得多。

  進入聚集地後,瓦德老爹先拜訪了當地的管理者,獲得許可後,在一塊專門為灰土商販準備空地上支起了帳篷,開始售賣東西。他們的貨物有糧食、肉乾、衣物以及各類生活用品,還有冷兵器、熱武器、火藥、燃油等等;收取的東西有贖罪幣、晶核、變異生物毛皮等等。

  作為商隊的臨時護衛,鐵渣搬了張帆布靠背交椅,坐在了貨攤的後方。根據伊桑的地圖所示,這裡的規則竟然是「世界公約」,在南部墓園的聚集地中,可謂是翎毛鳳角,相當罕見。這裡的穩定狀況是「極高」,領袖叫「牧星者」,評價是守序善良。此外,伊桑還在牧星者的標注上畫了個很小的圓點,這是輝煌聖火的標示,暗喻著牧星者的信仰。

  從商販們走進據點後的放鬆表情上,可以看出這裡是個安全的地方。

  沒過多久,貨攤的四周熱鬧起來,有戰士裝束的男性,有穿著袍子的年輕女人,有頭髮亂糟糟老女人,還有鑽在人群中跑來跑去的孩子。商隊的貨物似乎很暢銷,不一會就被換走了大半。

  「讓開讓開!」

  忽然之間,人群的後方響起一聲洪亮的叫喊,隨著聲音的響起,圍著貨攤的人群紛紛左右分開,擁擠在一起,讓出了一條路。一個又黑又壯,又高又大的胖子帶著十幾個目光凶狠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這位胖子是大型狩獵者團隊黑豬團的首領,外號「黑豬王」。

  「黑先生,上午好。」見到來人,瓦德老爹連忙離開貨攤迎了上去。

  「又來賣假貨騙人,快滾!」黑豬王一照面,就沖著前者劈頭蓋臉地喝駡了起來。

  「這……您這是……」瓦德老爹頓時一驚,本能地退後一步,額頭上的冷汗直冒出來。

  「上次的彈藥啞火了一半,害得我們死了兩個兄弟,這筆賬該怎麼算?」黑豬王雙手抱胸,怒目而視。

  「不……不可能啊,拿貨的時候,我們都反復檢查過了……」瓦德老爹爭辯道。

  「別說那些沒用的,你害死了我們兩個兄弟,必須給個交代!」黑豬王不耐煩地說道,隨即一揮手,身後的年輕人立刻一擁而上,圍住了貨攤。看樣子,他們是準備動手搶東西了。

  就在這時,一名蓋著頭套,看不清相貌的灰袍人站了起來,緩步走到黑豬王面前,淡淡地說了一個字。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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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大地行者 第十四節 哄笑

  黑豬王頓時瞪圓了銅鈴般的眼睛,作為一名傳統與蟲化的複合型進化者,這片區域哪有人敢對他這麼說話。暴怒之下,他當場就一拳轟了過去。他的進化度超過百分之七十,再加上蟻化肌肉的爆發力,這一拳若是轟實了,對方的腦袋都得炸開。

  下一秒,只見對方隨意一側身,輕易就避開了他的拳頭。

  「好傢伙。」眼看一擊不中,黑豬王立即退後了一步,收起狂怒和輕視,小心應對起來。與此同時,包圍著貨攤的人群也爭先恐後地散開了。

  沉默了片刻,黑豬王最先耐不住性子,一聲暴喝,同時猛一頓地,大步跨前,一拳砸了過去。

  看著逐漸放大的拳頭,鐵渣不動聲地退後了一步,剛好讓過拳頭,順勢雙手一抓,轉身扭腰,一個過肩摔,將對方扔了出去。體型碩大的黑豬王頓時像台人型推土機般,在地上滑行了一段,推起了大片黑土。

  「哇哇哇!」剛停下身形,黑豬就大叫著爬了起來。淡淡的煙塵之中,只見他渾身肌肉暴起,穿在外面的衣服立即炸裂開來,露出了一身鮮紅如血的皮膚。緊接著,他身上浮現出厚厚的蟲殼,兩對深灰的鞘翅跟著從背後沖了出來。

  鐵渣一眯眼,身上也浮現出一層蟲殼。

  「哇哇哇!」狂叫聲中,黑豬王鞘翅一抖,雙腿用力一蹬地,頓時像枚巨型炮彈般直射鐵渣面門。

  就在黑豬王沖到幾步之外時,雙手握拳的鐵渣忽然咧嘴一笑,拔出麥林左輪轟了過去。

  「嘭!」「嘭!」「嘭!」「嘭!」「嘭!」

  氣勢恢宏的野豬王立即被轟得倒飛了出去,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外地人完全沒有單挑的自覺。落地後,他掙扎著爬了起來。雖然爆裂彈沒有打穿他的甲殼,但也擊碎了不少地方。

  「嘭!」「嘭!」「嘭!」「嘭!」「嘭!」

  可他剛起身,還來不及站穩,第二輪射擊又接連而至,在他背後炸開,直接將他轟趴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再次遭到攻擊黑豬王迅速冷靜下來,趴在地上不敢動,從對方剛才的身手看來,他完全不是對手。想通這點後,他立即求饒道:「大哥,我錯了,別殺我。」

  對方沒有說話,也沒有後續動作,他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可他剛想爬起來,背後又中了槍。

  「嘭!」隨著一聲悶響,他再次啃了一嘴泥。這次他老實了,只要對方不表態,他就不動。

  其實,此刻占據優勢的鐵渣也是暗自心驚,這個黑豬王展現出來的力量比他還强悍,只是搏鬥技巧過於粗糙,和他這個修行過輝煌古武的有很大差距。

  「算了算了,都是在墓園裡討生活的人,何必互相為難呢?」瓦德老爹見黑豬王的手下都是一副想要衝過去幫忙的樣子,連忙上前打圓場。

  「你讓他們過來,看看他們能不能救到你。」鐵渣忽然建議道。

  「別過來!都別過來!」黑豬王立即轉過頭,朝手下吼道。他很清楚,連他都打不過的人,他們來也只能是送死。見對方被打服了,鐵渣就收起槍,回到貨攤後方繼續打瞌睡。接著,黑豬王爬了起來,朝手下招了招手,立即離開了。

  過了這個小插曲,瓦德老爹指揮手下們繼續售賣貨物。

  吃過午餐後,黑豬王又帶著人回來了,不過他這次是老老實實地拿錢買東西。

  「一個老頭子才換六公斤牛肉乾,你是商人還是搶劫犯?」殺價的時候,黑豬王依然囂張。「老頭子」是贖罪幣的通俗叫法,私底下還有「老惡棍」「老痞子」等叫法,因為贖罪幣的其中一面刻印著第四百七十六任教皇,也就是那位將蟲化者趕到南部墓園的教皇的頭像。

  「黑哥,已經很便宜了。」瓦德老爹一臉無辜地說道。

  「一個老頭子八公斤,給我來八十公斤。」黑豬王不由分說地拍出十枚贖罪幣,擺出一副强買强賣的姿態。

  「這……」瓦德老爹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一枚贖罪幣八公斤,他根本就沒利潤了。

  「就這樣,謝謝了,以後有什麼需要,只管找我黑豬王,能幫得上忙的一定幫。」黑豬王拍了拍瓦德老爹的肩膀,豪爽地說道。後者只好嘆了口氣,說行。隨後,黑豬王又低價買了幾大袋糧食和一些生活用品,安排手下運回去後,來到鐵渣身旁,半蹲了下來。

  「這位兄弟,身手真不錯啊。」黑豬王搓著手,帶著幾分討好說道。

  「嗯。」鐵渣半眯著眼睛,隨意地應了聲。

  「憑你的本事,沒必要和這些奸商幹活啊,咱們去殺點變異獸,再撿點物資箱,什麼錢啊、女人啊,隨便都有。」黑豬王語氣誠懇地說道,全然一副多年老友的模樣,若不是剛才打鬥的痕跡還在,很難想像他們發生過激烈的衝突。

  「沒興趣。」鐵渣直接回絕道。

  「天下英雄天下路,看你是個人物,我今天就告訴你一個秘密……」說著,黑豬王靠近過來,先是左右張望了一眼,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其實,我的真實身份是一名輝煌火種……」

  「嗯?」鐵渣不禁睜開眼睛,看了黑豬王一眼,很難想像輝煌火種會是這樣的氣質。至少他自己的想像中,不應該是這樣的。而且身為輝煌火種,藏還來不及,哪有到處和陌生人說的道理。

  「你不知道輝煌火種?」黑豬王看著鐵渣反應,疑惑道。

  「不知道。」鐵渣一臉茫然地回答。

  「輝煌傳說啊,身為蟲化者,你連這個都沒聽說過,這樣可不行,走走走,去酒喝杯小酒,小弟請客,給你慢慢講,這可是一個波瀾壯闊的故事。」黑豬王自來熟地說道。

  「不用,謝謝。」鐵渣一口回絕了。這個黑胖子,怎麼看都和他們輝煌一脈沒有關係。

  「別客氣嘛,今晚七點,我在前面不遠處的大嘴酒等你。」說完,黑豬王就走了。

  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鐵渣正想繼續打瞌睡,身後卻響起了瓦德老爹的聲音。

  「黑胖子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在這一帶,還算是個不錯的人物,你們可以認識認識。」瓦德老爹建議道。

  「黑豬王的人頭很值錢,懸賞金是一千六百五十贖罪幣,雙塔鎮的酒裡都貼著他的畫像。」剛好路過的邵小魚碰巧聽見瓦德老爹的話,就湊上來插嘴說道。

  數小時後,太陽西下,購買貨物的人群逐漸散去。收攤後,營地裡炊煙四起,牛肉湯的香味四處飄散,這是瓦德老爹專門安排的,用肉香吸引當地的人們來購買他們的肉乾。

  然而,買東西的人沒來幾個,倒是引來了一大群衣衫襤褸的小乞丐。他們站在營地的外圍,端著髒兮兮的木碗,可憐巴巴地望著熱氣騰騰的大鍋。

  看著他們,鐵渣不禁想回起小時候的自己,也是這樣流著口水,看著別人家的燉肉,於是掏出幾枚金幣,拋給瓦德老爹,讓他給這些孩子分些肉湯。瓦德老爹連忙將錢塞了回去,一邊擺著手說不用,一邊讓邵小魚去給孩子們打湯。

  可由於邵小魚是個爛好人,給孩子們打湯的時候,儘量將牛肉舀出來分給了他們,以至於鐵渣吃晚餐的時候,連一塊肉也沒撈到……

  「這是牛肉湯嗎?牛肉呢?」鐵渣禁不住問道。可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那目光彷彿要吃了對方。

  「這是牛肉湯啊,有牛肉的味道啊……」邵小魚試了喝一口,一臉無辜地說道。此時此刻,商隊裡不少人萌生出將其送回雙塔鎮,交給那名流放貴族的念頭。

  吃過晚餐,無可事事的鐵渣叫上邵小魚,去了黑豬王所說的那個酒。走過一片帳篷區,兩人來到一頂圓形的馬戲帳篷前,掀開帆布簾子走了進去。此刻,大嘴酒內十分熱鬧,上百名壯漢吃著喝著,十餘名女性服務員穿梭其中,不時因屁股受到襲擊而發出驚叫聲。

  當鐵渣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全場忽然安靜了下來。原本鬧哄哄的環境,轉眼間就靜得連呼吸的聲音都能聽見。令人壓抑的氣氛中,黑豬王站了起來,推開身前的幾名壯漢,滿臉凶神惡煞地走了過來。邵小魚頓時被嚇得雙腳一軟,差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樣子,他們是想報復今天上午的事情了。

  只見黑豬王一步步地走到鐵渣的面前,站定身體,怒目而視。而後者面無表情,微微抬頭,和高大的前者對視了起來。

  眼看衝突就要一觸即發,邵小魚正想轉身逃走,卻在這時,看見黑豬王忽然張開雙手,粗聲粗氣說道:「歡迎你,我的朋友!」

  隨著聲音的響起,整個酒彷彿活了過來一般,喧鬧不已。

  「聽說你讓他吃了兩口泥。」「幹得好,朋友!」「幹得漂亮!」「狠狠地幹他的屁股。」當鐵渣走過時,壯漢們紛紛舉杯致意,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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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大地行者 第十五節 監察

  吵鬧的環境裡,暖暖的火光中,老舊的木殼收音機正傳出沙啞的聲音。

  「這裡是灰土電臺,lW882,我是灰狗查理,晚餐後的時光總是那麼的悠閑,若是你在曠野,抬頭仰望星空,是否能感受到片刻的美好……」

  「在這樣的時間裡,我要給大家帶來一首美麗的歌謠,下面即將播放,灰土女神雪米的《你還好嗎?》。」

  「天空下著細細的雪,你還好嗎?」

  「或許,你此刻走在灰的土地上,穿行於古老的廢墟中,忍受著痛苦和饑寒。」

  「危險總是伴隨著你,那天看著你離去的背影,我的心臟彷彿被刺穿。」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為了我們的生活。」

  「我每晚都在窗前點著燭火,等候你的歸來。」

  「你會回來的,我的愛,我的心,我的一切。」

  「我們的孩子快要降臨這個世界上了,我每天都在和他訴說你的故事,說你的勇敢,說你的執著。」

  清澈的嗓音,帶著淡淡的憂傷,透過喧鬧的聲音,遠遠傳去……

  「什麼破歌,換台換台。」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說話的人正是黑豬王。但他說的「換台」,不是切換頻道的意思,而是表達他的抗議,因為南部墓園只有一個電臺,無論人們愛聽還是不愛聽。

  「你之前說的輝煌傳說,到底是什麼?」鐵渣喝了口劣質的麥酒,看似隨意地問道。

  「那是一個古老的故事,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黑豬王臉一凝,緩緩說了起來,「有一群人打架,一群人打贏了,一群人打輸了,於是打輸的人就發誓,將來一定會捲土重來,再打一次……」

  這時,在一旁偷聽的酒老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黑豬,不會講故事就別講。」

  「你有本事你來講。」黑豬王半眯著眼睛說道。

  「好,我來講……」酒老闆放下手中正在拭擦的杯子,說了起來,「在這片土地上,流傳著一個古老預言,當北方的聖火再次燃點之時,我們就能找到幸福和安寧,離開這個鬼地方。」

  聽完酒老闆的故事,鐵渣沉默了許久,問道:「你們相信這個傳說嗎?」

  「哈哈哈……」看著鐵渣認真的樣子,黑豬王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笑了一會,只見他站起身體,高舉酒杯,面朝大廳裡的壯漢們,環視了一眼,高聲問道:「你們相信輝煌傳說嗎?」

  人們先是沉默了片刻,隨後哄堂大笑起來。

  「哈哈哈……」「我們已經過了天真的年齡。」「只有傻子才相信的神話故事。」「我從懂事開始聽到現在,耳朵都快起繭了,也沒見過什麼所謂的聖火。」「騙小孩子的故事而已。」「據說是一個老乞丐編來乞討用的……」

  「我相信!」哄鬧聲中忽然傳出了一個清亮的嗓音,衆人紛紛轉頭看去,只見一名女服生抱著托盤,俏生生地站在那裡,一臉憧憬的神情。

  「小野貓發情了。」「哈哈哈……」「來來來,扭兩下屁股再說。」「這聲音真脆,晚上叫起來一定很好聽。」

  「我相信。」女服生再次說道,大眼睛裡閃爍著難言的堅定。

  「孩子,你被哪個負心人騙了?說出來,大叔幫你去揍他。」「是哪個混蛋?偷了心吃了肉就算了,還說謊話騙小女孩,真不是東西。」「弄死他!」衆人義憤填膺地叫喊起來。

  「直到現在……我還能想起母親去世前說的話……」女服生停了停,望著衆人,過了好一會才緩緩說道,「她抓著我的手,說寶貝,無論將你來的命運如何,你一定不能放棄希望,你要相信,在那遙遠的北方,有一簇火,它會照亮我們在黑暗中的道路,帶領我們找到幸福……」

  女服生說完,酒中陷入了長久的沉靜。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喊道:「小野貓,你的故事感動了我,今晚我就出三個金鏰子。」

  「五個,我出五個。」「你們這幫窮鬼,滾一邊去,老子出六個!」「十個老惡棍,我出十個老惡棍。」

  一時間,莊嚴肅穆的氣氛被粗俗的叫喊聲沖得支離破碎,蕩然無存。就連一向淡定的鐵渣,也忍不住翻了下白眼。

  「兄弟,我看你是個人物,不能就這樣埋沒了,要不這樣……」黑豬王想了想,說道,「明天我帶你去見牧星者,他是這裡的領導者,或許你們之間能有合作的機會,你看怎麼樣?」

  「好。」鐵渣考慮了一會,點頭應道。按照伊桑的提示,牧星者是輝煌神廟的支持者,如果有條件的話,他有必要和對方接觸一下。

  喝完酒,黑豬王盛情邀請鐵渣一同前往酒旁邊的小旅店,還替他挑了一名相貌姣好的酒吧女郎。由於這裡的女性都是些蟲化者,雖然她們的皮膚略顯粗燥,但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野性,別有一般風情。可是,鐵渣早已立下誓言,絕情絕愛,對這男女之事,早已看淡了。

  離開酒後,鐵渣回了營地,借著幾分醉意,快速進入了夢鄉。幾年的安穩生活,讓他習慣了天天洗澡,可到了這裡,洗澡又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此刻渾身上下都冒著汗酸和油膩的感覺,讓他有些不舒服。他努力回想著,當年在鐵山鎮半年不洗澡,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黑豬王一早就來到營地,蹭了瓦德老爹一頓早餐,然後帶著鐵渣坐上他的專車——一輛破舊的長城皮卡,經過二十分鐘的車程,來到了位於峽谷中部的長角據點。

  放眼望去,這個據點建立兩側山崖較為靠近的位置上,前方是一堵半石半鐵的高牆,而兩側的山崖上,則建立了不少升降梯和崗哨,是一處易守難攻之地。

  在黑豬王的帶領下,鐵渣很快就進入了據點的議事大廳。這是一處挖掘在山體內的石洞,大約一千來平方米,中間擺著個大火盆,四周零零散散地站著數個人。

  牧星者比鐵渣想像中的要年輕,看起來大約三十出頭,穿著一襲金邊白袍,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優雅和沉靜。黑豬王正想上前問候,卻發現牧星者正和一名身穿銀灰防護服的年輕男子聊著天,就立即退了回來。

  「怎麼了?」鐵渣低聲問道。

  「監察者……」黑豬王看了眼正和牧星者談話的人,低聲說道,「都是些很麻煩的人,我們晚點再來。」

  可就在這時,牧星者轉頭望了過來,看見黑豬王后,立即頷首致意道:「尊敬的黑王,上午好。」

  「牧星者,上午好。」被發現後,黑豬王只好上前問候道。

  「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牧星者朝黑豬王招了招手,然後看向身旁的年輕人,介紹道,「這位是吳卓大人,來自於中部大陸,是一名偉大的監察者。」

  「你好,吳卓大人。」黑豬王走上前,躬身致意道。

  「聽說你的外號叫黑豬?」吳卓笑了笑,問道。

  「是的,大人。」黑豬王畢恭畢敬地回答,若是惹得監察者不高興,說這裡道德淪喪,就會引來聖殿的清洗隊,將這裡的三十萬人付之一炬。

  「這個外號確實挺適合你的,看你長得黑黑胖胖的,真像一頭豬。」吳卓半開玩笑地說道。

  「是……是的。」黑豬王低著頭說道。

  看著謙卑之意流於言表的前者,站在幾米外的鐵渣只覺得心中泛起了難言的酸楚。這名實力超群的黑漢子,此刻卻在這名小人物面前卑躬屈膝,實在讓他看不下去了,只想轉身就走。據他所知,這些監察者的地位比聖殿騎士的扈從還低,可現在卻能囂張跋扈到這種地步,到底是誰賦予了他們這樣的權利?

  「那是你的朋友嗎?又是頭什麼豬?瘦豬嗎?」吳卓指著鐵渣開起了玩笑。可是,這個玩笑只有他自己覺得好笑,當事人只會覺得受到了侮辱。而此刻的鐵渣低著頭,蓋著頭套不敢露出真面目,因為這些監察者就是聖殿的爪牙,所以面對吳卓的問話,他選擇了沉默,希望能以低調的姿態,減少對方的關注。

  「他只是我的跟班,前些天去找箱子,結果臉上的皮膚都爛了。」黑豬王反應迅速地說道。

  「爛成什麼樣了?還能長回來嗎?」吳卓好奇地問道。

  「這……難說……」黑豬王回答。

  「喂,你過來給我看看,我只在書本裡見過輻射傷害的圖片,還沒見過真實情況呢。」吳卓指著鐵渣說道。可面對他的問話,後者卻一動不動地站著,既不說話,也不走過來。吳卓見狀,緩緩皺起了眉頭,這只卑賤的臭蟲竟然敢不尊重他這位監察者,簡直就是找死。

  「他是啞巴,他不會說話,而且臉上都是膿……」黑豬王連忙上前解釋道。

  「我是在問你嗎?」吳卓看了前者一眼,不耐煩地問道。

  藏在頭套裡的鐵渣頓時眼睛一眯,握緊了拳頭。可他不敢出手,即便殺這個人只需要 一根指頭。他知道,倘若這名監察者死在這裡,牧星者恐怕難以應對聖殿的怒火,他可以一走了之,但居住在這裡的三十萬民衆不行。緊張的氣氛中,一直沉默的牧星者開口了。

  「大人,為了迎接您的到來,我專門讓人準備了一份豐盛的早餐,請您移步休息室享用。」

  「我現在可不想吃……」話說到一半,吳卓的眼睛忽然直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位青春美麗的少女正端著銀光爍爍的早餐盤子,款款走來。沒過多久,監察者從呆滯中恢復過來,左右看一眼,略顯侷促地輕咳一聲,然後勉為其難地隨著少女腳步去了休息室。

  看著吳卓離去的背影,黑豬王齜起了牙,面露凶光,若不是忌憚對方的身份,他早就一拳將其打成了肉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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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大地行者 第十六節 黑狼

  等吳卓走遠後,黑豬王轉過身,注視著牧星者,帶著一臉恨意說道:「牧星者,她可是你妹妹。」

  「正因為她是我妹妹,才更應該和其他女人一樣,為了自己的家園,作出相應的犧牲。」牧星者淡淡地說道。

  「她是你妹妹!」黑豬王低聲吼道。

  「我們是領導者,不是騎在民衆頭上坐享其成的官員,我們怎能在要求別人犧牲的同時,自己卻置身事外?」牧星者面無表情地說道。

  「可她今年才十四歲……」話說到一半,黑豬王哽咽了。七尺男兒身,巍然立天地,此刻卻渾身顫抖著,黯然淚下。

  「我們已經沒有多少純潔的女孩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也不想讓她去。」牧星者嘆息道,隨後上前抓了抓黑豬王的肩膀,低聲說道,「朋友,請你記住,我們活著,就是為了等待那一天的到來,等待雷錘的召喚。」

  「那只是一個傳說……」黑豬王呢喃道。

  「如果每個人都相信,那就不再是傳說,而是預言。」牧星者說道。

  聽著兩人的對話,鐵渣忽然改變了主意。他身負雷錘,就是與天下為敵,但凡和他走得太近的人,都會被聖殿和世界議會視為敵人。可現在還不是雷錘現世,徵召天下英雄的時候,為了避免連累他們,他必須劃清界限。

  既然如此,他就無所顧忌了。因為他孜然一身,自然無牽無掛,無畏無懼。想通這點後,他就趁著黑豬王和牧星者說話之際,悄聲無息地離開了議事大廳,推門走進了側面的休息室。

  「先生……先生別這樣……您先吃早餐……別……」

  休息室裡,吳卓正一邊猥褻著少女,一邊吃著可口早餐。看見有人推門進來,他立即板起了臉,厲聲問道:「你是什麼人!」下一刻,來人拉開少女,在他身邊坐下來,認真地對他說道:「你馬上就要死了,有什麼遺言嗎?」

  吳卓頓時一驚,本能地向後縮了縮,問道:「你是誰?」

  話音剛落,對方就掀開了頭套,朝他咧嘴一笑,問道:「認識我嗎?」

  看著陌生的面容,吳卓皺了皺眉頭,再次問道:「你是誰?」

  「你可以叫我……」鐵渣笑了笑,說道,「荒野騎士。」

  「什麼!你就是那個……」吳卓話還沒說完,對方突然旋身而起,迎面一刀斬下,他還來不及發出驚恐的慘叫,就被劈成了兩半。與此同時,因覺察到異狀而趕來的牧星者正好推門而入,登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你在幹什麼!」幾秒鐘後,回過神來的牧星者看著渾身浴血的鐵渣,禁不住大聲喝問道。

  「殺人。」鐵渣平靜地回答。

  「你知道在自己幹什麼嗎?你知道你殺的是什麼人嗎?你知道你的行為將會給這裡帶來多大的災難嗎?」牧星者聲俱厲地問道。

  「如果有一天,聖殿追究你的責任,你就告訴他們,鐵渣•諾爾塞斯來過這裡,並殺了這個人。」鐵渣收起直砍刀,緩緩說道,「你還可以告訴他們,你極力捉拿罪犯,想要交給聖殿處理,卻被他逃了,而他逃亡的方向,正是南部的高輻射區域。」他停了停,注視著牧星者,又補充道,「只要你說出這些信息,他們不但不會為難你,還會給你獎賞。」

  聽到鐵渣的名字,牧星者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他沉思了一會,問道:「你讓我們出賣朋友的利益來換取自身的生存,這樣合適嗎?」

  「很遺憾,我不是你的朋友,只是一名隨處可見的逃犯。」說完,鐵渣就轉身離開了。可臨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回過頭,留下了一句話,「請你記住,是我救了她,所以下次不要再犧牲她了。」

  出了長角據點的大門,黑豬王從後面追了上來。

  「你剛才說你是誰?你的姓氏是諾爾塞斯嗎?你就是傳說中的輝煌火種嗎?你們家族的稱號是什麼?是皓月之詩還是無星之光?」黑大胖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卻得不到任何答覆。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鐵渣返回營地,收拾好東西,騎上機車,辭別了瓦德老爹和邵小魚。

  臨行前,鐵渣朝黑豬王伸出了手,說道:「重新認識一下,我是鐵渣•諾爾塞斯,聖狼的守護者。」

  「我……我是……我是……黑……不……我不是黑豬王……我是……」黑豬王激動得語無倫次,直到鐵渣開著機車揚長而去,他還沒說清自己叫什麼。

  片刻之後,鐵渣穿過一片帳篷區,出了長角大峽,朝著南方疾馳而去。

  「嗡嗡嗡……」扭緊油門,凜冽的北風在耳邊呼嘯著,白雪皚皚的大地上一人一騎,千里獨行。

  他是行走於蒼茫大地的劍,此生注定要與孤獨相伴。

  「轟轟轟……」

  恍然間,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扭頭望去,只見一輛破舊的長城皮卡出現在遠方的地平線上,拖著滾滾濃煙,朝他急速駛來。

  「輝煌的火種,請讓我跟隨你!」當皮卡沖到他面前時,一個壯碩的身影從車上跳了下來,朝他伸出了手。

  「為什麼?」鐵渣沒有去握伸來的手,而是淡淡地問道。

  「我想親眼見證星火燎原的那一天。」黑豬王大聲說道。

  「朋友,那一天離我們還很遠,或許我們這一生都見不到。」鐵渣說道。

  「那我們就在地獄裡,仰望那一天的到來。」黑豬王堅持道。

  看著滿臉決然的黑大胖,鐵渣點頭說了聲「好」,就緊緊地握住了對方的手。這是歷史性的一刻,在這片蒼茫大地之上,又有一支真正屬輝煌聖火的團隊誕生了。最初的兩位團長將其命名為「黑狼軍團」,雖然此刻只有兩個人,但都是天地英豪,頭角崢嶸的人物。

  隨後,鐵渣將機車搬上皮卡的車斗,用繩索固定好,接著跳上副駕駛,指揮黑豬王朝黑水湖開去。

  數天後……

  皮卡車一路朝南,終於來到了高輻射區的邊緣地帶。考慮到前方的地形十分複雜,道路不僅崎嶇,而且有一段沒一段的,皮卡車在那裡反而會成為累贅。因此,黑豬王決定到附近的據點把車賣了,然後換成一輛機車繼續前行。

  幾小時後,兩人來到一處名為「嚎叫洞窟」的小據點。伊桑沒來過這裡,所以沒有具體的標注,只是簡單地評價了一句:「聽說那裡很亂。」而黑豬王半年前倒是來過這裡,說這裡的領袖叫基夫,會修機械。

  放眼望去,這裡亂石嶙峋,四處都是洞窟。黑豬王介紹道,在遠古時期,這裡是礦場,礦洞四通八達。基夫的人不多,但他熟悉這裡的地形,能利用礦洞製造各種陷阱,所以能守住這裡。

  「噠噠噠……」

  兩人說話的時候,上方的洞口忽然冒出一條身影,不由分說地一梭子彈掃了過來,落在了他們身前的土地上。

  「交意,我們是來交意的。」黑豬王舉起雙手,朝上方喊道。

  「交意什麼?」抬頭望去,說話的是一名二、三十歲女子。

  「七成新的長城皮卡,想換輛機車。」黑豬王喊道。聽到他的話,鐵渣不禁搖了搖頭,那破爛皮卡有五成新就算不錯了,還七成新……

  「等等。」說完,女性上方洞口的女性就消失了。不一會,七、八名手持各種槍械的女性從側面的洞窟裡跑了出來,迅速圍住了兩人。

  看著黑洞洞的槍口,鐵渣不禁皺了皺眉頭,他可不習慣被人用槍指著。若是以前在鐵山鎮的時候,他早就已經動手了。

  「別擔心,基夫的手下都是些女人,所以有些過分緊張。」黑豬王低聲解釋道。

  「沒有男人?」鐵渣不禁問道。

  「據說都被他煮來吃了。」黑豬王說道。

  片刻之後,兩人在女人們的「押送」下,走進洞窟,七彎八拐之後,來到了一處地下空間。

  牆上的羊油燈帶來了微弱的光線,地上鋪滿了不知名的動物毛皮,中間擺著一張極為寬大的沙發。一個留著小鬍子的中年男子正和幾個半裸的女人摟在一起,依稀的燈光下,盡是淫穢的氣氛。

  看到來人,小鬍子推開身邊女人,坐了起來,說道:「黑豬王,好久不見。」

  「快點起來,否則我們殺了你。」黑豬王目光一凝,沉聲威脅道。

  「就憑你?」小鬍子失聲笑道。

  「我們!」話音剛落,黑豬王渾身浮現蟲殼,緊接著,一對烏黑髮亮的鞘翅從他背後沖了出來。與此同時,鐵渣也蟲殼加身,六足竄出。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伴隨著密集的拉栓聲,洞窟四處湧現出數十名全副武裝的女人。頃刻之間,就將槍口對準了兩人。

  「讓你的小妞們都把玩具都收起來,你是知道的,這對我們沒用的。」黑豬王平靜地說道。

  小鬍子注視著黑豬王,又看了看他身側的鐵渣,逐漸露出了一絲猶豫的神色。若是一個黑豬王,他或許還能對付,但加上這個擁有蟲殼和節足的陌生男子,他的勝算將會很低。而且這個人身上散發著極度危險的氣息,再從黑豬王的態度上看,這人肯定是個大硬茬。

  「都退下。」小鬍子揮了揮手,遣散了女人。

  等女人們都離開後,黑豬王忽然一瞪眼,箭步沖了上去,一把抓起小鬍子的衣領,將其拽到地上,然後掄起鉢大的拳頭,一拳砸在了對方的腦袋上。

  「拿槍指著老子,你找死啊!」

  說著,他又一拳砸了下去。

  「拿槍指著老子大哥,你不想活了!」

  接連兩拳,打得小鬍子滿頭滿臉都是血。打完人,黑豬王拍了拍手,一口痰淬在對方身上,說道:「起來,別裝死,談生意了。」

  不一會,小鬍子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一臉凶狠地望著黑豬王,卻是敢怒不敢言。兩人上次就打過,勢均力敵,沒想到黑胖子這次帶了個幫手過來,他也只能吃啞巴虧了。若是他早有警覺,藏在洞裡不出來,憑藉他的能力「地蟲潛藏」,估計黑胖子也不敢貿然進入。其實他有所不知,最近鐵渣教了黑豬王幾手輝煌古武,以至於黑豬王躍躍欲試,到處想找人打架。

  「七成新的皮卡,換八成新的機車。」黑豬王說道。

  直到這時,鐵渣才明白過來,為什麼他一口咬定那輛破車是七成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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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大地行者 第十七節 甲蟲

  離開嚎叫洞窟的時候,黑豬王心滿意足地開上了一輛拼湊的巡航機車。雖然小鬍子基夫成天泡在女人堆裡,但機械技術還不錯。聽著平穩順暢的發動機聲,鐵渣差點就提出要換車了。

  到了晚上宿營的時候,黑豬王見他感興趣,就主動提出了交換。鐵渣欣然同意,他幾乎沒什麼愛好,唯一興趣的就是機車,反復嘗試了好一會,他才停好車,吃起了黑豬王做的晚餐。

  期間,鐵渣問起了黑豬王是如何提升進化度的,因為他們都是傳統和蟲化的複合型進化者,獲得增强的方式應該是相同的。黑豬王說吸收變異生物的晶核就能提升進化度,但吸收到一定程度後就沒效果了。

  聽到這個信息的同時,鐵渣忽然明白了過來。為什麼當年在冰洋的木筏上,他的進化度會忽然提升,又為什麼他能通過吸收深淵主宰的晶核獲得提升,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神秘的「鐳2315」。發現這點後,他立即和黑豬交流了起來。經過一番探討,兩人很快確定下來,提升進化度的正是鐳2315,而非高純度的靈能。

  但實際上,經科學家們反復驗證,鐳2315就是由高純度的靈能聚合而成,其內部結構類似於木炭與鑽石的區別。就目前而言,靈能大概可分為四種形態,分別是無形、星沙、液態、聚合態。低階靈能者的靈能通常是無形的,就像某種生物電能;而八階以上的靈能是呈現星沙形態的;靈石礦精煉出來的靈能則是液態的;至於聚合形態的靈能,則少量存在於變異生物的晶核之中。

  討論完傳統進化者方面的問題,兩人又聊起了蟲化能力。黑豬王擁有三項基礎能力和兩項稀有能力,分別是蟻化肌肉、甲蟲耐力、蟲化再生和天牛鞘翅、兜蟲甲殼。聽到他的能力,鐵渣不禁提出了疑問,按照運屍人老瞎眼的說法,基礎級的蟲化能力對基因鏈的改變較大,同時吸收兩項或兩項以上的基礎能力,很容易引起基因鏈的絮亂,從而導致蟲化者的身體全面崩潰。

  「我以前不懂,見到合適的就吸收,結果身體越來越胖,當我意識到問題的時候,已經遲了……」黑豬王攤開雙手,無奈地說道。

  「還有其它異狀嗎?」鐵渣問道。

  「好像除了胖,也沒別的壞處了。」黑豬王不太確定地說道。

  接著,為了以後戰鬥的配合,鐵渣也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能力。不過他隱去了呤蟲生命和雄蟻腺體,畢竟這兩項能力和戰鬥無關,卻又是蟲化者們夢寐以求的能力。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選擇了略過。

  「你怎麼都是些亂七八糟的能力。」黑豬王忍不住說道,在他看來,除了基礎能力外,稀有能力應該選擇能互相增益的。比如說,他的天牛鞘翅就加强了兜蟲甲殼的硬度,而後者又反過來增强了前者的韌性。

  對於黑豬王的評價,鐵渣只是笑了笑,卻沒解釋什麼。他們的作戰方式原本就不同,從這些天的接觸來看,黑豬王更傾向於使用蠻力解決問題,喜歡正面硬杠,而他則喜歡藏在暗處偷襲,除非擁有極大的優勢,或是萬不得已的時候,才會選擇正面作戰。

  休息了一晚,兩人又繼續前行。大半天后,他們逐漸進入了高輻射區。四周的黑蘚越來越密集,伴生的菌類植物也越來越多。午後的陽光下,空氣中彌漫著細小的白顆粒,那是菌類植物産生的孢子,含有一定的毒素。鐵渣和黑豬王都圍上了打濕的毛巾,以免吸入肺部。

  不過,身為蟲化者,他們抵抗惡劣環境和有害物質的能力遠超其他人類,即便長期吸入飛散的孢子,也不會有致命的危險。但普通人類則不同,他們一旦過量吸入,孢子就會在他們肺部生根發芽,最後破體而出,死狀相當可怖。

  進入高輻射區後沒多久,鐵渣就見到了兩具長滿紫絨毛菌的屍體。據黑豬王介紹,這種菌類名叫「食屍菌」,一般生長在人類或動物的屍體上,可以食用。

  「能吃?」鐵渣禁不住問道。

  「對,煮湯很甜。」說話的時候,黑豬王露出了一臉迷醉的神,彷彿陷入了美妙的回憶中。

  「呃……」鐵渣一時語塞,吃這種東西,無異於間接吃人了。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就在這時,一陣密集的嗡鳴聲由遠至近地傳來,僅在幾秒鐘內就形成了鋪天蓋地之勢。黑豬王連忙大叫一聲:「不好!是墓園蜂,快趴下!」說完他就向前一撲,抱著頭趴在了地上。

  鐵渣見狀,立即從機車的後座解下帆布帳篷,包裹著身體縮進側面的一塊大石頭腳下。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頃刻間,身邊的空氣急速流動起來,巨大的翁鳴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那種感覺就像身處無數台馬力全開的工業電扇中,讓人完全不敢動彈。

  大約數十秒後,彷彿雨過天晴般,周遭的動靜全部消失了。鐵渣緩緩掀開帆布,只見黑豬王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就像一座人形的小山包。他左右張望了小一會,確定沒有危險後,就站了起來,走到黑豬王身邊。

  剛一靠近,後者就猛竄了起來,不等他開口說話,就轉過身一拳拳地砸在地面上。

  「叫你蟄老子,叫你蟄!」隨著一聲聲怒駡,一隻巴掌大小的墓園蜂被打成了碎渣,擠進了土層裡。

  過了這個小插曲,兩人開著機車繼續南行。快到傍晚的時候,他們遭遇了一群變異甲殼蟲。它們有牛犢般大小,口器和前肢都十分鋒利,藏身在菌叢中進食。被發動機的轟鳴聲驚擾後,紛紛張開灰的鞘翅,鼓動著膜翅,氣勢洶洶地朝入侵者撲去。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黑豬王眼明手快地拿起綁在後座上的滾筒式重機槍,一梭梭子彈掃了過去。

  霎時間,高熱的彈頭摩擦著空氣呼嘯而至,直打得甲蟲群汁液飛濺。

  「嘭!」「嘭!」「嘭!」「嘭!」「嘭!」鐵渣也拔出了麥林左輪,射擊沖在最前的甲殼蟲。

  轉眼間,一頭衝破火力線的大甲蟲撲面而來,鐵渣頓時瞳孔一縮,旋身扭腰,抽刀一斬!只聽見「嗤」的一聲輕響,厚重的蟲軀即刻一分為二,並帶著慣性飛行了一段,落在了他的後方。

  「死!」與此同時,黑豬王發出一聲爆喝,渾身泛起紅光,朝著迎面飛來的大甲蟲一拳轟了過去。隨著一聲如同沙袋破裂般的悶響,那甲蟲在空中微微一頓,隨即像顆炮彈般倒飛出去,連續撞翻了一片尾隨而來的同伴。

  「嘰!」

  激戰之中,蟲群的後方忽然響起一聲尖銳的長鳴。那聲音像極了火車的笛聲,穿透力極强,直刺得人耳膜發疼。定眼看去,蟲群的後方出現了一個龐大的身影。那身影的體型如同放大了幾倍的後八輪大卡車,頭部顯得小巧而靈活,上面長滿了絨毛和甲殼,口器一張一合,正流著粘稠的液體,其中的尖牙利齒更是讓人觸目驚心。

  它的胸前長著八根小節足,如同彎曲的長矛般,而胸下是六條粗壯的大節足,支撐著圓鼓鼓的身體,兩對厚重的鞘翅蓋在蟲背上,就像一輛加强版的裝甲車。

  瘋狂的嘶鳴聲中,超級大甲蟲向他們發起了衝鋒。前方的蟲群立刻四散飛離,為它們的首領讓出了通道。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黑豬王瘋狂地扣動著板機,那雨點般的子彈傾瀉而出,打得蟲軀星火四濺,卻沒有造成絲毫的停頓。

  眼看普通子彈無效,鐵渣立即取下靈能武者步槍,拉栓上彈,蓄力的同時大聲喊道:「擋住它!」

  接到命令的後,黑豬王當場就丟下手中的重機槍,從背後摸出兩把木柄短斧,朝巨型甲蟲猛衝了過去。

  「咻咻……」對沖之中,甲蟲王突然停住了腳步。剎那間,只見它頭部向內一縮,兩根長矛般的節足頓時爆射而出。

  「噗嗤!」下一秒,接連兩聲尖刺入肉的悶響,兩根長矛刺穿了野豬王的蟲殼,從背後透體而出。

  「哇哇哇!」

  胸口傳來劇痛不但沒有阻擋黑豬王的腳步,反而激起了他的野性。他瘋狂地吼叫著,眨眼間就沖到巨型甲蟲身下,合身撞向了它的頭部。那一往無前的氣勢,正是他這幾天才剛學到的輝煌古武——鐵山靠。

  電光火石之間,只聽見「啪嚓」的一聲裂響,野豬王摔了回來,肩膀上多了幾根斷裂的節肢。

  「吱!」甲蟲王發出一聲痛苦的殘嚎,在那一擊之下,它剩下的六根小節足竟然全數斷裂。失去節足的甲蟲王暴怒不已,張開口器撲向地上的人類。

  黑豬王當即翻身一滾,避開了巨型甲蟲的撲咬,然後輪圓手臂,一斧子砍在了蟲頭上!

  「鐺!」的一聲巨響,斧頭砍在甲殼上星火四濺,雖然沒有砍進去,但也讓甲蟲王陷入了片刻的眩暈。

  趁著這個機會,黑豬王從地上一竄而起,爬上了巨型甲蟲的背部。

  清醒過來甲蟲王覺察到背上有異物,立即抖動蟲軀,想將其甩下去。就在這時,剛爬上蟲背黑豬王一聲巨吼,全力掄起雙斧猛砸向蟲背。

  「哢嚓!」「哢嚓!」伴隨著兩聲裂響,兩柄短斧頭雙雙嵌入蟲殼之中。有了著力點,巨型甲蟲就無法將他甩下去了。緊接著,只見他抓著斧柄固定身體,然後一拳接一拳地砸在蟲背上,每一下都帶著令人牙酸的裂響。

  「嗡……」劇痛之下,甲蟲王本能地鼓動著膜翅飛了起來。

  眼看目標就要逃離,蓄能中的鐵渣連忙張開膜翅,端著槍追了上去。無奈他的蟻化飛翼速度太慢,根本追不上巨型甲蟲的飛行速度。轉眼間就拉開了五、六十米的距離。儘管此刻蓄能已經完成,但顧及到黑豬王還在蟲背上,他不敢貿然射擊,只能端著槍瞄準,尋找射擊的機會。

  「哇哇哇!」與此同時,攀附蟲背上的黑豬王瘋狂地吼叫著,砸得身前的蟲殼四分五裂,一片血肉模糊。猛擊之間,被砸昏了頭的甲蟲王一時分不清方向,竟然調轉身軀,朝鐵渣飛了過來。

  鐵渣等的正是這個時候,只見他目光一凝,穩穩地瞄準著巨型甲蟲的頭部,在三點成一線的瞬間,扣動了扳機。

  槍口頓時爆發出猛烈的火舌,隨著「轟!」的一聲巨響,一道湛藍的光束橫空出世,蕩起陣陣空氣漣漪,直射甲蟲頭部。

  「吱……」

  當灌滿星沙的靈能穿甲彈射入甲蟲腦殼的瞬間,它發出了最後一聲嘶鳴,膜翅隨即停止了鼓動,龐大的身軀從空中直墜地面。射出子彈後,鐵渣立即收起膜翅,俯衝而下,趕在甲蟲落地前,拉住了蟲背上的黑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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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大地行者 第十八節 結繭

  落地後,黑豬王用短斧劈開巨型甲蟲的頭部,掏出了一團墨綠的腦組織。找到晶核後,他轉手就拋給了鐵渣,然後從身上摸出一個罐頭盒子,將剩下的腦組織裝了進去。

  「這能吃嗎?」看著黑豬王的動作,鐵渣好奇地問道。

  「不能吃,但有別的用途,以後你就知道了。」黑豬王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說道。

  看著他擠眉弄眼的樣子,鐵渣只是皺了皺眉頭,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吃過晚餐,黑豬王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就倒頭呼呼大睡了。鐵渣見狀,只好負責起上半夜的守夜。可到了下半夜,黑豬王依然沉睡不醒,鐵渣考慮到他今天負了傷,就沒叫醒他,繼續守完了下半夜。

  第二天早上,睡眼朦朧的黑豬王看著滿眼血絲的鐵渣,一時沒反應過來,就傻乎乎地問道:「你昨晚怎麼沒睡?」

  「如果你下次再睡不醒,我會用來槍叫你。」鐵渣把玩著手中的麥林左輪,威脅道。

  「呃……」黑豬王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收拾完營地,兩人繼續啓程,朝黑水湖進發。

  數天後,鐵渣漸漸感到身體有些異常。進入高輻射區的前幾天還好,可到了第五天的時候,他就感到呼吸的時候胸口有些灼熱感,這是體內輻射濃度過高的徵兆。他看了看腕表,體內的輻射濃度已經達到百分之二十三了,隨後他又測了測黑豬王的輻射濃度,發現才百分之九。看來甲蟲耐力和蟲化再生對抵抗輻射有非常好的效果,可惜他能力已經接近飽和,不能再吸收了。

  覺察到鐵渣異狀,黑豬王從物資袋裡取出一包黃褐的液體,塞給他說道:「這是福特靈,喝下去會舒服點。」

  「你還剩多少?」鐵渣看著手中的藥劑問道。

  「只剩三包了。」黑豬王說道。

  鐵渣想了想,又打開地圖看了一會,隨後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道:「不夠啊。」從地圖上看,這裡到黑水湖距點還有半個月的路程,而且還是沒有遇到麻煩的情況下。他從學院的藥劑已經快用完了,還剩兩支從學院帶來的「高級輻射中和劑」,但這些藥是救命用的,如果耗費在平常,實在有點浪費。畢竟這些是聖殿公主的專供品,藥效比一般藥劑要好上幾倍。

  「算了,還是先回去,等弄到足夠的福特靈再去。」鐵渣很快就做出了決定,與其在這裡冒險前行,還不如準備充足後再來,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的燃油快用完了。

  「或許能找到物資箱。」黑豬王提議道。

  「萬一找不到呢?」鐵渣反問道。

  「這……」黑豬王猶豫了一會,說道,「放心,還有其它辦法。」

  「有什麼辦法就說清楚點,我沒有賭博的習慣。」鐵渣冷著臉說道。當初進入高輻射區的時候,黑豬王就說自己帶了足夠的藥劑,讓他放心進入。結果這個所謂的「足夠」,是以他自己為標準的,完全沒有考慮 到他的身體狀況。三包福特靈,就算能熬到黑水湖也只剩下半條命了。

  見老大不高興了,黑豬王連忙從帆布袋裡取出那天從巨型甲蟲身上掏出的腦組織罐頭,說道:「我們有這個,一切問題都能解決。」

  「然後呢?」鐵渣皺起眉頭,看著他說道。

  「好……」見鐵渣一臉不信任,黑豬王就只好實話實說了。他還擁有一項史詩級的蟲化能力,名叫「結繭進化」。這項能力可以讓他借助其它昆蟲的腦組織轉變自身的生命形態。

  「於是呢?」鐵渣面無表情地問道。黑豬王能轉換生命形態,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這……」黑豬王遲疑了片刻,最後嘆了口氣,說道:「算了算了,我試給你看看。」

  接下來,兩人原地扎營。黑豬王吃完一頓大餐後,就拿出巨型甲蟲的腦組織,鑽進了帳篷。過了一會,他從帳篷裡深出腦袋,認真地叮囑道:「無論明天你看到了什麼,那都是我,別打。」

  「嗯。」鐵渣點頭應道。

  進入帳篷後,黑豬王吞下了墨綠的腦組織,然後盤膝而坐。數分鐘後,隨著他一聲低吼,汗腺中噴出了無數細小的白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他身體周圍形成了一個繭狀物。隨著時間的推移,絲線越纏越多,徹底隱去了其中的身形。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靠在機車旁發呆的鐵渣被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吵醒。睜開眼睛,只見黑豬王的帳篷一起一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裡面蠕動。鐵渣立即箭步上前,一把將帳篷扯了下來。

  霎時間,一個巨大的蟲繭映入了眼中。這個蟲繭呈橢圓形,中部的直徑約三米,長約四米,此刻正一收一縮地鼓動著,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鐵渣頓時眉頭一皺,拔出麥林左輪的同時退後了好幾步。人對未知的事物總是抱有戒心,鐵渣也不例外。

  「嘰!」

  幾分鐘後,蟲繭內忽然響起了一聲長鳴,就和那天的巨型甲蟲一樣。緊接著,數根鋒利的節足猛刺了出來,胡亂地揮舞著,逐漸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鐵渣緩緩走了過去,正想從裂口處望進去,卻在這時,一頭巨大的甲蟲猛躥了出來。鐵渣立即後退了一步,弓身曲臂,做好了隨時發動攻擊的準備 。

  「嘰!」

  出來後,巨型甲蟲抖了抖身體上的粘液,轉動著小腦袋左右看了眼。發現鐵渣後,它立即後退了一步,六根支撐身體的大節足微微彎曲,作出了臣服的姿態。

  一人一蟲對峙了好一會,確認它沒有攻擊意向後,鐵渣就走了過去,帶著幾分好奇問道:「黑豬王?」

  「嘰。」巨型甲蟲發出了一聲低鳴。

  「你不會說話?」鐵渣又問道。

  「嘰……」巨型甲蟲再次發出了一聲低鳴。

  「你變成這個,能解決什麼問題?」鐵渣雙手交叉在胸前,審視著對方問道。

  巨型甲蟲沒發出聲音,只是轉過身,張開鞘翅,鼓動了一下翅膀。鐵渣立即明白過來,他們不需要車,直接飛過去就行了。黑豬王變的這只大甲蟲,背部足有四米長、三米寬,除了坐人還能運送物資。

  弄明白黑豬王的意思後,鐵渣就將物資和帳篷都收拾好,然後用繩子固定在黑豬王的蟲背上。最後,鐵渣抬起那輛巡航者,想要放在蟲背上,黑豬王立即後退了幾步,朝他發出低沉的嘶鳴。

  「這車挺好的,丟了可惜。」鐵渣說道。

  「嘰嘰……」「背不動?」「嘰……」「試試再說。」「嘰嘰!」「真可惜……」說完,鐵渣就將巡航者和大鐵騎藏在了附近的石頭堆裡,再拿出一頂帳篷蓋上,若是將來有需要還能回來取。

  爬上蟲背後,黑豬王張開鞘翅,六條粗壯的大節肢在地上用力一蹬,頓時沖天而起。凜冽的風迎面撲來,跨坐在蟲背上的鐵渣遙望遠方,感覺比騎機車還爽。

  「你就一直保持這個形態。」鐵渣建議道。雖然他也有飛行能力,但蟻化飛翼的速度很慢,而且超過半小時就會自動脫落,無法進行長距離的飛行。

  「嘰嘰!」黑豬王甲蟲發出尖銳的嘶鳴聲,表示了强烈的不滿。

  「對了,去找找物資箱。」鐵渣俯覽著地面,說道。

  「嘰……」黑豬王甲蟲扭動觸角回應道,鳴叫一聲表示肯定,兩聲表示否定。

  數小時後,鐵渣在望遠鏡裡發現 側前方的廢墟上有個拖著降落傘的大木箱,就拍了拍黑豬王的背部。黑豬王立即俯衝而下,飛向了鐵渣所指的方向。

  急速飛行中,上公里的距離轉瞬即至,地面上逐漸出現了一條條明黃的身影。低頭望去,只見那物資箱的周圍匍匐著數十隻渾身長滿甲殼的狼,正對著天空嗥叫。這些都是蟲化狼,半蟲半狼,是南部墓園中最難纏的生物之一。

  飛近之時,黑豬王甲蟲腦袋一縮,射出了兩根小節足。

  「咻咻……」伴隨著兩道尖銳的破空之聲,兩根長矛般的節足直插而下,穿透甲殼,透體而出,將兩頭蟲化狼釘在了地上。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緊接著,鐵渣端起黑豬王的重機槍,朝地面上的狼群掃了過去。

  面對來自空中的襲擊,巨大的頭狼仰天長嗥,帶著狼群撤退了。而那兩隻被釘在地上的蟲化狼,竟然扭過脖子,硬生生地咬斷了穿透身軀的節肢,搖搖晃晃地追上了狼群。那强悍的生命力,實在令人震驚無比。直到這時,鐵渣才真正感受到變異生物的可怕之處。

  沒過多久,一人一蟲停在了物資箱的旁邊。

  鐵渣抽出直砍刀,撬開了木箱。剝開外層的防水紙和稻草杆,只見裡面裝著一個個鐵皮盒。鐵皮盒的側面漆塗了標簽,有食物、藥品、衣物、酒水、槍械彈藥、燃油等,還有用精緻木盒封裝的贖罪幣。

  「嘰!」看著整整齊齊的物資,黑豬王甲蟲發出了勝利的嘶鳴。

  經過一番清點,木盒裡大約有兩百枚贖罪幣和二十枚金幣。看著鐵渣收入錢袋,黑豬王甲蟲發出了抗議的嘶鳴。

  藥品方面,有十支小型治療針,一百多袋福特靈,還有各種毒素中和劑、興奮劑、麻醉劑、消炎藥等等。鐵渣將全部藥品打了包,綁在黑豬王的背上。這是物資箱裡最值錢的東西,自然一件都不能落下。

  武器方面,有十二支半自動步槍,五支突擊步槍,三支戰鬥霰彈槍,一支狙擊槍,各種彈藥二十來箱。為了運載重量的考慮,鐵渣第一時間就把黑豬王的轉筒式重機槍和子彈卸了下來。對此,黑豬王再次發出了抗議的嘶鳴。

  「你這槍太舊了,不值錢。」鐵渣解釋道。

  「嘰嘰!」「等會找個地方藏起來,以後再回來取。」「嘰……」說服黑豬王后,鐵渣將突擊步槍、戰鬥霰彈槍和狙擊步槍打了包,挑了兩箱步槍子彈和一箱散彈,一並堆上了蟲背。狙擊槍用的紅綢穿甲彈只有十發,獨立封裝在一個小盒子裡。鐵渣直接拆了,然後一顆顆地塞進身上的子彈帶。一路走來,兩百發的爆裂彈用了將近一半,只能找些別的武器來代替了。

  食物方面,有大米、麵粉、通心粉,還有各種肉乾、壓縮餅乾、便攜式軍用罐頭、軍用套餐等,鐵渣挑了二十來公斤最貴的,然後在黑豬王甲蟲的强烈要求下,把剩下的肉乾都丟給了他。黑豬王變成甲蟲後,食量特別大,三、四十公斤的牛肉乾,上百個水果罐頭,一小會就吃光了。

  酒水方面,有一箱年份很差的海妖紅酒和三支「彌塞拉•vsop」。彌塞拉和教皇酒「聖•奧古斯曼•羅亞」是一個系列的酒,俗稱天使酒,和李奇系列的酒一樣,還有女神酒之稱的「瓦爾基裡•xo」以及英雄酒之稱的「貝奧武夫•vs」。對於酒水,鐵渣是自然一瓶不落地搬上了蟲背。在這點上,黑豬王和他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剩下的物資中,鐵渣挑了幾套防水布軍服,其餘的就地打包,在附近找了個洞穴,全部運了進去,然後搬來大石塊堵住洞口,再做了一些僞裝。做完這一切後,鐵渣跳上蟲背,一邊喝著小酒,一邊吃著肉罐頭,繼續朝黑水湖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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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大地行者 第十九節 喝酒

  數天後,時至dr371428。

  這天晚上,冰寒刺骨的北風刮過死寂的湖面,卷著冰渣與碎雪灌入了湖邊的人類據點,在大街小巷中呼嘯而過,吹得木板與石塊拼湊的房屋咯吱作響。忽明忽暗的火光從房屋的縫隙裡透了出來,將晃動的人影映在了雪地上,不僅沒有帶來絲毫的暖意,還讓周遭環境變得更加詭異幽深。

  儘管經過外面又黑又冷,長水酒裡卻溫暖而熱鬧,宛如另一番天地。客人們大口大口地喝著酒,高聲喧嘩,女郎們在小圓臺上跳著性感的鋼管舞,而數名身穿圍裙女服務生穿梭其中,忙碌不已。

  此刻,在喧鬧的人群中,一名方臉大漢正獨自坐在角落裡,雙手抱胸,目光停滯在身前的空酒杯上,似乎陷入了苦思。

  數天前,一位狩獵者聲稱在墓園的深處發現了一座遠古大核戰前留下的地下避難所,希望招募隊友前往探索。他的一位朋友加入了探險團,可他們卻一去不復返。已經快一個月了,依然了無音訊。地下避難所的探險可能很安全,也可能很危險。

  南部墓園有很多類似的地下避難所,都是遠古大核戰前建立的。但在其後的戰爭中,整個南部大陸都被摧毀了。高濃度的輻射滲入了土層,穿透了厚厚的鋼筋混凝土,即便位於地底深處的避難所,也無可避免地被輻射侵染了。生活在裡面的人們大部分都死了,只有一小部分存活了下來。在強輻射的影響下,他們的身體發生了變異,並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失去了人類的思維。變成了無死無生,依靠動物本能行事的「活死人」。

  它們沒有思想,沒有語言,無法繁衍,但生命力極為強悍。在缺少食物的情況下,它們可以進入永恒的休眠。而且它們的力量極為強大,按照聖殿騎士的戰力標準,即便最低級的活死人也有黃金初階的戰力,其中更有鑽石高階,乃至超越人類聖階的存在。

  由此可見,他們在探索的過程中,很可能遭遇了危險。他想組織人員前往搜尋,可這時候願意離開黑水據點的狩獵者少之又少。嚴寒會加劇皮下組織的壞死,即便擁有足夠的福特靈,也難以抵禦高濃度的輻射侵蝕,更何況他還沒有多少福特靈。

  正在犯愁之際,眼前忽然一晃,對面的座位上多了一個人。

  定眼看去,來人一身灰袍,坐姿幹練,背著槍和劍。儘管對方蓋著頭套,看不清相貌,但從平穩的呼吸和利落的動作上,不難看出這是一名資深的戰士。

  悄然無聲間,空氣彷彿凝固一般,雙方都在暗自打量著對方,卻沒有人率先開口。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灰袍人忽然打破了沈靜,緩緩說道:「朋友,我們似乎曾經見過。」

  「在哪?」方臉大漢注視著眼前的空酒杯,淡淡地問道。

  「風沙堡,大朗姆酒吧。」灰袍人說道。

  「你是誰?」方臉大漢擡起頭,盯著對方說道,那鷹一樣銳利的目光,彷彿穿透了厚厚的帆布頭套,落在了對方的眼睛裡。他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在大朗姆酒遇到過類似的人。即便看不清相貌,他也能從氣質上判斷出來。這種人並不多見,他可以確定自己沒見過對方。可是,對方的聲音又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卻想不起在哪聽過。一時之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灰袍人沒有回答,只是站了起來,挪開椅子,緩緩後退了一步。站穩之時,他驟然沈聲一喝,全身立即長出了厚厚的蟲殼。與此同時,六根尖長的節足在他背後緩緩張開……

  方臉大漢頓時一怔,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緊接著,他推開桌椅站了起來。隨著一聲暴喝,渾身浮現蟲殼,背後的六根節足猛躥了出來!

  霎時間,整個酒都安靜了下來,人們紛紛轉頭望向兩名對峙中的蟲化者,以為他們之間起了衝突。然而,他們等大半天,也沒見兩人動手,於是新意闌珊地叫駡了幾句,轉頭繼續 喝酒吃東西。

  「我是鐵渣•諾爾塞斯。」灰袍人掀開頭套,露出了一張年輕而堅毅的臉。

  依稀的火光映著熟悉的臉龐,過往的一切彷彿就在昨天,一如往昔,他幾乎失聲喊出了另一個名字——渡鴉!

  來自於血脈的共鳴激蕩著他的心,可他卻迅速冷靜下來,平靜地問道:「鐵渣,你是在哪裡長大的?」

  「鐵山鎮,我的養父是一位撿垃圾的老頭。」鐵渣同樣平靜地回答。

  「你……你說的……說的都是真的嗎?」海格•諾爾塞斯一臉茫然地低語著,他彷彿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他站在破落的小旅館裡,眼睜睜的看著大哥將弟弟們一個接一個的抱走,強忍著骨肉分離的痛苦,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時候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無奈,縱然他一往無前、無畏無懼,卻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自從渡鴉死後,他又遭到了一次沈重的打擊,以至於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沈溺在酒精的麻醉中,不想做任何事情。

  鐵渣沒有說話,只是堅定地點了下頭。雖然他們之間未曾說過話,卻有著難以言喻的熟悉感。那種感覺,就和他第一次看到諾爾塞斯的族譜一樣,親切、熟悉,彷彿有一條無形的絲線連接著他們。

  「老五……你真的是老五!」說話的同時,淚水模糊了海格視線。

  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蒼茫歲月,他們彼此之間沒有任何消息,就像陌生人一樣,獨自長大,獨自面對著這個冰冷的世界。

  「哐!」

  悄然無聲中,他忽然大步向前,撞翻了隔在兩人之間的圓桌,一把摟住了這位素未謀面的兄弟。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天夜晚他親手將沈睡中的弟弟們抱出搖籃,交給了大哥。

  從此之後,他們就天各一方,了無音訊……

  許久過後,海格恢復了平靜,鬆開鐵渣,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面朝北方,虔誠地跪了下來,低聲念道:「感謝先祖的庇佑,感謝上蒼的憐憫,又有一把蒼茫之劍洗盡鉛華,噌然出鞘,鑄就聖火輝煌!」

  聽著海格誦念,鐵渣只感到渾身的血都沸騰了起來。從今開始,他也有親人了!

  片刻之後,恢復常態的兩人擺好圓桌,再次坐了下來。

  「重新認識一下,我是海格•諾爾塞斯,大地的行者。」海格朝鐵渣伸出了手。

  「我是鐵渣•諾爾塞斯,聖狼的守護者。」鐵渣緊緊握住了海格寬大的手掌。

  「對了……」握完手,海格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上下摸索了一番,然後從內衣帶中取出一枚斑駁的徽章,放入了鐵渣的手中。

  「這是你大哥的族徽,現在由你繼承。」海格說道。

  就著微弱的火光看去,這枚徽章表面坑坑窪窪,雖然狼頭和狼嘴裡咬著的三把劍都已經模糊不清了,但狼的眼睛卻依然栩栩如生,目光淩厲。

  「我聽老瞎眼說過,他是個英雄。」鐵渣凝視著手中徽章,緩緩說道。

  「嗯。」海格點了下頭,隨後轉過頭,朝台內的酒保大吼一聲,「來兩杯最烈的朗姆酒!」

  沒過多久,女服生將兩大杯朗姆酒送到了桌上。鐵渣收好族徽,彈出了一枚贖罪幣,可就在這時,海格也彈出了一枚贖罪幣。

  「鐺啷啷……」兩枚鐫刻著老教皇的錢幣同時落入了盤中。女服務生當即呆了一下,不解地看了兩人一眼,問道:「你們誰付錢?」

  兩人都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拿起酒杯喝酒。

  「你們誰付錢?」女服務生再次問道。

  兩人依然沒有說話,自顧自地喝著酒。

  「你們不說話我就當小費了。」女服務生威脅道。

  兩人還是沒說話。

  「那我就當小費了哦~~」女服務生微微一笑,說道。

  兩人還是……沒說話。

  「好那就謝謝兩位了不過我要事先說明,我可不陪睡覺的哦~~」女服務生說道。

  兩人不僅沒說話,連眼珠子都沒轉動一下。

  「變態!」女服務生在心裡暗駡了一句,然後帶著侷促的笑容離開了。這個小費,她拿得心有不安,但不拿又不是……

  「乾!」女服務生走後,海格擡起酒杯,只說了一個字。

  兩兄弟對視了一眼,就一飲而盡。喝完酒,海格轉過頭,正想喊第二杯酒,卻忽然聽見「碰碰!」兩聲輕響。回頭看去,桌上多了兩支玻璃瓶裝的酒。那酒瓶上鑲嵌著銀質的盾形徽章,在搖曳的火光中爍爍生輝,正是兩支昂貴的「彌塞拉•vsop」,俗稱天使酒。

  「喝。」鐵渣擡手示意道。

  「哪來的?」「撿的。」「不錯。」「還行。」「喝。」說完,海格拿過一瓶,咬開瓶塞,直接灌了一大口。

  「啊……」海格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感嘆道,「爽!」

  鐵渣則拿過另一瓶,咬開瓶塞,然後慢悠悠地倒進酒杯裡,這才開始喝。

  「你……」拿著酒瓶的海格略顯不爽地看了鐵渣一眼,遲疑道。

  「習慣。」鐵渣動作優雅地抿了口酒,說道。現在的好酒不多了,不能像劣質酒那樣一口悶,渾然不知味,簡直就是浪費。

  「我們諾爾塞斯,從不用杯子。」海格說道。

  「是嗎?」鐵渣問道。

  「這是我們的傳統。」海格說道。

  「好。」說完,鐵渣就將杯子裡的酒倒回了酒瓶,然後拿起來,輕輕地抿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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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大地行者 第二十節 選擇

  喝了大半瓶酒,海格開始有了些醉意,鐵渣也有點搖搖晃晃了。喝著喝著,海格忽然站了起來,一手抓著酒瓶,一手拉著鐵渣走到鄰桌旁,噴著酒氣對一桌陌生的旅人說道:「這是我兄弟,比我厲害多了。」

  「好!」「厲害。」「喝酒。」旅人們舉杯致意道。

  「乾杯!」海格舉起酒瓶灌了一口,然後又拉著鐵渣到了另一桌,粗聲粗氣地介紹 道:「這是我兄弟,比我厲害多了。」

  「真的假的?比你還厲害?」「我看你是吹牛。」「對!我們不相信。」「你弟弟怎麼看都比你瘦啊。」這桌人都認識海格,自然沒跟他客氣,紛紛表示了質疑。

  「誰敢不相信,我就一刀砍了他。」海格臉一沉,威脅道。

  「你這兄弟真厲害,一看就知道 是個牛人。」「對對對,海格大哥什麼時候騙過我們?」「我以性命保證,海格大哥從不吹牛!」幾個人連忙改口。

  接著,海格又將鐵渣拉到下一桌,正想介紹,卻發現這一桌都是女的。只見他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就拉著鐵渣走向下一桌。

  「誒誒誒~海格大哥別走啊~」「海格大哥~你身邊的帥哥是誰啊~」「海格大哥~我們請你喝酒嘛~」酒吧女郎們鶯鶯燕燕地叫喚了起來。

  半小時後……

  鐵渣和海格都喝得酊酊大醉,只好在長水酒的二樓要了房間。進門後,兩人就一人一邊,一個倒在門口,一個倒在窗臺下,呼呼大睡起來。

  片刻之後,聽著海格熟睡的鼾聲,鐵渣眯了眯眼睛,稍微挪了挪身體,讓自己坐得更舒服點。其實他很清醒,畢竟他身負雷錘,不容有失,自然不會真的喝醉。他只是不想掃了海格的興,所以才裝出醉醺醺的樣子。

  大約半小時後,時至深夜一點,樓下的客人逐漸散去,再過了一會,收拾完東西的服務生也離開了。隨著最後一陣腳步聲的遠去,整個酒吧都安靜了下來,除了窗外呼嘯的風聲,再無半點動靜。

  寂靜無聲中,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細微的動靜,那輕巧攀爬聲夾雜在凜冽的風中,若不是仔細聆聽,根本聽不出來。剎那間,黑暗的房間裡亮起了兩對眼睛。

  原來,這兩兄弟都沒喝醉……

  與此同時,一道透明的身影正攀附在房間的外牆上。如果此刻擁有紅外視線,就能看見那嬌小身影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女孩。她叫莉莉絲,正是剛才給兩兄弟送酒的女服務生。

  莉莉絲認識海格,知道他是一位有錢的狩獵者,但從未見他喝醉過。今天機會難得,海格竟然破天荒地和另一名看起來也挺有錢的年輕人一同喝醉了。她反復確認過,他們喝了整整兩瓶的天使酒。這種酒高達四十七度,而且一瓶將近一點五公升,很難有人喝了不醉。再從兩人上樓時的虛浮腳步看來,確實是醉了。

  她擁有「幻蝶迷彩」的蟲化能力,可以暫時隱去身形。酒服務生只是她掩人耳目的身份,她真實的身份是盜竊者。她每到一處地方,就會先到當地的酒做服務生,借此打聽情況,遇到合適的肥魚就會下手幹一票,然後再換個地方。

  兩條醉醺醺的大肥魚,足夠她愉快很長一段時間了。特別是那條年輕一點的肥魚,衣服是新的,槍械是新的,連皮帶都是新的,那漲鼓鼓的錢袋裡,一定裝滿了白花花的「老頭子」。要知道,能喝得起天使酒的人肯定不缺錢。若是一般人撿到天使酒,必定會賣給當地的酒,而不是自己喝掉。

  壓下心中的暗喜,莉莉絲爬到了窗沿。輕輕推開一條縫隙望進去,只見房間的門口躺著那個年輕人,而海格則躺在窗戶的側下方。兩人的呼吸都很平穩,帶著輕微鼾聲,似乎睡得正香。

  觀察了一會,確定兩人都在熟睡後,莉莉絲露出了一個得意的微笑,緩緩推開窗戶,像一條泥鰍般,悄聲無息地鑽了進去。

  「先偷誰呢?」莉莉絲心裡想著,左右看了一眼,決定還是先偷年輕的那個。

  她弓著身,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看著熟睡中的年輕人,她微微一笑,在心裡說了聲「大肥魚對不起哦~」,然後就朝對方腰間的摸了過去。

  可就在這一瞬間,近在咫尺的年輕人突然睜開了眼睛,那冰冷的目光宛如迎面刺來的利劍,讓她心房驟然一緊,差點失聲叫了出來。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她有幻蝶迷彩,對方看不見她。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啪!」

  一聲關窗的脆響從身後傳來,莉莉絲頓時一驚,慌忙轉頭看去。不知什麼時候,那海格已經站了起來,雙手抱胸地擋在了窗戶前。

  「噌!」

  緊接著,身後忽然火光一閃,她連忙回過頭,只見那年輕人已經站了起來,劃亮了手中的鐵殼火機。

  莉莉絲的額頭上立即冒出了細密的冷汗,她緩緩退後了幾步,目光閃爍地望著床底,思索著要不要鑽進去。

  「出來,房間很小,出口很少。」海格沉聲說道。

  巨大的壓力下,莉莉絲下意識地握緊了背後的短刀,臉色陰晴不定,內心正激烈地掙扎著。是殺了那個海格,然後從窗戶逃出去,還是殺了眼前這個年輕人,開門逃出去,或是兩個都殺了……

  「朋友,你那玩具刀傷不了我們。」年輕人咧嘴一笑,說道。

  這句話就像壓垮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瞬間就擊潰了莉莉絲僅餘的一點反抗意志。她頓時渾身無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卸去了身上的幻蝶粉塵。

  一個嬌小的人形出現在床對面的牆角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晰起來。

  「兩位叔叔,別殺莉莉絲,莉莉絲什麼都願意做……」現形後,她睜開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憐地向年輕人求饒道。以她的經驗看來,相對於大叔,年輕人對女生會更溫柔一些。

  可是,她完全錯了,眼前的年輕人從不知溫柔為何物。只見他伸手握向背後的劍柄,面無表情地說道:「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我……」莉莉絲朝牆角縮了縮,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數三聲,一、二……」年輕人眼睛一眯,寒光迸射而出。

  「嗚……」被冰冷如刀的目光掃過,莉莉絲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咽嗚。

  「三!」

  隨著一聲低喝,莉莉絲水盈盈的大眼睛裡透出了絕望的色彩。

  然而……

  什麼都沒發生變化,年輕人依然站在原地。

  「小姑娘,不要再偷東西了,如果下次遇到別人,你可能不會這麼幸運。」

  身後傳來一個溫厚的聲音,莉莉絲回過頭,只見海格已經打開窗戶,退到了一邊。

  「嗯……」莉莉絲艱難地點了點頭,隨後快步上前,從窗戶一躍而出,直接跳了下去。這裡是二層,才幾米高,對她來說如履平地。

  「你不是喝醉了嗎?」小姑娘走後,鐵渣隨意地問道。

  「噢……酒醒了。」海格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既然醒了,就給你看樣東西。」說著,鐵渣從左後腰的皮套裡抽出一樣東西,放在了小床上。

  那是一個錘狀物,在黑暗中,錘頭正散發著淡淡的藍光。看到錘子的瞬間,海格呆住了,雖然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他感受了古樸、滄桑、厚重、磅礡的氣息。他彷彿著了魔一般,目光呆滯地走了過去,緊緊地盯著,眼皮都不眨一下。

  「這是……」片刻之後,他回過神來,一臉驚愕地望著鐵渣。

  「我們的雷錘。」鐵渣平靜地說道。從進門的時候開始,他就在思考著,是否要將雷錘的事情告訴海格。畢竟他們才剛相認,還不清楚對方的為人和性格。他也知道,貿然相信任何人都會來帶巨大的風險,但他最終還是決定賭一把。如果連血脈相連的兄弟都不能相信,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他相信來自血脈的共鳴,他相信諾爾塞斯的驕傲。

  「雷錘……」海格瞪大了眼睛,低聲呢喃著。

  這就是他們數代人終其一生的追尋,他們行走於蒼茫大地,一邊喚醒世人,一邊尋找雷錘下落。可當奇跡真的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卻惶恐不安起來,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樓。一覺醒來,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的雷錘……」他想拿起來仔細端詳,卻感覺到雙手有如千鈞之重。這是輝煌信仰的象徵,是他們祖祖輩輩膜拜的聖物,應該供奉那金碧輝煌的殿堂之中,而不是在這間破破爛爛的小酒裡。

  「科贊•血狼曾經說過,上一代的輝煌大先知將重燃聖火的指引留在了雷錘中,可我找不到任何頭緒。」鐵渣說道。

  「如果找不到頭緒,我們就去問遠古大先知。」海格回過神來,鄭重地說道。

  「他們可以相信嗎?」鐵渣疑惑道。

  海格沒有回答,只是望向窗外,沉默了許久。最後,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老五,上蒼留給我們的選擇……」

  「從來就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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