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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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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輝煌戰狼] 末世圖騰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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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滄海桑田 第十八節 士者

  看著洶湧而來的冰蟲,鐵渣毫不猶豫地抱著尤歌站了起來,背部肌肉一緊,四根骨刺頓時破衣而出,張開成半透明的膜翅。

  「嗡……」

  就在冰蟲群沖到十幾米外時,鐵渣全力鼓動膜翅,在高頻率的震動聲中騰空而起,飛向了上空。

  下方的冰蟲失去了目標,紛紛駐足,揚起口器朝天嘶鳴。飛到一定高度,鐵渣拔出大號左輪,一槍槍轟了過去。

  「嘭!」「嘭!」「嘭!」「嘭!」「嘭!」

  五法爆裂彈應聲而出,撞碎半透明的蟲殼,在白生生的血肉中炸裂開來,直打得地面的冰蟲哀鳴不止。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打完五發子彈,鐵渣一手抱著尤歌,一手咬開彈艙,然後用下巴一磕,彈艙頓時「唰啦」的一下,急速轉動起來,將高熱的彈殼紛紛甩了出來。緊接著,只見他快速從彈帶上撥出子彈,單手推進了彈艙中。

  轉眼之間,鐵渣就轉好了子彈,最後隨手一甩,彈艙「哢嚓」的一聲,歸還了原位。

  下一秒,麥林左輪再次轟鳴起來。

  「嘭!」「嘭!」「嘭!」「嘭!」「嘭!」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轟擊聲中,冰蟲亂作了一團,它們互相纏繞著,想要躲避來自天空的威脅。鐵渣見狀,立即鼓動膜翅,「嗡……」的一聲,俯衝了下去。

  靠近冰蟲群的時候,他忽然一揮手,拋出了兩枚破片手雷,同時劃過一道弧線,沖天而起,就像一架俯衝投彈的轟炸機。

  「轟!」「轟!」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霎時間,火光、爆炸 聲、哀鳴聲紛繁雜亂,冰蟲群被炸得東倒西歪,尖長的節肢掉了一地。

  「轟隆隆……」

  就在這時,爆炸的聲波引起了大面積的雪崩,山頂的積雪卷起滔天大浪,洶湧而下,將混亂中的冰蟲群沖得七零八落,瞬間就掩埋了起來。

  數秒鐘後,雪崩結束,整個世界都恢復了寂靜,再無半點動響。

  鐵渣正想降落,卻在轉眼之間,發現雪崩過後的山巔上,反射出一大片金屬的光澤。他立即飛了過去,懸停在上空仔細觀察。過了一小會,他就得出了結論,這是一架飛行器的側面。

  發現目標後,鐵渣沒有急著前往查看,而是飛到附近一塊凸起的大石塊上,確定周圍都沒有危險後,將尤歌放下,再飛到另一處,褪下膜翅,埋在積雪裡。然後爬上石塊,抱起尤歌靠在石壁上,半眯著眼休息起來。

  與此同時,在他們百餘公里外的秦家村中,秦可兒正在房中收拾著衣物,而她的好友牧千鶴正在她旁邊低聲勸慰著。

  「可兒,別衝動呀」「他打我!」「再怎麼說,他也是關心你啊,老人家脾氣著急,你多體諒點。」「他打我!」「父女倆哪有過夜仇的呀」「他打我!」「你不考慮你父親,也考慮 一下鐵渣啊,他還沒回來呢。」「我們留個口信給他,就說我們在火角神廟等他。」「哎呀呀」

  「千鶴……」秦可兒停下了動作,注視著好友,認真地說道,「他嫌我丟了他的臉,對一個遠東人來說,還有什麼比面子更重要的?我留在這裡這裡,只會讓他難堪……」

  牧千鶴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說道:「好……」

  自古以來,遠東人就十分看重「面子」,失去顔面,可以說是遠東人最大的忌諱。

  何謂面子?

  提起遠東人的面子,就不得不說起輝煌一脈的「榮耀」。

  儘管從表面上看起來,「面子」和「榮耀」極為相似,但實際上,兩者之間卻有著本質的區別。

  榮耀直指本心,只對自己的靈魂負責,而面子只是一張面具,戴在臉上,給別人看的。

  遠東有個故事,叫《武松打虎》。說的是一位叫武松的人,在喝醉酒的情況下,為了表現自己的硬氣,魯莽地上山,結果遭遇了老虎。雖然他在不利的情況下將老虎打死了,但這是為了面子,因為他的動機是「表現自己身為武者的面具。」

  但實際上,他在遭遇老虎的時候,産生了後悔的念頭。

  何謂榮耀?

  榮耀即為,武松聽說景陽岡上有老虎,組織民兵,為民除害,以此贏得一方民衆的敬意。而不是在酒醉之後,不聽店家善意的規勸,並且在沒有把握能打贏老虎的情況下,魯莽上山。如果武松能考慮 到危險的可能性,選擇喝完酒後就睡覺,等酒醒後再過景陽岡,這就是榮耀,因為他能理智地面對自己的不足,不看重虛僞的名聲。

  遠東有句諷刺人的俗語,叫「做了裱子還立牌坊」,也是對面子的體現。婊子是真實,牌坊是面子,若是別人不知道 她的過往,她就能心安理得地成為一名貞女。而榮耀即為「老娘就是婊子,賣肉換錢,沒偷沒搶,心安理得,你不願意可以不來消費,但別裝出一副道德聖人的樣子,實在讓人噁心得吃不下飯。」

  若是一名北方遺民被人打敗了,通常會坦誠:「我被他打得半死,他太厲害了,以後看見了要繞道走。」他們會將真實的想法寫在臉上,將被征服的姿態擺出來,不會覺得承認失敗是不光彩的行為。

  而一名遠東人被打敗了,通常會說:「他是偷襲的!」遠東人即便失敗了,也會强撐著,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就算做著被征服者的事情,嘴巴上也不會承認,這就是面子。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勝利者即為勝利者,失敗者即為失敗者,無論承認還是不承認。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了,無論嘴巴上怎麼說,都改變不了鐵一般的事實。

  輝煌神廟傳統的榮耀感,就是直面本心,一往無前。當年,那些加入輝煌一脈的遠東人,就將這份榮耀感帶回了遠東。他們心胸坦蕩、待人真誠、光明磊落。

  然而……

  在遠東,一個人污蔑另一個人的代價很低,效果卻很好。就算事情敗露了,污蔑方也很少會為此付出代價,所以遠東人之間互相污蔑指責,信口雌黃,幾乎是常態。也正因為如此,真實的言論未必會被採信,而且就算採信了,也未必長久。

  但是,在北方遺民中,一個人要指控另一個人,就必須賭上自己全部的榮耀。

  所以,被指控方一旦無法證明自己,就要承擔這項指控帶來的榮譽損失;反之,若是被指控方證明了自己的清白,指控方就要付出沉重到無法想像的代價。污蔑者從此就會被打上「背信者」的烙印,直至死亡的一刻也無法擺脫,甚至還會影響整個家族的風評。

  「背信者」幾乎是北方遺民中最高的恥辱,甚至比謀殺還嚴重。因為在北方遺民的傳統價值觀中,榮耀比生命更重要,污蔑一個人會讓他失去榮耀。大多數時候,毀掉對方的榮耀,比結束對方的生命還沉重。

  要知道,「污蔑」二字,正是團結的大敵。

  因此,北方遺民之間若是有仇恨,他們寧可提著刀去拼命,也不願毫無根據地去污蔑別人。

  在輝煌信仰中,污蔑就是世間最肮髒的東西,他們最深惡痛絕的存在,必須粉碎的邪惡。可的是,輝煌一脈的榮耀準則,卻是源自於遠東的「士者精神」。正是當年的雲遊僧人,將這份精神帶到冰原,才延續了下來。

  遠東的古代時期,流傳著許許多多的士者故事,而當年的雲遊僧人學藝不精,只帶去了三個小故事。

  第一個小故事,叫《田橫五百士》。

  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叫田橫的人,他是秦末齊國舊王族。在陳勝、吳廣起義抗秦後,四方豪杰紛紛響應,田橫一家也是抗秦的部隊之一。

  漢高祖消滅群雄,統一天下後,田橫與他的五百名部下仍困守在一個孤島上,不願投降。漢高祖聽說田橫很得人心,擔心日後為患,便下詔令說:「如果田橫前來投降,可以封他為王侯,如果不來,就派兵去把島上的人通通殺掉。」

  田橫為了保全島上五百人的生命,就帶了兩個部下,離開了海島,向漢高祖的京城進發。可到了離京城三十里的地方,田橫竟然橫刀自刎而死,並在臨死前,遺囑同行的兩個部下拿著他的頭顱去見漢高祖,表示自己不願意接受投降的屈辱,但也保存了島上五百人的生命。

  漢高祖大感敬佩,用王禮葬他,並封那兩個部下做都尉,但那兩個部下在埋葬田橫時,也自殺在田橫的墓穴中。漢高祖又派人去招降島上的五百人,結果他們聽到田橫自刎,便蹈海而死。後來,史官司馬遷感慨地寫道:「田橫之高節,賓客幕義而從橫死,豈非至賢!」

  忠肝義膽,至死不渝,視忠義為生命者,即為士!

  第二個小故事,叫《孟嘗君在薛》。

  從前有個叫孟嘗君的人,他在薛縣的時候,曾經招攬各諸侯國的賓客以及犯罪逃亡的人,給予他們豐厚的待遇,因此使天下的賢士都傾心嚮往。

  他的食客有幾千人,待遇不分貴賤一律相同。有一次,孟嘗君招待賓客吃晚飯,由於飯食很簡單,於是賓客中就有個人很惱火,他認為他吃的飯食和別人不一樣,受到了歧視,就放下碗筷,要辭別而去。孟嘗君馬上站了起來,親自端著自己的飯食到他面前,緩緩放下,與他的相比。

  看著相同的飯食,那賓客頓時覺得慚愧無比,當場就拔出刀,自刎而死。

  直面錯誤,勇於承擔,視榮耀為生命者,即為士!

  第三個小故事,叫《三王墓》。

  楚國的干將莫邪夫婦為楚王鑄劍,時隔三年才鑄成。楚王大怒,想要殺掉他。

  而鑄成的寶劍有雌雄兩柄,干將的妻子莫邪懷有身孕,即將臨産,他就對妻子說:「我替王鑄劍,過了三年才鑄成。王發怒,我去送劍,王一定會殺我。你生下孩子,假若是個男孩,等他長大成人,告訴他說:出門望著南山,松樹長在石頭上,劍就在松樹背上。」

  隨後,干將就帶著雌劍去見楚王。楚王大發脾氣,派人察看干將帶來的劍。劍有兩柄,一雄一雌,干將莫邪卻只帶來了雌劍,雄劍卻沒帶來。楚王大怒,就把干將殺了。

  干將和莫邪的兒子名叫赤,等到赤長大成人,就問自己的母親說:「我的父親在什麼地方?」

  他母親就將父親的遭遇和臨別時的話告訴了他。於是,赤出門向南望,看不見有山,只看見堂前松木屋柱竪立在石砥之上。赤就用斧頭砍開松柱的背面,拿到了劍,日夜想著向楚王報父仇。

  不久以後,楚王夢見一位額頭很寬的年青人,說是想要找他報仇。楚王醒來後,感到很害怕,就懸千金重賞,捉拿這年青人。

  赤聽到這個消息就逃走了,逃進山裡,一邊走,一邊哭。

  「你年紀這麼小,為什麼哭得這麼悲傷呢?」一名遊客正好路過,就好奇地問道。

  「我是干將和莫邪的兒子,楚王殺死了我的父親,我想給他報仇。」赤回答。

  「聽說楚王懸千金重賞要得到你的頭。把你的頭和劍拿來,我替你向楚王報仇。」遊客說。

  「好!」

  赤點了下頭,馬上橫劍自殺,割下頭,兩手捧著頭和劍送到遊客面前,身軀直立不倒。

  「我不會辜負你。」遊客說完,赤的屍身才倒下。

  遊客拿著赤的頭去見楚王,楚王非常高興。

  「這是勇士的頭,應當在滾燙的鑊中把它煮爛。」遊客建議道。於是楚王就按著他的話來煮頭,結果煮了三日三夜還沒煮爛。頭還從滾燙的水中跳起來,瞪大眼睛,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

  「這年青人的頭煮不爛,希望大王親自到鑊旁觀看,這頭就一定會煮爛。」遊客再次建議道。

  楚王相信了他,就走到鑊旁看。就在這時,遊客忽然拔出劍,朝楚王的頭砍了下去。霎時間,楚王的頭隨著劍勢掉入了沸水中。緊接著,遊客橫劍自刎,頭也墜入了沸水中。

  最後,三個頭一起煮爛了。由於無法識別,人們只好從沸水中分出爛肉和三個人頭一塊兒埋葬。為了紀念赤的執著,遊客的高潔,王者的威儀,從此以後,人們就將這墓稱之為三王墓。

  待人真摯,信守承諾,視信義為生命者,即為士!

  士者精神,正是遠東人遺忘在歷史長河中的隗寶,遠超西部大陸和中部大陸的原生文明。

  千百年來,遠東人若能銘記先祖的榮光,早已屹立於世界的巔峰。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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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0 00:22:32 |只看該作者
卷十二 滄海桑田 第十九節 迷茫

  數小時後……

  尤歌在鐵渣懷中緩緩睜開眼睛,茫然地望了眼四周。

  發現不遠處的飛行器後,她沒有急著去探索,而是凝望了鐵渣很長一段時間。

  「怎麼了?」鐵渣微微一笑,望著懷裡的女生問道。

  「我在夢裡,看到了源力光弘,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也是一名源力者,不過……」尤歌停頓了一小會,繼續說道,「你的源力很微弱,是一名僞源力者。」她繼而解釋道,源力者分為三個境界,第一境是源力感知,能感應到源力的存在;第二境是源力道標,能在睡夢中感應到附近的源力者;第三境是源力外放,能持續釋放高强度的源力光弘,以探索更遙遠、更細緻的時間與空間。

  而第三境以下的源力者,通常都被歸類為僞源力者。他們的源力强度普遍偏低,能感應到的未來很短暫,所以又被稱之為「短視先知」。

  為了說明這點,尤歌舉了個例子,假設有一瓶藥劑,喝下去能暫時提高能力,但在五天後會毒發身亡。正常情況下,普通人是不會嘗試未知藥劑的,但在僞源力者的感知範圍內,這瓶藥劑是絕對安全的,並且能得到相應的好處。

  因此,僞源力者經常要面對錯誤的指引,面對心魔的誘惑。但只要他們能克服這點,保持足夠的清醒,就能在戰鬥中獲得一定優勢,因為戰鬥通常很短暫,不需要太遙遠的感知。

  聽著尤歌的話,鐵渣不禁想起之前縈繞耳邊的魔音,頓時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一名源力者,但這也充分說明了,他為什麼會産生强烈的,「殺死尤歌」的念頭。

  「可憐的小渣渣」沉靜之中,尤歌伸手摸了摸鐵渣的頭,呢喃道。源力無法鍛煉,只能依靠天賦,所有僞源力者,終其一生都要和心魔對抗。

  過了好一會,鐵渣甩了甩腦袋,說道:「不用擔心,我一向很理智。」

  「嗯。」尤歌堅定地點了下頭。她相信他有這個能力,在她印象中,他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穩重。

  「去看看。」鐵渣望向半邊掩埋在積雪中的飛行器,說道。

  隨後,兩人跳下大石塊,在飛行器的側面摸索了起來。他們很快就找到了艙門,尤歌輕輕一拍,震碎了依附在表層的冰膜,打開門側的密碼輸入版面。

  「滴滴滴……」

  尤歌飛快地按了幾下,版面上的燈隨即亮了起來,她驚喜地說道:「還能運作!」這就意味著歷經了一百多年,這架飛行器還是完好的。

[密碼錯誤,請輸入正確密碼……]隨著尤歌動作,揚聲器傳出了機械合成的女聲。

  「啊!不是生日……」尤歌驚叫了一聲,又自言自語地說著,「米勒•史維奇有個女兒……」

  「滴滴滴……」

[第二次密碼錯誤,請輸入正確密碼……]隨著尤歌的輸入,機械合成的女聲再度響起。

  「難道是妻子?歷史記載中,米勒•史維奇不止一個妻子……」尤歌低語著,過了一會,她抬起頭,恍然大悟般說道,「對了,就是這個……」

  「滴滴滴……」

[第三次密碼錯誤,永久鎖閉……]冰冷無情的機械合成女聲傳了出來。

  「切!」尤歌不屑地撅了撅嘴,然後在鐵渣略顯驚愕的目光下,挽起圍裙,一腳踹了過去。

  「哐當!」

  艙門應聲而飛……

  看著變形的門框,她不動聲地拍了拍圍裙,將幾絲銀髮縷到耳後,然後凝望著略顯呆滯的小情人,柔聲問道:「我好看嗎?」

  「呃……」鐵渣一時沒反應過來,有點語塞。

  「嗯?」只見她眉毛竪了起來,威脅之意盡在其中。

  「好看。」鐵渣認真地說道,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顯得特別誠懇。

  隨後,兩人進到內部,環眼望去,這是一架改裝成實驗室的飛行器。走了一圈,兩人在角落裡發現一具乾屍,從衣著和身上的銘牌上可以看出出,這具乾屍就是傳說中的米勒•史維奇。

  尤歌戴上手套,從乾屍的手中抽出一本小筆記本,翻閱了起來。

  「生化靈能動力甲,將是未來的方向……」

  「遠山的冰層酵母菌群,能在低溫中存活,並轉化……」

  「今天,我終於解決了最後的問題,可是,這份成果未必會給人類帶來幸福,所以我決定,讓她永遠陪伴著我,埋葬在這裡……」

  確認乾屍的身份後,尤歌立即找到飛行器中樞電腦,破譯了密碼,並取得了最高控制 權。下載完實驗數據,她又用飛行器的衛星信號發生器將黃金戰列艦召喚了過來。

  沒過多久,大批工作人員空降下來,先將米勒•史維奇的屍體運到外面埋葬,然後地毯式地飛行器的每一個角落,以求最大的限度地搜集資料。

  大約兩小時後,工作人員運走了最後一批實驗設備。臨走前,尤歌問鐵渣要不要跟她回北荒玩,鐵渣考慮到秦可兒和牧千鶴還在秦家村,就拒絕了。尤歌不滿地輕哼了一聲,隨即一躍而起,飛回了黃金戰列艦。

  目送尤歌遠去後,鐵渣回到米勒•史維奇的實驗室中,休息了幾個小時,等到體內的蟻化飛翼重新長好,就張開膜翅,往秦家村飛去。離開前,撿垃圾出身的他覺得不該浪費東西,就將尤歌踢壞的艙門重新安放了回去,並用積雪塞填好縫隙。

  第三天,鐵渣回到秦家大宅,得知秦可兒和牧千鶴已先行離開,在火角神廟等他。他正要離開,卻被秦寶山拉住,說吃頓飯再走。考慮到對方是秦可兒的父親,鐵渣就答應了下來。

  席間,秦寶山拉著鐵渣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

  「你知道嗎?我可兒小時候就很聰明,她三歲的時候,別人拿著一塊牛皮糖,讓她說爸爸是大笨蛋,結果她說……」秦寶山唯妙唯俏地學著女兒的口氣,「你才是大笨蛋,我爸爸最好了。」

  「她從小學習成績就好,每年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你看……」說著,秦寶山從桌子底下摸出一個生銹的鐵盒,打開來,取出一張張泛黃的紙張,一面展示給鐵渣看,一面說道,「這些都是她的獎狀……」他如數家珍般說著,「三好學生、優秀學生、體育優秀獎……」

  「可兒一直很乖,而且我管她管得很嚴,從不允許她跟那些亂七八糟的男生往來……」

  鐵渣認真地聽著秦寶山的話,不時點下頭,表示認同。

  吃完飯,秦寶山帶著幾分醉意將鐵渣送到村口,拉著他的手,說道:「可兒是個乖孩子,雖然有些任性,但沒什麼壞心眼,我知道,你是個大人物,我們是鄉下人,沒見過世面,沒見識,不知道 該說什麼,作為一名父親,我只想……只想……請你……請你善待她。」說到最後,秦寶山已然語無倫次,聲淚俱下。

  「我是個鐵山鎮垃圾堆裡長大的人,沒讀過書,懂的道理也不多,但我養父曾經告訴 我,身為男人,要保護好自己的女人。」鐵渣拍了拍秦寶山的手臂,說道。

  「好……好好……」秦寶山點著頭,情緒緩和了許多。

  離開秦家村後,鐵渣沿著來時的路,花了兩天時間,趕到了火角神廟。守門的武僧認識他,沒有上前詢問,直接就放行了。見到兩女後,三人經過一番商量,決定還是回學院算了,留在這裡沒什麼意思。

  得知鐵渣到來後,火角大宗師從靜室中走了出來,將其請到茶室中。

  兩人靜坐了很長一段時間,喝了好幾壺茶,火角大宗師才緩緩說道:「年輕人,世間沒有任何人能指摘一名輝煌火種,特別是我們遠東人,對於你和隆巴爾家的關係,我沒有資格作任何評價,但我希望你,有空能到南部墓園走走……去看看生活在那裡的人們……」

  鐵渣沒有回答,火角大宗師也沒有繼續追問。這掣話,就在彼此的沉默中結束了。

  離開前,火角大宗師追了出來,對秦可兒說道:「孩子,如果你將來無處可去,就來這裡,火角神廟永遠都是你的家。」

  聽著長者溫厚的聲音,秦可兒眼角溢出了淚花,她鄭重地朝大宗師躬身行了個禮,然後就隨鐵渣離開了。

  數小時後,三人坐上火車,經過一天一夜,來到了玉京,隨後轉乘空中列車,返回了學院。

  這趟的遠東之旅,就這樣結束了。回到學院後的鐵渣,一直待在大西洋公館中,鮮少出門。

  他每天的生活既規律又單調,每天早上九點起來,他會先吃早餐,然後在客廳裡聽老女僕讀報紙,偶爾他也會嘗試著游游泳,或是把秦可兒、牧千鶴叫過來陪他玩牌,或是和伊娃•格林去聽一場音樂會,逛逛街。

  悠閑舒適的生活中,一個暑假的光陰就這樣過去了……

  不知不覺中,他越來越像個銀城貴族,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興趣愛好,亦或是飲食習慣,都帶上了貴族氣息。雖然內心的空虛與日俱增,可他依然過著周而復始的日子。他清楚地知道 ,或許這不是他追尋的,但卻是他可以接受的。

  原本,他以為這樣的生活將會伴隨他的一生,直到周年舞會的那一天,一切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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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滄海桑田 第二十節 恥辱

  dr37130901,中央銀城軍事學院迎來了第九百八十四個學年。

  這一天,學院告別了暑期的寧靜,四處紛紛攘攘,熱鬧了起來。學子們紛紛像歸巢的鳥兒,嘰嘰喳喳地飛了回來。他們或是三三兩兩地走在林蔭小道上,或是在湖邊竊竊私語,訴說著彼此的思念,或是在飯堂裡嬉笑玩鬧,喧嘩不已。

  今年的開學典禮上,尤歌•隆巴爾繼任學生會會長,碧青藍繼任學生會秘書長,而學生會副會長卻換了人,是個氣質端莊的女生,名叫瑪格麗特。看不到沐雨兩姐妹的身影,鐵渣免不了有些落寞。

  開學典禮結束後,就是一年一度的周年舞會,舉辦地點在世界議會的「紅楓樓」。紅楓樓位於青竹居的東側,兩者之間只有一牆之隔,主體建築是一棟紅磚青瓦的大房屋,既有遠東的風格,又有古歐式的風情。

  晚上八點,鐵渣穿著名貴而低調的晚禮服,打著伊娃親自為他挑選的領結,蹬著蹭光發亮的皮鞋,帶著秦可兒和牧千鶴,來到了紅楓樓。

  舞會的現場布置得十分奢華,絲綢緞帶、描金掛毯、燭光銀器、水晶玻璃,還有各種精緻小巧的美食,紫紅透亮的美酒。各界名流,大小貴族、小姐名媛們流連其中。有的在舞池裡翩翩起舞,有的在桌旁歡聲笑語,有的走來走去,尋找交流的對象。

  鐵渣一如既往地站在角落裡,望著舞池中嬉鬧的秦可兒和牧千鶴,獨自品著酒。

  粘稠的酒漿流淌在喉間,帶著淡淡的果香,流入了心肺之中,升起了片刻的暖意。

  不知不覺中,一杯酒喝完了,他正想轉身再拿,卻在這時,看到了一位相識的人,於是停下了動作。只見不遠處的人群中,一襲青金龍旗袍的碧青藍正俏生生地站在那裡,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兩人目光交匯的瞬間,碧青藍朝他然然一笑,然後朱唇輕啓,說了句無聲的話。

  看她的口型,正是:「諾爾塞斯。」

  鐵渣頓時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左右張望了一眼。而看著他緊張的樣子,碧青藍就笑得更歡了。

  無奈之下,他只好走過去,將她拉到角落裡,沉聲問道:「朋友,你在玩火嗎?」

  「不啊~我沒在玩火啊~~」碧青藍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然後笑意嫣然地說道,「我是在玩你~」

  「你腦子進水了嗎?」鐵渣氣急敗壞地說道。

  「嗯~~」碧青藍乖巧地點了點頭,讓鐵渣差點抓狂了。

  片刻的沉寂過後,碧青藍忽然提起了一個問題。

  「鐵渣同學,冷訫湖有四座莊園和五十一座公館,代表著當今世界的格局。」

  「可是,學院有九百多年的歷史,那麼……」

  「當年代表輝煌神廟的莊園,去哪了?」

  鐵渣皺起眉頭,表示了疑惑,碧青藍接著又問道:「代表遠古神廟的莊園,叫青竹居,而代表世界會議的莊園,叫紅楓樓,你覺不覺得……」

  「這個命名的風格,有著遠東的色彩?」

  鐵渣頓時目光一凝,而碧青藍朝他微微一笑,說出了答案:「你現在站的這個地方,原本就是屬輝煌神廟的。」

  「來,我帶你去看個地方……」說著,碧青藍拉起鐵渣的手,走向了大廳的側面。

  沒過多久,碧青藍推開一道雙扇的木門,將他領進一處偏廳。環眼望去,廳中擺著長長的餐桌和兩排厚重的實木餐椅,牆壁掛滿了各各樣的掛毯,上面綉著不同的徽章,而房間的一端,擺著一個寬大的演講台。

  碧青藍關上門,款款走到餐桌旁,拉開其中一張座椅,說道:「正如你所見,這裡是學生議會餐廳。」

  「然後呢?」鐵渣皺著眉頭,不耐煩地問道。

  「他們在這裡進餐、聚會、演講,或者……」碧青藍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後一屁股坐在餐桌上,緩緩撩起旗袍,岔開大腿,聲音粘稠地誘惑道,「帥哥,來一發嗎?」

  「我走了!」說完,鐵渣轉身就走。

  碧青藍見狀,連忙跳下餐桌,拉住他手,軟綿綿地說道:「別走,我帶你看點東西……」

  說完,碧青藍拉著他走到牆邊,抓起掛毯的一角,用力一掀。

  霎時間,一個嵌在牆壁的狼頭顯露了出來。那狼頭由石塊雕成,線條十分簡單,卻栩栩如生,彷彿活物一般。仔細看去,狼嘴裡還咬著一張卷軸。

  「認識這個徽章嗎?」不等鐵渣反應過來,碧青藍就自問自答道,「這是皓月之詩,洛倫菲爾」

  接著,她又掀開另一張掛毯,露出一個叼著口琴的鷹頭。

  「這是傾城之雨,贊格威爾。」

  她一張張地掀開,有咬著戰錘的狼頭,叼著魚叉的鷹頭,還有卷著號角的長毛象頭……

  「這是無星之光,薩拉多斯。」「這是深海魚叉,加斯克爾。」「這是冰原號角,薩克斯頓。」

  「我想……」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力一拉,將整塊掛毯扯了下來,「你一定認識這個!」

  驟然間,鐵渣的目光凝固了,那是一個咬著三把劍狼頭,正是諾爾塞斯的族徽!

  看著這個殘缺不全,表面布滿了劃痕的狼頭,他只覺得悲從中來,渾身無力……

  過了好一會,碧青藍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後指著房間裡的演講台,問道:「諾爾塞斯,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那是聖火的祭壇,而這裡……」碧青藍張開雙手,介紹道,「曾經是你們祭奠先祖的場所。」

  「他們在這裡用餐,在這裡高談闊論,在這裡泡妞,甚至還在餐桌上苟且,而你們的先祖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因為……」

  「他們是勝利者,你們是失敗者!」

  「噢~對了……」碧青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事情,望著天花板說道,「你去過上城區的戰爭博物館嗎?」

  「如果沒去過的話,我建議你有空去看看,或許會有驚喜呢……」

  她笑意然然地挑釁著,鐵渣卻整個人都呆滯了。他沉默不語地望著諾爾塞斯的族徽,眼中已沒了光彩。

  「你感覺到恥辱嗎?或許你們早已忘記了,世上還有恥辱這樣東西……」碧青藍冷冷地說著,最後離開了房間,將他獨自留在了這裡。

  許久之後……

  恍惚間,鐵渣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可心中的沉悶,卻沒有因此而減少半分。直到舞會結束,他依然沒有恢復過來。思緒紛繁雜亂,又不知從何想起。

  出了紅楓樓的鐵渣就像一具行屍走肉,他沒有向任何人辭別,只是漫無目的地朝前行走著,正如他的人生一樣,不知該何去何從。

  走出冷訫湖,走過巴比倫花園大街,走過戰神大廳,走過白鷺湖,走過竹籠街,走過一排排集體宿舍,走過學生會大樓,走過圓桌武士之門,走過中心街,走進了一片華燈璀璨的海洋之中。

  燈紅酒綠,繁華盛世。

  他在這個熟悉的城市裡中穿行著,卻找不到一絲歸屬感。此刻,彷彿有一團火正無情地灼燒著他的心。他只想做個普通人,過上簡簡單單的生活,他眷戀溫暖的家、可口的熱食、美麗的人兒……

  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永遠也擺脫不了蟲化者的身份。

  依稀的燈光中,他彷彿看見了許許多多的身影。

  「來聖母院,鈴蘭若能成為祈月祭祀,你就做月神衛隊的隊長,若是不成,我們就退一步,我做祈雨祭祀,你做雨神衛隊的隊長。」

  「鐵渣,來自荒野的騎士,請在真神的見證下,獻上你的勇氣和忠誠,為我開疆擴土,守衛家園。」

  「爽就要活著回來,不然就讓別人爽了,我可不願為你守活寡。」

  「男人總說時間會證明一切愛意,可女人的時間總是短暫的,等到證明一切的時候,女人已像凋零的玫瑰,芳華不再,所以……」

  「你啊我喜歡你啊你包養我,好便宜的……」

  「我們帶你去看雲山霧海,登千尺孤峰,遊萬年天池,吃山間小灶,聽林海竹音……」

  和她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感受到了幸福、快樂。他喜歡和尤歌膩在沙發上,看著的她的調皮和妖嬈;他喜歡和伊娃去逛街、看電影,聽她說那些新奇有趣的知識;他喜歡和沐雨鈴蘭靜靜地坐著,看著她絕美的容顔;他喜歡和沐雨琴心打打鬧鬧,沾染著她的青春活力;他喜歡和秦可兒玩牌下棋,看著她的嬌俏可人;他還喜歡和牧千鶴待在後花園裡,享受著她的似水柔情。

  溫柔鄉,是英雄塚。

  他眷戀這一切,捨不得放手。

  就像一個溺水的人,無法放棄他的救生圈,就像一個冬夜裡的旅人,無法放棄那溫暖舒適被窩。

  可是,縈繞在他耳邊的,還有一句句滿懷希翼的寄托。

  「輝煌神廟!真的……真的存在嗎!」

  「運屍人的手太髒了,不能摸……不能摸……不能摸……」

  「我跪的是那兩萬九千五百一十位英靈,不是你。」

  似乎有無數的聲音在提醒他,你是諾爾塞斯,你是輝煌的火種,你是蒼茫大地的希望。

  他很想告訴他們,他只是一個鐵山鎮裡隨處可見的,靠撿垃圾長大的孩子。他沒有多少能力,沒有多少追求,只想過一份安定的日子。他願意隱藏自己的身份,一輩子活在陰影裡,只要能過得好一點、幸福一點。

  太遙遠的事情,他無能為力。他只是個掙扎在世界的邊緣,苦苦求存的蟲化者,若是沒有莉娜、沒有沐雨琴心、沒有尤歌,他早就死了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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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滄海桑田 第二十一節 覺醒

  朦朦朧朧之間,燈火漸漸暗去,一抹白光出現在天際,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他躺靠在街角,呆望著空曠的大街,隨著時間的推移,街上逐漸熱鬧起來,行人來來往往,有的提著公文包,有的背著書包,有的提著袋子的。他們匆匆忙忙,卻都有各自的方向。

  他茫然地坐著,直到中午時分,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蹲在街角,吃著午餐的飯盒。他終於想起碧青藍的話,就掙扎著爬了起來,坐上前往上城區的浮空艇,來到了戰爭博物館前。

  這是一座氣勢宏偉的建築物,門庭高聳,廳堂廣闊,屋脊彷彿一條東方巨龍,正傲然翹首,凝望天際。走進大門,抬眼望去,深遠的大廳彷彿看不到盡頭,地上鋪著晶瑩透亮的水磨石,正倒映著天花板上華美的水晶燈。一根根白玉石柱悄然而立,靜謐而莊重。

  鐵渣漫步其中,入眼之處都是些巧奪天工的藝術品,琳琅滿目,直看得人眼花繚亂。他對藝術品沒有多少鑒賞能力,也沒有多大興趣,就只是隨便看看。

  無意間,他走進了一個特別的展廳,這裡擺放的不是藝術品,而是一些陳舊的武器和動力甲。

  遠遠看去,展廳中間的陳列櫃裡插著一把劍。那是一把單刃直劍,和他的鋒耀一模一樣。他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在展櫃前,他瞪大了眼睛,只見那劍柄上赫然刻著兩個古體字——光耀。

  先祖的劍,竟然被陳列在了別人的博物館裡。霎時間,無法言喻的悲痛湧上心頭,幾乎讓他無法呼吸。就在這時,他終於留意到,四周陳列的一切,都是聖狼守護者的動力甲。

  有曙光、有夜鶯、有巨象,它們就這樣靜靜地佇立在那裡,彷彿無聲地訴說著歲月的蒼茫。他不由得想起了英靈殿,想起了科贊仔細拭擦它們的身影,是那麼的虔誠,是那麼的莊重。

  可是,它們現在卻被陳列在這裡,當成了戰利品,供人觀賞。

  悄然無聲中,他就這樣靜靜地站著,看著……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分鐘,或許是幾小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

  「媽媽,你快看,那裡有把劍,造型好威風啊,我們過去看看好不好~」一個小男孩指著不遠處的陳列櫃叫道。

  「孩子,別過去,那是一件邪惡的武器,上面沾滿了無辜鮮血。」小男孩的母親阻止了他。

  「邪惡的武器?」小男孩露出疑惑的表情。

  「是啊,那是異教徒使用過的武器。」小男孩的母親說道。

  「媽媽,什麼是異教徒啊。」小男孩好奇地問道。

  「他們是一群邪惡的蟲化者……」小男孩的母親慢悠悠地說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自持身體强壯,力量遠超常人,就持强淩弱、仗勢欺人,肆虐著整個世界。他們到處燒殺搶掠,就連老人和孩子都不放過,他們窮凶極惡、喪盡天良,恣意破壞著我們美麗的家園,他們就像一群饑餓蝗蟲般,所到之處都寸草不生……」

  「好可怕啊……」

  「寶貝,不害怕啊,他們已經不存在了。」她先安慰了小男孩,接著又說道,「後來啊,我們的祖先穿上了金光閃閃的鎧甲,拔出了銀光爍爍寶劍,向他們發起衝鋒……」

  「最後呢,最後呢?」小男孩著急地追問道,那目光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最後,我們的祖先浴血奮戰,將他們全部消滅了,就像沖進下水道的臭蟲,嘩啦的一下,就全都沖走了。」

  聽完故事後,小男孩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抓緊小拳頭,注視著他的母親,綳起稚嫩的小臉,說道:「我長大以後,也要像我們的祖先一樣,成為一名勇敢的戰士,去消滅那些骯髒的蟲化者。」

  「勇敢的寶貝~你真是媽媽的驕傲~」「我長大了,還要保護媽媽,不被那些邪惡的蟲化者傷害。」「嗯~寶貝真乖~」

  聽著小男孩和他母親的對話,鐵渣久久地陷入了沉默。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體會到,勝利者書寫歷史的殘酷。

  恍然間,他彷彿看見了昏暗的燭火中,一具具斑駁的戰甲。

  「在最後的時刻,他引爆了自己的動力熔爐……」

  他想起了英靈殿中,繼承寶劍的時候。

  「你不需要感謝他們。」

  「因為他是諾海•諾爾塞斯,你有權繼承他的劍。」

  溫厚的聲音,彷彿又在耳邊響起……

  他們的榮耀,他們的付出,誰又能記得?他們拋頭顱,灑熱血,卻在一百八十年後的今天,像小丑一樣被人圍觀,被人唾駡!

  難道他們的血都白流了,難道他們的犧牲都白費了,難道他們的尊嚴都變成了可以恣意踐踏的垃圾!

  問世間,誰又能給他們公道,誰又能給他們正義。

  倘若血脈相連的他都不行,那麼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願意證明他們曾經的熱血與榮耀,證明他們的善良和勇敢,證明他們對這個世界的熱愛。

  火在燃燒,血在沸騰。

  一股熱流自胸口噴湧而出,衝開了無形的桎梏。他不顧一切地向側面的樓梯間奔去,一把推開防火門,沖了進去。

  剎那間,蟲殼加身,六足沖天!蟄伏於血脈中的天賦,響應著他的悲憤,紛紛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只想瘋狂地咆哮,將那心中的鬱結全部吼出來。

  可到了最後,滿腔的怒火都化作了寂靜無聲的淚水……

  許久之後,當他再次回到陳列櫃前,目光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此時此刻,他還是那個他,卻已不再是原來的他。他的靈魂已經被撕成了碎片,然後在烈火和熔岩中,重新凝固成型了。

  一簇火,在心中燃燒著,微弱,卻堅定無比。

  他隔著厚厚的玻璃,輕撫著劍身,低聲說道:「總有一天,我會將你接回家,回到那世界的盡頭,回到我們的英靈殿。」

  「在那裡,你的身邊將放滿冰原的鮮花,你的耳邊將縈繞永恒的贊歌……」

  平靜的聲音,緩慢而堅定,宛如一道鋼鐵澆鑄的城牆,巍然而立。

  離開博物館的七天後,鐵渣將王虎、火柴、白小雲召回了學院。第二天早上,黎明破曉的前夕,鐵渣將他們和秦可兒、牧千鶴帶到了白鷺湖邊一個僻靜處。

  望著寧靜的湖面,鐵渣深深地吸了口氣,隨後轉過身,朝五人頷首行禮,並鄭重地說道:「朋友們,請為我見證。」

  「好。」王虎、火柴、白小雲三人依次點頭。他們之所以什麼都沒問,是因為他們明白,「見證」意味著什麼。

  「嗯。」續三人之後,秦可兒點頭應道,雖然她不知道鐵渣想做什麼,但她已經感覺到氣氛的凝重。眼前的男人,似乎變了,變得陌生了……

  「嗯。」望著眼前的男人,牧千鶴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心痛,彷彿忽然失去了某些重要的東西。那種感覺,就像心被硬生生地撕裂了一塊。可她猶豫了一會,還是默默地點了下頭。

  「秦可兒,牧千鶴……」鐵渣注視著兩女,緩緩說道,「我不叫張鐵,也不叫薩喳喳。」

  「我知道,你叫鐵渣。」秦可兒說道。

  「請你們記住……」鐵渣認真地說道,「我的全名叫鐵渣•諾爾塞斯,是一名輝煌的火種。」說完,他就在兩女驚訝的目光中,面朝北方,緩緩地跪了下來。

  破曉的晨光浮現於天際,他彷彿回到了那倒塌的廟宇中,看到了那佇立於火前的身影。

  「等你真正讀懂了這個世界,經歷了世間的愛恨情仇,見過了繁華盛世。」

  「如果到了那一刻,你還想成為一名聖狼守護者,那就請在心中宣誓。」

  「無論你身在何方,我們都會聽見你的誓言。」

  「我想好了。」他對那火前的身影說道,他對自己內心說道。接著,他從懷中摸出口琴,緊握在手心裡。

  淡淡的晨曦中,湖面波光粼粼、漣漪輕輕,低沉的誦念聲遠遠傳去……

  凜冬來臨,永夜將至。

  黑暗的前夕,我將穿上父輩的戰甲,從今開始守望輝煌的火種,至死方休。

  我將聆聽先祖的教誨,恪守古老的戒律,銘記往昔的榮光。

  我將不爭榮辱,不求權位。

  我的長劍不為爭名奪利而出鞘,我的堅盾不向善良的人們舉起,我的目光不為金錢和美色而停留,我的鮮血不為俗世的愛恨情仇而沸騰。

  我是不言不語的石柱,祭壇前的守護者。

  我是報曉黎明的鐘聲,撲向烈焰的羽毛,撕開黑暗的利爪,神廟最後的防線。

  我誓將堅守此地,日日夜夜,年年月月,此生皆然。

  聽著鐵渣的誓言,兩女的淚水都止不住地流了出來。她們彷彿能從他的聲音裡,聽到那來自靈魂最深處的決然。他已不再是原來那個溫柔的男人了。

  他們之間,已經沒有未來了……

  晶瑩的淚珠,倒映著孤單卻堅韌的背影,在那依稀的朦朧中,秦可兒忽然有了一絲明悟,彷彿心中的某扇窗戶被打開了。

  一個沒有家的人,卻衷心地嚮往著自己的家,即便放棄眼前的一切,也要去追尋那份屬於家的榮光。而她擁有這一切,卻嫌棄自己的家,想要逃離那片美麗的故土。

  不……

  她要回到遠東,因為那裡有她的家人,還有她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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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滄海桑田 第二十二節 欺騙

  「狼族軍團,解散。」

  禮畢之時,鐵渣站了起來,面朝五位伙伴,平靜地說道。

  「老大,你……」王虎話說到一半,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遠東有句話,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鐵渣注視著兩女,緩緩說道,「從今往後,我們各奔東西,各自尋找……」他停頓了一會,緩緩說道,「各自的幸福。」

  接著,不等兩女回答,他又進行了後續的安排。狼族軍團的資産將由秦可兒平分為五份,在場的五人各得一份。此外,他的紅色彗星,將交由牧千鶴保管。

  他之所以解散團隊,是因為他考慮到,若是將來和聖殿敵對,尤歌有可能拿狼族軍團來泄憤。與其等到那時候,不如現在就解散團隊,早點和他們劃清界限,免得他們被聖殿公主視為他的同黨。

  臨別前,王虎大步上前,說道:「團長,無論你將來去到哪裡,都請你不要忘了,我們三個已經加入輝煌一脈,戰熊神廟沒有我們的位置。」

  「你們可以自行組建團隊,或許將來,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鐵渣說道。

  「老大,你要去哪?」白小雲問道。

  「先加入公主衛隊,再去南部墓園。」鐵渣回答。

  「保重。」白小雲深深地吸了口氣,卻怎麼也忍不住淚水。從去年入學開始,他們就形影不離,一起去飯堂吃飯,一起去戰神大廳做任務、玩虛擬機甲,一起去小燭燈堡蹭吃蹭喝……

  儘管他沒有多少能力,可鐵渣卻一直很看重他、關照他。或許人生沒有不散的宴席,但肯定有一輩子的朋友。

  「保重。」向來寡言少語的火柴只說一句,就和王虎、白小雲離開了。

  三人走後,兩女一男,靜靜地站在湖邊。

  「我的愛,請保重。」牧千鶴率先打破了沉默,向鐵渣道別。

  「我是不言不語的石柱,祭壇前的守護者。」鐵渣平靜地說道,他在提醒她,也在提醒自己。

  「我不管你是什麼……」話音未落,她就轉身離去。走得瀟灑自如,沒有一絲拖泥帶水。那幹練的背影,婀娜的身姿,逐漸消失在朦朧的晨霧中。

  「我們還會見面嗎?」秦可兒弱弱地問道。

  「或許會,或許……」鐵渣還沒說完,就被秦可兒打斷了。

  「我在火角神廟等你。」說完,她就走了。

  看著伊人遠去的背影,鐵渣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他很想像當年的船長那樣瀟灑地說一句:「美妞,我死了,去嫁人吧,祝你幸福。」但話到嘴邊,他還是說不出口,畢竟他的臉皮沒有船長那麼厚。

  離開白鷺湖後,他回到冷訫湖,走進了暮光莊園。

  「早上好,我的小騎士。」在奢華的大廳裡,尤歌一邊喝著晨間的紅茶,一邊輕慢地說道。

  「我剛才解散了狼族軍團。」鐵渣說道。

  「嗯?」尤歌眉毛一挑,放下了紅茶杯,雙手置於膝蓋,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鐵渣坐了下來,拿起尤歌的杯子,一邊喝一邊解釋道。由於狼族軍團的組成十分複雜,有遠古神廟的人,有遠東人,還有中部大陸和西部大陸的人,管理起來很麻煩。而且他現在和聖殿公主走得這麼近,遠古神廟的人有意見,再加上他之前和碧青藍有些不愉快,導致了許多問題。

  聽完鐵渣的話,尤歌笑意然然地問道:「我是否可以理解為,我們的小渣渣準備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姐姐的懷抱了。」

  「如果你覺得不合適,我可以馬上離開。」鐵渣皺了皺眉頭,說道。

  「真小氣~解散就解散了嘛~我們又不缺你那幾頭戰熊~」尤歌笑嘻嘻地說道。在她看來,鐵渣的軍團中,唯一有用的就是那幾名來自戰熊神廟的動力甲戰士,其餘的都是炮灰而已。

  「我不喜歡長時間待在一個地方,我想去位面探索,或是尋找失落的賢者實驗室,或是什麼寶藏,就像上次在遠東那樣。」鐵渣說道。其實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充分獲得尤歌的信任後,通過她拿到碧青藍所說的,太陽神殿中蘇爾神像上的雷霆戰錘。這幾天,他利用伊娃的權限查閱了不少聖殿的絕密資料,可以確定碧青藍的猜測是正確的。

  「噢~真沒想到~我們的小騎士不僅有一顆政客的心,還有一顆探險家的心。」尤歌評價道。

  「你很囂張。」鐵渣說道。

  「喲呵~」尤歌叫了一聲,反問道,「你有見過不囂張的公主嗎?」接著,她又說道,「你的要求,我可以考慮,但你必須……」她拉長聲音,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必須什麼?」鐵渣問道。雖然他知道尤歌肯定提不出什麼好要求,但也得裝出一副「我很想知道」的樣子。

  「你對我,要像對那頭母蜥蜴一樣,我知道,你肯定經常在她面前裝可憐。」尤歌說道。

  「有嗎?」鐵渣疑惑道。

  「來吧~在姐姐面前,放下虛僞的架子,流露出一副受傷的小寵物的表情吧~姐姐一定會疼你的~」尤歌精神氣十足地說道。

  「我拒絕。」鐵渣說道。倒不是他不能裝裝樣子,而是他知道,尤歌之所以故意為難他,是因為沒有做好相應的準備。他需要在合適的時候,拋出構思已久的謊言,從她的手中騙到雷霆戰錘。雖然他知道尤歌喜歡他,但他們始終沒走到那一步,也就是說,尤歌對他還沒有完全放下心。不過,他自己也不想走到那一步,這是他為人的底線。即便尤歌將來可能是他的頭號大敵,他也不能做出愧對良心的事情。

  當然……

  從嚴格的角度來說,他正準備欺騙一個愛他的女人,這就已經對不起他自己的良心了。可是,他經過反復思考,似乎只有欺騙聖殿公主這條路可以走。就算回到一百八十年前,輝煌神廟的全盛時期,也不可能攻進永恒之城,奪回太陽神殿中雷錘,更何況是現在。

  「那就三個月後再說吧,我還想多開幾個靈石礦呢。」正如鐵渣所料,尤歌立即改變了話題,從冒險過度到開礦,十分平滑。接下來,兩人就在茶几旁,耳鬢廝磨地敲定了下一步的計劃。

  幾天後,鐵渣乘上了專屬的飛行器。飛到中部大陸後,他在地面城市裡換乘了怪獸吉普車,接著穿過深淵位面大門,在晨曦要塞中穿上機械動力甲,然後獨自一人開著吉普車,前往了沉思者要塞。

  抵達要塞後,他立即在辦公室召見了大肥佬陸山海,對他說道:「這段時間,你能賺的錢就儘量賺,但三個月後,你必須離開聖殿公主的勢力範圍。」

  「為什麼?」大肥佬不解地問道。

  「別問太多,我只告訴你,不離開就會死。」鐵渣面無表情地說道。

  大肥佬低頭沉思了一會,最後用力一拍大腿,說了聲:「好,都聽你的。」

  「去吧。」鐵渣下了逐客令。越是熟悉人,他就越要疏遠,以免將來被他連累。

  臨走時,大肥佬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忽然回過頭來,對他說道:「兄弟,你打算去哪?」大肥佬沒有用一貫的稱呼叫他,其中意味,只有一起長大的伙伴才知道。

  「南部墓園。」鐵渣沒有隱瞞,直接告訴了他。

  「你去那幹什麼?你嫌命長了?那裡不是人去的地方啊!」大肥佬沖了回來,瞪圓眼睛說道。

  「我必須去。」鐵渣淡淡地說道。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必須去的地方?我聽別人說過,那裡很多地方的輻射濃度很高,你會死在那裡的。」眼看鐵渣無動於衷,大肥佬嘆了口氣,問道,「你要去那裡,鐵老頭會同意嗎?」

  鐵渣平靜地看著這位從小一起長大好友,緩緩地點了下頭。

  「不可能,他不會讓你去送死的!」大肥佬激動地說道。

  「我是蟲化者。」鐵渣坦誠道。雖然大肥佬不知道他蟲化者的身份,但他相信,這位多年的好友不會出賣他。他們曾經同生共死過,也曾經一起逛過裡街,儘管那次的體驗糟透了……

  「就算你是蟲化者,也……」大肥佬忽然反應過來,失聲叫道,「什麼!你……你說什麼?」緊接著,他迅速地左右張望一眼,確定四周沒有其他人後,才深深地吸了口氣,低聲說道,「你不是騙我吧,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憑什麼要告訴你?」鐵渣反問道。

  「呃……」大肥佬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唉……」過了好一會,大肥佬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我不像你,從沒得到過什麼大人物的青睞,所以不知道……」說到這裡,他忽然覺察到一道淩厲的目光掃過,他立即意識到自己快要說錯話了,連忙硬生生地止住了上一句,然後繼續說道,「算了……不提那個……唉……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好好生活不過,非要去找苦吃,你說這是為什麼?我們小時候在垃圾場裡,有一頓沒一頓的,有個麵包吃就開心得半死,你現在倒好了,有錢有勢有美女,還去……」

  鐵渣打斷他,說道:「有些事情,我說不清楚,但要我一輩子都活在陰影裡,我做不到。」

  「好吧……」大肥佬嘆了口氣,隨後注視著鐵渣,認真地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有事找我,靠譜!」

  「好。」鐵渣點了下頭,然後目送著那寬厚的身影消失在門廊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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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滄海桑田 第二十三節 蛇城

  就在鐵渣和陸山海對話的同時,在北荒大陸十三號銀城狼牙監獄地下最深處的一間小牢房中,身材高大壯碩的灰岩•諾爾塞斯正坐在小板凳上,而他的對面是兩位年輕的女生。

  一位氣質淡然,姿容絕,此刻正端坐在靠背交椅上,喝著他剛沏好的碧海青茶,而另一位青春靚麗,神態慵懶,此刻正靠在交椅側面的小書櫃上,顯得有些無可事事。

  「爺爺,這是我妹妹,沐雨琴心。」高個的女生介紹道,接著,她轉頭看向身後的女生,柳眉一竪,說道,「小晴,快和鐵渣的爺爺問好。」

  「那傢伙還有爺爺!」個頭稍矮的女生頓時精神過來,轉頭望向坐於小板凳上的老人,一臉訝異的表情。

  「呃……」灰岩被嗆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點了點頭。

  「她也是您孫子的……」沐雨鈴蘭想了想,加重語氣說道,「朋友……」

  「啊……」灰岩很快就反應過來,「朋友」的意思,隨即端詳著沐雨琴心,接連說了十幾個「好」。直到後者臉泛紅,他才收回了目光,接著臉一板,說道,「以後那小子欺負你,就跟爺爺說,爺爺替你做主。」

  「那傢伙脾氣很壞,動不動就擺出一張臭臉。」沐雨琴心倒也不客氣,馬上就告狀了。

  「等我見到他,就替你揍他一頓,好不好?」灰岩摩拳擦掌地說道。

  「您不捨得?」沐雨琴心表示了質疑。

  「怎麼不捨得了?我以前就揍過他……」灰岩笑呵呵地說道,「老五剛生下來的時候啊,小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別人,不哭也不鬧,醫生說這樣不行,孩子不哭活不了,氣管裡的羊水出不來,我當時就急了,一巴掌拍下去……」

  「怎麼了?」沐雨琴心興奮地追問道,沐雨鈴蘭也身體前傾,表示關注。

  「還能怎麼樣,哭了啊,嗚哇嗚哇的,哭得整條街的人都聽見了。」灰岩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沐雨琴心放肆地笑了起來,一時間,清脆的笑聲傳遍了靜謐幽深的監獄。一旁的沐雨鈴蘭也抿著嘴,輕笑起來。

  「對了……」灰岩下意識地摸了摸手,略顯躊躇地問道,「你們……你們有他的照片嗎?有的話……給我看看……」

  「這……」沐雨鈴蘭遲疑了片刻,她平時沒有拍照的習慣,而且之前隨時都可以和鐵渣視頻通訊,所以她沒有專門保存。剛想表示歉意,沐雨琴心卻搶先回答了。

  「爺爺,我有,你看!」說著,沐雨琴心打開通訊器,調出鐵渣的照片,雙手遞了過去。

  「哦……」灰岩接過通訊器,仔細地端詳了起來。

  照片中的年輕人目光深邃、氣質沉穩,有著明顯的諾爾塞斯家的遺傳特徵。

  他靜靜地凝望著,彷彿忘記了身邊的一切……

  「他和他大哥,長得很像。」許久過後,灰岩自言自語地嘆息道。

  「大哥?」沐雨琴心疑問道。

  「他有個親兄弟,叫渡鴉。」灰岩低聲說道。

  「渡鴉?他們見過面嗎?我記得鐵渣說過,他從小就是個孤兒。」沐雨琴心說道。

  「或許見過,或許沒有……」灰岩說道,聲音彷彿蒼老了許多。

  「他……」沐雨琴心還想繼續問,卻被沐雨鈴蘭用嚴厲的目光制止了。

  覺察到兩女的小動作,灰岩擺了擺手,說道,「沒什麼,渡鴉已經回歸聖火了,這是每一位諾爾塞斯的宿命。」

  眼看氣氛變得悲傷起來,沐雨鈴蘭連忙改變了話題:「爺爺,我們計劃向月神祭祀提出申請,恢復十三號銀城的九方執政模式。」

  她所說的「九方執政模式」,就是由十三號銀城的八大領地貴族和祈雨神殿共同執政。目前的十三號銀城是「五方執政」,有四個相對弱小的領地貴族被擠出了議會。她提出這個方案,是為了分散權力,借此消弱彼得家、彭斯家、雷淩家、蔣家的影響力。她有把握能說服蔣家和非涉政的四大領地家族以及祈月祭祀支持她的提案,到了那時候,就算彼得等三家抱成團,也無力阻止新的執政方案。

  聽了沐雨鈴蘭的想法,灰岩搖了搖頭,說道:「在沒有足夠實力前,不要嘗試激怒布蘭登。」他停了停,繼續說道,「上次我們只是運氣好,又嚇住了莫頓和科林兩個膽小的,布蘭登才一時犯糊塗。」灰岩想了想,又說道,「我前幾天看報紙,說哈雷工業找到了米勒•史維奇的實驗室,已經研發出以深淵大惡魔心臟為動力源,以惡魔脊椎為傳導裝置的生化靈能動力甲,據說下個月就要舉辦新聞發布會了。」

  「嗯。」沐雨鈴蘭點頭說道,「我昨天已經收到發布會的邀請函。」

  「我聽莫頓那老傢伙說,你和隆巴爾家的三小姐關係匪淺,她甚至將鐵衛借給了你?」灰岩又問道。

  「是的。」沐雨鈴蘭如實說道。

  「那就想辦法弄一套回來,若是你進階聖域,穿上惡魔動力甲,又配合天空的輓歌,再加上我,應該和布蘭登有一戰之力,到了那時候,你再申請九方執政也不遲。」

  「彼得老頭有這麼厲害嘛?」沐雨琴心忍不住插嘴問道。在她的記憶中,布蘭登每每見到養母,都是畢恭畢敬的。

  「他天賦好,而且四十九歲就進入聖階,力量一直保持在巔峰狀態,雖說大夥都是聖階,但十個莫頓也不是一個布蘭登的對手,所以……」灰岩嘆了口氣,說道,「還是先忍忍,反正他也不敢拿我們怎麼樣。」

  「嗯。」沐雨鈴蘭乖巧地應道。

  數分鐘後,就在兩女離開狼牙監獄的同時,在中央銀城軍事學院冷訫湖畔青竹居的大廳裡,碧青藍正一邊沏著茶,一邊聽著孿生姐妹小櫻、幸的彙報。

  「我們已經查清楚了,在酆都東南方向一千三百公里處,有一個秘密研究所和一個集中營。」小櫻說道。

  「據我們調查,出資方是靈蛇巫醫和靈蛇議會的十幾個議員,具體名單我們已經打印出來了。」幸望著茶几上的幾張打印紙,補充道。

  「集中營裡,都關著些什麼人?」碧青藍問道。雖然她在問,但實際上她已經猜得差不多了。上個月,她父親就反復暗示她,碧青鸞不是她的孿生姐姐,讓她不要執著於報復輝煌一脈的人。然而,面對她的質問,父親卻顧左而言他,猶猶豫豫,說一半又不說一半,讓她不得不重視起來。

  不過,聰明絕頂的她很快就猜到了其中的貓膩。如果連身為靈蛇聖女的她都不能知道 的秘密,那就只可能是和她有關的事情了,再結合父親那句「碧青鸞不是你真正意義上的孿生姐姐」,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裡面是……」小櫻和幸對視了一眼,都顯得有些猶豫。

  碧青藍見狀,露齒一笑,拿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然後伸出食指,放在盛滿了清水的洗杯大碗上,輕輕一削,竟然將自己的一小塊肉削了下來。只見那沾著血的肉塊落入了水中,一縷縷嫣紅的血頓時化開來,將水染成了淡紅。幾秒鐘後,悄然沉入碗底的細小肉塊竟然緩緩蠕動起來,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了一些半透明的觸鬚。沒過多久,肉塊就宛如活物般,在水中游動了起來。

  這是碧青藍的傳奇蟲化能力「渦蟲生命」,能賦予煎重生的能力,就像渦蟲一樣,就算切成數塊,也能獨立生長為一個完整的個體。此外,碧青藍還有史詩級能力「結繭重生」和稀有能力「蚜蟲再生」。理論上來說,她只要剩下一塊煎組織存活,就能恢復過來。但根據古籍上的記載,擁有渦蟲生命的蟲化者通常有一條被稱之為「真實存在」的染色體,這是一切再生的關鍵。假設碧青藍被切成了數塊,也只有擁有那條染色體的部分能繼承蟲化能力,其餘再生體都沒有「渦蟲生命」。不過這一切都只是推論,沒有經過實際檢驗。

  看著碗中游動的肉塊,小櫻幸都吸了口涼氣。隨後,小櫻率先開口,彙報到:「集中營裡,有數千名和你一模一樣的女孩,據我們觀察,她們都是些低階的靈能者。」

  「那些沒有靈能天賦的呢?」碧青藍微微一笑,目光卻冰冷如刀,「他們是怎麼處理的?」

  小櫻和幸再次沉默了,似乎都不敢回答。

  「說啊我又不會吃了你們~~」碧青藍看似隨意地說道,可話中的火藥味,卻濃烈得讓人感到窒息。任誰都能聽得出,其中飽含的滔天怒意。

  片刻之後,幸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供給試驗和……和……」

  「和什麼!」碧青藍厲聲問道。

  小櫻和幸臉一白,慌忙低下頭,一言不發。

  過了好一會,碧青藍冷哼一聲,說道,「你們不說,我也知道。」接著,她站了起來,沉聲說道,「你們讓黎冰做好準備,靈蛇神廟的主人,靈蛇議會的議長,都該換了……」

  「啊!」雙胞胎姐妹同時驚叫起來。

  「怎麼了?」碧青藍問道。

  「我們的實力還不夠……」小櫻猶豫道。

  「加上她們,還不夠嗎?」碧青藍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道,「走,去接收我們的軍隊。」

  「是!」兩女低下頭,大聲應道。

  大約半小時後,碧青藍來到暮光莊園,在大廳裡見到了尤歌。

  「你上次的提議,我接受。」她開門見山地說道。

  「哪項提議?」聖殿公主裝起了傻,明知故問道。

  「第五十二座銀城,蛇城。」她注視著對方,目光堅定地說道。

  「靈蛇的信仰呢?」聖殿公主目光一凝,問道。

  「靈蛇七氏族,將脫離神廟信仰,靈蛇神廟及其下七大分支將重組為太陽蛇教,崇拜太陽真神、不動明王、天蛇聖女三大神祗,太陽蛇教為世間第五信仰,靈蛇聖火不滅……」碧青藍停了停,加强語氣說道,「這是最後的底線。」

  「好~~」聖殿公主朝她拋了個飛吻,調侃道,「小妞你真棒~~」接著,她收起輕佻的神態,換了一副莊重的表情,問道,「你需要什麼?」

  「錢,武器,動力甲。」碧青藍簡單地回答。

  「你會得到的。」隨後,聖殿公主讓老管家開了瓶香檳,舉起水晶杯,示意道,「願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碧青藍眨了眨眼睛,純純一笑,和尤歌輕輕碰了下杯。

  「叮~~」一飲而盡後,兩女同時用力一砸。

  「乓啷啷……」

  就這樣,在清脆的玻璃碎裂聲中,遠東的分裂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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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滄海桑田 第二十四節 堅定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一晃眼,三個月就過去了。

  期間,發生了很多事情。

  那天,碧青藍和尤歌談成條件後,就開始了行動。她先回到遠東,安排好後續的事宜,然後前往酆都,潛入了集中營裡。混進數千個與她一模一樣的人中,幾乎沒有什麼難度。經過一段時間的潛伏,她瞭解到,這裡大約有三千多名「碧青藍」,靈能等級在二到四階之間。

  兩個月後的一天夜裡,數架飛行器飛臨集中營上空,上千名扯掉徽章的黎明遠征軍從天而降,數分鐘內就將集中營控制了起來。

  接著,碧青藍召集了全部克隆,在現場播放了幾段靈蛇議員淩辱她們姐妹的錄像,然後趁著克隆們的情緒躁動不安的時候,她宣布了起義,然後用尤歌送來的武器和動力甲,將三千多名克隆武裝了起來。

  隨後,她帶領這支武裝到牙齒的碧青藍大軍,以及混在其中的一千五百多名黎明遠征軍騎士,再配合青蛇氏族和白蛇氏族的部隊,還有部分裡應外合的人,輕而易舉地就拿下了靈蛇神廟。幾天後,她們又占領了靈蛇議會。

  殺掉了一批高層後,剩下的人很快就臣服了。就這樣,靈蛇七氏族的統治機構的重新洗牌,而有著一千六百年多歷史的神廟信仰也從此宣告了結束。

  沒過多久,一個名為「太陽蛇教」的新信仰誕生了。

  對於靈蛇氏族內部的動亂,以及靈蛇神廟的分裂,遠古神廟保持了沉默。其實,靈蛇神廟早已脫離了遠古神廟的控制,只是在形式上還保留著千年以來的從屬關係,雙方早已貌合神離,分道揚鑣了。嚴格來說,只有遠東西部的多民族聚集地,才是遠古神廟的教區。

  而角犀神廟方面,更是擺出一副看戲的態度。自古以來,角犀五氏族就和靈蛇七氏族之間摩擦不斷、矛盾多多,若不是遠古神廟從中斡旋,早就打起來了。

  儘管如此,對於老一輩的遠東人來說,特別是多民族聚集地的人,看著同源信仰的覆滅,總是會或多或少地産生一些悲愴的情緒。火角大宗師聽到這消息後,更是老淚縱橫,感嘆千年傳承,毀於一旦。

  而未發一言的遠古大先知在寫下一句:「輔車相依,唇亡齒寒」後,就閉關靜思了。

  風雲湧動中,一名老乞丐帶著一名小男孩,混上了一列前往天都的火車。

  「孫兒,我們要去敲醒那些懶蛇。」「用敲?他們不會還手嗎?」「那就敲輕點……」

  在這三個月裡,駐守於沉思者要塞的鐵渣開了一處秘銀礦和一處靈石礦,並帶領公主衛隊、斯巴達勇士、翠鳥部隊,以較小的代價擊殺了一頭大紅皮和兩頭大綠皮。

  王虎和杰羅姆、希爾曼•希羅斯、巨阿木、馬文自行組建了「猛虎團」,去了五號沙漠。

  牧千鶴和火柴、白小雲、馬庫斯、鋼澤組建了「朱雀團」,去了黑暗叢林。

  秦可兒沒有拿走屬她的那一份,而是贈予了王虎,然後獨自返回了火角神廟。送她上飛行器的時候,王虎對她說道:「後勤官,猛虎團永遠有你的一份。」然而,她什麼都沒說,就走進機艙,離開了。在經歷了許多事情後,她已經看淡了,對金幣失去了以往的執著。

  時至三個月後的某一天,尤歌將鐵渣召回了學院。原因有二,一是想他了,二是幾天後,她的父親黃金大公尤嘉文將要到訪。作為她的男朋友,他必須見見未來老丈人。

  晚餐的時候,鐵渣又問起了冒險的事情,尤歌然然一笑,說要看他的表現。接著,鐵渣又提起了一件事情。

  「還記得那個飯盒嗎?」鐵渣拿出一直放在身邊的聖狼守護者的鋁制飯盒,遞給了尤歌。

  「記得啊~~」尤歌擺弄著飯盒,說道。

  「那次回去後,我就讓莉娜把這個飯盒寄給遠古神廟,原本是想換點錢什麼的,結果那邊卻回了封信,讓我去遠古神廟學習,再到後來,他們又把我送到了這裡。」鐵渣說道。

  「我明白了,他們肯定誤以為你是輝煌神廟的後裔。」尤歌猜測道。

  「可能……」鐵渣說道,「其實我不想去的,只是當時殺了人,沒地方可去了……」

  「可憐的小渣渣~~」尤歌同情地說道,「你一定很眷戀蜥蜴奶~~」

  「你……」「哈哈哈~~~」

  過了這個小插曲,鐵渣又繼續說道:「我在遠古神廟學習了兩年時間,他們跟我說了很多關於輝煌神廟的歷史,我還聽他們說,上代輝煌大先知留下了一個寶藏,以便他們的後人再度崛起……」

  「然後呢?」尤歌眼睛一亮,追問道。

  眼看美妞被勾起了興趣,鐵渣不動聲地繼續說道:「據說那寶藏中有不少伊甸號的零件和書籍……」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尤歌太有錢了,一般的財寶她根本提不起興趣。由於當年發現 伊甸號的是北方遺民,所以這個謊言是最有說服力的。但實際上,根據科贊的說法,北方遺民相對單純,覺得伊甸號是全人類共有的,就沒藏著掖著,除了拿走飛船動力熔爐的特殊材料外,沒有私藏任何東西。結果運回中部大陸後,就被大貴族們以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理由藏了起來,所以北方遺民的科技,反而是最落後的……

  「寶藏在哪?」尤歌問道,深邃的眼中星光閃爍,空明靈動。

  「據說被藏在了南部大陸的某處,但沒有人知道在哪裡。」鐵渣說道。

  「哎呀~~」尤歌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且不說南部大陸的面積僅次於中部大陸,就算是最小的北荒,若是沒有線索,也不可能找得到。

  「後來,我聽他們說,尋找寶藏的關鍵在於雷錘,可雷錘早就不見了。」鐵渣惋惜地說道。

  聽到他的說法,尤歌頓時雀躍了起來,說道,「親愛的我知道雷錘在哪~~」不得不說,戀愛中的女人是盲目的。若果換一個人來說,尤歌或許能找出破綻,哪怕是她哥哥尤金,她也會慎重思考。可說這番話的人,偏偏就是她不設防的人。

  「嗯?」鐵渣疑惑道。不得不說,演戲的天分是與生俱來的。

  「雷錘是外公家的戰利品,我可以拿到。」尤歌歡快地說道。

  「真的?」鐵渣繼續裝傻。

  「真的下次去外公那的時候,我就拿來給你看看~~」尤歌說道。

  「好啊,我們還可以嘗試尋找寶藏。」鐵渣說道。

  輕描淡寫之間,他就將智商高絕的聖殿公主,人類史上最强的源力者——尤歌•隆巴爾忽悠得團團轉。

  看著身前陽光燦爛的女孩,他只感到胸口有說不出的沉悶。可有些事情,一旦選擇了,就沒有回頭的路了。他只能告訴自己,你是蒼茫之劍,諾爾塞斯,輝煌的火種,尋找雷錘是你畢生的使命。

  要恨,就恨我,要怪,就怪這個世界太殘酷……

  幾天後,尤歌的父親,黃金大公尤嘉文•隆巴爾如期而至。這是一位身材高大、體格魁梧、臉型方正、聲音洪亮,氣質大方的中年大叔,既有王者的威儀,又有莽漢的豪情。舉手投足間,大氣蓬勃,卻又平易近人,十分好相處。

  「聽說你很喜歡機車?」午餐的時候,尤嘉文主動向鐵渣問道。

  「喜歡。」鐵渣點頭說道。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尤嘉文學著發動機的噴氣聲,並作出駕駛機車的動作。

  「爸……」尤歌俏臉一紅,嬌嗔了一聲。父親在心愛的人面前像個小孩子一樣,讓她有些無地自容。

  「父親年輕的時候,也喜歡開著機車到處跑。」剛從中部大陸趕回來的尤金•隆巴爾朝鐵渣微微一笑,解釋道。對於眼前這位年輕人,他是有意見的,搶了他的妹妹就算了,還搶了他的夢中情人,這也就算了,連他的同學都不放過,這就有點過分了。

  「我喜歡那種……乘風而行的感覺……」鐵渣說道。

  「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尤嘉文指著鐵渣,興奮地說道。

  「尤其是在沙海的時候……望著無邊無際的沙丘……就只想沖過去……沒有盡頭……」鐵渣繼續說道。

  「自由!是自由的感覺!」「嗯……感覺世界很大……自己很小……」「對對對!」尤嘉文連聲附和道。

  一頓飯下來,他們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可是,鐵渣前腳剛走,尤嘉文後腳就將尤金拉進了偏廳。趁著女兒去送鐵渣的空檔,他神情嚴肅地對兒子說道:「你最近不要回軍部了,留在你妹妹身邊,保護他。」

  「為什麼?」尤金不解道。

  「你從他的目光裡,看到了什麼?」尤嘉文問道。

  尤金想了一會,不太確定地問道:「平靜?」

  「對!」尤嘉文贊許道。

  「這不挺好的嗎?」尤金禁不住問道。男生氣質沉穩,不是什麼壞事啊,而且他照鏡子的時候,也覺得自己的目光很平靜啊。

  「你不覺得,有點平靜得過分了?」尤嘉文問道。

  尤金皺了皺眉頭,表示沒聽懂。

  尤嘉文隨即解釋道,鐵渣的目光裡,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而這種平靜,通常只存在 於那些方向明確、信仰堅定的人的眼中。可他方向究竟是什麼,他的信仰究竟是什麼,他們無從而知。

  往往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已知,而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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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滄海桑田 第二十五節 拜師

  尤嘉文•隆巴爾離開學院後的第二天,十三號銀城一年一度的冬季會議開始了。上午九點,議會大廳裡人頭攢動,各方勢力的代表紛紛就坐,其中有貴族勢力的,有市政組織的、商人協會的、職工協會的,還有法律協會的、藝術家協會的、社工協會的,以及各行業各的代表……

  按照慣例,會議由現任的祈雨祭祀率先發言,提出議案。

  「先生們,女士們,上午好,我是沐雨鈴蘭,雨神的侍者,我今天的議題是『祈雨城戰略資源的儲備與發展』,下面請大家看屏幕,這是上一年的儲備情況……」

  隨著沐雨鈴蘭的示意,數個不同角度的液晶屏上顯示出一組組數據和相關的圖示。

  「從數據上,不難看出我們的燃油儲備一直在下降,而液態靈能藥劑和黑油的儲備也在減少……」

  沐雨鈴蘭在上面說,幾個老頭卻在下面吹鬍子瞪眼睛,都顯得十分不爽。

  「你看你看,又來要東西了。」科林•彭斯皺著眉頭低聲說道。

  「這丫頭,鬼點子太多了。」莫頓•雷淩嘆息道。

  布蘭登•彼得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而第四家族的族長蔣曉則面無表情地坐著,彷彿在發呆。

  「我建議,今年的祈雨節過後,組建一支位面隊伍,前往五號沙漠開拓土地、建立據點、開採礦石……」沐雨鈴蘭在上面繼續說道。

  「我們就這點家底了,她還不放過,就跟她養母當年一個德行。」科林忿忿不平地說道。沐雨鈴蘭想組建位面隊伍,大部分兵員肯定是從四大家族的私軍裡抽調,因為雨神衛隊是十三號銀城的精英部隊,肩負城防重任,不能隨意抽調人手。

  「地面來的,從小就餓壞了,能抓到點吃的肯定不會放手。」莫頓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其實,說這番話的時候,他感到很無奈,有些時候,明明知道對方站穩腳跟就會回來對付自己,可為了大局,又不得不做出一些讓步。

  布蘭登•彼得再次冷哼了一聲,還是沒說話,蔣曉則繼續發呆。

  「目前,世界的局勢越來越緊張,不久以前,遠東的格局發生了巨變,原本的平衡已經被打破,中部大陸和西部大陸的摩擦也越來越多,據我所知,今年世界會議的冬季會議上,大貴族們分成了兩派,或許在未來的幾年內,雙方就會發生戰爭,因此,我們必須盡可能地儲備戰略物資,才能應對……」

  「中部和西部就算打仗,跟我們北荒有什麼關係?」科林站起來,大聲質問,打斷了沐雨鈴蘭的發言。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北荒的時局一直很穩定,幾大勢力之間基本沒什麼利益衝突。

  「戰火或許不會波及到北荒,但我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瓜分利益?然後什麼都不做?」沐雨鈴蘭反問道,接著,她淺淺一笑,那笑容就像化開的冰山,立即引得人們紛紛側目。吸引了足夠的目光後,沐雨鈴蘭看了科林一眼,略顯不屑地說道,「我還年輕,不想老死在這裡。」霎時間,會場裡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一陣哄笑聲。

  科林頓時氣得滿面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看老朋友吃癟,莫頓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坐下來。

  「一把年紀了,別跟小孩子計較。」莫頓勸慰道。

  「其實她說得有點道理,我們的外部利益太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蔣曉忽然開口說道。

  「嗯……」聽完蔣曉的話,布蘭登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們幾個都老了,沒多少衝勁了,只想守著這方寸之地養老。而這些年來,後輩裡又沒有出現能獨當一面的人才,所以在外部利益上,他們幾乎沒有擴張,都是在吃以前的老本。雖然他們內部鬥得死去活來,但在對外的時候,卻又是最可靠的伙伴。畢竟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若是船翻了,大夥都得掉海裡。

  科林見布蘭登沒有反對,就緩緩坐了下來,開始仔細思考這件事情。他不得不承認,沐雨鈴蘭是十三號銀城年輕一代中最有能力的,手下也有不少人才。這兩年來,更是在中央銀城混得風生水起,而且從上次的事件來看,她和聖殿公主還有密切的關係。

  若是放在以前,他們或許會擔心沐雨鈴蘭夥同聖殿公主來對付他們,畢竟他們當年都參與了對隆巴爾家三小姐的謀劃,但現在沐雨鈴蘭已經做了祈雨祭祀,他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在根本利益上,肯定會一致對外。

  過了好一會,莫頓嘆了口氣,率先打破沉默說道,「若是支持她,等她翅膀硬了,就會支持九方執政,反過來削弱我們的權利,若是不支持她,道理上又說不過去,真讓人頭痛……」

  「她敢!」布蘭登睜圓眼睛,沉聲喝道。由於一時情緒激動,沒控制住音量,引得現場的代表們紛紛望了過來。

  「布蘭登爺爺,對於這個提案,您有什麼看法嗎?」沐雨鈴蘭適時地問道。

  「還可以!」布蘭登粗聲粗氣地說道,其實他根本沒在聽,只是被所有人看著,老臉掛不住,必須找個臺階下……

  冬季會議結束後,沐雨鈴蘭親自將擬好的計劃書送到了四位家主的手中,然後就離開了。

  片刻之後,四人看著手中的資料,都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涼氣。

  「我們家的私軍,她怎麼比我還清楚,很多軍官我都不認識!」科林最先沉不住氣,吹著鬍子叫道。

  「罷了罷了……」布蘭登擺了擺手,嘆息道,「青出於藍,未必是壞事,就讓她試試吧。」

  就在四位家主患得患失的時候,秦可兒回到了火角神廟中,在聖火前見到了大宗師。

  此刻,大宗師的身邊還站著一位身著灰袍,腰系七色草繩,精神卻有些萎靡的老者。

  「可兒,這位是赤蛇大宗師。」

  「尊敬的長者,下午好。」秦可兒頷首行禮,乖巧地問候道。

  「唉……」赤蛇大宗師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什麼長者,只是一頭喪家之犬而已。」

  「老朋友,千萬別這麼說,你只是不忍同族相殘,才放棄抵抗的……」火角大宗師連忙安慰道。

  「是啊~」秦可兒也跟著附和道,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赤蛇大宗師面朝聖火,沉默了許久,說道,「我愧對恩師啊……」

  「那都是靈蛇巫醫造的孽,和你沒關係。」火角大宗師勸慰道。

  「靈蛇神廟走到這一步,誰也逃脫不了責任。」赤蛇大宗師說道。

  「老朋友,你以後有什麼打算?」火角大宗師扯開話題,「如果不嫌棄的話,就留在這裡,我們哥倆平起平坐。」

  「所謂山無二虎、軍無二帥,若是老朋友不嫌棄,就留我做個添油人。」赤蛇大宗師拱手說道。

  「這怎麼行!」火角大宗師拒絕道。

  「你不同意,我就走了。」赤蛇大宗師凝望著聖火,淡淡地說道。

  看著倔强老友,火角大宗師沉默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從今往後,世間再無赤蛇大宗師,只有火前添油人。」說完,赤蛇大宗師解下腰間的七色草繩,投入了火中。

  「可兒,你雖不是進化者,但也要學點藉防身之術,你就拜添油老人為師,讓他傳授你點本領,好嗎?」火角大宗師問道。

  「好!」秦可兒脆聲應道。有個聖階的師傅,自然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這……」添油老人顯得有些猶豫。

  「可兒,快拜師傅啊。」火角大宗師催促道。

  「徒兒,見過師尊。」說著,秦可兒就朝老人跪了下去。

  看著眼前的女孩兒,添油老人閉了閉眼睛,然後將她扶了起來,說道:「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做我的七徒兒吧,雖然你的師兄師姐們都已經背我而去,但我不能當做沒收過他們。」

  「是,師傅。」秦可兒輕聲說道。她從老人的眼中,看到了難言的憂傷,不禁心中一痛,眼圈紅了起來。

  「孩子……你……你怎麼了……」面對忽然落淚的小徒弟,添油老人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開心嘛,因為開心……」火角大宗師連忙打圓場,「可兒,火角神廟是你的家,我也算你半個爺爺,就替你擺頓拜師宴,來來來……」他拉著老朋友的衣袖,說道,「好好喝兩杯,今天是個開心的日子……」

  在這一刻,氣度非凡的火角大宗師化身潑皮無賴,連拖帶拽地將添油老人拉進廚房,又是勸酒又是偷肉吃,弄得添油老人哭笑不得。一旁的秦可兒見平日裡不苟言笑的火角大宗師此刻卻像個老頑童,也破涕為笑,隨後系上圍裙,替兩位老人做起了下酒的小菜。

  「可兒是個好孩子,你有什麼看家本領,秘典寶物,可不能藏著掖著。」火角大宗師搭著添油老人的肩膀說道。

  「我能有什麼東西,除了這身灰袍……」說到這裡,添油老人停了下來,像是記起了什麼事情,在身上摸索了一會,摸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然後把秦可兒叫過來,遞給了她。

  打開盒蓋,只見裡面墊著棉布,中間躺著一支深紅的血清,正是價值萬金的生命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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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滄海桑田 第二十六節 魅影

  寒冷的北風自黑海而來,穿過寂靜的荒原,吹過無盡的沙海,帶來了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

  不知過了多久,雪停了,溫暖而和煦陽光透出了雲層,重返大地。放眼望去,一層厚厚的冰雪覆蓋在無邊無際的沙丘上,將整個沙漠染成了白色。

  雪停後不久,在鐵山鎮北部公路的盡頭,一隊渾身包裹著各色破布的旅人牽著高大的沙海駱駝,踏著積雪從沙丘中走來,身後留下了一長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他們的前方坐落著一棟二層的建築物,外圍用鐵絲網包圍著,門口處掛著一塊油漆快要掉光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四個字——「黑火酒吧」。

  再往下,是一塊用生銹的釘子釘在門柱上的木板,用醒目的紅漆寫著:「注意,本酒吧內裝有六挺轉筒式火神炮,請勿鬧事。」下面還有一塊黑板,用白色粉筆寫著因鬧事而被擊殺的名單。然後還有一張手繪的海報,被刀子扎在黑板的右下角,顯得十分粗獷暴力。

  那海報上用各種顔料,塗鴉出一盤看不清面貌的食物,依稀可見的是沙蠍的大鉗子和菠菜,下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冬季沙蠍套餐,七折優惠。」其實,只要在這裡消費過幾次的人,都會知道,所謂的七折優惠,只是噱頭而已。

  冬日的陽光裡,皚皚的白雪覆蓋著酒吧的各處,就連老舊木牌上,也掛滿了積雪。

  此刻,在大門前,兩名穿著墨綠色的軍用大衣,背著粗大的滾筒式重機槍的壯漢,正用鏟子清理著積雪,弄出一條可供行走的道路。

  沒過多久,其中一名壯漢看見了遠處的旅人,就停下手中的活,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提醒道:「有人來了。」

  那壯漢回頭看了眼,隨即丟下鏟子,一邊朝酒吧內大喊:「老闆,有人來了!」,一邊取下六管火神炮,站到大門的旁邊,儼然一副站崗的模樣。接著,最早發現旅人的那名壯漢也丟下鏟子,取下火神炮,站到了另一邊。

  片刻之後,一隊旅人走入了大門,將幾頭駱駝拴在空地上後,紛紛掀開頭蓋,走進了酒吧。

  「來自沙海的朋友們,歡迎你們來到黑火酒吧,快進來烤烤火吧,今年冬天實在太冷了。」吧台裡,一名身材矮壯、皮膚黝黑、長方大臉的中年男子聲音洪亮地招呼道。

  「謝謝。」一位領頭模樣的中年男子上前說道。

  這隊旅人有男有女,他們的年齡主要在三十到五十之間,是一隊常見的沙海商販。他們一般從無盡沙海西北面的鍋爐城過來,到鐵山鎮售賣商品,順便搜集廢品熔煉出來的材料,再運回鍋爐城賣給哈雷工業。

  「在這個該死冬天裡,真希望能聽到一點新鮮有趣的事情。」老闆倒了杯麥酒,朝商販頭領推過去,口氣隨意地說道。搜集無盡沙海的情報,販賣沙海的情報,是這個酒吧賴以生存的重要業務。只是他用一杯免費的麥酒換來的情報,可以在下個旅人的身上換到幾枚銀幣,甚至是金幣。不過,肯給金幣的人並不多,也就那幾個常客。比如說,那位好幾年不見蹤影的鐵山鎮執行者,就是其中之一。

  「很明顯,你的運氣不錯,就在幾天前,我們剛遇到了一件驚心動魄,又匪夷所思的事情。」商販頭領說道。

  「噢……那一定很刺激了。」黑火老闆感嘆道,就彷彿他被困在了這裡,卻嚮往著冒險的生活。

  「我活了大半輩子,穿越了無數次沙海,卻從未沒見過那樣的景象,實在令人震驚……」商販頭領一口飲盡杯中的麥酒,然後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露出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彷彿陷入了惡夢般的回憶中,他低聲呢喃著,「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

  黑火老闆則露出一臉深信不疑的表情,同時抱起大酒瓶,為商販頭領滿上了一杯。後者仰頭一口飲盡,然後感嘆道,「我從未見過那麼大的沙蟲,就鍋爐堡的大煙囪……不……就和哈雷總部的大廈一樣……」

  「噢……」黑火老闆點著頭,那虔誠的表情,就像一名聆聽著老師教誨的學生。

  「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商販頭領自言自語地說道,下意識地望向了身前的空杯。

  「最後一杯。」黑火老闆冷不丁地提醒道。

  喝下第三杯麥酒後,商販頭領說起了事情的始末。五天前的一個中午,天氣晴朗,陽光明媚,他們剛吃過午餐,就繼續前進。走了沒多久,在爬過一座沙丘的時候,前方不遠處的沙地忽然湧動起來,就像煮沸的開水一樣。按照他多年行走沙海的經驗,他當時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糟了,遇到沙蟲群了!

  他連忙招呼同伴後撤,可那時候已經遲了,短短幾秒鐘內,一條條巨大的沙蟲鑽出沙層,那黃沙如同噴泉般沖天而起……

  「你們為什麼還活著?」聽到這裡,黑火老闆忍不住打斷了對方,問道。他必須分辨對方是在說真話,還是在吹牛。

  「別著急,聽我慢慢說……」商販頭領看了眼酒吧老闆,繼續說起了他的故事。

  當時他就想:完了,一輩子混跡沙海,總算要栽在這裡了。那些沙蟲鑽出來的時候,幾頭沙漠駱駝受到了驚嚇,不停地叫喚起來,叫得他心煩意亂。當時的情況,想逃也不現實了,沙蟲的行進速度非常快。於是,他乾脆就留在原地,並讓同行的人也放棄反抗,跪下來乞求上蒼的憐憫。

  他這輩子,縱然每天行走於生死的邊緣,也從未做過任何一件虧欠良心的事情,相反還救過不少人。就比如說,三年多前,他們曾經遇到過一位因飛行器失事,而流落在沙海的銀髮貴族女孩。他們給她足夠的水和食物,並帶她走出了沙海。儘管後來他們將她賣給了鐵山鎮的一個雜貨商人,但他可以發誓,他們從未傷害過她,只是拿回了他們應得的「救助費」。而且,那個雜貨商人在當地的名聲還不錯,雖然市儈了一點,但卻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若是當時他們將她賣給裡街的「老媽」,或是賣給當地的流氓團夥,價錢起碼高兩倍。

  在他們虔誠的祈禱下,或許是因為過往的善良,上蒼回應了他們的乞求。那些沙蟲,竟然沒有對他們發起進攻,而是留在原地,將他們圍了起來。

  就在他們心生疑惑之際,一道沙柱突然沖天而起。在午後的陽光中,沙雨傾盆而下,一條渾身金光閃閃的沙海暴蟲逐漸顯露了身形,那龐大無比的蟲軀,就像一棟崛地而起的摩天大樓,讓人不禁産生了自身渺小的感覺。

  當時他就想:完了,不是上蒼要放過了他們,而是沙蟲的王者要先用餐。

  「你們為什麼還活著?」酒吧老闆再次打斷他問道,顯然覺得他是在吹牛。而他卻沒有理會對方,只是繼續說他的故事。

  下一刻,那只黃金沙蟲扭曲著蟲軀,向他彎了下來。那情形,就像一座向他塌下來的大樓。

  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被吃掉的時候,那黃金沙蟲竟然停止了動作,巨大的頭顱就懸停在他數米外的空中。彌漫於天際的沙塵中,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見頭顱上數百顆,宛如閃亮星辰般的複眼。

  然而,這還不是讓他最震驚的,只見那頭顱上,竟然半躺著一個女人!

  一個美得能讓人忘卻身邊危險的女人……

  「你吹牛!」黑火酒吧的老闆終於爆發了,大聲駡道。在沙蟲群的包圍中能活下來,已經是吹牛了。而在黃金沙蟲眼皮底下逃生,就更是吹牛中的吹牛。至於黃金沙蟲的頭頂上還有一個女人,那簡直就是侮辱他的智商,把他當成三歲小孩來騙,就算是神話傳說,也沒這麼亂來的。

  「我以財富之神馬雲化騰•巴菲特立誓,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商販頭領竪起右掌,鄭重地說道。

  黑火老闆即刻冷哼一聲,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商人的誓言。

  「信不信由你……」商販頭領搪塞了一句,就繼續說起了他的故事。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躺在沙蟲頭頂的女人站了起來。那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高大的女人,身高接近兩米,足足比他高出了一整個頭。而且她的身材十分火爆,彷彿一位來自於熔岩地獄的魔女,渾身都散發著火熱的氣息,那眉宇之間的嫵媚,更是帶著無法言喻的誘惑,讓人難以自持,幾乎忘了眼前的危險。

  她身上僅有幾塊破布,勉强地遮住了胸前和下腰。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峰巒疊起的胸部,更是看得在場的所有人都口乾舌燥,一時間忘了自己身處何處。就連隊伍裡的婦女們,也無法免疫那勾魂奪魄的妖媚,直看得口瞪目呆。

  她有一頭烏黑的長髮,即便在沙漠的環境中,依然乾淨利落,沒有一絲捲曲,垂落臉側。兩隻比一般人尖長的耳朵露在順滑的頭髮外,上面掛著幾個精巧的,淡金色的耳環。從材質上看,應該不是黃金,而是一種未知的金屬。因為那淡金色的光芒,彷彿有魔力般,沒有被刺眼的陽光掩蓋,而是散發著屬自己的獨特光譜。

  「有沒有……吃的?」

  這是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的一句話。那聲音虛靈而空洞,不帶一絲情感和起伏,彷彿畫外之音,又異常的清晰,帶著些許低沉和沙啞,直接傳進腦海中。

  他花了好幾十秒,才回過神來,連滾帶爬地跑向一頭沙海駱駝,想卸下上面的熏肉和糧食。可那頭沙海駱駝似乎受了驚嚇,居然向前一頂,直接撞開了他。

  就在這時,那女人望了過來,她的眼睛彷彿蒙上了一層輕紗,讓人看不清楚其中。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這個女人渾身都像藏在迷霧之中。他們之前所看到的,都只是海市蜃樓,一切都顯得那麼的不真實。

  而她望過來的同時,那頭沙海駱駝竟然咽嗚了一聲,口吐白沫,直接癱軟在地。他連忙卸下貨物,並在其他伙伴的幫助下,拖到了女人的前方。最後,她只拿走了肉類和瓜果,將糧食留了下來。

  「你們為什麼還活著?」酒吧老闆還是不相信,他只好聳了聳肩,說道:「信不信由你,反正酒錢我是不會給的……」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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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0 01:03:16 |只看該作者
卷十二 滄海桑田 第二十七節 永訣

  數天後,鐵渣終於在暮光莊園的大廳裡,見到了傳說中的雷霆戰錘。…

  古樸、滄桑、厚重,這是他的第一眼印象。從造型上看,這是一把隨處可見的石工錘。錘身約一尺來長,木柄,錘頭兩側均勻,約一指寬、兩指長,上面鐫刻著細密的花紋,錘面呈六角形,拳頭般大小。那材質非金非鐵,此刻正散發著淡淡的微光。縱然樣式很普通,也不會有人懷疑它是凡品,那古老而蒼茫的氣息,不由得讓人肅然起敬。

  「一個小破錘子,看不出什麼稀奇呀~」尤歌一邊擺弄著雷錘,一邊朝鐵渣說道。

  好吧……

  她是盛開在冥河彼岸的紫荊花,不要指望她對輝煌的聖物有多少敬意。

  「傳說中,輝煌大先知在雷錘上留下了指引,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寶藏的坐標。」鐵渣不動聲色地說道,心中卻掀起了千層巨浪,這就是科贊畢生的追求,這就是他們數代人的追求。此刻,就在咫尺之間,能讓他不激動,心潮不澎湃嗎?

  「喏……」尤歌隨手將雷錘遞了過來。

  觸碰的瞬間,一股細微的電流傳進了他的手心裡。霎時間,一份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彷彿遇見了一位失散多年的親人般,直教人唏噓嘆息。

  「怎麼了?」看著臉色忽然變得凝重的鐵渣,尤歌關心地問道。

  「沒……」鐵渣回過神來,注視著雷錘說道,「既然是留給後人的寶藏,那就不可能輕易被發現,坐標點肯定被上代輝煌大先知用某種方式隱藏了起來。」

  「嗯~」尤歌表示了贊同,接著又說道,「不急著啊~你先拿回去慢慢研究,等有什麼發現再告訴我~」

  「遵命,我的公主。」鐵渣說道。

  「真乖~」尤歌摸了摸鐵渣的頭髮,大有鼓勵小寵物的意思。不過鐵渣剛得手,也就沒計較了。

  離開暮光莊園後,鐵渣望著手中的雷錘,心情激動得無以復加。快步走回大西洋公館後,他就將自己關了在小閣樓中。

  經過一段長時間的思考,他得出了結論,如果現在就帶著雷錘走,風險太大。

  首先,他沒有足夠的理由,就無法調動飛行器直接前往南部墓園,只能先到中部大陸、北荒大陸或遠東大陸,再轉乘深海漁船前往南部墓園;可這樣做的弊端在於,這三塊大陸上都有聖殿的勢力,很容易就能找到他,只有南部墓園的高輻射區才能止住他們的腳步。

  其次,不辭而別,沒有任何交代就離開,不是他做人的準則。他可以欺騙尤歌,卻不能讓她被騙得不明白,這是他最後的底線。

  給她一個交代,給自己一個交代。

  數天後,他以「根據遠古神廟的古籍記載,雷錘是開啓寶藏的鑰匙,上代輝煌大先知的指引在南部墓園中部地區的某個廢墟中」為由,提出要前往南部大陸探險。尤歌無條件地相信了他,並在他的刻意暗示下,主動提出要用黃金戰列艦送他到南部墓園。

  出發的那天,天空下起了薄薄的細雪,冷訫湖畔染上了一層銀白,安靜而美麗。

  鐵渣戴上掛著蟲笛和橢圓墜飾的鐵項煉,穿上一身防水布軍服,踏上一雙質地堅韌的皮靴,扎上武裝皮帶,然後斜跨上兩百發爆裂彈和三十發靈能步槍空彈的帆布彈帶,再用皮帶綁好密藏鋼制的直砍刀,接著背上靈能武者步槍和烈風銃,將大號左輪插進後腰的槍套中,隨後背上一個標準制式的行軍背包,出了門。最後再看了一眼身後白雪皚皚的大西洋公館,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頭也不回地走向了追逐者停機坪。

  他是輝煌的火種,注定和幸福安逸的生活無緣。

  大約半小時後,在巨大的轟鳴聲中,黃金號戰列艦緩緩升空,飛向了遙遠的南部墓園。

  這次的行程,尤金•隆巴爾主動承擔了戰列艦的指揮工作,尤歌欣然應允。飛行器進入雲層後,尤歌和鐵渣坐在機艙的沙發上,喝著酒,享受著悠然的時光。

  然而,看著臂彎裡歡快的女孩,鐵渣的心情愈發地沉重起來。數小時後,他們就將回歸各自的陣營,站在冥河的彼岸遙遙相望,或許此生都不會相見,亦或許再見之時,也只能兵戎相向了。

  「小渣渣,你喜歡我嗎?」尤歌忽然問道。

  「喜歡。」鐵渣微微一笑,說道。

  「喜歡我什麼?」她追問道。

  「不知道……」他誠實地回答。

  「那……」她仰著頭,想了想,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迷離的燈光中,輕聲細語間,他彷彿看見了那個髒亂的雜貨店中,被鏈子鎖在角落裡,倔强而靈動的女孩……

  「回答我啊~什麼時候?」她注視著他,那眼中星河流轉,光華璀璨,彷彿看不到盡頭的宇宙。

  「第一眼的時候……」他緩緩地說道。

  「我……我也是……」她靠著他肩膀,低聲呢喃著,「你和我見過的……其他男孩子不一樣……跟在你的身後……感覺很溫暖……很安全……」

  悄然無聲間,深愛的人相擁而吻。

  然而,這最後的一吻,一方如膠似漆、甜如蜜糖,一方卻精神恍惚、五味陳雜……

  一天一夜後,黎明破曉時分,黃金號戰列艦探出雲層,只見一片滿目蒼夷的焦土。

  那裡沒有動物,沒有植物,只有殘牆斷壁,文明的遺骸。從高空望去,黑色的廢墟一望無際。

  南部墓園,被遺忘者的家,埋葬了億萬骸骨的蒼茫大地。

  「親愛的,祝你好運。」尤歌站起來說道。

  鐵渣沒有回應她的道別,而是從軍用背包裡取出一個小包裹,放在茶几上,平靜地說道:「送你的。」

  「謝謝~」尤歌頷首致謝,接著又問道,「現在可以拆開嗎?」

  「等我走後……」鐵渣說道。

  「好吧~聽你的。」尤歌乖巧地說道。

  隨後,兩人來到後艙,看著四周的聖殿騎士和後勤扈從,鐵渣轉頭對尤歌說道:「朋友,能否單獨相處一會。」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瞬間,尤歌忽然産生了一絲錯覺,眼前的男人,似乎變了。可她依然沒有猶豫,直接伸手一揮,撤走了所有的人。

  當後艙裡只剩下他們兩人時,鐵渣開啓了艙門,望著下方無邊無際的城市廢墟,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過頭,凝望著尤歌,緩緩說道:

  「尤歌•隆巴爾……」

  「嗯?」

  「看在過往的情義上,我給你一個奪回雷錘的機會。」

  尤歌一臉疑惑,卻沒有說話。

  「你看著……」話音剛落之際,鐵渣突然一聲爆喝,剎那間,只見他身上蟲殼浮現,背後六足沖天!

  看著眼前的巨變,尤歌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正如你所見,我是一名蟲化者……」鐵渣平靜地說道,目光中無愛無恨,古井無波。

  「請你記住,我是鐵渣•諾爾塞斯,輝煌的火種,聖狼的守護者。」

  尤歌很快就從呆滯中恢復過來,只見她目光一凝,面無表情地說道:「收回你的能力,收回你的話,我就當做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依然愛著你……」

  「不……」鐵渣搖了搖頭,說道,「尤歌•隆巴爾,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我就是你們視為異端的蟲化者,我就是隆巴爾家的宿敵,我就是聖殿的反對者。」

  望著一臉決然的他,强裝出來的淡漠終於崩潰了,尤歌露出一絲哀求的神色,聲音有些顫聲地請求道:「親愛的,我們回家,好嗎?」

  「我還是你的公主,你還是我的騎士,好嗎?」在這一刻,她放下了公主的尊嚴,流著晶瑩的眼淚,低聲乞求著。

  「對不起,我別無選擇……」鐵渣仰起頭,望著機艙頂部,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此時此刻,他真的好想答應她,為她拭去眼淚,然後說我們回家吧。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喜歡上了她。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有太多的不同,他出身低微,沉默寡言,見慣了世間的蒼涼,而她出身高貴,天真率直,讓他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可這一切,都該結束了。縱然有千般不願,萬般不捨,他也別無選擇。

  內心的火,在呼喚著他。

  他默念著古老誓言,想要忘記這一切的一切。

  「我是不言不語的石柱,祭壇前的守護者……」

  「我是報曉黎明的鐘聲,撲向烈焰的羽毛……」

  最後的時刻,他猛然回首,紅著眼圈大聲吼道:「因為!我是蒼茫之劍,我是諾爾塞斯!」說完,他就縱身一躍,跳出機艙。

  「不!」

  尤歌頓時失去理智地沖了過去,卻只觸碰到了滑落的衣角。她趴在艙門邊上,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墜落下去。看著逐漸變小的身影,她呆呆地呢喃著……

  「你……」

  「寧願拋棄整個世界……」

  「拋棄我……」

  「也要追尋你們那痴心妄想的夢……」

  溫潤的嗓音逐漸變得冰冷、無情,那深邃的眼眸中泛起了晶瑩的紫光。驟然間,只見她一伸手,一把兩米多長的靈能狙擊槍不知從哪裡飛到了她手中。緊接著,她一腳猛踏在門框上,拉栓上彈,一邊瞄準著張開降落傘,化作小黑點的鐵渣,一邊咬牙切齒地說道:

  「那就死吧!」

  下一個瞬間,槍身光華流轉,湛藍的星沙飛逸而出。頂級源力者的蓄能射擊,必將一擊斃命!眼看星沙灌注的彈頭就要轟然而出,千鈞一髮之際,一道人影閃身而至,在她扣動扳機的前一刻,推撞了她的手臂一下。

  「嘭!」

  尤歌的手一抖,直接打偏了。她正想拉栓上彈,再次射擊,卻被大哥搶走了武器。

  「讓我來吧。」尤金柔聲說道,隨即舉槍上彈,瞄準了鐵渣。他知道,若是讓妹妹動手,她的心就會永遠地碎了。如果這是罪,就讓他這個大哥來背負,要恨,就恨他吧……

  與此同時,他下令全體聖殿騎士,射擊!

  頃刻間,數百道藍光劃破天際,射向了半空中的鐵渣。

  「噗噗噗……」

  眨眼間,數道藍光擊穿降落傘,**蟲殼,貫體而出。幾秒鐘後,鐵渣猶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從空中墜落……

  許久過後,尤歌一臉寒霜地回到客艙,緩緩坐了下來。

  可是,當她打開鐵渣留下的包裹,看著一瓶冰晶果酒,兩顆天堂果,三支生命之火,一份釀酒的配方,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趴在沙發上痛哭了起來。

  他所擁有的,所能留給她的,最好的一切,都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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