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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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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輝煌戰狼] 末世圖騰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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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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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 大地鐘鳴卷 第一節 血薦軒轅

  雷錘的徵召,順著無數光纖電纜、通訊衛星,傳到了銀城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酒吧的收音機裡,傳出了深沉渾厚的聲音。正在喧鬧的人們,紛紛停下動作,仔細聆聽。

  當聲音結束之時,往日的喧嘩吵鬧,已經不復存在。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彷彿寂靜的深海,悄聲無息。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在緩緩積蓄著。

  徵召令發出的三十分鐘後,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存在,已經感覺到了難以形容的壓力。統統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彷彿那些曾經視若螻蟻的人,隨時都會撲上來,將他們撕成碎片。

  這點南部墓園的低輻射區、風沙堡、鐵浮島尤為明顯。那些官員,即便躲在守備嚴密的大樓裡,也沒有絲毫的安全感。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人們越來越沉默。彷彿整個世界的聲音,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了。

  這是屬於大海的沉默,海面上風平浪靜,海底卻激流湧動、怒濤滄瀾。

  聖殿的長老會裡,亂成了一團。上一場大戰中遺留下來的幾位長老,終於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一病不起。甚至有位兩百多歲的老婦人,當場氣絕身亡。

  直到這一刻,新生代的聖殿高層,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那個已經滅絕的,沉沒在歷史長河中的輝煌信仰,他的雄渾浩蕩,他的舉世威名。老一輩深入骨髓的忌憚,並不是空穴來風。哪怕手中握著世間最鋒利的寶劍,也禁不住心底裡的戰慄顫抖。

  那是巍峨的山、沉靜的海、緘默的天空,彷彿下一刻,他們就會迎來山崩海嘯、狂風暴雨。

  「不用擔心,那邊有隆巴爾的三大軍團,南城的紅衣大主教,還有聖母院的兩座神殿。」「沐雨鈴蘭沒有表態。」「尤嘉文沒有派人來參加會議。」

  「我們還有黎明的利劍……對了,尤歌呢,她怎麼沒來?」「奧古斯曼,你的外孫女太不像話了,她身為黎明遠征軍的統帥,在這種時刻,竟然不來參加會議!」

  「我要彈劾她!」「千萬不要衝動,且不說現在黎明五軍聽不聽令,這種時候起內訌,就等於助長輝煌餘孽的氣焰,讓全世界看我們的笑話。」「那我們該怎麼辦?」

  「天選者,你們的軍隊呢?」白城小莫德萊頓的長老問道。

  「誰去鎮壓,我就支持誰登基!」脾氣向來火爆的雷歐·布魯諾大聲喊道。反正他們家族沒有天選者,支持誰都行。

  「老朋友,我還沒咽氣呢。」聖·奧古斯曼·莫德萊頓皺著眉頭,提醒道。

  而此時,天選者們都低著頭,自顧自地看著手中的聖言書上半部複製本,彷彿沒聽見長老們的議論。這種時候,誰都想置身事外。動用自己家族的精銳,前往北荒鎮壓,萬一有什麼變數,損失將難以估量。

  內部典籍中,那段血跡斑斑的歷史,無不讓人心驚膽寒。聖狼守護者們的勇猛與決絕,不是幾個家族能夠承受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心存僥倖,只想讓別人去做出頭鳥,自己躲在後面看戲。一時間,氣氛變得微妙無比。

  「吾族願意前往。」一名臉色紅潤,身形壯碩的長老站了起來,聲音洪亮地說道,「傾盡所有,震懾輝煌餘孽!」

  衆人紛紛轉頭望去,那是洛薩家族的長老,莫德萊頓的附庸貴族,司職龍城的紅衣大主教。

  「洛薩家族,好樣的。」「洛薩光輝,不愧是北方五城的中流砥柱。」「永遠的傳奇家族。」「願真神的光輝與你們同在。」「真神的利劍將為汝等披荊斬棘,開拓勝利的道路。」長老們紛紛贊嘆不已,並由衷地表示祝福。

  「吾族的軍艦數量稀少,還望諸位鼎力相助。」洛薩長老頷首請求道。

  「我們鐵蹄城,支援一艘三萬噸級戰列巡洋艦,另附二十萬金幣,作為遠征北荒的軍費。」雷歐·布魯諾站起來,率先表態。

  「我們雀城,支援三艘追日驅逐艦,及十萬金幣。」天選者馬修,起身說道。

  「我們巨鯨城,支援五艘雲雀護衛艦,及十五萬金幣。」天選者,「小怪物」蘭德爾·克里曼斯起身說道。

  「我們黑翼城,支援兩艘鷂式驅逐艦,及十二萬金幣。」天選者諾丁,起身表態。

  「我們白城,支援三艘魚鷹護衛艦,及五萬金幣。」「我們鐵砧城,支援一艘兩萬噸級鵠式運輸艦,滿載各類軍用物資。」「我們……」長老們紛紛表態。

  看著他們解囊相助,洛薩長老感動得眼泛淚光,顫顫巍巍地走到台前,朝長老們鞠躬行禮。

  「吾代表吾族九百七十七位家族成員,感謝諸位的深情厚誼。吾族必定不辱使命,與輝煌餘孽決戰到底,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說完,他一躬到底。

  隨即,長老院內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第七天的上午,洛薩家族的艦群飛過永恒之城的上空。寒冷的北風中,轟隆的禮炮聲直沖雲霄,天空中落英繽紛,彩帶飄飄。遠征北荒的軍隊,在人們的歡呼聲中,飛向了天際。

  數小時後,下午三點,洛薩長老換上一身主教的紅袍,從長老院裡出來,搭乘浮空艇,來到了下城區中心大街的「石窟銀行」。

  石窟銀行又名「石窟錢庫」,是銀城世界的十大銀行之一,擁有兩千七百餘年的歷史,其帳目可以追溯到遠古大核戰前。最初的時候,他們將客戶的財産放入石頭洞中封存,因此而得名「石窟藏金」。

  他們的宗旨正如這個古老的名字一樣,財産放在他們這裡,即便千年過後,依然安全。

  「主教大人,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得知龍城的紅衣大主教大駕光臨,石窟銀行的行長親自出來迎接。紅衣大主教的地位僅次於教皇和聖殿公主,與天選者平齊。

  洛薩紅衣大主教沒有回答,只是從脖子上解下一把古樸的銅鑰匙,交給了行長。

  「主教大人,這邊請。」

  片刻之後,行長根據銅鑰匙上的編號,乘坐電梯,將洛薩大主教帶到地底深處,再走過一段燈火昏暗的通道,到來一扇圓形的鐵門前。

  這扇鐵門厚重無比,邊緣扣著一個個粗大的鐵塊,一條條碗口粗的圓形鋼條穿過鐵塊,將門固定死。那堅實的程度,不知道要多少噸的炸藥才能炸得開。抬眼看去,門上鑲嵌著「29783」字樣的銅字。

  「請稍等……」行長轉過身,拿著銅鑰匙插進小鎖孔,然後賣力地扭動旁邊的閥門。

  「咯啦……噔噔噔……哢哢哢……」

  隨著一陣齒輪的摩擦聲,鋼條朝兩側的牆壁內縮去。

  「哢嚓!」

  然後一聲沉悶的金屬撞擊聲,鐵門緩緩朝內開啓。霎時間,耀眼的金光從縫隙中透出來。

  大量黃金寶石、珍珠瑪瑙,映入了行長的瞳孔。饒是他見慣了富可敵國的客人,也被震驚了一下。

  一眼看去,裡面遍地金幣,有做工精細、嵌滿五顔六色寶石的箱子,有翡翠做成的杯子,金光四溢的短劍,嵌著大顆鑽石的項煉,還有各種鵝蛋形的寶石,紅黃藍紫綠,半掩在金幣中。一幅幅年代久遠的名畫、卷軸,隨意地丟在角落裡。這裡任何一件拿出去,都能拍出個讓他呼吸急促的價格來。

  洛薩大主教走進寶庫中,彷彿對這遍地的珍寶,視若無睹。

  寶庫的最裡面,放著一張橡木制的小圓桌。桌上,擺著一個破舊的小皮箱。由於年代久遠,皮革有些開裂,銅制的帶扣上,布滿了綠色的銅銹。

  只見洛薩大主教深深地吸了口氣,雙手扶著皮箱的邊緣,小心翼翼地向上開啓。彷彿害怕一不小心,弄壞了箱子,或是裡面的寶物。

  行長不禁有些好奇,裡面到底裝著什麼樣的絕世珍寶,能讓一名位高權重的紅衣大主教如此重視。

  他站在的主教身後,伸長脖子看過去。可待到看清,卻有些失望。那箱子裡,放著一個灰布包。材料是常見的帆布,還有些髒兮兮,到處都是黑色的污漬。洛薩大主教拿在手裡,輕飄飄的,看不出有什麼珍稀之處。

  「好了。」洛薩大主教說道,然後拿著灰布包,走出了金庫。

  「這就好了?」行長有些吃驚。

  洛薩大主教點了下頭,沒再說話。

  沒過多久,兩人回到銀行大堂。洛薩大主教婉拒了行長的相送,獨自走出大門,一輛加長型的黑色轎車停在了他的身前。

  「你先回去吧,我想散散心。」他對司機說道,轎車很快就開走了。

  洛薩主教手裡捧著布包,沿著白石砌成,兩側花圃裡種滿鮮花的中心大街,腳步均勻地走著。過往的行人紛紛側目,一名紅衣大主教,竟然在下城區的街道上散步。他們都感到興奮無比,危難之時,真神的侍者終於出來凝聚人心了。

  半小時後,紅衣大主教來到了永恒之城最大的廣場——太陽廣場。

  此時,廣場內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擁擠無比。這些天,城裡人心惶惶,居民們自發性地聚在廣場,祈禱平安。他們希望當局能儘快剿滅那些邪惡的異教徒,還世界一個清淨太平。

  紅衣大主教目光平視,走進廣場。人們看見了,紛紛朝他頷首行禮,向後退開,為他讓出道路。

  「大主教來看我們了。」「太好了。」「萬歲!」「真神在上。」「我們將取得勝利。」「將那群邪惡的變異體沖進馬通裡。」「燒死他們。」「邪惡的狼群。」「啄人眼睛的食腐禿鷲。」「吃孩子的長毛象。」人們議論紛紛。

  太陽廣場的中間,飄揚著五面旗子,中間深藍色的旗幟,印著太陽月亮與五十一顆星星的,這是世界議會的「星海會旗」,代表著銀城世界的最高政權。

  會旗旁邊的兩面旗幟,左側的呈長條形,深紅色,中間漆塗著銀灰色的十字架,兩邊綉著粗大的金線。這是「聖域戰旗」,代表著聖殿的榮耀和威嚴。

  右側的呈三角形,天藍色,畫著山巒、湖泊、宮殿與雲霧。這是「神域戰旗」,代表著聖母院的恩澤與懲戒。

  最邊上的兩面旗幟,一面是黑色長條形,中間是個金色的十字架,展開一對潔白的羽翼,代表著聖殿十字軍。另一面則是淺綠色的三角形,畫著月亮與刀劍,代表著月神衛隊。

  天空飄著細細的雪花,一陣刺骨的寒風刮來,吹得紅衣大主教衣袍鼓蕩,獵獵作響。只見他面朝旗幟,緩步而行,走上了旗台。

  「大主教要發言了。」「肅靜,肅靜。」「都別說話。」

  紅衣大主教手持灰布包,凝望著下方的人群,緘默不語。

  許久過後,他雙手交叉合攏,朝人們做了個祝福禮,頓時引來了一陣巨大的歡呼。

  接著,他轉過身,解開星海會旗的繩子,開始降旗。人們覺得有些奇怪,但都保持了沉默,靜靜地看著。畢竟對方是聖殿的紅衣大主教,雲端之上的存在,無論做些什麼,都有他的道理。

  星海會旗落下,然後被取出,放在了旁邊。不少人開始皺起了眉頭,非常不解。接著,大主教解下象徵著身份的紅色披風,扔在了地上。

  就在衆人心懷疑惑的時候,大主教的手突然一抖,解開了灰布包。

  凜冽的風中,一面殘破不堪、千瘡百孔的旗幟飄揚而起。

  鮮紅如血,剛烈如火。

  不知為什麼,或許眼前的景象太過於詭異。人群「嘩」的一聲,不由自主地向後退開。

  大主教顫抖著手,將旗幟系在繩上,然後向上拉起。那蒼老的眼中,閃爍著世間最虔誠的目光。

  「快阻止他,那是邪教的旗幟!」終於有人認出來了,目露驚懼,大聲叫道。

  霎時間,廣場上所有的銀城居民,臉唰的一下,全白了。

  「守衛,守衛!」「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啊!」「神啊,阻止他吧!」人們哭喊著,慘叫著,陷入了巨大混亂之中。

  鮮紅的旗幟,徐徐上升。

  「讓開,讓開!」

  附近的守衛大叫著,擠開人群沖過來。

  「停下,立即停下!」「舉高雙手!」守衛們大聲呼喝著,端起突擊步槍,瞄準旗臺上的老人

  可對方卻視若無睹,全神貫注地拉動著旗繩。他仰著頭,彷彿整個世界裡,就只剩下那面殘缺破舊、布滿血污的旗幟。

  「開火!」守衛隊長大聲咆哮。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全體守衛,同時扣動扳機。槍聲此起彼伏,一梭梭的子彈,射向升旗的老人。

  「噗噗噗……」

  潔白衣袍上,綻放出一朵朵鮮紅的血花。

  「咻咻咻……」

  老人轉動手臂,死死地纏住旗繩,瞪圓著眼睛,迎著槍林彈雨,發出了最後的咆哮。

  「我是皓月之詩,洛倫菲爾。」

  「我們回來了!」

  彷彿回應著他的壯烈決然,在同一時間裡,飛行於大西洋上空的艦群,抬起所有的炮管,發出憤怒的咆哮。

  「轟!」「轟!」「轟!」「轟!」「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炮聲,穿雲裂石,響徹天地!

  艦橋上的洛倫菲爾們,寂靜無聲地站著,眺望遠方,淚流滿面。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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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 大地鐘鳴卷 第二節 天地豪情

  天空下著細細的雪,城市的地面陰冷潮濕。

  就在太陽廣場上的輝煌餘孽弄得大夥人心惶惶的時候,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音樂家站了出來。在麋鹿城最大的體育館中,召開了一場盛大的音樂會。

  現場熱火朝天、座無虛席。各地精英,商賈權貴,軍政高官,紛沓而至。一曲《永恒的聖光》,通過電視電臺,傳遍了整個銀城世界。那莊嚴聖潔、高昂明亮的樂聲,回蕩於都市的高樓大廈、瓊樓玉宇,激勵著千千萬萬人的心。

  聖殿長老會的衆人,齊聚於寬大的電視幕牆前,聽得淚流滿面。為此,克里曼斯家族的長老還發表了簡短,卻崇高無比的評語:「天籟之音,傳奇樂師。」

  而音樂會的現場,更是贊嘆不絕。

  「二十年了,再沒有聽過如此精彩的樂章。」「能把聖曲彈奏得如此動人心魂,唯有老格斯了。」「我們的底蘊,終歸比那群圍著篝火跳舞的原始人,深厚得多了。」「哈哈哈……」

  一曲奏畢,九十多歲的老音樂家站了起來,離開鋼琴,走到台前,朝現場的觀衆們鞠躬行禮,頓時引來海嘯般的掌聲。

  熱烈激昂,久久不能平息。

  只見他精神抖擻,穿著一身剪裁得十分得體的燕尾服,乾瘦的身軀站得筆挺,一副銀城老紳士的派頭。

  「贊美至高至上的真神,我們終將戰勝一切,取得勝利。」老音樂家說道,聲音鏗鏘有力,熱烈的掌聲再次響起。

  「下面請聽,黃金河戀曲。」老音樂深深一躬,回到鋼琴旁,燕尾朝後一甩,坐了下來。然後緩緩抬起手,輕輕敲下,優美的樂章,頓時流淌而出,縈繞不止。

  黃金河位於美麗富饒的黃金大三角,隆巴爾家族的領地。每當晨曦照拂,或是夕陽漸下,河面就會泛起金色的光澤,美輪美奐,如臨仙境。

  這條的美麗的河流,發生過許許多多凄美的故事,殉情的愛侶、沉睡的騎士、望穿秋水的貴族小姐、走投無路的女僕……

  憂傷而輕快的樂章,訴說了愛情的美麗,愛情的憂傷,愛情的歡愉,愛情的無畏。

  讓人不知不知地,沉浸在過去的美好和惆悵中,青蔥歲月,初戀年華,前塵往事,成了煙雲,驀然回首,卻已隔世。

  一曲終了,掌聲如雷。

  「不知道她還過得好嗎。」一名高官揉了揉鼻梁。

  「年輕不懂事,錯過了啊。」一名富商取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我不該趕他走。」一名貴婦人抽泣著。

  「我應該表白的。」「我們以前是同桌。」「他送了我一條項煉。」「好想見到她啊。」優美的樂章,觸碰到了人們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下一首,則是西部名曲《夜空下的浪漫》。

  旋律輕快悠揚,彷彿夜空中螢火點點,飛過寂靜樹林,幽幽小徑。

  情人相擁,竊竊私語,月下漫步,悠悠時光。

  曲終之時,人們評頭論足、議論紛紛。

  「他必將載入史冊,成為人類史上最偉大的音樂家之一。」有人預言道。

  「據說他天賦平常,十五歲才開始學琴,三十年如一日,刻苦磨礪,終成大器。」有人感嘆道。

  「他為了彈出最美的音樂,雙手做過數十次手術,骨頭裡全是鋼釘。」有人補充道。

  「老格斯是我輩楷模,堅持不懈,刻苦律己。」有人稱贊道。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一首首著名的樂曲,從老音樂家的手中緩緩流出,撫平了人們焦躁不安的情緒。

  不知不覺中,已到了深夜,音樂會的尾聲。

  老音樂家再次起身,向全場鞠躬行禮,然後扶著鋼琴,說起了一段往事。

  「十五歲的時候,我遇見了她,我就想……」

  「我要在高中的畢業典禮上演奏她,讓全校的人都聽見。」

  「很遺憾,我的願望落空了。」

  「三十歲的時候,我希望在大些的會場演奏她,可我的願望還是落空了。」

  「五十歲的時候,我做了個決定,我要走向世界最高的舞臺,讓所有人都能聽見她。」

  「如今,我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

  熱烈的掌聲響了起來,幾位年輕大膽的女孩,走到台前,獻上花束。

  「一定是首美到無法形容的曲子。」「我有預感,這將會是個令人難忘的夜晚。」「偉大的老格斯,偉大的音樂。」觀衆們交頭接耳,議論著老音樂家即將演奏的無名的樂曲。

  老音樂家面露微笑,接過鮮花,放在了鋼琴上。然後整了整衣領,順了順衣擺,回到座椅前,甩開燕尾,鄭重地坐了下來。

  他一如既往地,緩緩抬起手,輕輕敲下了第一個音符。

  深遠悠長的樂章,伴隨著琴弦的輕顫,如蜿蜒的長河,靜靜地,流向了遠方。

  有離開故土的憂傷,有思念親人的愁腸,還有送別友人的不捨。

  悠揚的旋律,彷彿訴說著一個古老的故事。

  好友的惜別,親人的囑咐,愛侶的凝望。

  十里相送,依依不捨……

  聲音漸漸變小,就在觀衆們以為曲終人散之時,老音樂突然抬高雙手,十指屈張,如雄鷹撲兔、九天落雷,猛砸在琴鍵上。

  一聲錚鳴,響徹天地。

  樂曲的氣勢,徒然攀升。如寶劍出鞘,萬馬齊鳴,號角吹響,戰鼓震天。

  雄渾浩蕩,所向披靡。

  「邪教禁曲,他彈的是邪教禁曲!」終於有人聽出來了,臉色發白,聲音顫抖地喊了出來。

  諾大的體育場中,一片嘩然。

  「啊!」「什麼!」「怎麼回事?」很多人一臉茫然,沒反應過來。

  「捂住耳朵,千萬不要聽!」「阻止他,快阻止他。」「守衛,守衛!」「殺了這個瘋子!」有的則大叫衛兵,慌亂不已。

  與此同時,在皇冠區醫院的病房中,幾位身上插著各種透明細管,從上個時代遺留下來的聖殿長老,在戰歌奏響的那一瞬間,心跳絮亂,很快就變成了直線。

  體育館中,觀衆們尖叫著,混亂無比。

  姍姍來遲的守衛們拔出手槍,瞄準臺上的老音樂家,沒有做出任何警告,就直接開槍。

  「嘭!」「嘭!」「嘭!」「嘭!」「嘭!」「嘭!」「嘭!」

  一時間,琴聲、槍聲、呼喊聲混雜在一起,讓樂曲的節奏變得更加高昂。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音樂家甩動頭部,雙手如飛,縱情彈奏,放聲大笑。

  「嘭!」「嘭!」「嘭!」「嘭!」「嘭!」「嘭!」「嘭!」

  槍鳴不斷,琴聲不止,碎木紛飛,硝煙彌漫。

  「我是無星之光,薩拉多斯。」

  「我們回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們回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血花綻放,琴弦崩裂,笑聲如雷,高歌不止!

  就在老音樂家血染舞臺的第二天,在遠東大陸的天都,蛇族廣場的外圍。

  一個衣服破舊、頭髮蓬亂,腰上綁著一串竹片的老乞丐,正揚著手,驅趕一名衣著整齊的年輕人。

  「送到這裡就行了,快滾!」老乞丐駡駡咧咧地說道。

  年輕人流著淚,站在原地,不願離開。

  老乞丐去推他,卻紋絲不動,駡道,「長大了,骨頭硬了,不聽話了是吧!」

  年輕人沒說話,也沒動。

  老乞丐見狀,心一軟,嘆息道,「你還年輕,不能隨我折在這裡了。俗話說,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你如果有念想,就去北荒吧。」

  年輕人一言不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好孩子,聽話,回去吧。」老乞丐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輕人噗的一聲,跪了下來,朝老乞丐磕了三個響頭。

  「養育之恩,沒齒不忘。」說完,年輕人起身離開了。

  直到前者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老乞丐才抹了抹眼睛,望向廣場中密密麻麻的人群,以及四周全副武裝的蛇族守備隊員。

  隨後,他解下大背包,並掏出身上的零碎,丟在地上。解下竹片串的時候,他拿在手裡端詳了一會兒,最後放在了背包旁邊。

  接著,他從背包側面取出一個灰布包,然後一步步走向了廣場中心。

  旗台處,裡裡外外站著三圈守備隊員,荷槍實彈,守備森嚴。

  老頭遠遠地看著,停下腳步,深深地吸了口氣,抖開背包。

  一面鮮紅的旗幟,迎風而起。

  只見他雙手抓著旗幟的兩角,在廣場上拔足狂奔,像個瘋子般,大喊大叫著。

  「願聖火輝煌!」

  四周民衆紛紛望過來,最初的時候,他們都有些愕然,甚至覺得好笑。一個瘋乞丐在廣場上亂跑,嘴裡喊著含混不清的胡話。

  「讓讓……幾位朋友……讓讓……這位大哥……讓讓……幾位大嬸……讓讓……」遇到人多的地方,老乞丐不得停下來。

  「願聖火輝煌!」漸漸地,他們聽清楚了。於是,自發性地讓開了道路。

  「我是烈風之槍,南城唐家!」

  「我們回來了!」

  老乞丐披著旗幟,一邊跑一邊跳,好不興奮。彷彿一條分開水面的船,所到之處,人們紛紛朝兩側退開。

  「願聖火輝煌!」

  「擾亂治安,簡直就是神經病,快去把他抓起來!」一名臉色陰鷙的守備隊長,看著不遠處瘋瘋癲癲的老乞丐,大聲命令道。

  可是,他的身後一片寂靜,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響起整齊的回應。

  「快點,快啊!」守備隊長催促道,依然沒有人回應。他轉過頭,卻發現隊員們全都目視前方,背著雙手,不由得皺起眉頭,沉聲喝道,「想造反啊!」

  卻沒想到,這群平日裡對他唯唯諾諾,說話都不敢大聲的隊員,此刻竟然完全不理會他。

  「瑪的!」守備隊長陰沉著臉,駡了句,自己拔出手槍,拉開保險栓,瞄準老乞丐,扣動扳機。

  「嘭!」

  「呃……」

  槍響了,卻不是守備隊長的槍。

  他低著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胸口,鮮血正彌漫而出。最後,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願聖火輝煌!」

  老乞丐跑啊跑,這是他一生當中,最有面子的時候了。所有人都為他讓路,投來尊敬的目光。

  「願聖火輝煌!」不知是誰,跟著喊了一聲。緊接著,就像投入油庫的火柴般,轟然炸響。

  「願聖火輝煌!」「願聖火輝煌!」「願聖火輝煌!」「願聖火輝煌!」「願聖火輝煌!」「願聖火輝煌!」

  頃刻間,喊聲如雷,震天動地。

  聲音傳到了天蛇皇宮中,「碧青藍」嘆了口氣,說道,「降星海會旗,升薪火戰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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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 大地鐘鳴卷 第三節 星火燎原

  輝煌神廟,這個沉寂了近兩百年的古老信仰,終於以其最決絕、最慘烈的方式,宣誓了他們的回歸。代表著善良與勇敢、傳承與榮耀的火,點燃了整個世界。

  一夜之間,鮮紅如火的旗幟,插遍了每一個角落,門前、車上、船上、浮空艇上……

  遠東大陸的戰熊神廟前,佇立著一排排目光堅定的漢子。他們上空,懸停著一艘艘巨大的飛行器,向地面投出大片陰影。

  三位老人並肩而立,凝望著這群他們為之驕傲的孩子,目光深情而嚴肅。他們分別是身著白袍、手執長杖的遠古大先和身著淺色灰袍、腰掛戰劍的戰熊大巫醫,以及身著深色灰袍、手執龍頭拐杖烏木長老。

  許久過後,遠古大先知,閉了閉眼睛,大聲喊道:

  「去吧,孩子們,洗刷我們的恥辱,重塑我們的威名!」

  「三千古戰熊,三千遠東魂!」

  「吾乃遠東魂!」回應他的,是響徹天地的戰吼。

  「洶洶洶洶洶洶洶……」

  緊接著,無數烈焰噴射而出,一道道身影騰空而起。龐大的艦隊緩緩調轉艦身,朝北荒大陸開去。

  由此開始,史稱「第二次北荒大遷移」的支援行動,拉開了序幕。

  艦隊離開後,戰熊神廟的十多公里外,西京的一條老商店街上,一間雜貨店裡,丈夫正忙著收拾著行李,而妻子卻不停地將行李箱中的衣服往床上丟。

  「朱永年,你要是敢去,我就……我就……」朱翠花激動地喊道,「我就跟你離婚!」

  「老婆,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朱永年面帶苦澀地說道。

  「你二哥、你五弟他們去就行了,你湊什麼熱鬧啊。你看你這樣子,能打嗎?你就是個小職員,殺雞都得讓老婆來,你是去送死啊!」朱翠花一邊流著淚,一邊喊道。

  「我……」朱永年欲言又止。

  「你看看家裡,四個孩子都指望你,我不准你去,你要是敢去,我……我就死給你看……」說著,朱翠花左看右看,拿起縫紉機邊上的剪刀。

  「別……老婆……別……」朱永年連忙撲過去,一把奪過剪刀。

  「你還去不去!」朱翠花叫道。

  「我……我還是得去……」朱永年唯唯諾諾地說道。

  看著平日裡對自己百依百順的丈夫,此刻卻如此堅決,朱翠花「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你這條養不熟的狼,我們老朱家到底有什麼對不起你的,房子給你,女兒給你,你卻想走就走!」

  「唉……」朱永年嘆了口氣,在床沿坐了下來,久久沉默。

  「不要去……不要去好嗎……我不能失去你……孩子們不能失去爹……」朱翠花抓著丈夫的手,近乎哀求地問道。

  「我可以不去……」朱永年流下了眼淚,「但你想過沒有,我會成為孩子們的恥辱。他們會覺得,有個這麼懦弱、這麼沒用的父親,很丟臉,在同學、朋友們面前抬不起頭來。你可知道,他們身上流淌著這個世界上最驕傲的血,蒼茫之劍,諾爾塞斯的血。你覺得,他們內心的深處,會願意嗎?」

  朱翠花沉默了。

  「他們總說,長大了要像二伯那樣,要像五叔那樣,成為頂天立地的英雄,不要做小職員,不要做小老闆,你可曾聽見了?」朱永年問道。

  「我……」一時間,朱翠花語塞了。

  「我希望他們長大以後,能為自己的父親,為自己的血脈,感到驕傲,感到自豪,抬頭挺胸地做人!」朱永年拍著胸口,淚流滿面地說道。

  朱翠花呆滯了好一會兒,最後擦了擦眼淚,站起來,將散亂在床上的衣服重新疊好,收拾進行李箱。

  「老婆,謝謝你。」朱永年輕撫著妻子的後背,柔聲說道。

  朱翠花沒說話,埋頭收拾東西。直到第二天早上,朱永年離開的時候,她才追出來,遠遠地喊道:「孩子他爹,活著回來!」

  朱永年停下腳步,轉過身,朝她點了點頭,然後拖著大大的行李箱離開了。

  與此同時,在數萬公里外的南部墓園,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中,正發生著一場場大小不一的戰鬥。

  有的成百上千,有的三三兩兩。人們裹著獸皮和破布,拿著槍械和冷兵器,生死相搏。

  在缺少生存物資的中輻射區,每到冬天,總會發生無數場爭鬥。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為了能活下去,不得不舉起屠刀,殺向入冬之前,還是鄰居和朋友的人。

  厚厚的積雪上,倒著數不盡的屍體。有的時候,一場你死我活的搏殺,起因僅僅是為了半片麵包。屠殺、搶掠、生存,永遠是這片土地的主旋律。荒蕪、饑餓、殘酷,無時無刻地折磨著這裡的人們。

  「殺啊!」「和他們拼了。」「沖啊,沒有糧食過冬,一樣是死!」「殺光他們!」

  黑石山的腳下,一個大型山洞前,雪地上,兩群墓園自由民人,正高舉著各類武器,沖向彼此。

  勝者將存活,敗者將淪為食物,這就是墓園冬天的法則。

  然而,就在雙方交鋒的瞬間,鮮血即將染紅大地的那一刻,漫天的血花中,出現了一道紅色的影子。

  一人、一車、一旗。

  孤身只影,披霜戴雪,肩抗大旗,飄揚萬丈。

  紅如血,烈如風。

  「雷錘徵召,聖火重燃,北荒大陸,鐵山鎮!」

  渾厚的喊聲,穿透了紛飛的大雪,回蕩於黑色的山石間,遠遠傳去。

  生死搏殺中的人們,紛紛停下動作,凝望著雪中的身影,久久佇立。

  「啊!」不知過了多久,領頭的漢子突然高舉斧頭,仰天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

  頃刻間,山石震蕩,積雪滑落,雄渾的吼聲沖天而起。

  彷彿聽到了他們的吼聲,萬里之外的海角巷,總督府中,一名身批紅色大衣,四十出頭的中年船長,站在通訊台前,面朝著站於身側,手持連鞘長刀,英姿勃勃的年輕女軍官。

  「支持我,或是……」他注視著她的眼睛,平靜地說道,「殺了我。」

  女軍官沒說話,緩緩半跪下來,頷首行禮。

  「謝謝。」船長轉過身,拿起話筒,沉聲喝道:「七海艦隊,聽我號令!」

  「是!」一聲齊喝,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我是深海魚叉,加斯克爾,我現在以雷錘的名義,以家族的名義,以海角巷總督的名義,要求你們,全速開往南部墓園,運送應徵者前往北荒大陸,支援聖火重燃!」

  「是!」七名艦隊指揮官,齊聲應道。

  此刻,在遙遠的沙海中,雪花紛紛灑灑。

  一隊隊沙地車奮勇前行,揚起了大片沙塵雪霧。而沙海之外,那坑坑窪窪的老舊公路上,一輛輛車頭插著紅旗的破舊卡車,在巨大的轟鳴聲中,呼嘯而過。

  天空,大地,海洋,數以萬計的薪火戰旗正想北荒湧來。

  清晨時分,風沙堡的公園裡,人頭湧湧,卻一片寂靜。

  海格穿著整齊的防水布軍服,站於墓前,朝著墓碑,低頭輕語。

  「大哥,弟弟們都長大了,都成了頂天立地的漢子。」

  「請你在火中,看著我們,指引我們,守護我們!」說完,海格雙膝跪下,以遠東的古禮,在渡鴉的墓前插上了三支香。

  「嘭!」「嘭!」「嘭!」「嘭!」「嘭!」「嘭!」「嘭!」

  海格身後,響起了一排又一排,整齊的槍聲。

  禮畢之時,海格站直身體,環視著周圍密密麻麻的風沙堡民衆,大聲喊道:「風沙堡的朋友們、兄弟們、姐妹們,我是蒼茫之劍,諾爾塞斯。」

  「我現在,以雷錘的命運,以家族的名義,以渡鴉的名義,宣布,風沙堡,獨立!」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霎時間,槍聲響徹了古老的城市。

  「裡街運屍人,願為薪火!」一名瞎眼的老頭,高舉雙手大叫道。

  「裡街藏屍人,願為薪火!」一名瘸腿的老頭,不甘示弱地大叫道。

  「裡街縫屍人,願為薪火!」「大朗姆酒吧全體員工,願為薪火!」「拉夫麵包店……」

  「大哥,我知道市政廳守備軍的布置。」群情激湧之中,一名胖胖的小官員擠出人群,朝海格點頭哈腰,陪笑著說道,「我給你們帶路。」這人正是何新。

  同一時間裡,鐵渣站在鐵山鎮自治會的門前,站在桌子上,與鐵老頭的雕像並肩而立,環視著黑壓壓的鐵山鎮居民、攤販、拾荒者……

  「我的朋友們,我曾經的對手們,我愛過恨過,打過殺過駡過的人們,你們好。」鐵渣大聲說道。

  「真無恥。」「太流氓了。」「他想幹嘛。」「回來吹牛嗎!」「大冬天的,一早就吵吵鬧鬧,還讓不讓人活了。」「散了散了,都回家了。」人們起哄道。

  「誰敢走,我就滅了他。」鐵渣淡淡地說道,同時摸向了背後的刀柄。

  人們刷的一下,全都安靜了。

  「我現在,以雷錘的名義……」鐵渣說道一半,就被一個囂張的聲音打斷了。

  「鐵老頭的兒子,別跟我們來虛的,有錢給嗎?」一個身材魁梧,頭髮花白的老者,上前一步,雙手抱胸地問道。他正是鬼角會的老大「鬼頭」,鐵山鎮最有威望的人之一。

  鐵渣歪了歪脖子,一臉痞相地說道:「沒有。」

  「沒有錢,那還搞個屁啊,散了散了,大夥都回家睡覺了。」一名身材消瘦,眼睛很小,目光陰狠的年輕人跳上了桌子,朝人們大聲喊道。這人正是黑牙會的老大「黑牙」,鐵山鎮名聲最臭的人之一。

  「有那麼大的戰艦,怎麼會沒錢呢?」有人質疑道。

  「對啊對啊,一人拆一塊下來,也能賣不少了。」「鐵小子,你這樣太不地道了,有錢也不給大夥分點兒。」「鐵老頭可不是這樣的。」人們起哄道。

  「我唯一能承諾的,就是把鐵山鎮建設成全北荒最大、最繁華的城市。」鐵渣大聲說道。

  「真的假的?」沙海行商「老土狗」問道。

  「我覺得,還是金鏰子實在點兒。」西餐廳老闆楊志切說道。

  「說真的,不給工錢,確實有點兒黑了。」自治會秘書長任長水評價道。

  「沒錢就想要女人,下輩子吧。」護士長說道。

  「我問你們一個問題……」鐵渣拍了拍黑牙的肩膀,說道,「你們身上流淌著的,是北方遺民血嗎?」

  四周迅速安靜了下來,沒有一個人回答。

  「你是北方遺民的後代嗎?」鐵渣朝黑牙問道。

  後者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你呢,你是北方遺民的後代嗎?」鐵渣指著鬼頭,問道。

  「我……我不知道……」鬼頭的聲音變小了。

  「你們呢,你們是傳說中,英勇無畏,讓世界為之戰慄的,北方遺民的後代嗎!」

  鐵渣指著下方,大聲質問道:「告訴我,你們的先祖,是為金幣而戰嗎!」

  「有誰承認的,站出來,我給他很多很多錢,讓他遠走高飛,享福去!」鐵渣扯下腰間的錢袋,砸在地上,然後拿起對講機,吼道,「愛麗絲,把錢庫倒下來!」

  「遵命,戰歌薩滿!」

  一聲機械合成的聲音,由上空傳來。巨大的旗艦,緩緩調轉艦身,然後向上傾斜。

  霎時間,成噸成噸的金幣傾瀉而出,彷彿瀑布般,稀裡嘩啦地落下來,瞬間砸塌了十多間房屋。

  「貪生怕死的,為了錢的,去拿吧,然後離開這裡,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這裡是英雄的故鄉,輝煌聖火的所在,容不下沒有榮耀感的人!」鐵渣怒眼圓瞪,大聲喝道。

  「不!我的曾曾祖父,是一名聖狼守護者,我是英雄的後代!」一個人叫了起來。

  「我外祖母曾經告訴過我,她的曾祖父,是傳說中的天鷹夜行者,我是英雄的後代!」又有人叫起來。

  「我曾祖母說,她的祖父是巨象守衛,單手能舉起一輛沙地車……」

  「為了榮耀!」「為了鐵山鎮!」「願聖火輝煌!」

  洶湧澎湃的聲浪,穿街過巷,卷席著整個鐵山鎮。一堆堆小山般的金幣,靜靜地躺在那裡,閃爍著耀眼的光澤,卻無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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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 大地鐘鳴卷 第四節 英雄歸來

  遠東焱陽鎮的火角神廟中,兩位老人注視祭壇上的火。其中一位,解開象徵著身份的紅色腰帶,放在了火盆邊上。

  「老朋友,是時候出發了。」「好。」

  兩老互相牽起手,走出大殿。

  「大宗師,師傅。」一個年輕女人追了出來。

  「可兒,家裡就交給你了。」前火角大宗師說道。

  「把我們的火,傳承下去。」前赤蛇大宗師說道。

  「是。」秦可兒淚光盈盈,頷首說道,然後目送著兩位老人,消失在下山的道路上。

  就在銀城世界烽火四起之時,阿爾法位面,紫瞳魔族王都布倫特魯的宮殿中,奧菲羅特六世端坐於王座,面朝著一位半跪在下方,古銅色皮膚的壯漢。

  「鑄火錘聽令!」許久過後,奧菲羅特六世沉聲喝道。

  「在!」

  「我任命你為紫瞳魔族大元帥,統領皇族部隊,進軍五號沙漠,一旦人類內戰,你就長驅直入,拿下風沙堡,賽特之門!」

  「是!」鑄火錘用力捶打胸口,大聲應道。

  差不多同一時間裡,淨土鎮中的千面女王,碧玉青藍·天蛇海·伊蓮娜·琥珀,坐於黑曜石的王座上,看著下方的深紅女王色拉澤、黃金蜂后海倫娜,以及三千名青玉系女王,沉聲喝道:「召集十方大軍,包圍人類控制區!」

  「是!」

  應聲剛落,只見光華一閃,宮殿內再無一人。

  「父親,請保重。」望著空蕩蕩的殿堂,千面女王低聲呢喃道,「鐵渣·諾爾塞斯,別讓我失望了。」

  當紫瞳魔族等五大魔族聯軍,以及蟲群的十方大軍挺進人類控制區的時候,世界議會陷入了巨大的混亂之中,議員們不斷缺席,連正常的運作都無法維持了。

  聖殿長老會裡一片唉聲嘆氣,老教皇衣冠不整、眼窩深陷、頭髮蓬亂,早已沒了從前的淡定從容,彷彿一夜之間,就蒼老了許多歲。

  誰也沒想到,一個寂滅了近兩百年的信仰,可以造成這麼大的威勢,簡直是排山倒海、傾覆天地。不到三天時間,風沙堡、鐵島,以及南部墓園數個城鎮相續獨立。

  狼煙四起,天地動搖。

  他的寶貝外孫女,黎明遠征軍的大元帥,以「外敵入侵」有由,拒絕參加長老會,目前已是失控狀態。在上一場戰爭中,黎明騎士們已經認定了他們的騎士王,除非尤歌隕落,否則誰也別想再指揮他們了。

  各家各族,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盤,沒有人願意帶頭出征。唯一那個願意的,竟然是輝煌餘孽的臥底,不但全族跑了,還帶走了大批的軍艦和戰略物資,找誰說理去。

  「他們的軍隊,不過是烏合之衆,難道沒有人願意出征嗎?」天選者馬修站到台前,大聲質問道。

  「你行你去啊。」克裡斯曼家的「小怪物」說道,口氣十分不客氣。

  「我願意出征,討伐異教徒。」馬修環視著,冰冷的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劃過,最後沉聲喝道,「還有誰,願意同往!」

  「黑翼城。」天選者諾丁,站了起來。

  「還有人嗎?」馬修問道。

  下面一片寂靜,無人應和。

  其實,並不是他們膽小怕事,而是他們對馬修都有怨氣。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馬修是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他捅了馬蜂窩,又逼走了聖殿公主,才造成了如今的境地。若不是鎮守各地的黎明遠征軍堅守不出,輝煌餘孽的起義哪有可能成功。稍微動一動,就被鎮壓下去了,難道普通人還能對抗黎明騎士?

  別人的犯的錯誤,憑什麼讓自己來承擔,這就是絕大多數人的想法,就算放到國家層面,也是同樣的。

  如今,馬修是騎虎難下,逼不得已,才硬著頭皮站出來的。首戰必須由他去,否則長老會中,就再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危險總是伴隨著契機,銀城世界的政治體系向來公平。有能力惹事,就要能力解決,而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就能得到相應的地位。也就是說,只要他打贏這場戰爭,他就是鐵板釘釘的下一任教皇。什麼聖殿公主,史上最强源力者,都會成為過去式。

  至於天選者諾丁,由於兩人結了盟,一個主犯,一個是幫凶,逃不掉。

  「我將率領二十萬雀城部隊,前往南城和當地的聖殿騎士,以及地面守備隊,組成八十萬聯軍,由南面進攻。懇請教皇大人,授予我北荒大陸南部教區最高軍事指揮權。」天選者馬修,面朝聖·奧古斯曼·莫德萊頓,躬身行禮,請求道。

  「同意授權。」老教皇站直身體,鄭重地說道,然後讓紫薔薇威廉·萊茵哈特擬寫文書。

  「我將率領二十萬黑翼城部隊,前往黃金大三角,與當地的聖殿部隊,及地面守備隊組成一百二十萬聯軍,由北進攻,夾擊鐵山鎮,一舉殲滅輝煌餘孽。懇請教皇大人,授予我北荒大陸北部教區最高軍事指揮權。」天選者諾丁,面朝聖·奧古斯曼·莫德萊頓,躬身行禮,請求道。

  「那邊……」老教皇略顯遲疑,「是黃金大公的領地……」為了給大夥留些顔面,他沒有把話說完。雖然各大教區的聖殿部隊,名義上屬￿聖殿,但實際上,他們和領地的所有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簡單來說,主人如果不高興,隨時可以趕他們走。

  而北荒南部和黃金大三角,又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前者是用輝煌神廟那搶來的教區和聖母院交換得來的,因為聖殿無法控制北荒中部,那裡都是北方遺民,和聖殿有著血海深仇,根本不可能統治。

  換來的北荒南部,是低輻射區,窮山惡水,沒有分封出去,所以那裡的教區部隊很好控制。但黃金大三角是隆巴爾家族盤踞了近兩千年的地方,如果領主尤嘉文不同意,授權令就是一紙空文。

  「大蠻子還沒有表態呢。」雷歐·布魯諾提醒道。「大蠻子」是黃金大公年輕時的外號,素來以脾氣火爆、不講道理、野蠻粗俗聞名。當然,除了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外,沒有人敢這麼叫他。

  「這次輝煌餘孽的徵召令,是由諾爾塞斯家族發出的,隆巴爾跟他們是世仇,『泣血之戰』,誰人不知,黃金大公不可能不支持。」天選者諾丁說道。

  「好吧,我同意授權。」老教皇揮了揮手,就這麼定下來了。

  數天後,雀城和黑翼城的大軍黑壓壓的一片,朝北荒開去。

  經過一天一夜的飛行,馬修的部隊在南城降落。諾丁的部隊,則沿著北荒大陸的西側,繞過戰區,前往隆巴爾家族的領地。

  可就在這時,諾丁收到了來自黃金大三角的警告:「艦隊未經許可,不得進入我方領海,否則視為宣戰。」

  諾丁頓時傻了眼,仔細思考,驚出了一身冷汗,立即下令艦隊返航。

  馬修剛集結完當地的聖殿部隊,就發現諾丁的艦隊離開了北荒,一口氣提不上來,當場暈厥過去。

  在南城紅衣大主教的照顧下,醒過來後的諾丁皺眉沉思,躊躇不已。

  「不用擔心,我們擁有八十萬軍隊,根據我的情報,他們可以作戰的部隊不超過五萬人,戰艦三十二艘,機甲一千五百台,動力甲戰士最多七千,聖階十來人。」南城紅衣大主教分析道,「我們光動力甲戰士就有三萬,機甲四千多台,戰艦九十七艘,聖階强者二十三人,還怕他們什麼?就算他們還有增援,也都在半路上,只要能正面擊潰他們的主力,其它地方自然潰散。」

  當年圍剿輝煌餘孽的命令,正是這位紅衣大主教簽發的。他的雙手沾滿了諾爾塞斯的血,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不用說,只要輝煌崛起,第一個殺的人肯定是他。

  「對,趁他們的援軍還在路上,殺他們個措手不及!」馬修的逐漸信心恢復過來,握緊拳頭說道。

  輝煌餘孽,始終是一群烏合之衆。一群裝備落後,缺乏軍事訓練的窮人,能幹什麼!

  他的家族部隊,這裡的聖殿部隊、地面守備隊,都是成建制的,訓練有素的部隊,根本不是那群臨時拼湊的人能比的。

  這樣想著,他和南城紅衣大主教立即調動軍隊,浩浩蕩蕩地朝鐵山鎮推進。

  「天選者馬修,南城紅衣大主教,你們的部隊即將進入我方教區,請立即撤退,否則我們將視為宣戰。」可部隊剛靠近,祈雨祭祀沐雨琴心,連同十三號銀城的八大家族,就發來了軍事通牒。

  在十三號銀城的邊界,中部平原與西部平原的交界處,雀城和南城的聯軍被迫停止了行進。

  據說新一任的祈月祭祀沐雨鈴蘭,和鐵渣·諾爾塞斯關係十分密切,馬修正愁著如何交涉,卻接到了輝煌神廟的戰書。

  「北部平原,決死一戰!」

  五萬部隊主動迎擊八十萬大軍,馬修一下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楞住了。

  「螳臂當車,以卵擊石,好,我就讓你們有去無回!」馬修咬著牙,下令部隊後撤,組織戰線。

  三天過後,鐵山鎮的部隊出現在南城聯軍的三公里外。這是一支寂靜無聲的部隊,除了腳步聲,發動機聲,沒有人說話。

  不知為什麼,馬修和南城紅衣大主教都感到了難以形容的壓力,儘管有著十六倍的兵力優勢,內心卻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一個曾經被踐踏摧毀、化作塵埃的信仰,竟然還有如此可怕的凝聚力,實在讓人心驚膽寒。

  開戰的前夕,在戰場的另一端,一名身著動力甲,背負大劍的戰士,來到了戰歌薩滿的面前。

  「遠東戰熊,願為先鋒!」王虎頷首抱拳,請求道。

  「交給你們了。」鐵渣說道。

  「謝謝。」王虎點了下頭,然後回到了遠東戰熊的陣線前。

  只見他緩步而行,注視著這群不知姓名的兄弟,緩慢而有力地說道:

  「一百八十六年前,我們背棄了自己的兄弟,背棄了自己的信仰,背棄了自己的榮耀……」

  「而今天,我們回到這裡,是為了什麼!」他大聲吼道。

  「以血為證,一雪前恥!」三千戰熊,吼聲震天。

  「遠古戰熊,前進!」

  王虎一聲令下,三千戰熊,一字排開,面朝敵陣,大步向前。

  「吾乃遠東魂,赤血古戰熊。」

  「站如青松行如風,坐似古鐘心似海,」

  「孑然一身駐火前,矢志不渝成遠山。」

  整齊的誦念,震天動地。南城的聯軍,只感到山岳壓來,幾乎喘不過氣。這支部隊,凝聚了遠東一百八十六年的悔恨和憤怒,能與聖殿鐵衛比肩的存在,無論精神還是肉體,都不是普通部隊所能比擬的。

  「血流盡,身破碎,魂飛滅,此生不言悔!」

  「殺!」

  三千戰熊,化作流星,直沖敵陣。摧枯拉朽,勢如破竹。所到之處,轟鳴不斷,碎骨爛肉,沖天而起。

  南城的聯軍,竟然像豆腐渣般,連象徵性的反抗都做不到,一觸即潰。這些戰熊,不僅個體實力强大,而且根本不怕死,一頭撞進戰艦艦橋,引爆動力熔爐的,就有數十位。和他們作戰,簡直就像噩夢般,最好的結果,就是同歸於盡。

  「鐵山鎮衛隊,願為中鋒。」老笛、鬼頭和黑牙,上前請戰。

  「不,你們最後上。」鐵渣拒絕了,然後轉過頭,面朝一位手戴鐐銬、身體粗壯無比的老者說道,「爺爺,該我們了。」

  只見灰岩點了下頭,手執戰歌口琴,越衆而出,注視著如狼似虎的輝煌火種們,聲音洪亮地說道:

  「孩子們,告訴他們,我們回來了!」

  剎那間,大風起兮,塵土飛揚。

  一道道流光,從灰岩身邊飛掠而過。那强勁的氣流,吹得他衣袍鼓蕩,髮鬚飛揚。

  聖狼重甲護衛團,殺入敵陣。

  與此同時,在戰場的另一端,馬修和南城大主教,看著迅速潰散的部隊,驚得渾身顫抖,口不能言。

  他們的戰艦,彷彿紙糊的一般,不斷地墜落地面。甚至後方的地面守備隊,還沒進入戰場,就開始成建制成建制地潰散。士兵們就像麥子般,大批大批地倒下,或是像遭遇狼群的羔羊,四散逃亡。

  「為了聖光!」眼看大勢已去,南城紅衣大主教拔出短劍,面露決然,朝近衛騎士們喊道,「真神的侍者們,隨我衝鋒!」

  而就在這時,遠方忽然傳來悠揚的歌聲,馬修頓時面如白紙,再也控制不住顫抖的雙腿,癱軟在地上。

  我們從深海醒來,爬上父親的漁船,拿起古老的魚叉,凝望浩瀚的大海,吹響自由的號角;

  我們從遠山醒來,騎上年青的大象,舉起古老的旗幟,凝望連綿的高山,吹響惜別的長笛;

  我們從墓園醒來,披上斑駁的鎧甲,拔出古老的戰劍,凝望蒼茫的世間,敲響最後的鐘聲;

  守護者們,前進!

  踏碎星河,震蕩大地,我們是不朽的戰象;

  翱翔九天,撕裂黑暗,我們是不死的戰鷹;

  浴血長歌,沐火前行,我們是不屈的戰狼。

  看著癱軟在地上的天選者,又看看面露驚懼的近衛騎士們,紅衣大主教心如死灰,緩緩地閉上眼睛,長嘆一聲,舉劍自刎,血染衣袍。為他心中的信念,為他所相信的聖光,留存最後一分顔面。

  何謂信仰?

  無關利益,無關名聲,無關生死。

  他們輸了,徹底地輸了,輸得一敗塗地,輸得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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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 大地鐘鳴卷 第五節 聖火輝煌

  當輝煌神廟以五萬之眾,在北部平原上大敗聖殿八十萬大軍的消息傳遍世界的時候,一名身著灰袍,腰佩長劍的老人,來到世界盡頭,走進了倒塌的廟宇中。

  環眼望去,四周都是斷裂的石柱,還有橫在地上,碎成數塊的石像。

  祭壇之前,佇立著另一位老人。

  佩劍老人走上前,面朝聖火,雙手合十,低頭祭拜。

  「北荒大陸,鐵山鎮,聖火重燃。」沉靜之中,佩劍老人開口說道。

  火前的老人微微一愣,然後轉過頭,注視著跳動的火苗,久久不語。

  片刻之後,他來到一尊橫臥在地上,只剩下半截身體的石像前。它的頭部碎了三分之一,靜靜地躺在那裡,瞪著唯一的眼睛,彷彿不願閉上眼睛。朝下看去,它的手中握著一個巨大的火把。

  「喝!」

  凝望了許久,火前老人突然一聲爆喝,以手為刀,將石砌的火把切了下來,然後雙手抱著,伸到火盆的上方,用那一簇小小的火苗,點燃了火把上的黑色燃料。

  只聽見「蓬」的一聲,大團的火焰燃燒了起來。橙紅的火光,頓時照亮了昏暗的廟宇。

  「我將沿著先祖們曾經走過的道路,將火種送到重燃之地。」火前老人拍了拍佩劍老人的肩膀,說道,「老朋友,這裡就交給你了。」然後扛起巨大的石頭火把,一步步走向殿外。

  「老朋友,請保重。」目送著逐漸遠去的背影,佩劍老人頷首說道。

  而此時,聖殿長老會的會議室中,一片死寂。

  長老們個個眉頭緊皺,氣氛凝重無比。他們早料到馬修可能會戰敗,卻沒料到敗得如此不堪。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等馬修和對方打得你死我活,將輝煌餘孽的有生力量消耗的七七八八,然後再出手收拾戰場。但馬修卻連三個小時都堅持不到,就一潰千里,能消耗對方多少力量,可想而知。

  到底是敵人太強大,還是自己太弱小。

  「老傢伙,出動十字軍吧。」沉默了許久,雷歐·布魯諾帶頭說道。只要出動聖殿十字軍,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在巨大的實力差距面前,戰鬥意志、士氣等因素,將會變得無足輕重。

  「教皇大人,下令吧。」「橫掃他們,就像一百八十六年前那樣!」「一次性,將這些輝煌餘孽,統統消滅,永絕後患!」「對,永絕後患!」

  長老們面露猙獰,氣勢徒然拔高。直到這時,他們終於記起,他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而輝煌餘孽,不過是一群隨時可以碾死的小蟲。

  「十字軍的長劍,只能揮向異族,這是千年前的約定……」老教皇遲疑道。

  「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忌這個陳規陋矩。」「這個約定,早在一百八十六年前就破了。」「我們現在是最強大的,不遵守又怎麼樣,還有誰敢反對我們?」「下令吧,教皇大人。」

  「唔……」老教皇沉吟著,臉色變幻莫測。

  「教皇大人,祈雨祭祀求見。」忽然之間,一名鐵衛走進來,在他耳邊說道。

  老教皇抬了抬手,表示沒空。

  鐵衛出去,將教皇的答覆告知了正在殿外等候的沐雨琴心。

  「實在很抱歉,教皇大人正在開長老會。」鐵衛頷首說道,「改天吧,祭祀大人。」

  「能在幫忙問問嗎?」沐雨琴心堅持道,「我只是代送一封信,只需要很短的時間。」

  「這……」鐵衛猶豫了一下,問道,「能否讓我代為轉交?」雖然他覺得可能性不大,但還是禮貌性地問了。因為,如果可以代為轉交的話,對方貴為祭祀,不可能親自過來。

  不出所料般,對方搖了搖頭。

  「那我再問問,您請稍等。」鐵衛行禮退下。回到會議室中,卻見教皇正怒氣沖沖地拍著桌面,不顧儀態地指著長老們破口大罵,「你們的家族部隊都哪去了,每人派出十分之一,就能把他們掃平了!」

  鐵衛見狀,不敢再問,又退了出去。

  「實在抱歉,教皇大人似乎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恐怕現在不合適見面。」鐵衛說道。

  「好吧,謝謝你。」沐雨琴心頷首行禮,離開了太陽神殿。

  二十分鐘後,她在兩隊對紅衣修女的護送下,沿著白玉石砌成的道路,穿過中心花園,繞過雕刻著太陽與月亮的「雙子星」噴水池,回到了祈月神殿。

  在月池邊上,她見到了沐雨鈴蘭。

  「姐姐,教皇不見我。」沐雨琴心嘟著嘴,委屈地說道。

  沐雨鈴蘭瞇了瞇眼睛,沒有說話。沉思了許久,她突然鳳眼圓睜,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一咬銀牙,抓緊手中的黃金長杖,朝沐雨琴心說道,「走吧,我將親自面見教皇。」

  「啊!」沐雨琴心驚呼道,「以你的身份,會不會不合適?」

  「為了自己的男人,有什麼不合適的。」沐雨鈴蘭面帶寒霜,沉聲說道。

  「姐姐萬歲!」沐雨琴心舉高雙手,興奮地叫了起來。

  半小時後,新生代的祈月祭祀,帶著三百多名聖階強者,來到太陽神殿前。雖然所有人都盡可能地壓制能量波動,可三百多名聖階強者站在一起,所形成的威壓足以讓普通人精神崩潰。

  殿前的鐵衛看到這般陣仗,還以為要發生什麼大事了,連忙跑進去通知教皇。

  「聖·奧古斯曼,莫德萊頓,請到殿前會面。」沐雨鈴蘭朱唇輕啟,冰冷的嗓音立即傳遍了整個太陽神殿。

  聽到聲音的教皇,很快就帶著人出來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可不想招惹這群瘋女人。

  「沐雨鈴蘭,你帶這麼多人來,究竟是為了什麼事?」老教皇很不客氣地問道。剛才沐雨鈴蘭直呼他的名諱,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沐雨鈴蘭看了沐雨琴心一眼,後者立即上前,將莉娜的信送到了老教皇手中。

  「就為了這個?」老教皇問道。

  「是的。」沐雨鈴蘭面無表情地說道。

  「那我已經收到了。」老教皇將手中的信件示意了一下,然後下了逐客令,「祈月祭祀,我們還在開會,失陪了。」

  「還有一件事情,我要當面告知。」沐雨鈴蘭說道。

  老教皇轉過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聖·奧古斯曼,莫德萊頓,我必須提醒你。千年之前,太陽神的侍者曾與月神的侍者立下誓約,聖殿十字軍,月神衛隊,將不得參與人類之間的內戰。」

  沐雨鈴蘭的聲音莊嚴肅穆,帶著淡淡的威壓,迴盪於每個人的心頭。

  「一百八十六年前,我們選擇了沉默,但這並不意味著……」

  「我們會永遠沉默。」她眼中冰寒萬丈,閃爍著危險而決然的光芒。那聲音彷彿化不開的千年冰川,生冷堅硬。

  「如果有人再次破壞誓約,我,沐雨鈴蘭,聖母院第六百七十四代祈月祭祀,將帶領月神衛隊,血洗殿堂!」

  說完,沐雨鈴蘭衣袍一甩,帶領眾強者,傲然離去。

  一時間,聖殿諸長老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彷彿剛才看見的、聽見的,都不是真的,而是在做夢。向來與聖殿交好的聖母院,竟然強勢到這種地步,彷彿一言不合,就要大開殺戒。

  儘管神殿十字軍比月神衛隊強大很多,但在出征的時候,內部必然極度空虛。

  長老們還在呆滯中,又一個壞消息傳了回來。

  「魔族七大氏族中的五大氏族,同時發表聲明,承認輝煌神廟的外交地位,並發表祝福『願聖火輝煌』。」

  「無恥之徒!」「這群骯髒的野蠻人!」「他們竟然想插足人類的內政!」「陰謀,這是分裂人類的陰謀!」「抗議,堅決抗議!」

  然而,他們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又一個壞消息傳了回來。

  「蜂蟻蟲群的深紅女王色拉澤,在淨土鎮發表聲明,承認輝煌神廟的唯一外交地位,並揚言『要讓戰歌薩滿來給她暖床』。」

  「我的真神啊……」「我的聖光啊……」「她們也想來湊一腳!」「我沒有聽錯吧,蜂蟻蟲群也懂外交。」長老們感覺快要瘋掉了,自接觸以來,蜂蟻蟲群從未和人類建立過外交關係。

  「黃金大公尤嘉文·隆巴爾發表聲明,承認輝煌神廟的外交地位,並願意盡棄前嫌,共同發展。」

  第三個消息,彷彿一柄巨錘,敲擊在眾長老的心上。世界排行第二的大貴族,竟然率先向敵人拋出橄欖枝。

  「遠東靈蛇七氏族,承認輝煌神廟的外交地位。」「遠東角犀五氏族,承認輝煌神廟的外交地位。」「祈雨城八大領地貴族,承認輝煌神廟的外交地位。」「沙城四大領地貴族、沙城自治會,承認輝煌神廟的外交地位。」「南城市政廳……」「三十五號銀城……」「四十三號銀城……」「二十號銀城……」

  壞消息接踵而來,長老們都有點兒麻木了。

  回到會議室的老教皇,拆開信封,取出信紙,戴上老花鏡,仔細起來。

  字跡圓潤飽滿,筆畫優美流暢。

  致——

  尊敬的聖·奧古斯曼·莫德萊頓:

  我是龍化者,莉娜·尤可麗絲。

  或許,我應該叫你一聲曾外公,如果你承認我這個私生女的話。

  不過,無論你承不承認,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去了無盡凋零位面。

  你應該知道,那裡的時間流速是這裡的一千倍。

  三年之後,當我歸來之時,如果沒有感應到那個人的氣息,我將毀滅這個世界。

  到了那時候,不知道自詡世界守護者的你,會有什麼樣的感想?

  生氣、後悔、不高興、摔東西?

  具體是什麼,我不得而知,但那肯定很不愉快。

  所以,在做任何決定的時候,請多些思考。

  順便提醒一下,那個人叫「鐵渣·諾爾塞斯」。請記住,這關係到你所守護的世界的安全。

  謝謝,再見。

  ——您的曾外孫女。

  「怎麼又是那個人……」彷彿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看完信,老教皇整個人都頹喪了,癱倒在牆邊,早已沒了絕世尊者的威風,十足一個破落的小老頭。

  「教皇大人,教皇大人!」「你不能倒下啊。」「你是我們的中流砥柱!」「在這個關鍵時刻,你不能丟下我們啊。」眾長老紛紛圍過來,方寸大亂地叫道。

  「發……發……」老教皇顫抖著手,半晌說不出話來。

  「發……發什麼?」雷歐·布魯諾握著老教皇的手,問道。

  「發……發公告……」老教皇抬起手,指著外面,氣若游絲地說道,「承……承認他們……」可話還沒說完,他就暈了過去。他的名字,注定要釘在聖殿的恥辱柱上了。

  他可以想像得出來,在數百年後,一代又一代的教皇們,會指著他的名字評論道,「這個叫奧古斯曼的老糊塗,把先輩們創下的基業毀了大半,是我們聖殿有史以來最愚蠢的一任教皇……」

  兩個月後,時至銀城時間3718-1-10日,一個大雪的紛飛的凌晨,鐵山鎮的居民、攤販、拾荒者們,穿戴整齊地來到大街上,靜靜地站在街道的兩側,望著遙遠的北方。

  刺骨的寒風刮得皮膚生疼,卻沒有一個人離開,回到溫暖火爐旁。

  雖然戰爭的勝利,還沒有開始改變他們的生活,依然貧困交加,但他們現在,能昂首挺胸地活著。有些時候,發自內心的驕傲,比什麼都重要。沒有錢,可以賺,沒有尊嚴,卻很難再找回來。

  黑暗之中,一道身影從遠方走來。他肩抗石柱,大步流星,彷彿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他的前行。

  凜冽的寒風中,一簇明亮的火,正徐徐燃燒著,散發著溫暖的光芒……

  卷二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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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一 結束與開始:第一節 談判

  這天早上,沉寂了一百八十七年的輝煌聖火,終於在北荒大陸,鐵山鎮南面數公里外的一座矮山上,臨時興建的廟宇中,重新燃點。

  七天後,灰巖·諾爾塞斯,在僅存的二十七個輝煌大家族,以及三武聖、聖火守護者、戰歌薩滿的擁戴下,繼承上代輝煌大先知餘暉·洛倫菲爾的衣缽,成為第三百九十六代輝煌大先知。

  當輝煌信仰重歸世界舞台,聖殿的長老們又有了新的憂愁。

  派誰去和談?

  對方已明確,將會派出戰歌薩滿,鐵渣·諾爾塞斯,前往麋鹿城的星光神殿,在聖母院的公證下,進行談判。

  作為戰敗方,顏面是一個問題,難纏又是另一個問題。在長老們的眼中,這位戰歌薩滿,簡直無恥到令人髮指,靠著欺騙涉世未深的公主,盜取雷錘,又迷惑單純善良的幸福女神,還跑去紫瞳魔族那裡裝可憐,還準備給蟲群的女王暖床……

  總而言之,是個吃裡扒外、可恥可恨、毫無榮耀感的傢伙。對於流氓,他們向來是缺少經驗的。

  「喲呵~」

  「開會也不通知我。」

  正犯著愁,一個讓他們又愛又恨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然後眼前一亮,一道銀甲爍爍、英姿颯爽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

  霎時間,全場歡呼。

  銀城時間Dr3718-1-23,上午十點,代表著聖殿方的黃金戰列艦與代表著輝煌神廟方的鐵血白狼號,在麋鹿城的上空聚首。

  [好久不見,愛麗絲·那塔夏,我親愛的妹妹]

  [同樣的,摩西·那塔夏,我親愛的哥哥]

  雙方的主電腦發出通訊電波,互相問候。

  而早在半小時前,鐵渣已來到星光神殿,坐在寬大的會議桌旁,望著空曠的廳堂,光潔如鏡的桌面,陷入了沉思。

  聖火的重燃,不過是一切的起點。輝煌信仰,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咯啦……」

  思緒之間,厚重的雙扇大門,緩緩朝兩側開啟。閃亮的銀光中,一個窈窕的身影,踱步而來。

  明眸鋯齒,宛若星輝,銀髮似水,耀眼如梭,膚如凝脂,唇若點櫻;

  星眸流轉,盼顧生輝,腰/臀輕擺,碧波蕩漾,巧笑嫣然,傾城絕世。

  除了聖殿公主,還有誰?

  「呀~來得真早~」她單手插著腰,歪著腦袋說道。

  「你遲到了。」鐵渣的目光落在十點過五分的落地鍾上,淡淡地說道。

  「難道你沒聽說過,遲到是女人的天性?」尤歌理所當然地說道,「女孩子,總要些時間打扮的。」

  「朋友,這是一場決定世界未來的談判。」鐵渣板著臉,嚴肅地提醒道。

  「哦,是這樣啊~」尤歌恍然大悟般,抬起頭,想了想,接著目光一凝,盯著他的眼睛,沉聲說道,「戰歌薩滿,你必須立即釋放天選者馬修,並退出在風沙堡、鐵浮島,以及南部墓園各鎮的起義部隊,還有你們現在所佔據的南城。」

  鐵渣愣了愣,沒想到尤歌翻臉比翻書還快,當即臉色一冷,拒絕道,「不可能!」

  「哦?」尤歌做出一副疑惑的樣子,然後抬起下巴,提醒道,「別忘了,你是怎麼贏得這場戰爭的。」

  鐵渣沒有回答,雙手交叉在胸前,擺出一副「那又怎麼樣」的態度。

  其實,他心裡很清楚,他現在之所以能坐在這裡,是多方面的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

  黎明遠征軍消極應對,聖殿十字軍行動受制,大貴族們觀前顧後,領地貴族們隔岸觀火,商業勢力態度曖昧,黃金大公出人意料;而魔族和蜂蟻蟲群趁火打劫,大軍壓境,想利用他們遏制聖殿;再加上他們以五萬之眾,大破雀城和南城八十萬聯軍。一系列的變故,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他自然不會狂妄到,認為是他們那點兒部隊,打贏了戰爭。若不是馬修自持兵力強盛,過分輕敵,沒有等到北面的兩座銀城開過來,否則勝負難料。

  做出進攻決定的,是伊娃·格林。她早在徵召令發佈前,就來到了鐵山鎮。在此之前,她和尤歌演了場苦肉戲。她們早料到馬修會突然發難,並事先做好了準備。而今,聖殿白薔薇已不復存在,只有輝煌神廟的「盲女」。

  在馬修的八十萬大軍抵達北部平原南端的時候,伊娃就立即要求鐵渣發出戰書,決死一戰。

  為此,她做出了全面的分析。

  首先,馬修的部隊是臨時拼湊的,由雀城的精銳部隊、南城的聖殿部隊,以及北部平原的四個地面守備隊構成。其次,馬修的性格有些自私,又缺乏足夠的軍事素養,對於行軍作戰,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可他偏偏又自視極高,覺得自己是天選者,命運肯定會站在的他的一邊,不願意交出指揮權。

  若是指揮官換成紫薔薇威廉·萊茵哈特,或是紅薔薇埃爾維斯·雪萊,伊娃必然不敢迎戰。

  她認為,自私而又缺乏軍事素養的馬修,會安排南城的聖殿部隊作為先鋒,地面守備隊作為中鋒,雀城的精銳放在最後。退一步說,倘若馬修僅僅是帶二十萬的家族精銳來,還有些棘手。可加上六十萬的南城部隊後,立即變得臃腫無比。

  有些時候,戰爭的結果,並不是靠人數決定的。

  南城的聖殿部隊,是所有教區中最薄弱的。真正的聖殿騎士沒有幾個,都是些騎士扈從,而且以後勤類的為主。北荒北部,基本上都是荒原,還有些低輻射區,對於聖殿的大多數人來說,這裡的代名詞就是流放之地。而北部平原的地面守備隊,更是軍備落後、管理混亂。

  再加上大環境的影響,還沒開戰,他們的士氣已經降到了冰點。

  綜合上述的原因,伊娃提議了這場豪賭。不成功,則成仁。

  戰鬥的一開始,遠古戰熊們就以其王者歸來的姿態,奮勇決然,視死如歸,席捲著整個戰場。在短時間內,他們就連續擊潰了聖殿三個陸地裝甲扈從師。超過三百名的戰熊,以逆轉動力熔爐,自爆的方式,摧毀了聯軍近七成的戰艦。

  而後,當輝煌戰歌響起,聖狼重甲護衛團加入戰場的那一刻,他們的戰鬥意志終於徹底崩潰,如同決堤的洪水般,一瀉千里。還沒來得及上陣的地面守備隊,成建製成建制地潰散,瞬間衝垮了雀城精銳的陣型。

  如此一來,之後的戰鬥就成了單方面的追趕屠殺。而聖階強者之間的交鋒,也在鐵渣擊殺了其中一位後結束。

  「哼!」

  尤歌看著鐵渣,嘟嚷道,「真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居然放過了你們。」

  鐵渣攤開雙手,聳了聳肩,一副「我也很無奈」的表情。確實,黃金大公的態度,超乎所有人的意料,不但沒有來進攻,還替他們擋住了諾丁的部隊。若是遭到南北夾擊,輝煌陣營必將全軍覆沒。並且在大決戰的前夕,他還派人來密談:「黃金大三角願意派遣兩百位聖階,穿上聖狼守護者的衣服,共同作戰。」

  鐵渣不敢答應,畢竟對方是銀城世界的第二大貴族,萬一在背後捅刀子,後果將不堪設想。最初的時候,鐵渣還以為是尤歌替他求情的結果,卻沒想到,這是黃金大公本人的意思,連尤歌都是反對的……

  至於為什麼,灰巖分析,尤嘉文的性格爽朗豪邁,甚至有些粗魯,年輕時有「大蠻子」的外號,和現任教皇奧古斯曼又有些舊怨,對於北方遺民,可能抱有同情和好感。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是想淡化、消彌輝煌信仰與隆巴爾家族之間的仇恨。他們世代生活在北荒,與其他家族的處境完全不同。歷經近兩百年的滄桑歲月,輝煌信仰卻初心不改、歷久彌堅,根本不可能消亡。

  他們一個家族,無法承受這個不屈不撓的信仰的怒火。或許他們昨天擊敗了對方,或許他們今天也擊敗了對方,或許數百年後,他們依然擊敗了對方。

  可是,千年以後,萬年以後,他們還能一直勝利嗎?

  只要還有人相信它,存於內心的火,就永遠不會熄滅,哪怕滄海桑田、萬物成灰。

  既然無法消滅,那就團結起來,互助互利,這是大貴族們千年不變的處事規則。

  看著鐵渣囂張的樣子,尤歌咬了咬牙,冷著臉問道:「你覺得,你們有能力吞下所有利益嗎?」

  「那是屬於我們的,是你們奪走了。」鐵渣瞇起眼睛,毫不相讓地說道。

  「就算是這樣,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也增值了數百倍。」尤歌據理力爭地說道。

  「那就當做利息。」鐵渣齜牙咧嘴地說道。在國家級勢力的面前,只有利益,沒有對錯。

  「風沙堡和鐵浮島,你們只能拿走百分之十的利益,否則……」尤歌笑了笑,「你就先和沐雨鈴蘭談談吧。這兩座城市的產業,領地貴族和商業勢力佔據了大半。」她走到鐵渣身邊,搭著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問道,「你覺得,她會同意出讓多少份額?」

  「那是我們的!」鐵渣高聲說道,堅決不肯讓步。

  「你的意思是,繼續開戰咯?」尤歌收起笑容,聲音冰冷地問道。

  「隨時奉陪。」鐵渣不以為然地說道。

  「好,你不要後悔。」說完,尤歌扭身就走,金絲邊的短裙隨風而起。

  可剛轉過身,她的手就被抓住了,身後傳來淡淡的聲音,「朋友……」

  「戰爭,並不是解決矛盾的唯一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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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一 結束與開始:第二節 拉鋸

  尤歌坐了下來。

  「你剛才提的問題,我們先放一放。」鐵渣說道。來這之前,他就向巨桑請教過談判技巧,這位狡猾的老商人告訴他,當一個問題談不攏的時候,就談下一個問題,等回過頭來,再談前面的問題,或許就迎刃而解了。

  「嗯。」尤歌點頭,表示了同意。

  「我先說三點,第一,全面恢復蟲化者的權利和地位;第二,同意大面積種植滄海細葉桑,特別是在南部墓園;第三,在世界議會騰出足夠的席位給我們,以確保我們的基本利益。」鐵渣嚴肅地說道,「這三點,是和談的基礎,否則,我們只能死戰到底。」

  尤歌看著他,緩緩說道,「如果我們不同意這三點,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但是……」她頓了頓,「恢復蟲化者權利和地位,很難全面實施。長久以來,部分地區的人們已經對蟲化者形成了固有的歧視,地固根深,一時半會兒,很難作出改變。比如西部大陸,或是中部大陸南部的大貴族領地,那裡的人們,肯定沒法接收和蟲化者比鄰而居。我們現在能做到的,也只是在北荒大陸、南部墓園、中部大陸北部實施。」

  「嗯……」鐵渣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你說的第二點,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負面因素。沙梨和聖果調配出來的食物,學者們早有研究。經臨床測試,沙梨中含有的毒素,會使食用者的性格變得暴躁,也會激化各種慾望。蟲化者本身就有返祖現象,再長期食用這種食物,會加劇本身的缺陷。我相信這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尤歌斜斜地瞧了她一眼,略有所指地說道,「一般人可不像你這樣,有這麼多門徑可供宣洩……」

  「呃……」鐵渣被噎了一下。

  「對了,你什麼時候跟深紅女王有一腿了?」尤歌忽然問道。

  「我從來沒見過她。」鐵渣認真地回答,態度端正,目不斜視。

  尤歌觀察了一會兒,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繼續說道,「第三點,我在來這裡之前,已經聽取了議會主席和眾議員的意見,他們準備增設百分之十五,也就是八個席位給你們,相當於八座浮空城的控制區域的話語權。我想,應該足夠了。」她側過臉,問道,「你覺得呢?」

  「包括遠東的?」鐵渣反問道。

  「當然。」尤歌說道。

  「那肯定不夠啊……」鐵渣伸出手指,數道,「靈蛇七氏族三個,角犀無氏族兩個,西京多民族聚集地兩個,我們就只剩下一個了。」

  「帥哥,你的要求似乎有點兒過分了,整個北荒大陸也才七個席位。」尤歌提醒道。

  「以人口和土地面積來看,八個還是少了。」鐵渣說道。

  「那你想怎麼樣啊?」尤歌不高興地說道,語氣中多了一絲嬌憨。

  「起碼十個吧。」鐵渣說道。

  「不可能!」尤歌一口回絕,然後說道,「我再給你們爭取一個,但我不能保證,畢竟這是要通過眾議案的。」

  「好吧。」鐵渣點頭應道。其實八個,現在現有的政治體系下,已經算是很公道了。世界議會,連同主席在內,只有五十三個議席,分別是五十一座銀城和兩大信仰。當然,世界議會的主要作用還是協商,強制性的權利很少。

  簡而言之,只要實力足夠強大,就算不執行議案,議會除了抗議,也沒有別的辦法。本質上,議會只會通過「大伙都覺得可行,當事人也覺得能接受」的議案。

  「風沙堡方面,我們尊重原有的利益結構,尊重財產和土地的私有權。」鐵渣說道。以目前的狀況,根本不可能進行重新洗牌,牽扯的利益面實在太廣,強制收回,只會引發新一輪的戰爭。正如尤歌所說,他必須尊重原有的權利,否則沐雨鈴蘭也會反對他。因為她的支持者,就是這些人。

  「很好。」尤歌滿意地點了下頭。

  「但是……」鐵渣話鋒一轉,說道,「風沙堡居住著大量蟲化者,並且多年受到傑克的毒害,市政府必須重新組建,由我們派駐官員。」他強調道,「在遵守世界公約的前提下,一切的規則,由我們說了算。」

  「唔……」尤歌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輕輕地搖著頭,說道,「這等於你們佔有了超過百分二十,甚至更多的利益。」

  「如果有機會,我想帶你去風沙堡的引路人廣場看看。那些在冰冷的長夜中,等待死亡的人們,是多麼的絕望。」鐵渣說道。

  尤歌沉默一會兒,呼出一口氣,說道,「好吧,這件事情,你恐怕還要取得小女妖的同意。」

  「我們可以放棄鐵浮島的利益。」鐵渣說道。做出這個決定,他估計夏船長會跳起來,朝他破口大罵,將唾沫星子噴在他臉上。來之前,夏船長就三翻四次地和他說,要做鐵浮島的總督,還說「深海漁人的夢想,就是無盡的大海」。看來這次,船長是要失望了。

  風沙堡的控制權,關係到超過一千二百萬蟲化者的生活,並且處於三大族群爭端的要點,無論戰略地位,還是涉及的土地資源、礦物資源、生存資源,都要遠超鏡海。

  拿下風沙堡,等於在中部大陸有了個堅實的據點。必要之時,只要封閉位面大門,聖殿十字軍也拿他們沒辦法。

  鐵渣已經想好了,風沙堡將會作為聖狼重甲護衛團的據點。不過,數十年一次的蟲潮,也是極大的變數,一切的一切,還得從長計議。

  「南城呢?」尤歌問道。

  「南城自然是我們的。」鐵渣說道。

  「南部墓園呢?」尤歌又問道。

  「自然也是我們的。」鐵渣淡然自若地說道。

  「那我們還談什麼?」尤歌氣得臉色發白,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不行就談嘛,這麼急躁幹什麼。」鐵渣拉著她的手,勸說道。

  「你還能再無恥一點兒嗎,戰歌薩滿先生?」尤歌咬著嘴唇,恨恨地說道。

  鐵渣用力一拉,將她擁進懷中,在她耳邊說道,「時間還長著呢,要不我們就先吃點兒東西,喝點兒小酒,然後再慢慢談,總能得出個雙方都滿意的結果來。」

  「我怕再待下去,就要被你氣死了。」尤歌嗔罵道。

  「我覺得……」鐵渣淡淡地說道,「你應該向我學習,被你氣了那麼多次,還挨了子彈,居然沒死。」

  「我真後悔,怎麼就沒把你一槍打死。」尤歌扭過白皙的脖子,盯著他看。那深邃的眼眸中,彷彿藏著星河宇宙,浩瀚無邊。看久了,似乎連靈魂都被吸進去了。

  由於兩人離得太近,鼻尖頂著鼻尖,以至於熱氣都呵在對方的臉上,有些癢癢的。

  悄然無聲間,唇齒相交,芬芳馥郁。

  「嗯……」

  輕柔的嚶嚀,撩撥著他的神經。而今,他們前方的障礙已然掃清,沒有了從前的顧慮。面對心愛的人兒,他的雙手,自然有些不老實了。

  由下至上,鑽進鎧甲和衣裙的縫隙中,抓住那堅挺飽滿。

  揉、捏、掐……

  當兩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快要進入下一環節的時候,尤歌忽然用力地推開了他。

  「以前別人都說你是小黑臉,我還不相信,現在……」尤歌鄙夷地看著他,略顯嫌棄地說道,「我倒是有些信了。」

  「這和小黑……呃……這和以前的事情,有什麼關係?」鐵渣鬱悶地問道。

  「還說沒關係……」尤歌刮了下他的鼻子,故作生氣地說道,「我覺得呀,你是想在床上征服世界。」

  「有嗎?」鐵渣一臉無辜。為了盡快轉移話題,鐵渣拿起桌上的小鈴鐺,搖了起來。

  「鈴鈴鈴……」

  一陣輕巧的鈴聲過後,一名身材火辣,穿著神官袍的中年女子,扭著腰肢,搖搖擺擺地走了進來。

  「兩位大人,請問有什麼吩咐?」塞爾瑪朝他們躬身行禮,認認真真地說道。

  「來支紅酒。」鐵渣說道。

  「對於年份和產地,有沒有特殊的要求?」塞爾瑪問道。

  鐵渣看向尤歌,目光裡帶著徵詢。

  「請星光神官代為挑選吧。」尤歌微微頷首,說道。

  「好的。」塞爾瑪再次躬身,退了出去。

  沒過多久,她端著盤子回到會議廳,用潔白的餐巾布包著酒瓶,倒入醒酒壺,然後替兩人各倒了杯,隨後又退了出去。

  「預祝我們和談成功。」鐵渣舉杯說道。

  「願聖光與我們同在。」尤歌很官方地說道。

  「願聖火輝煌。」鐵渣不甘示弱地補充了一句。

  「叮……」

  兩人端著酒杯,輕碰一下,然後各自抿了口。

  「然後呢?」尤歌放下酒杯,問道。

  「我們來說說南城的問題吧。」鐵渣說道。

  「南城以前是聖母院的教區,不是你們的。」尤歌先豎起了一面擋箭牌,然後說道,「荒野重工的股份,十分複雜,涉及到數個大貴族和領地貴族,以及商業勢力。」

  「你們跟聖母院置換了部分教區,史書上都寫著的。」鐵渣說道。

  「那你把她們趕走啊。」尤歌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鐵渣只覺得胸口鬱結,說不出話來。

  「怎麼,不捨得啊?」尤歌挑釁道,「心疼你的小女妖啊~」

  「不是這個問題。」鐵渣頭上青筋直冒,「中部和南部平原本來就不是你們的,要怎麼分,也是我們和聖母院之間的事情,和你們沒關係。」然後又說道,「據我所知,一百八十七年前,鍋爐城和落雁鎮以西,都是我們諾爾塞斯家的。」

  「你……你還想搶我們家的東西!」尤歌睜大眼睛,看著他,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過去的事情,也就過去了……」鐵渣聲音平緩地說道。想從隆巴爾那裡要回土地,無異於虎口奪食,除非再來一場「泣血之戰」,否則想都別想。他之所以這麼說,只是為了刺激一下尤歌,免得她咄咄逼人。接著,他的口氣變得強硬起來,「但南城,必須還給我們,不然我們只有一個鐵山鎮,根本沒法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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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一 結束與開始:第三節 決鬥

  「南城的事情先放一放,我們來談談南部墓園的。」尤歌說道,

  「也行。」鐵渣表示了同意。

  「你考慮過沒有,如果要在南部墓園大面積種植沙梨和滄海細葉桑,蟲化者的人口就會暴增。三十年內,或許會超過十個億,你覺得……」尤歌看著他,「你們管得過來嗎?」

  「你對於蟲化者的偏見,還是那麼的強烈,所以你才會覺得難以管理,但我並不這麼認為……」鐵渣拿起酒杯,朝她示意了一下,「艾爾塔人的性格,似乎比蟲化者更危險,他們不也過得挺好的嗎?」

  「關於第一點……」尤歌和他碰了下杯,問道,「蟲化者先生,我歧視你了嗎?」

  「你對我有偏見。」鐵渣說道。

  「是嗎,那你說說看。」尤歌朝他挑了挑下巴,露出雪白的脖頸。那樣子,就像一隻高傲的孔雀。

  「你打了我一槍,就因為我是蟲化者。」鐵渣說道。

  「哦?」尤歌側過臉,反問道,「難道不是因為你欺騙了一位單純的女孩嗎?」

  「不完全是……」鐵渣搖了搖頭,提醒道,「我想你應該忘了,你曾經在一位蟲化者的面前,表達了你的觀點……」鐵渣學著她的強調,裝模作樣地說道,「它們不是人類,它們不應該存在。」

  「哼,我就是歧視你!」看著他囂張的樣子,尤歌終於惱羞成怒,咬著銀牙,說道,「你就是一隻壞蟲子,我恨不得把你一劍刺穿。」然後站了起來,「唰」的一聲,抽出腰間的細劍,指著鐵渣的胸口。

  「來吧,決死一戰。」尤歌揚起頭,宣佈道。

  「朋友,沒必要吧。」鐵渣攤開雙手說道。他沒帶武器進來,現在可以說是身無寸鐵。

  「我想,我們之間還欠缺一場決鬥,一場生死決鬥……」尤歌的聲音逐漸變冷,音量也在拔高,「你和我之間,諾爾塞斯和隆巴爾之間,真神和聖狼之間……」她一邊說著,一邊收劍回鞘,然後輕撫著桌面,走向會議桌的另一端。

  「九年前,你用一毫克的鐳2315救了我……」

  她喃喃自語地說著,那銀白的高跟鐵靴敲擊著光潔如鏡的地板,發出「噔噔噔」的金屬脆響。然後像變魔術似的,隨著她手部的動作,一排明紅色的針劑,出現在桌面上。

  晶瑩剔透,散發著淡淡的微光,正是價值不菲的生命之火。

  「現在,我還你十萬毫克……」

  她走了個來回,放下了兩排生命之火。轉眼看去,足足有數百枚。

  「來吧,勝者生,敗者死。」她緩緩抽出細劍,星眸中泛起一層紫光。

  朝下看去,那劍鋒之上,藍色的光華如水一般,迅速浸透了劍身,發出細密的、令人心悸的嗡鳴。

  「這……」鐵渣面露苦色,「沒必要吧……」

  下一秒,尤歌的手輕輕向前一遞,一點星芒,頓時刺胸而入。

  「呃……」鐵渣猝不及防,被釘在了椅背上。鮮血瀰漫而出,瞬間染紅了胸口。

  尤歌隨即抽劍後退,鐵渣失去支撐,嘴角溢出鮮血,無力地從椅子上滑落,癱倒在地上。

  「你……你……」鐵渣捂著胸口,掙扎著爬起來,嘴裡噴著血沫。

  卻見尤歌微微一笑,朝桌上的生命之火做了個請的手勢。

  「呃……」鐵渣艱難地扶著椅子,站起來,半趴在桌面上,顫抖著手,拿起血清,紮在了大腿上。

  「哇……呃……」一連紮了三針,他才緩過氣來。

  「別……別玩這麼無聊的遊戲,你又不是碧青藍那瘋子。」鐵渣扶著桌子說道。

  「原來你們已經玩過了。」尤歌的聲音冰冷無比,更帶著綿綿的恨意。

  「沒……沒有……」鐵渣連忙擺手。

  「我現在很不高興。」話音剛落,鐵渣的眼中映出一點寒芒,然後肩膀被刺穿,一道血箭飆了出來。

  「咕……」鐵渣剛想爭辯,聲音就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又打了兩支血清,他才站穩腳步。

  尤歌嘴角露出殘酷的笑容,胸部向前一挺,又是一劍刺出。

  可這次就沒那麼順利了,她眼前一晃,一道黑影從鐵渣背後急速竄出,然後「鐺」的一聲,將劍鋒撞開了。飛濺的星火中,一根烏金色的節足懸於身前,尤歌立即向後一躍,退開了好幾步。

  「別說我欺負你。」鐵渣站直身體,身上浮現出黑紅色的甲殼,六根節足從背後伸出,張牙舞爪。

  「就憑你,小弟弟。」尤歌挽了個劍花,挑釁道。

  「我會給你留下深刻的印象。」鐵渣咧開嘴,說道。

  「來啊~」尤歌朝他勾了勾手指。

  兩人都是聖階強者,尤歌是真源力加靈能,鐵渣是蟲化加傳統加偽源力。怎麼看,都是後者佔便宜些。

  「彭!」

  鐵渣微微躬身,然後一蹬地,化作一道流光,直逼尤歌,六根節足從不同的角度刺過去,同時雙手著抓向她大腿。

  尤歌手腕一轉,星芒如瀑,爆射而出。

  「叮叮叮叮叮叮叮……」

  交鋒的瞬間,一連串的金屬撞擊聲響起,兩道人影交疊在一起,然後一晃而過。

  「呵呵~」尤歌輕笑一聲,緩步而行,拿起桌上的紅酒杯,朝鐵渣致意。

  後者的腰部被劃開一道大口子,鮮血正汩汩地流出來。他卻毫不在意,拿起桌上的紅酒杯,向前者回禮。

  看著他輕描淡寫的樣子,尤歌不禁皺了皺眉頭,嘗試性地扭了下腰,卻忽然感覺到,屁股有些涼颼颼的。

  從鐵渣的視角看去,她背後的裙子撕裂了大半,白生生的臀/瓣露在外面,就像孩童穿的開襠褲。

  尤歌朝後看了眼,頓時臉色微紅,放下手中酒杯,驟然一劍刺來。

  鐵渣早料到她會突然發難,六根節足蓄勢待發,在尤歌出手的瞬間,兩根去抵擋細劍,四根襲向腋下、股間和小腹……

  「叮叮叮叮叮叮叮……」

  「啪!」

  金屬撞擊聲中,忽然傳出一聲脆響。

  尤歌急速後退,扭腰看去,白嫩的屁股上多了個紅通通的巴掌印。

  鐵渣搓了搓手,朝她咧嘴一笑。

  尤歌羞憤難當,整張臉都氣得通紅剔透,彷彿熟透了的蘋果。可下一秒,她眼珠子一轉,紅潮迅速褪去。只見她嘴角微微上翹,露出嫵媚的笑容,然後緩緩扭過身,拍了拍沒被打的那半邊,挑釁說道,「有本事,這邊也來一下啊。」

  「如你所願。」說完,鐵渣朝手上哈了口氣。

  然後流光一閃,兩人再次擦身而過。

  「叮叮叮叮叮叮叮……」

  「啪!」

  「噗噗噗……」

  鐵渣向前衝出一小段,直接撲倒在地上,而尤歌的白生生的屁股上,赫然多了個巴掌印。

  剛才那一瞬間,鐵渣為了去打另外半邊,被尤歌抓住機會,捅穿了兩條大腿和左腎。

  「呃……」鐵渣捂著腰,艱難地爬起來,一步步朝會議桌挪去。

  「彭!」

  快抓到血清的瞬間,側面突然橫出一腳,將他踹出了幾米外。

  「道歉。」頭頂傳來淡淡的聲音。

  鐵渣沒回答,埋頭朝會議桌爬去。

  「向姐姐道歉。」

  「呃啊!」

  他大腿上的傷口被高跟鐵靴踩著,動彈不得。而更要命的是,細細的鞋跟還往血洞裡戳,疼得他齜牙咧嘴。

  「呃……」他痛苦地掙扎著,像只被釘在地板上的螃蟹。

  「快點道歉。」尤歌俯下身,笑瞇瞇地說道,「道歉就給你上藥。」

  「你……你過來……」鐵渣艱難地說著,聲音很小。

  「嗯?」尤歌蹲了下來。

  「對……對……」鐵渣的聲音含糊不清,似乎虛弱到極點。

  為了聽清楚他的道歉,尤歌撅起屁股,半趴在地上。卻在這時,背後冷風襲來。

  「咻……」

  她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後面就遭到了襲擊。只聽見「噗」的一聲輕響,一根節足長驅直入。

  「啊!」尤歌發出一聲苦悶至極的悲鳴,本能地捂著肚子,揮劍向後砍去。

  「鏘!」

  那根節足應聲而斷,她迅速向側面翻滾,然後抓住節足,一點點地向外抽。

  「啊……嗯嗯……啊……」那根壞到極點的節足,至少進去了三十厘米,每抽出一點,都疼得她渾身發顫。

  鐵渣順利爬到桌旁,拚命給自己打血清。

  生命之火之所以昂貴無比,是因為它能迅速修補創傷,造血生肌,往往越輕的傷,恢復得越快。

  「呼呼呼……」經過一番努力,尤歌終於將節足拔了出來,全身酥軟無力,半趴在地上喘息不止。

  忽然之間,頭頂光線一暗,尤歌連忙抓向身邊的劍。

  「哐當!」

  鐵渣眼明手快地踢飛了尤歌的佩劍。這把名為「銀色荊棘」的神器,實在太可怕了,他堪比高密度合金的進化甲殼,竟然像紙片般薄弱。

  「道歉。」鐵渣平靜地說道。

  尤歌回過頭,冷哼一聲。

  「啊!」

  下一個瞬間,一根細長的,佈滿絨毛的節足,照著原先的地方,一扎到底。

  「道歉。」鐵渣俯下身,在她耳邊說道,

  「哥哥,對不起……」尤歌噙著眼淚,求饒道,「好難受啊,快弄出去……」

  鐵渣滿意地抽出了節足,上面濕漉漉的。與此同時,尤歌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悄然無聲地抬起腳,猛地一下,踹向他下身!

  鐵渣頓時一驚,卻已經遲了,只來得及偏過一點,避開了最致命的要害。

  「彭!」

  隨著一聲悶響,鐵渣倒飛了出去。尤歌迅速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衝到桌旁,給自己打了兩針血清。雖然她沒受什麼傷,但肚子裡火辣辣的,疼得她站不直身體。

  熾熱的藥劑泵入心房,流向了四肢百骸,終於消解了腹部的疼痛。她漸漸回過神來,左右張望,尋找自己的佩劍。可轉眼間,就看見鐵渣拿著銀色荊棘,朝她緩步走來。

  「我們還是坐下來談談吧。」她攏了攏頭髮,朝他然然一笑,說道。

  「可以。」鐵渣隨手一丟,將劍扔到遠處,說道。

  兩人重新坐下。此時,他們高腳玻璃杯已經空了,鐵渣拿起紅酒瓶,給尤歌倒了半杯,又給自己倒了半杯。

  「希望剛才的戰鬥,能給你留下深刻的影響。」鐵渣舉杯說道。

  「真是一場令人難忘的戰鬥。」尤歌舉杯說道。剛才連續被爆了兩次,能忘記就怪了。

  接下來,他們就著南城、南部墓園等利益問題,繼續協商。

  說著說著,鐵渣忽然提道,「你們必須歸還我們的家族武器『光耀』,以及上城區博物館內的守護者動力甲。」

  這件事情,雖然這是他的夙願,但他覺得,對聖殿來說不過是一件小事,畢竟都是些老舊的東西,不值幾個錢。所以在談判上,他並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首要的位置上。

  「那是我們的戰利品,除非踏著我們的屍體,否則別想拿回去。」尤歌卻出乎他的意料,強硬無比。

  「什麼!」鐵渣不可置信,叫道,「就為了幾件你們用不上的東西,非要弄得你死我活嗎?」

  「既然你們覺得不重要,那還要回去做什麼?」尤歌反問道。

  「那是我們的榮耀……」話說到一半,鐵渣停了下來。因為他明白了,那也是他們的榮耀。看來這件事情,才是最大的衝突。這是他們曾經踩在他們的身上,宣誓勝利的證明。

  尤歌看著他,沒有說話。

  一時間,氣氛變得沉重無比。這是原則性的問題,為之血戰的一切。如果拿不回東西,他們就要戰鬥到死亡的那一刻。

  先祖的榮光,怎能任人踐踏。

  可是,大貴族們,同樣追求榮耀,並誓死捍衛。

  這是一個死局……

  鐵渣眉頭緊鎖,想不出任何辦法。

  「其實,還是有辦法解決的……」尤歌微微一笑,說道。

  「真的?」鐵渣有點兒不相信。

  「當然,只需要……」她豎起一根手指,「一個合適的繼承者。」

  「嗯……」鐵渣沉思著,眉頭漸漸鬆開,然後轉過頭,朝尤歌咧嘴一笑。後者當即起身,朝門外跑去。

  鐵渣如影隨形,從後面一把抱住她的腰,將她扔到會議桌上,然後撲上去,撕扯她的衣服。

  「別……讓我自己脫……」尤歌停止了掙扎,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親愛的,我是不會拒絕你的……」

  甜蜜的低語,縈繞心間,幾乎讓人融化,他不自覺地,鬆開了手。

  尤歌注視著她,緩緩拉開胸甲的帶子,摘下來,「哐當」的一聲,丟在了旁邊。然後勾著他的脖子,深情地吻了上來。

  鐵渣正要回應,卻見尤歌嘴角彎起弧度,大感不妙。緊接著,胸口傳來一股巨力,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去。

  「彭!」

  他的身體重重地砸在會議室入口的門框上。落地的瞬間,他用力一蹬,朝跑向佩劍的尤歌衝去。可終歸是慢了一步,尤歌已持劍在手,笑盈盈地指著他。

  「跪下,叫我女王。」尤歌命令道。

  鐵渣背後竄出五根節足,張牙舞爪地說道,「不可能。」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衝向對方。

  「叮叮叮叮叮叮叮……」

  「鏘!」

  眼花繚亂的劍舞中,一根節足飛了出來。

  當兩人再次錯開,尤歌一甩劍上的血,笑著說道,「來呀,看看你還有幾根小蟲腿。」

  「噗!」鐵渣突然噴出一口血來,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快起來,別裝死。」尤歌用劍指著趴在地上的鐵渣,說道。

  鐵渣一動不動,氣息全無。

  「起來啊,我知道你是在裝死。」尤歌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挪過去。

  可過了好一會兒,鐵渣還是趴在那裡,像死了一樣。

  「快起來啊。」尤歌踢了踢他的腳。

  「哼,我讓你裝!」尤歌一劍刺進鐵渣小腿,鮮血頓時流了出來,可地上的人,依然沒有動靜。

  「喂,你別嚇我啊。」這回尤歌急了,臉色發白地丟下劍,將鐵渣翻過來,趴在他身上聽心跳。

  就在這時,一股巨力將她掀翻在地,壓了上來。定眼看去,鐵渣正朝她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來啊,小妞。」尤歌挑釁道。

  「來就來。」鐵渣臉色一凝,沉聲說道。

  「等一下……」尤歌終於有點兒怕了,「我……我還沒準備好……」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呢?」鐵渣問道。

  「這裡是諸神的殿堂,你不能在這裡做壞事。」尤歌說道。

  「那又怎麼樣,我是異教徒。」鐵渣笑著說道。

  「我已經立下三絕誓言,不能……」尤歌說道一半,就被打斷了。

  「你不能,但我能啊。」鐵渣笑著說道,「我俘虜了聖殿的公主,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說完,鐵渣湊了上去。

  一吻似千年,繁花匆匆過。

  許久過後……

  「骯髒的諾爾塞斯,骯髒的種子。」休息了一會兒,尤歌睜開眼睛,雙手纏著他的脖子,笑意然然地說道。

  「你會為你這句話付出代價的。」鐵渣威脅道。

  「你要敢欺負我,我就拿本子記下來,以後拿骯髒的小諾爾塞斯出氣。」尤歌不甘示弱地說道。

  「那可是你的孩子。」鐵渣提醒道。

  「我才不管呢,他爸爸壞,我就揍他。」尤歌咬著牙,裝出凶狠的樣子。

  「你敢!」鐵渣瞇起眼睛,作為父親,當然要為孩子打抱不平,儘管還沒出世。

  於是,他把孩子他媽,懲罰了一次又一次……

  這次的談判,史稱「七日和談」,因為談了七天七夜,但具體的談判細節,只有兩位當事人知道。

  總之過後,雙方都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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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8 00:30:32 |只看該作者
卷二十一 結束與開始:第四節 後記

  幾年後……

  遠東玉京的一座大型商場內,兩名少婦正推著嬰兒車,牽著孩子,在琳琅滿目的商店間漫步而行。

  她們一個身材嬌小,一個身材高挑。前者的皮膚較為細膩,白裡透紅,正挺著大肚子,手裡牽著個小男孩,推著嬰兒車。後者的皮膚則偏向於小麥色,透著健康的光澤,正推著嬰兒車,不時俯身逗弄車內的小女/嬰。

  「哎喲,可兒,你可真能生,一年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婦羨慕地說道。

  「有什麼好的,都快成老母雞了。」個子嬌小,略顯富態的少婦幽怨地說道。

  「證明你有魅力嘛,人家可是跑幾萬公里來欺負你的。」身材高挑的少婦笑著說道。

  「我看他是為了我爸釀的酒。」個子嬌小的少婦不高興地說道,「一說起那個人,我來氣,現在跟個小老頭似的,醜死了。」

  「哎喲,真神氣呀,趕明兒我要告訴他。」「別……」「那你準備怎麼賄賂我?」身材高挑的少婦停下來,叉著腰問道。

  「賄賂你個頭啊!」個子嬌小的少婦嗔罵道,然後為了扯開話題,指著側前方的一間嬰兒用品店,說道,「誒,你看那邊,那件衣服怎麼樣,要不要給小鳥兒買件?」

  「你送。」身材高挑的少婦不依不饒地說道。

  「我送我送,我送總行了吧。」個子嬌小的少婦屁股一扭,撞了下好友,佯怒道。

  與此同時,在北荒大陸的黃金大三角,十七號銀城紫荊城的宮殿裡,一名高大壯碩,穿著白色禮服,相貌堂堂的年男人,正趴在地,朝桌子底下傻笑。

  朝內看去,一名三歲的小女孩正在桌下爬來爬去。

  「我的小公主,來外公這裡,好不好?」年男人拍著手,討好地說道。

  「咿呀呀……」小女孩拿起個玩具,扔了出來,砸在年男子的腦門。

  「嗚嗚嗚,打得外公好痛啊。」年男子捂著臉,裝著哭起來。

  「咯咯咯……」小女孩開心地笑了起來。

  年男子的身邊,站著一名身著黑色燕尾服的老管家,此刻正站得筆挺,目不斜視,彷彿什麼都沒看見、沒聽見。

  「伊凡……」趁著小女孩在笑,年男子悄悄地轉過頭,眼睛從手指縫裡漏出來,小聲說道,「把奶瓶拿來。」

  「遵命,老爺。」老管家立即躬身退下,不一會兒用圓盤端回了一個精緻的小奶瓶。

  「我的小公主,吃奶奶咯。」年男子拿著奶瓶哄道。

  「叮鈴鈴……」一個金色的鈴鐺飛了出來,「啪」的一聲,砸在他腦門。

  「嗚嗚嗚……」「咯咯咯……」

  差不多同一時間裡,黃金大三角數千公里外的十三號銀城祈雨城,彼得家的官邸,三名老頭正圍著一個小男孩爭論。

  「老布蘭登,你太不厚道了,說好了這周來我們家住的,怎麼說話不算數呢?」身材乾瘦的老頭埋怨道。

  「哦,你天天跑到我這裡來,干擾我們培養感情,那算什麼?」身材粗壯的老人仰著頭,理直氣壯地說道。

  「都一把年紀了,還吵什麼吵啊……」身材矮小的老人勸道,「再過些天,等小晴的孩子出世了,有你們忙的了。」

  「干爺爺,我要喝果汁。」正在看畫冊的小男孩忽然抬起頭,叫道。

  「好好好!」「來了來了!」「馬馬!」三個老頭立即亂成一團,還互相撞了下額頭。

  在他們忙著削果皮、搾果汁的時候,十三號銀城的下方,一座有了城市雛形的大鎮裡,一名眼睛纏著繃帶的女人,正在兩隊動力甲戰士的護送下,緩步前行。所到之處,人們紛紛停下手的活兒,朝她頷首致意。

  當一切的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在冰晶的世界裡,一個小小的城堡……

  冰冷而斑駁的石牆,映著依稀的人影。房間,燭火搖曳,傳來翻動紙張的輕響。此刻,在那老舊的書桌前,一雙勻稱有力的手,正輕輕地拆著一封信。

  桌面,攤開著另一張信紙,面只有一句話:「小寶貝兒,姐姐要出去透透風,過一陣子回來了。」

  悄然之間,那雙手從割開的信封,取出一張疊好的信紙,緩緩攤開。

  面字跡圓潤飽滿、優美流暢。

  親愛的鐵渣:

  當你的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定會和我想像的一樣,成為了一棵參天大樹。

  枝繁葉茂,蒂固根深。

  但請原諒我,還是喜歡鐵山鎮裡的那個小傢伙。

  有的時候,我希望他快點長大,能為我分擔憂愁;可有的時候,我又無自私地希望,他永遠也不要長大,永遠不要離開我。

  初次見他,黑黑瘦瘦的,目光裡透著倔強,像曾經我。

  你知道,我是一個私生女,並不怎麼體面。父親對我很嚴厲,也很冷漠,但我後來才知道,那是為了保護我。我的母親是莫德萊頓家的小姐,而我的真龍血脈,正是來自於這個古老的家族。為了避免繼承權的糾紛,產生不必要的傷害,父親故意疏遠我。

  看到他,或許是想起了自己,我感到了莫名的心痛。

  所以我決定,要把他帶回去,養得白白胖胖的。

  但估計是品種的問題,越養越黑,越養越不乖……

  好吧,我們言歸正傳。

  隨著和他的相處,我逐漸從他的身,感受到了自己的幸福。至少,我的童年不需要像他那樣,每天都擔驚受怕、為過冬的食物發愁、在寒冷的夜裡瑟瑟發抖。對於父親的怨氣,也慢慢地消了。

  不知不覺,我愛了這個小傢伙。

  每當聽到「吭哧吭哧……」的排氣聲,我會站在窗前,拉開一條小縫,看著他傻傻愣愣地,開著他那自以為是的破機車從大街經過,然後想著等會兒用什麼手段捉弄他,心裡充滿了愉悅。

  可是,他那一天要是不來,我的心會特別難受,像有團火在裡面燒,又像有群螞蟻在面爬。

  我喜歡他的驕傲,因為那是我對於男人的理解和期待。真正的男子漢,該頂天立地,該無所畏懼。

  我討厭他的驕傲,因為驕傲會使他的生命變得很短暫,雖然也會很燦爛,而且,看著他那囂張的樣子,特別想欺負。

  我喜歡他的狡猾,因為狡猾的他,很會討我的歡心,做事也幹淨利落,能讓我天天躺在辦公室的沙發偷懶。

  我討厭他的狡猾,因為狡猾的他,有一天也會去討其他女孩的歡心,讓其他女孩舒舒服服地躺在家裡偷懶。

  說了這麼多,只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我愛你,從最初,到最終。

  或許有一天,我們無法再理解彼此的語言,無法再聽懂對方的聲音,記憶變得模糊,遺忘了對方的樣子。

  可請你相信,愛你的心,不曾改變過。

  ——莉娜·尤可麗絲

  靜謐之,閱讀者擦了擦眼睛,重新疊好信紙,小心翼翼地放入信封,然後放進抽屜。接著,他端起蠟燭,出了門,走過一條長長的通道,來到了倒塌的廟宇。

  大廳間的火盆裡,燃燒一絲溫暖的火苗。

  依稀的火光,一隻巨大的、渾身佈滿紅色鱗片的類蜥蜴生物,正蜷臥祭壇旁邊,那龐大無的身體,正微微起伏著。

  他走到巨型生物的身邊,推開它的爪子,然後躺靠著它的腹部,緩緩閉眼睛。

  不一會兒,睡著了。

  許多年後……

  一個風和日麗的早,天空萬里無雲。數以萬計的飛行器,頭尾相連,懸停在倒塌廟宇的空,一望不到盡頭。

  此刻,地下的英靈殿,長長的通道,燭火通明,人聲鼎沸。

  在這樣的日子裡,英靈們不會因為受到打擾而感到不悅。

  相反,他們樂意至極。

  因為到這裡來的人,都是他們的子孫後代,他們為之努力和犧牲的一切。

  只見人們捧著花束,拎著水桶和抹布,為他們先祖,獻鮮花,洗卻塵埃。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杜牧

  謹以此書,獻給那些愛我們的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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