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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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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輝煌戰狼] 末世圖騰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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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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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8 00:20:58 |只看該作者
卷十九 龍游七海:第十七節 變化

  接下來的日子,一如既往的無聊。鐵渣每天大概只幹兩件事情釣魚和欺負莉莉絲。

  海面上,不時能見到成群結隊的飛魚,撲著長長的、如同翅膀般的魚鰭,劃著銀灰色的弧線,飛出水面,又扎入水中,反反復復。有時候,還能看見海豚。它們成百上千隻一群,接連躍出水面,發出輕快的叫聲。

  「真想像它們一樣啊,自由自在的。」莉莉絲看著海豚群,幽怨地嘆息道。

  「是啊」鐵渣深表贊同,然後又略顯遺憾地說道,「可惜你沒法在海裡生活。」

  「我的自由,不過是把一個人踢進海裡罷了。」莉莉絲語帶雙關地說道。既有自己跳進海裡,尋求自由的意思,也有把鐵渣踢進海裡,重獲自由的暗喻。

  鐵渣自然能聽得出來,於是反問道,「就算你的願望實現了,又怎麼樣?難道海裡有漂亮的衣服、靴子和武器嗎?」他指著海面上的海豚,「你看它們,都是光著屁股的,我想……」他笑了笑,「你肯定是不願意的。」

  「我並不覺得,現在的處境和它們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如果僅僅是這點的話。」莉莉絲用倒裝句說道,這是銀城貴族們最常用的句法。

  「我想還是有的。」鐵渣說道,「至少現在,你穿得比它們體面。」他上下打量著她,「當然,我不保證半小時,或者更長時間以後。」

  「體面?」莉莉絲不屑地說道,「您覺得個位數的金幣,有什麼體面可言?能買下什麼東西,一條廚娘用的圍裙嗎?」

  「積少成多嘛。」鐵渣輕描淡寫地說道。

  「連小月那裡的流鶯,都有五顆金鏰子,您一次才給我三顆,好意思嗎!」莉莉絲終於忍不住爆發了,胸口起伏不斷,大聲叫嚷著。

  「我們是熟人,給點優惠嘛。」鐵渣笑著說道,接著伸過腦袋,小聲提醒道,「還有你叫得這麼大聲,是想讓全船都聽見嗎?」他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倒是無所謂,就怕你……」

  莉莉絲頓時一驚,扭過頭,左右張望,看見甲板上四處無人,這才鬆了口氣,隨即伸出五根手指,放在鐵渣面前說道,「五顆金鏰子,少一顆都別想再碰我。」

  「這樣吧,等回去了,給你一張星石黑卡,隨便你刷什麼。」鐵渣誘惑道。

  「明天的十車麵包,永遠換不了今天的一小片。」莉莉絲說起了南部墓園中,人們口口相傳的俗語。未來的金山銀山,不如眼前的一小片麵包。只有懂這個道理的人,才能在墓園裡生存。

  「朋友,如果現在這裡是南部墓園,我保證……」鐵渣認真地說道,「不會給你一個銅版。」荒野法則,强者為尊,任何道德體系,人倫常理,都毫無意義。

  「哼」莉莉絲爭辯不贏,頭髮一甩,扭著小屁股走了。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了,大約半個月後,船隊終於抵達了第一個採油點。

  四艘護衛級的漁船首尾相連,組成正方形,扔下深海鐵錨,中間再架上板橋,開始建造鑽油平臺。

  鏡海深不見底,沒有海床。越往深處,水的密度越大。四五百米下,是啫喱狀的「密水」,和琪漫夢境的眠海一樣。往更深處,則是結了冰的密水,俗稱「密冰」。

  原油一般儲藏在密水和密冰之間,鑽進去後,插入鋼管,就會自動噴出來。一般來說,由於水太深,鑽油平臺都是漂浮的,靠著密藏鋼製造的鐵索固定。

  開採的步驟,先是建造平臺。然後沉入深海鑽探機,直接在密水上鑽孔。找到油田後,插入鋼管,再用可活動關節接駁鋼管,延伸至水面,等油噴上來,裝入油船就完成了。至於後面的精煉步驟,都是運回陸地再處理。

  採油的方式,看起來很簡單,但實際上,麻煩很多,危險性也不小。且不說各類海洋生物的騷擾,還有間歇性的海上風暴,情況多變,就是把整個鑽油平臺掀翻的,也不在少數。

  幾天後,在搭建好的平臺上,水手們投下上百個連著鐵煉的帶刺鋼球。它們進入海底後,會逐漸沉入密水中,形成固定的效果。得益於密藏鋼高强度的耐腐蝕性,浸泡在海水中的鐵煉可以保持兩百年以上的工作狀態。

  接下來是深海鑽探,這是個全機械化的過程,由人類在水面上操縱鑽井機,完成初步工作。再然後,就得動用小型水下機甲,進行管道插入和接駁。

  管道分了三層,內管是輸油管道,中層是受力管,承受海水的拉伸和扭力,外層是防護管,耐腐蝕、抗衝擊。整體上,有兩人合抱那麼粗。漁船上的倉庫,主要就是放置這些管道和平臺的材料。

  開採出原油後,由於黑狼雇傭軍團的船隊沒有萬噸輪,需要租船運回去,再找工廠進行精煉。

  鐵渣又待了一段時間,感覺該瞭解的情況也瞭解了,就讓鐵鈴安排船隻,送他回去。鐵鈴拒絕了這個要求,認為過於危險,在船隊抵達第二個採油點後,立即留下四艘漁船,親自駕駛旗艦返航。

  直至銀城時間r37170916,鐵渣才回到中部海。隨後搭乘浮空艇,返回了鐵血白狼號。

  很意外的是,鐵渣剛回到艦橋,就從愛麗絲那裡得知,莉娜半個月前就醒了,沒有再度休眠,而是在艦上走動,無所事事。

  鐵渣四處找,卻找不到莉娜的蹤影。隨後讓愛麗絲協助,還是找不到,最後用擴聲器通知全船人員。可數小時過去了,依然沒有消息。

  看來莉娜是故意躲他,他想找也找不到。正當他有些失落,在甲板上吹風的時候,莉娜卻悄悄地出現在他身後。儘管她什麼都沒說,但鐵渣還是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期盼。

  「等我再去一趟五號沙漠,最多半個月,回來就帶你去世界盡頭。」鐵渣心虛地說道。

  莉娜搭著他的肩膀,俯下身體,將他的下巴扭過來,盯著他的眼睛,不高興地說道,「不準再騙姐姐了。」

  「我保證。」鐵渣認真地說道。

  「喲~~什麼時候學會騙人了~~~」「沒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以前可從來不做口頭保證的。」「是嗎?」鐵渣裝傻。

  「真是越大越壞了。」莉娜咬著牙,摁了下他的額頭,臉上恨意綿綿,可眼睛裡,卻是藏不住關心和憐愛。

  「走吧,我請你喝酒。」鐵渣試圖轉移話題。

  「什麼,你能喝酒了?」莉娜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

  「我成年了。」鐵渣翻了下白眼,提醒道。

  「是嗎?」莉娜抬起頭,望著天空,似乎正在努力回憶。

  看著莉娜裝模作樣的表情,鐵渣只感到眼皮直跳。

  過了好一會兒,她面朝鐵渣,認真地說道,「你騙姐姐。」然後總結道,「你還沒成年,只能喝~~~」她竪起一根手指,而這時,鐵渣已經退出幾步外。

  「誒誒誒,姐姐還沒說完呢。」莉娜追上去,鐵渣卻越走越快。

  三天後,旗艦飛臨流沙鎮。鐵渣開著吉普車從浮空艇下來,立即穿過賽特之門,連夜趕往淨土鎮。

  由於要進入蟲群的地盤,他穿了動力甲,並且除了兩名負責開車的駕駛員外,沒有帶上其他人。以免情況有變,人多反而不靈活。

  經過數十個小時的行程,他們在紅色的荒原中奔行五千多公里,來到了地圖上所標識的淨土鎮。

  這裡已經遠離人類控制區,沒有衛星信號,也無法做精確定位。但來的路上,能看見不少路標和車痕。雖然這裡是蟲群的控制區,卻看不到任何蟲子,就是最常見的啼蛉,也銷聲匿跡了。

  不過,沿途的標語寫得非常明確:「離開大道,後果自負。」

  遠遠望去,淨土鎮位於樹林中間的空地上,中間是棵非常大的樹,直徑至少三五十米,彷彿摩天大樓般,高聳入雲。

  那是天空大地王者樹,五號沙漠中植被賴以生存的水分供應者。這裡唯一的水源是地下水,但埋得非常的深,天空大地王者樹的根莖能生長到千米之下,將地下水輸送到地表,和雜草、灌木及其它樹木形成共生關係。

  淨土鎮,就是圍繞著這樣一棵超大的王者樹建造的。鎮外,不時能看見成群階段的刺蟲和啼蛉,甚至還能看見幾隻慵懶的深淵主宰,在緩緩地挪動著。它們就像人類的巡邏隊那樣,沿著既定的線路走動。

  不得不說,眼前的景象,對於初次光臨的人來說,是何等的怪異。

  正常情況下,蟲群見到人類,馬上會發出刺耳的鳴叫,然後飛撲過來。而人類見到蟲群,則是第一時間拔槍射擊。面對艾爾塔人,還可能嘗試性的叫兩聲,溝通一下,看看能否免於戰鬥。

  吉普車開進鎮大門,兩側站崗的衛兵,竟然是人類和艾爾塔人。他們穿著同樣的制服,偶爾低聲交流,場面說不出的詭異,彷彿進入了一個狂想中的國度。

  在各個位面中彼此敵對、廝殺,爭奪生存物資的三大種族,在這裡竟然能勾肩搭背,友好相處。甚至他還看見,一名人類衛兵將香煙塞進一頭深紅主宰的口器裡,並替它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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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8 00:21:17 |只看該作者
卷十九 龍游七海:第十八節 偶遇

  走進鎮內,大街上車水馬龍、熱鬧不已,人類的後八輪卡車,艾爾塔人的皮卡、人力板車,擁堵在一起,紛紛攘攘。

  大街的兩側,開滿了各種商店,除了賣麵包和飯食的,基本都是做批發的,車輛、槍械、刀具、設備、礦物、燃油、糧食,以及各種乾果燻肉、地區特産,小到螺絲批,大到集裝箱卡車,應有盡有。 

  眼前的景象,似乎比風沙堡還熱鬧。鐵渣穿著灰布袍,戴著大墨鏡,還蓋著頭套,在這裡卻毫不起眼。放眼望去,超過九成的人都蒙著臉,只露出兩隻眼睛,或是戴著墨鏡、頭盔,只有極少數人以真面目示人。 

  原因很簡單,來這裡交易的人,都不太願意泄露身份。畢竟這裡是蟲群的地盤,也是各自政權無法管轄和干涉地方,可以說是擺在明面上的地下交易市場,而且敵我不分。就算視為「叛族大罪」,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奇怪的是,人類和魔族的高層,都選擇性地遺忘了這件事情。或許,是不想在兩族關係緊張的時候,觸犯第三方的利益,樹立更多的敵人;亦或許,是雙方的高層都有交易的需要。 

  總之,對於淨土鎮的存在,世界議會和魔族議會都選擇了沉默。 

  走過交易區,大街上的車輛逐漸稀少,行人增多。兩側不再是商店,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公司的辦事處,有物流公司的,有貿易公司的,還有傭兵團等等。 

  再往前走,越靠近鎮中心的地段越繁華。兩側酒吧林立,一間接一間,隨便看一眼,就有十多家。 

  大街的盡頭,是個巨型的石砌宮殿,呈半球形,目測直徑有數千米。外圍有衛兵站崗,不允許閑雜人靠近。那宮殿所用的石材,是十分昂貴的金光黑曜石,在陽光的照射下,內部會反射出星星點點的金光。 

  在宮殿的入口處,鐵渣遠遠地,看到了一位熟人。那人身材高大,棕髮碧眼,穿著第二代靈能動力甲,正是愛德華·索錫。鐵渣眯了眯眼睛,觀察了十來秒,很快就轉身離開。即便他真的很想殺死對方,也知道這裡是深紅女王色拉澤和黃金蜂后海倫娜的地盤,暴露了身份,死的只能是他。 

  片刻之後,鐵渣來到一間名為「紅土地」的酒吧,推門走了進去。 

  他之所以在成百上千間酒吧中,選擇了這一間,一方面,是因為這裡靠近蟲群女王的宮殿,可以從窗戶觀察到那邊情況;另一方面,是因為酒吧招牌的右下方,有個「錢袋*7+」的標志。它代表著「七倍以上的高額消費」,也就是說,同樣的東西,在這裡賣的價格是市場價的七倍以上。 

  這樣一來,就能隔絕掉大多數底層人員,只有那些自持身份的人,才會到這裡消費。當然,這裡的服務和出品,也會相對好一些。 

  進到店裡,如同其它高消費酒吧一樣,十分安靜,客人們說話的聲音都很小。 

  鐵渣找了個靠近窗戶位置,坐了下來,並向服務生點了杯白蘭地和幾樣小食。 

  他不時望向窗外,那個正站在宮殿的入口處,對衛兵們指手畫腳的身影。只需要一瞬間,他就能砍掉對方的腦袋。但前提是,對方會走進這間酒吧,並且他也願意鋌而走險。為了這麼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讓自己身陷險境,明顯是個不理智的行為。 

  退一步說,就算是多年前,他還在鐵山鎮的時候,也不會這麼衝動。在他的觀點中,自身的生存是第一位的,復仇是的話,順手就辦了,不順手就算了。除非事關尊嚴,否則他也不會隨便拼命。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拼命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少…… 

  但他現在是戰歌薩滿、黑狼雇傭軍團的領袖、蒼茫大地的希望,拿自己這條寶貴的生命,去換愛德華·索錫這條賤命,似乎…… 

  也是值得的! 

  沒錯,他就是這麼想的,儘管看起來很傻、很簡單。 

  他的骨子裡,是個典型的北方遺民,報仇不過夜,情緒來的快,也去得快。簡單來說,在沒看見愛德華的時候,他不會成天想著、恨著。可是,一旦愛德華出現在他的視線內,他的殺意將會比任何人都要濃烈。 

  在他的眼中,殺愛德華這件事情,從來就不是值得不值得的問題,而是原則問題,而是他爽不爽、開不開心的問題。對於那些讓他感到極度不愉快的人,只要能當場殺掉,哪怕為此而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 

  因此,只要愛德華離開宮殿範圍,靠近這裡,他就會冒著被深紅女王碾碎的危險,把不順眼的人先砍了。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的事情,做好再說! 

  他如果僅僅是一個,什麼事情都要權衡利益得失的人,他當年就不會送尤歌回家,也不會為葉歆玲而殺卡爾·雷淩,以至於亡命天涯,最後去了世界盡頭;同樣不會為牧千鶴而殺遠征軍騎士,至於尤歌能找到他。而之後,更不會放棄安逸而舒適的生活,騙取雷錘,選擇與世界為敵。 

  或許,他還在鐵山鎮裡撿垃圾,終此一生。 

  甚至,他不會和那些前來奪取矮山據點的人拼命,莉娜也不會看上他…… 

  榮耀之前,信仰之前,聖火之前,從來就沒有值不值得,只有該做和不該做! 

  如果他現在,沖到宮殿前斬殺愛德華,那叫愚蠢,因為很可能事情沒完成,他就被殺了。但如果愛德華就在他面前,他有八成把握擊殺,卻沒有動手,那就是沒有北方遺民認同的榮耀感。 

  可惜,愛德華始終沒有過來,無法考驗鐵渣的抉擇。在門口教訓了一通士兵後,他就返回了宮殿側面的軍營,並且在之後的幾個小時裡,沒有再出現過。 

  鐵渣扭了扭發酸的脖子,正猶豫要不要叫服務生來結帳,離開這裡。卻在這時,從外面進來一個人。 

  這個人穿得很普通,灰布袍子,蓋著頭套,看不到樣子,身材相對嬌小,應該是名女性。在這個實力至上的時代,單獨行走的女人不多,但也不少。她的一切,似乎都很平常。 

  可她只開口說了一句話,鐵渣就渾身僵住了,像被釘子釘在了椅子上,再也挪不動身體。 

  「嘿,給我來杯檸檬水,別加冰。」她對服務生說道。 

  聲音清澈、透亮、充滿活力,這對鐵渣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只是,聖殿公主竟然跑到蜂蟻蟲群的地盤上來,這到底是驚天大新聞,還是不為人知的大陰謀…… 

  下一刻,鐵渣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只見尤歌掃視了一圈,目光很快就落在他身上,先是楞了楞,然後徑直走了過來,坐在他的對面。 

  「介意嗎?」拉開椅子坐下後,她才問道。 

  鐵渣沒說話,做了個請的手勢。在强大的源力者面前,一切僞裝都顯得蒼白無力,特別是熟悉的人,更是無所遁形。 

  在他的心中,他假設過很多次,他們重逢的情形,或許是在生死搏殺的戰場,或許是許多年以後的大街上,他們都白髮蒼蒼了…… 

  卻沒想到,忽然之間,就是在這裡相遇了,實在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她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氣氛變得有些冰冷、尷尬。 

  「小姐,這是您要的檸檬水。」這時,服務生端著盤子過來了。他俯身將插著吸管,泡著檸檬片的溫水放在尤歌面前。 

  「謝謝。」尤歌頷首說道。 

  「祝您有個愉快的下午。」服務生頷首回禮,退開了。 

  尤歌擺弄著吸管,露出來的手部,反射著淡淡的銀輝。那是最新款的惡魔動力甲,鐵渣從雜誌上看過,估計還是超級定製版的。 

  不知過了多久,鐵渣深深地吸了口氣,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問道。 

  「天啊……」尤歌抬起頭,似乎有些吃驚,「你居然沒開變聲器。」 

  「呃……」鐵渣被噎了一下,接著反問道,「有用嗎?」 

  「很抱歉,我聽不懂你說的話,難道我們之前認識嗎?」尤歌疑惑道,不等鐵渣回答,又自顧自地說道,「我是個在風沙堡長大的女孩,靠陪老男人睡覺過日子。前些天,我聽姐妹們說,這裡的生意好做,就過來了。」 

  「那你身上的……」鐵渣指了指她的手部,提醒道。 

  「只是道具而已,有些老男人喜歡穿動力甲的女戰士,我們需要迎合他們的口味,不然就賺不到錢了。」尤歌認真地說道,好像真有那麼回事,隨後看了鐵渣一眼,意味深長地問道,「那麼,這位帥哥,您又是從哪裡來的?」 

  「我是個流浪傭兵,四海為家。」鐵渣配合地說道。 

  「哇喔~真是個令人羨慕的職業!」來自風沙堡的流鶯顯得有些興奮,「您一定去過很多地方吧?」 

  「還行。」流浪傭兵淡淡地回答。 

  「很高興遇見你,傭兵先生。」來自風沙堡的流鶯朝流浪傭兵伸出了手。 

  兩人握了握手,算是彼此認識了。 

  「傭兵先生,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可以嗎?」來自風沙堡的流鶯問道。 

  「請說。」流浪傭兵應允道。 

  「嗯……」來自風沙堡的流鶯想了想,說道,「我在風沙堡的家裡,養了只貓,大概是白色的……」 

  「前段時間,我忽然發現,它背著我偷吃東西,還把吃完的骨頭藏起來,不讓我知道。」 

  「我很傷心,也很猶豫,不知道回去要不要把它掐死。」來自風沙堡的流鶯說道,然後還補充了一句,「雖然它的眼睛瞎了。」 

  「沒必要吧……」流浪傭兵略微痛苦地說道,「它畢竟是你的貓。」 

  「可它出賣了我,除非……」「除非什麼?」「有人請我吃晚餐。」來自風沙堡的流鶯笑著說道。 

  「服務生!」流浪傭兵立即轉過頭,朝吧台中的服務人員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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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8 00:21:34 |只看該作者
卷十九 龍游七海:第十九節 消亡

  片刻之後,尤歌拿著刀叉,細嚼慢咽地吃著小牛排。鐵渣則慢悠悠地喝著酒,不時望向窗外,一派祥和寧靜的氣氛。

  然而,他此刻的內心,卻遠不及表面上來得輕鬆。既有愕然,又有擔憂,還有一絲掩藏不住的驚喜。

  眼前的女孩兒,是他朝思夢想,卻又無法相見的人。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過,他們會在這裡相遇。

  她是權傾天下的聖殿公主,強勢斬殺惡魔領主的存在。她的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就能讓天地間血流成河、浮屍千里。遠東人說的伴君如伴虎,或許就是這種感覺吧。

  她已經知道他的存在。這就意味著,一切秘密都會浮出水面。她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將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勢力,傾覆湮滅,土崩瓦解。

  剛從相遇的美好中恢復過來,他的背脊就開始發涼。不知不覺中,冷汗已經浸透了衣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這裡是蟲群的地盤,只需要高聲一呼:「聖殿公主在這!」所有的危機都會迎刃而解。

  悄然之間,氣氛變得微妙無比。

  凜冽的殺機,纏綿的愛意,彼此糾葛,難分難解……

  「想殺我嗎?」尤歌抬起頭,朝他微微一笑,問道。

  「是的。」鐵渣直言不諱。

  「那我能求饒嗎?」尤歌弱弱地問道。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鐵渣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也沒有跟你開玩笑。」尤歌臉色一冷,語氣生硬地說道。

  「小姐,祝你有個愉快的晚餐。」鐵渣微微頷首,然後起身離開,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先生,你還沒有結賬呢。」尤歌叫住他。

  鐵渣停下腳步,稍微猶豫了幾秒,掉頭回來,「嘩啦」的一聲,在桌上倒出十多枚金幣。

  正想離開,尤歌卻抓住他的手臂,幽幽地問道,「你還愛著我嗎?」

  鐵渣背對著她,閉了閉眼睛,緩緩說道,「不……」接著用力一甩,掙開尤歌的手,朝酒吧外走去。

  「懦夫,你給本小姐聽著!」尤歌大聲叫道,「我是聖殿……」

  鐵渣臉色驟然大變,一個急轉身,箭步如飛地沖了回來,一把摀住尤歌的嘴。

  「你瘋了!」鐵渣咬著牙,在她耳邊沉聲說道。

  這時,酒吧裡的客人紛紛望了過來,有疑惑的、好奇的,也有被打擾到,顯得有些不快的。

  「不好意思,她喝多了。」鐵渣憨憨一笑,向客人們抬手致歉。

  漸漸地,酒吧裡恢復了平靜。客人們收回目光,繼續自己的事情。

  「你又不愛我了,還管我幹嘛~」尤歌靠在鐵渣的肩膀上,望著他的側臉,小聲地問道。那藏在頭蓋布裡的星眸,正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我是怕你連累我。」鐵渣說道。

  「真不要臉,你不過是只小蟲子,沒有人會對你感興趣的。」尤歌笑著說道。

  看著她得意的樣子,鐵渣恨得牙齒發癢,對著晶瑩的小嘴,一口印了上去。

  「嗯……」

  尤歌張開貝齒,熱烈地回應著他。纏綿的擁吻中,一切的仇怨,都融化濃烈的愛意中,冰消瓦解,蕩然無存。若不是兩人都穿著動力甲,扯不開,撕不爛,只怕此刻已經幹上了。

  「你還記得嗎,你打了我一槍。」纏綿過後,鐵渣翻起了舊賬。

  尤歌然然一笑,輕撫著他的胸口,語氣輕佻地說道,「那一定很痛吧?」

  「當然了。」鐵渣沒好氣地說道,「差點就死了。」

  「那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死的又不是我~」尤歌笑嘻嘻地說道。

  挑釁的結果,自然是第二個吻……

  「你為什麼會來這裡?」鐵渣問道。

  「源力指引著我,我就來了。」尤歌回答道。

  「會不會太危險了?」鐵渣問道。聖殿公主隻身進入蟲群控制區三千餘公里,其中的危險不言而喻。

  「是嗎,源力可從來都不會騙我。」尤歌語帶雙關地說道。那星河流轉的眼中,透著絲絲幽怨,動人心魂。

  「按照秘書長的說法,我這個叫『智取』。」鐵渣無恥地說道,還把碧青藍拖下了水。

  「無論是智取還是欺騙,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尤歌說道。

  「那是我們的聖物。」鐵渣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你搶回去啊,靠實力,堂堂正正地搶回去。」尤歌挑釁道。

  「戰爭,從來都不是解決矛盾的唯一辦法。」鐵渣說起了古代哲人的名言。

  「諾爾塞斯,你還能再無恥一點兒嗎?」尤歌瞪圓著眼睛,生氣地說道。

  「別忘了,這裡是中立之地,我是一名四海為家的流浪傭兵,而你,不過是一名陪老男人睡覺的流鶯。」鐵渣提醒道。為了避免爭執,他們最好暫時忘記自己的陣營和身份。

  「傭兵大人~」尤歌嘴角微微翹起,柔弱無骨地趴在他肩膀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一晚上多少錢?」鐵渣問道。

  尤歌伸出五根手指。

  「五個金崩子,好啊。」鐵渣乾脆地說道,隨即挪了挪身體,準備去拿腰上的錢袋。卻在這時,耳邊響起了輕柔的嗓音。

  「五個億。」

  「什麼……」鐵渣的動作僵住了。

  「嫌貴?」尤歌反問道。

  「貴倒是不貴,就是出不起。」鐵渣由衷地說道。

  「哼~」尤歌小鼻子一皺,從他身上爬起來,然後看向窗外的宮殿,說道,「帶我進去玩玩,我就給你免費服務。」

  「裡面至少有兩位女王。」鐵渣翻了下白眼,提醒道。尤歌的思維,向來有些跳脫,上一秒還在說一件事,下一秒就開始說別的了。反應稍微慢點兒,都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了。

  「我知道啊~」尤歌天真地說道,「我們在這裡等到晚上,偷偷放倒兩名衛兵,換上他們的衣服,就能進去了。」

  「就這麼簡單?」鐵渣愕然道。她說的計劃,聽起來就像兒戲。

  「源力將指引我們的方向。」尤歌認真地說道。

  「唔……」鐵渣遲疑了一會兒,點頭答應下來。尤歌是人類史上最強的源力者,對於命運的預知,不是他這個偽源力者能揣測的。他相信她的判斷,並且,他也想獲得更多協商的籌碼。在離開這裡以後,他必須說服尤歌,不要對他的團隊下手。不過,從以往的情況看來,尤歌很可能派人監視,但不會難為他們。

  「耶~」尤歌歡快地叫了起來,抱著鐵渣的脖子,狠狠地親了一口。

  「別以為我是男的,就不用收費。」鐵渣說道。

  「小妞,賞你的~」尤歌拍出兩枚金幣,然後摟著他又親了一口。

  隨著時間的推移,橙紅的夕陽照進酒吧,將兩人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現在是五號沙漠的傍晚,距離天黑還有十多個小時,兩人自然而然地,聊起了關於信仰和未來的話題。

  「我們來假設一下……」尤歌喝了口檸檬水,注視著鐵渣說道。

  鐵渣做了個請的手勢。

  「來自風沙堡的流鶯小姐,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智商下降為零,決定幫助她的傭兵戀人,實現期盼已久的願望。」尤歌說道。

  「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鐵渣舉杯致意,鼓勵道,「請繼續。」

  「女孩的玩具士兵,被她藏了起來。」

  「女孩的父親,以及她的兩位叔叔,都得了老年癡呆症,決定支持這個荒唐的想法。」尤歌繼續說道,「女孩的外祖父,也得了老年癡呆症,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麼,流浪傭兵距離他的願望,還有多遠?」她問道。

  鐵渣沉思了起來,尤歌的第一句話,暗示她會限制黎明遠征軍參戰;第二句話,暗示黃金大三角將會中立;第三句話,暗示教皇個人將不積極應戰。那麼,他究竟還有多少阻力?

  至今為止,他從未在超級勢力的角度思考過問題。他目前也就是個小傭兵團,即使規模再大十倍,也只是個中小型勢力,相當於一名領地貴族。他不知道他有多少盟友,也不知道有多少敵人。

  最後,他攤開雙手,承認道,「我不知道……」

  「首先,從利益的角度,流浪傭兵將面對西部大貴族、中部大貴族,以及部分領地貴族的反對。」

  「風沙堡、晨曦要塞、鐵浮島,以及大面積的位面土地,都曾經是你們的。他們會擔心,你們一旦崛起,就會奪回去,所以他們將不遺餘力地反對你們。」

  「南部墓園的控制權、變異生物的結晶體、價格低廉的蟲化戰士和勞工,涉及到了很多人的利益。」

  「其次,從情感角度,他們不會允許曾經的仇敵再次崛起,威脅到他們的生存。」

  「流浪傭兵參加過極光位面的戰爭,應該很清楚他們的實力。」

  「就算十字軍不出征,流浪傭兵召集了十倍於當年的部隊,有把握取勝嗎?」尤歌問道。

  鐵渣沉思了許久,最後搖了搖頭。時代已經不同了,歷經兩百年的發展,整個世界都變了。遠東的積弱,不是一兩代人能改變的,而蟲化者陣營的混亂,也不是人力能改變的。

  「那為什麼還要堅持?」尤歌歎息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麼淺顯的道理,難道你還不懂嗎?」

  鐵渣望著窗外的夕陽,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出身低微,讀過的書很少,懂的東西也不多。」

  「我不知道,我們的勝利在哪裡。」

  「我只知道,有些事情必須去做,無論結果……」他彷彿自言自語般,低聲說著。

  「如果……」

  「我們是錯誤的……」他抬起頭,注視著眼前的人兒,「就讓我們消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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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龍游七海:第二十節 征服

  「好吧……」尤歌嘆了口氣,然後坐直身體,背誦道,「紫荊花訓誡第二十七頁第十五行……」

  「不要試圖和他們講道理,因為那是白費功夫。」

  「對於頭腦簡單的他們來說,淺顯的道理往往就像高等數學一樣複雜。」

  「如果真有這樣的時間,還不如用來喝杯咖啡……」尤歌拿起桌上的杯子,朝鐵渣舉了舉,「或是檢查武器,然後給他們來一槍。」

  鐵渣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沒有接話。有些時候保持沉默,是非常聰明的選擇。就比如現在,無論他說什麼,都可能激怒對方。

  「鐵渣·諾爾塞斯,我必須提醒你,天選者們可不會像我這樣,一次又一次地給你機會。」尤歌的臉逐漸冷了下來,沉聲說道。

  「無論如何,我都應該謝謝你的好意。」鐵渣舉起酒杯說道,接著話鋒一轉,「不過,我覺得我們不應該繼續這個話題了,流鶯小姐。」

  「傭兵大人……」尤歌的表情瞬間變幻,笑意然然地靠了過來,幽怨地說道,「我好悶啊~好無聊啊~」那腔調裡帶著幾分鼻音,聽得人心癢癢的。

  「要不這樣吧……」鐵渣望向吧台旁邊的木樓梯,咧嘴一笑,說道,「上去開間房,我給你解解悶。」

  尤歌微微抬起頭,那頭蓋布下的俏臉,寫滿了不可思議。

  「你居然想在床上征服你的敵人……」她眼中透出了鄙夷,「諾爾塞斯,你的榮耀感呢?」

  「這和榮耀感有什麼關係?」鐵渣愕然道。

  「當然有了……」尤歌壓低聲音,說道,「我們隆巴爾家的人,會通過强大的武力,在戰場上征服仇敵,然後親手割下他們的頭顱,並將他們的女人抓回來,一邊舉行宴會,一邊在餐桌上幹她們,享受被征服者的悲鳴與慟哭。」

  「真野蠻。」鐵渣評價道。雖然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顯得非常不協調,而且有五十步笑一百步的嫌疑,但這確實是他由衷而發的。

  「想讓我替你生孩子,就來征服我吧。」她挑釁道,「把我摁在餐桌上,瘋狂蹂躪,灌滿你們諾爾塞斯肮髒污穢的種子。」

  「儘管聽起來很有意思,但對我來說,似乎很難……」鐵渣攤開雙手,老實地說道。她是聖殿公主,銀城世界最頂端的存在。而他,不過是一名傭兵團的團長,想要通過武力征服她,怎麼看都不現實。

  「不過嘛~」尤歌話鋒一轉,說道,「鑒於我們之間的關係,其實還有另一種方式……」

  「說說看。」鐵渣面無表情地說道。沒由來地,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我征服你。」只見她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然後把諾爾塞斯家的小妞摁在餐桌上,用皮鞭抽他,讓他哭著叫我女王……」

  「你做夢!」鐵渣咬著牙,目露凶光。

  「呵呵呵~」尤歌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這就是被征服者的命運,由不得你開不開心、願不願意。」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哭喊著求饒的。」鐵渣齜著牙,惡狠狠地說道。

  「是嗎?」尤歌揚起小下巴,似乎不太相信。

  「你給我等著。」鐵渣威脅道。

  「好啊,我等著呢~」她輕笑道。

  兩人聊著聊著,夜幕終於降臨。

  溫熱而乾燥的風吹過大街,鑽進窗戶,吹拂著兩張年輕的臉。他們結了賬,拉了拉頭套,在滿天的星光下,走向女王的宮殿。

  走了一大圈,他們很快就發現,站崗的衛兵精神鬆懈,有些心不在焉的,似乎覺得沒有人敢觸犯女王的威嚴。

  的確,深紅女王和黃金蟻后的個體實力,已經遠超人類和艾爾塔人的聖階强者,屹立於芸芸衆生之上。除非腦子進水了,才會在蟲群的地盤上招惹她們。因此,這些衛兵看起來更像是擺設,阻擋一些閑雜人,並沒有實際上的意義。

  東側偏門,兩名衛兵正抽著煙,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

  「這裡的工錢是我在風沙堡的三倍,而且更輕鬆,真是天堂啊。」「最近年輕漂亮的酒吧女郎越來越多,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趕上風沙堡了。」「等賺夠了錢,我就在鎮上買棟房子,把老爸老媽接過來。」「我看啊,還是先討個媳婦的好,晚上回去有人放洗澡水、暖被窩,多好啊。」

  突然之間,衛兵身後的陰影中,閃現出兩條人影。他們動作一致,乾脆俐落,一手捂著衛兵的嘴巴,一手扣著脖子,用力一扭。

  「呃……」「咯啦!」「呃……」「哢嚓!」

  兩聲輕響過後,衛兵綿軟地倒在地上。不一會兒,兩條人影重新站了起來。昏暗的燈光下,他們穿著衛兵的衣服,一個粗壯點兒,一個纖細點兒。

  「這身衣服真適合你。」尤歌調侃道,「等哪天走投無路了,你就來伺候蟲群女王,人家保證要你。」

  「有區別嗎?」鐵渣語帶雙關地問道。

  「她們可能沒那麼粗暴。」尤歌說道。

  「為什麼主動的不是我?」「失敗者沒有主動的資格。」「勝利還是失敗,並不是你說了算的。」「哦,我說了不算,那還有誰說了算?」兩人一邊聊著,一邊走進了宮殿狹長的通道。

  兩側是黑漆漆的石牆,上面嵌著銅盞,點著蠟燭。

  「堅石堡壘的建築風格。」尤歌說道。

  「嗯?」鐵渣沒聽明白。

  「深紅女王色拉澤·百加列·琥珀的前身是色拉澤·凱西,十字軍的十二大天使之一,稱號熾天使。墮落後,她保留了人類的習慣和審美觀,所以這裡的建築風格和堅石堡壘很像。」尤歌解釋道。

  「她為什麼會對人類産生敵意?」鐵渣問道。

  「誰知道呢,或許是因為她開心。」尤歌隨意地說道。

  鐵渣知道她言不由衷,但也沒說破。畢竟是聖殿的秘史,對他這個宿敵有所保留是正常的。

  但實際上,尤歌沒說出真相,並不是對他有所顧忌,而是這件事情牽扯到她自己的名聲。色拉澤·凱西也不是本名,而是訓誡名。加入十字軍後,必須脫離原家族,放棄姓氏。色拉澤·克裡曼斯才是她的本名,在血緣關係上,她是尤歌的曾祖母,尤歌母親的奶奶。

  西部大貴族們一直把色拉澤當成家族的恥辱,對外隻字不提,只有極少數的高層知曉其中的秘辛。面對情人,尤歌自然不會給自己臉上抹黑。

  通常情況下,被侵染的女王會保持原本的思維方式,但隨著時間的遷移,她會逐漸受「宇宙大一統意志」的影響,變成徹頭徹尾的蟲群女王。也正因為她還保留著人類的思想,所以盤踞在靠近人類的區域。同樣情況下,被蟲群侵染的艾爾塔女性也有類似的傾向。

  「嚓嚓嚓……」

  通道裡空無一人,只有他們輕巧的腳步聲。不得不說,蟲群女王對於宮殿的防衛,形同虛設。在漫長的歲月中,她們由於自身的强大,已經忘卻了危險,就像人類不會對蚊子或螞蟻等弱小生物産生戒心一個道理,見到了拍一巴掌,見不到就算了。

  通道的盡頭,豁然開朗,是個廣闊的半球形空間。

  中間的部分蛛網纏繞,仿若叢林。一個個巨大的蟲繭林立其中,無數地穴工蟻在縫隙間爬來爬去,忙忙碌碌,而它們上方,正盤旋著密密麻麻的地穴工蜂。

  看著眼前的景象,尤歌的臉色變了變,雙眼綻放出紫色的光芒。

  「天啊……」尤歌驚嘆道。

  「怎麼了?」鐵渣問道。

  「蟲繭中的能量十分絮亂,我的源力視覺看不清裡面,但我可以確定……」尤歌的臉色有些蒼白,「這些都是女王……」

  「什麼!」鐵渣吃了一驚。入眼之處,至少有上千個蟲繭。一名蟲群女王就已經夠可怕了,還這麼多。

  「吱吱吱……」這時,幾隻地穴工蜂飛了過來。

  「嘰!」飛到一半,它們突然發出尖銳的鳴叫,似乎發現了異狀。

  「快跑!」鐵渣拉著還在發楞的尤歌,朝外沖去。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頃刻間,刺耳的蟲鳴響徹了宮殿,宛如山崩海嘯,震天動地。

  通道的前方,沖出十幾名聞聲趕來的動力甲戰士。

  「飛啊!」鐵渣一聲大吼,蹬地而起,「洶」的一聲,化作流星,直撞過去。

  「哐!」

  前方動力甲戰士應聲而飛,彷彿被保齡球撞散的瓶子,東倒西歪。

  下一秒,兩顆流星從通道中飛出,雙雙劃著弧線,沖向天際。

  「這裡。」尤歌大叫著,朝鎮南面飛去。鐵渣稍稍停滯,改變方向,追了過去。

  與此同時,宮殿的中心,垂直沖起一紅一金兩道光束,正是色拉澤和海倫娜。

  「嗯哼~」色拉澤輕笑一聲,「原來是我們的小公主。」

  「嘰嘰!」黃金蜂后揮舞著巨大的蟲鐮。

  「算了,守好我們的小姐妹,才是最重要的。」色拉澤阻止道。在這個節骨眼上,聖殿公主親臨淨土鎮,只怕是聲東擊西的計策。

  「咕嚕……」黃金蜂后收起了蟲鐮,然後鼓動著胸腔,發出一聲穿透力極强的蟲鳴。

  聽到后蟲的召喚,數百公里內的蟲群立即向淨土鎮湧來。有短暫躍遷的黃金主宰,緋紅雲彩般的天蠍群,奔騰如洪水的雷獸群……

  淨土鎮南面的戈壁灘上,剛落地的尤歌從沙土中挖出一輛近三米長的機車。

  「哇,哈雷五號的加長版!」鐵渣大叫著,一把搶過來,跨了上去,朝尤歌招呼道,「上車!」

  「那是我的!」尤歌嘟嚷著,但還是乖乖地坐了上去,抱著鐵渣的腰部。

  「轟……」

  鐵渣一擰油門,發動機發出巨大的轟鳴,噴氣囊向四面八方噴出層層疊疊的氣浪。機車浮空而起的同時,後方六個火箭式燃油加速器高速旋轉起來,噴出一道道深紅的火焰。

  只聽見「洶!」的一聲巨響,機車化作流光,貼著地面疾馳而去,只留下一地滾滾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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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龍游七海:第二十一節 約定

  五號沙漠的夜晚,永遠是那麼的清冷寂靜。抬眼望去,閃爍的星輝之下,是一望無垠的紅色戈壁灘。遠處的土丘,起起伏伏,彷彿大海的波濤。稀疏的草木錯落其中,讓這個荒涼的世界,看起來順眼了一些。偶爾有低於零下四十度的冷風吹過,冰寒徹骨,吹得枯草團四處滾動,彷彿遊蕩於荒原的幽靈。

  「沙沙沙……」

  戈壁灘上,一陣輕微的、沙土的摩擦聲,從一撮野草的旁邊傳來。緊接著,一個小小的身影竪了起來。星輝照在它身上,拉出了薄薄的影子。它長著一對靈活的耳朵,正四處轉動,搜集著風和大地的聲音。

  就在這時,遠方的地平線上,閃現一抹紅光,在小生物的瞳孔中,映出了一個小小的紅點。

  「洶……」

  衝勁十足的噴氣聲由遠至近地傳來,半沙半泥的土地微微顫抖著,細小的砂礫輕輕跳動起來。

  數秒鐘後,一輛載著兩人的機車,拖著滾滾煙塵,疾馳而過。强勁的氣流吹得沙石橫飛,枯草飛旋。那小生物似乎受到了驚嚇,發出一聲尖鳴,掉頭鑽進草堆旁的地洞裡。

  儘管它的動作十分迅捷,轉瞬即逝,可還是被車上的那對星眸捕捉到了。

  「哇,那裡有只沙鼠!」尤歌指著側後方的一處草叢,興奮地拍打著鐵渣的肩膀。

  「餓了嗎?」鐵渣問道。

  「嗯。」尤歌點頭應道。

  「坐穩了。」感受到腰上雙手的收緊,鐵渣猛地一個側身急停,鏟起大量沙土,同時甩動車尾,一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朝沙鼠所在的位置疾沖過去。

  轉了一圈,找到一個主洞和三個逃生洞後,鐵渣用沙土將最遠的兩個逃生洞封堵起來。然後拆出動力甲手臂上的應急散彈彈藥,做成簡易的爆竹,再用棉布揉成引線,塞進主洞裡,用火機點燃。

  「嘭!」

  一聲悶響過後,沙鼠搖搖晃晃地從最近的逃生洞裡鑽出來。鐵渣張開六根節足,手腳並用地追上去。那沙鼠沒跑出多遠,就被淩空襲來的節足扎了個對穿。

  「耶!」尤歌叫了起來,一如往昔的歡快活潑。

  接著,兩人騎上機車,一邊朝人類控制區進發,一邊捕捉沿途的沙鼠。十多個小時後,在距離赤峰要塞五百公里左右的一個小樹林裡,抓到一串沙鼠的他們停了下來。

  鐵渣用小刀給沙鼠剝皮開肚,剔除內臟,並用車上的純淨水清洗;尤歌則四處撿柴火,然後用毛毯和石塊布置營地,活像一個勤勞的小農婦。

  生上火後,鐵渣用削尖並洗乾淨的死海白楊樹枝穿刺沙鼠,架在火上慢烤。

  「滋滋滋……」

  不一會兒,橙黃的油脂滴入火中,發出一陣陣輕響,濃郁的烤肉味飄然而至。

  尤歌用力地吸了吸,叫道,「好香啊!」然後拍了拍鐵渣的肩膀,說道,「還是你會弄,比那些大廚師厲害多了。」自從當年吃過一次後,她就一直念念不忘,還遣手下去抓過幾回。可不知道為什麼,哪怕是聞名於黃金大三角的超級主廚,也烤不出鐵渣的那種味道。

  鐵渣咧嘴一笑,說道,「我這個手藝,是祖傳的。」

  「嗯嗯~」尤歌接連點頭,表示贊同。

  「要是你上次把我打死了,以後就再也吃不到了。」鐵渣暗示道。

  「誰要你氣我的。」尤歌鼓著嘴,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你下次還打不打?」鐵渣問道。

  「你要是還敢氣我,照樣打。」說著,尤歌揚起了小拳頭。

  「至於嗎……」鐵渣鬱悶地說道。

  「至於,非常至於,十分至於,超級至於。」尤歌連珠炮似地說道。

  「朋友,我現在正在幫你弄吃的。」鐵渣提醒道。

  「那又怎麼樣。」尤歌抱著他的手臂,抬起小下巴,囂張地說道。

  「好吧,你是公主,你說了算。」鐵渣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耶~」尤歌勝利式地舉起了拳頭。

  沒過多久,第一批沙鼠烤好了,鐵渣抽出小刀,切下薄薄的一片。正想放進食盒裡,尤歌卻湊了過來,嚷著要吃。他只好橫著刀,讓尤歌從刀尖上卷走。

  「嗯,好甜啊~」尤歌歡快地叫道。

  看著她滿足的樣子,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剛才的那一瞬間,他只需要向前輕輕一遞,就能捅穿她的喉嚨。她對他的信任,從未改變過,即便他們站在敵對的立場,陣營、信仰和家族的對立面,依然初心不改。

  她,還是那個她。

  如果這不是愛,那還會是什麼?

  想到這裡,他不禁心中一暖,伸手摟了摟尤歌的肩膀。

  「我還要~」尤歌叫道。

  聽著這句話,鐵渣不由得想起前段時間,牧千鶴教他的遠東名言:「女人不能說不要,男人不能說不行。」

  「行。」他點頭應道,繼續割沙鼠肉給她吃。

  悠然之間,小樹林中火光依稀,不時傳出銀鈴般的笑聲,偶爾還夾雜著幾聲嬌嗔。

  星光、火堆、樹影……

  公主、傭兵……

  一切的一切,彙聚在一起,編織出一幅動人的畫面。

  吃完沙鼠肉,兩人就背對著背靠在一起,仰著頭,凝望著漫天的星辰。安安靜靜地,享受著這一刻的美好。

  「鐵渣……」許久過後,尤歌忽然低下頭,輕聲叫喚他的名字。

  「嗯?」他應了聲。

  「我給你三年時間……」她的聲音逐漸變得冰冷、淡漠,「這三年裡,我不會干涉你,也不會幫你。」

  「你也別去打擾伊娃·格林,她只是個小貴族,能力有限。」

  「沒有我,她寸步難行。」

  「這次,她為了瞞著我,替你弄個戰略級的懸浮核心,差點就被天選者整死了。」

  「還有,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去找沐雨鈴蘭。」

  「我和她,雖然身居高位,但始終還不是王座上的那個人。」

  「我們能犯的錯誤,要比普通人少很多。」

  她停頓好一會兒,又說道,「你要盡可能地避開天選者,不能讓他們發現倪端。」

  「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制約我的權柄。」

  「哪怕有一天,我登上了王座。」

  「把自己藏好,諾爾塞斯。」她嘆息道,「希望你能活三年,而不是三個月……」

  沉默了許久,鐵渣鄭重地說道:「謝謝你。」

  「不用謝我,之所以給你三年,只是因為……」她停住了,剩下的那三個字,只在心裡說完了。

  「但也只有三年……」她的聲音變得又冷又硬,彷彿萬年堅冰,不帶絲毫情感,「最後的三年。」

  「時間一到,如果你還是執迷不悟。」

  「我將親手殺了你……」

  「還有你的親人、你的下屬、你的軍團,以及所有的輝煌餘孽。」

  「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說完,尤歌站了起來,然後「洶」的一聲,背後噴出藍焰,化作流光,沖天而去。

  望著消失在天際的光點,鐵渣默默地站了起來,收拾東西,騎上機車,往赤峰要塞去了。那絕塵離去的背影,說不出的蕭瑟落寞……

  與此同時,在淨土鎮的宮殿裡,位於大廳中心的那枚蟲繭,散發出淡金色的光芒,層層疊疊地向外擴散。

  雄渾無比的聖域之力,帶來了巨大的威壓。鎮上的人們,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心悸。所有蟲群匍匐在地,寂然無聲。

  「天啊,蛻變的第一階段就進入了聖域,她的潛力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估量。」色拉澤臉色驟變,吃驚地說道。

  「嘰!」海倫娜揮動蟲鐮,發出警惕的叫聲。

  接下來,她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不知過了多久,兩位女王同時走向中心的蟲繭。新姐妹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她們現在的地位。既然無法控制,就只能消滅。正如蜂后蟻后之爭,從來都不需要猶豫。

  「撕拉!」「撕拉!」「撕拉!」「撕拉!」「撕拉!」「撕拉!」「撕拉!」

  可就在她們剛靠近的時候,外圍的蟲繭紛紛撕裂。一個個身披青色甲殼,背後六對刀片般膜翅的女王站了出來,擋住她們的去路。

  與此同時,圍繞著中心蟲繭的十一枚蟲繭,同時放出金色的光華。

  霎時間,天地色變,恢宏的聖域之力如滔天巨浪,帶著摧毀一切的威能,拍向四面八方。

  色拉澤面露驚懼,海倫娜雙鐮護胸,緩緩退開。沒想到碧青藍如此狡猾,外圍早已成熟的女王,並沒有馬上破繭而出,而是選擇了潛伏。其餘十一枚黃金蟲繭,也在故意壓制實力,迷惑她們。

  如今大勢已去,她們也只能認命了。

  色拉澤的臉色十分難看,原本是想收服一批附屬女王的,結果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在她的估算中,以碧青藍七階靈蟲使的實力,完成蛻變也只是初入聖域。卻沒想到,第一階段就完成了,那麼剩下的兩個階段,必然會超越她。

  蜂蟻蟲群的社會體系中,在同一族群的蟲群裡,后蟲自身的强度,決定了權位的歸屬。現在,她不僅無法控制碧青藍,還得受制於對方,實在是得不償失。

  不過,她內心的不甘,很快就在宇宙大一統意志的影響下,平復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族群强大的喜悅。

  蜂蟻蟲群內部的族群劃分,是以基因傳承為核心的,后蟲名字的後綴,就是族群的名稱。正如色拉澤·百加列·琥珀的族群是「琥珀」,黃金蜂后海倫娜·塞拉西亞·碧璽的族群是「碧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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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龍游七海:第二十二節 掙扎

  數天過後,初秋的涼風吹拂著大地,銀城世界迎來了復蘇曆元年後的第七百一十七個秋天。

  銀城世界的曆法,大致上分成了三個階段。分別是,復蘇曆、復蘇曆前和古代紀元。

  復蘇曆是「Date Recovery」,縮寫是「DR」。復蘇曆前是「Before the Date Recovery」,縮寫是「DBR」。復蘇曆元年是在DBR3000年的時候,由三大信仰共同確立的,代表著遠古核戰爭後的全面復蘇。

  然而,一千六百年後的今天,世界依然沒有從核輻射的陰影中走出來,還有很多的地方,存在著無法消彌的核污染。如同深入骨髓的傷疤,無法消彌。

  時至銀城時間DR3717-08-25,中午2點,賽特時間76點,赤峰要塞來了兩位異族客人。

  他們一男一女,男的三米多高,肌肉扎實,威武壯碩。女的兩米多高,相比前者纖細了不少,背著一把刻滿符文的大弓,身材婀娜健美。那貼身的衣物,勾勒著優美流暢的肌肉線條,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們風塵僕僕,身上掛滿了土灰和枯草,顯得十分狼狽。見到要塞指揮官海格的時候,他們雙雙單膝下跪。

  「請你通知老大,讓他救救我們的酋長!」男性的艾爾塔人紅著眼圈,大聲請求道。他正是在鐵渣的安排下,追隨牧千鶴三年多的鋼澤。他身邊的女性艾爾塔人,則是部落酋長鑄火錘的情人——酥羽。

  紫瞳魔族戰敗後,為了平息民衆的怒火,開始大規模的內部清洗。無數人被壓上了鬥獸場,成為角鬥士,以互相廝殺來取悅民衆。

  鑄火錘被叛徒告發,於三年多前,曾經與聖殿公主的提爾要塞指揮官來往親密,並在之後蟲群進攻要塞時,參與了支援作戰。他被誣陷為「叛族罪人」,罪名是「與人類高層勾結,出賣軍事情報。」為此,他被剝奪了所有的權利,打入死牢,成為了一名角鬥士。

  下個月的「豐收節」,紫瞳魔族的國王將親臨王城鬥獸場,觀看比賽。而那天,將會舉行最殘酷的「死亡競賽」,就是千人大混戰,最後只有一人能生存,成為冠軍,接受國王的封賜。

  以鑄火錘的實力,肯定會死在場上。鋼澤希望,鐵渣能隨他前往阿爾法位面,到紫瞳魔族的王都,為鑄火錘作證,洗刷冤屈。

  海格再三思考後,撥通了鐵渣的通訊器,將情況告訴了他。

  此時,鐵渣正在前往世界盡頭的路上。鐵血白狼號,已開到了冥海南部的上空。

  在旗艦的餐廳裡,他和莉娜吃著午餐。得知昔日的好友,蒙受不白之冤,命在旦夕的消息;又看著眼前心情愉快的女人,他陷入了巨大的掙扎之中。

  鑄火錘是他的兄弟,曾經在他最危險的時刻,伸出了援手。如果沒有那三次雷矛齊射,他或許已經葬身蟲海了。

  但是,眼前的女人,更是對他情深義重、恩深似海。這是她此生唯一的一次請求,他實在不忍心,讓她再次失望……

  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盡可能地,掩飾內心的波瀾。

  然而,她還是看出來了。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他的人,是他的情人、老師、母親,自然什麼都瞞不過她。

  莉娜放下刀叉,用紙巾拭了拭嘴,問道,「小寶貝兒,怎麼了?」

  「沒……沒事。」鐵渣回過神來,說道。

  「想讓我抱抱你嗎?」莉娜張開雙臂,威脅道。

  「呃……」鐵渣面露窘困,隨後喝了一大口酒,將事情的始末告訴了她。

  「篤篤篤……」莉娜用食指敲擊著桌面,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抬起頭,看著他說道,「回去吧。」

  「這……」鐵渣顯得有些猶豫,或者說,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男人,只准欠我的。」莉娜認真地說道。

  「可是……」「可是什麼,我們的時間還多著呢。別磨磨蹭蹭的,快去救你們的兄弟吧!」莉娜裝出生氣的樣子,催促道。

  「謝謝你。」鐵渣站起來,鄭重地說道。

  下一刻,鐵血白狼號調轉艦身,開始返航。

  數天後,鐵渣回到了赤峰要塞。

  看著眼前戎裝革履的哈夫林,酥羽激動得流出了眼淚。她的大酋長沒有看錯人。當年,鑄火錘用她來試探鐵渣。如果對方和她發生關係了,就代表著這個人沒有結交的價值,但如果拒絕了,就代表可以成為朋友。他們雖然對貞操觀念看得很淡,但他們知道,哈夫林很重視。

  鑄火錘想知道的是,這個哈夫林到底有沒有以自己的標準,來對待朋友。

  很顯然,這個哈夫林做到了,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走吧。」鐵渣一招手,就要出發。

  「等等……」酥羽指著鐵渣身上的動力甲,說道,「不能穿這個……」

  「啊?」鐵渣茫然道。

  「還必須……」酥羽遲疑道,「戴上這個……」說話的同時,她取出一對小鐐銬,勾在手指上。

  鐵渣皺了皺眉頭,沒說話。

  「對不起,鐵渣大人,現在是特殊時期,哈夫林無法正常訪問我們的國度,只允許主人帶著奴隸進入。」鋼澤屈膝下跪,說道,「實在對不起,請大人見諒。」

  「請大人見諒。」酥羽也跪了下來。

  半小時後……

  一名哈夫林奴隸,穿著破破爛爛的帆布衣,戴著鐐銬,搖搖晃晃地坐在皮卡的車鬥裡。

  「嗨,小哈夫林,我代表鑄火錘謝謝你。」坐在他身邊的魔族美女說道。

  鐵渣翻了下白眼,表示「他很不爽」。

  酥羽嫣然一笑,修長的手悄悄地伸向他的下身。趁他不注意,摸了一把。

  「幹嘛!」鐵渣冷著臉,沉聲問道。

  「還不小嘛~」酥羽調笑道。

  「不要以為一個破爛鐐銬就能鎖住我。」鐵渣抬起雙手,警告道,「我隨時都可以掙脫,然後下車離開。」

  「別嘛~」酥羽笑著說道,「我只是想試試,你能不能對付得了我妹妹。」她口中的妹妹,叫酥洛·風語,是位締約真名的白袍巫師。鑄火錘曾多次提及,要介紹給鐵渣做情人。

  「跟我有什麼關係?」鐵渣很不爽地說道。

  「早在三年前,大酋長就把她許配給你了。她現在連男人的手指都不能碰,鎖著貞操帶,饑渴難耐地等著你臨幸呢~」酥羽推了他一把,說道。

  「你……」鐵渣氣不打一處來,眉頭緊鎖,嚴肅地說道,「第一,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第二,我沒有答應過任何事情;第三,我是來救人的,不是來陪你開玩笑的!」原本失信於莉娜,已經讓他的心情很糟糕了,再加上酥羽的調侃,他就快要爆發了。

  酥羽沒想到他會發這麼大的火,一時楞在那裡,微微蠕動著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不起,鐵渣大人,她只是想調劑一下氣氛,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正在開車的鋼澤從車窗裡伸出頭,朝後面的鐵渣說道。

  後者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有些過火了,於是說道:「對不起,我也有點兒急躁了。」

  或許是心裡不高興,或許是為了不刺激到客人,在接下來的數個小時裡,酥羽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呆呆地望著無邊無際的戈壁灘。直到鐵渣自己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

  「尊敬的客人,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酥羽用標準的人類通用語問道。表情更是冰冰冷冷的,一副拒人於千里的樣子。

  「我需要怎樣才能救鑄火錘,或者說,我應該向誰澄清事情?」鐵渣問道。

  酥羽想了想,回答道,「我們的計劃是這樣的……」

  「豐收節的當天,國王和王后,會帶著王子和公主到鬥獸場觀看角鬥表演。」

  「等大酋長出戰,你就飛到場上,直接向國王說明情況、澄清事實。」

  「就這麼簡單?」鐵渣愕然道。

  「我們沒有時間一層層地遞交文件,也沒有足夠的社會關係和金錢保障申訴的順利,所以只能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直接覲見國王,但是……」酥羽顯得有些猶豫。

  「一旦失敗,我就會死。」鐵渣替她說完了後半句。

  「是的,若果您覺得過於危險,拒絕前往,我們也不會因此而……」酥羽還沒說完,鐵渣就打斷了她,「鑄火錘是我的兄弟。」

  「謝謝你,謝謝。」酥羽眼睛微紅,感激地說道。

  「不用謝我。」鐵渣搖頭說道,「三年前,他幫了我,這是我欠他的。」

  「您真是一位高尚的哈夫林。」酥羽說道,然後微微一笑,嫵媚至極地說道,「您的高潔,真令我春心蕩漾,難以自已。」她轉過頭,尖長耳朵上的金環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我萬分期待著,與你繁衍後代的時刻。」

  「呃……」鐵渣被突如其來的轉變噎了一下,隨即說道,「你是鑄火錘的女人,我們人類有句話,說朋友妻,不可欺。」

  「那是你們哈夫林……」酥羽的眼中透出鄙夷,「弱小的哈夫林。」

  「這和弱小有什麼關係?」鐵渣一臉木然。

  「在我們的眼中,只有真正認同的人,才能成為朋友。」酥羽說道。

  「我們也一樣。」鐵渣說道。

  「不,不一樣……」酥羽搖頭說道,「大酋長認同你,就會認同你的血脈,把你的後代當成自己的後代撫養,靈魂弱小的哈夫林,做不到。」

  「這……」鐵渣想了想,說道,「弱不弱小,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會和別人共享自己的女人。」

  「你們遠東不是有句話嗎?」酥羽笑靨如花,意味深長地說道,「入鄉隨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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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龍游七海:第二十三節 眷戀

  鐵渣搖著頭,拒絕了酥羽的誘惑。隨後,在輕微的顛簸中,逐漸睡著了……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到了夜晚。放眼望去,依然是深紅色的戈壁灘。廣闊無垠,冰冷寂寥。

  「嗚嗚嗚……」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發動機的聲音。

  五號沙漠的晚上很冷,凜冽的寒風就像一把把刀子,刮得人臉皮生疼。他緊了緊身上的毛毯,正發著呆,一條溫暖的身軀忽然貼了上來,從後面抱住他。他掙扎了一下,對方卻抱得更緊了。

  「請不要拒絕我……」耳邊傳來囈語般的聲音。

  「你這一趟,生死難料。」

  「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不然,我會愧疚而死的……」

  「求求你,好嗎?」她低聲央求著,溫熱的氣息吐在他臉上,十分舒服。

  「讓我瞧瞧,小哈夫林到底有多厲害~」

  「呵呵~」

  漸漸地,呼吸的聲音變得沉重起來。

  「啊……」

  終於,一聲舒暢的低吟,拉開了今夜的序幕。

  正在開車的鋼澤扭開了音樂器,悠揚的樂聲飄然而出,遮住了一聲聲輕柔慢語、婉轉鶯啼……

  而此時,在西部大陸的雀城,格雷沙姆家族的宮殿裡,鋪著紅色地攤,點著白色蠟燭的書房中,一名褐發藍瞳的男子,坐在白橡木雕花的辦公桌前,手裡拿著黑色封皮的書,一邊翻看著,一邊聆聽助理的彙報。

  「少爺,您讓查的事情,已經有了些眉目。」站在一旁的助理低著頭,雙手垂立,低聲說道。

  「嗯。」男子微微點頭,應了聲,繼續看著手中的聖言書上半部的複製本。他正是麻雀家族的天選者——馬修·格雷沙姆。

  「目標非常狡猾,也非常老練。黑狼雇傭軍團的母公司是希瑞斯投資有限公司,其股份涉及了三位領地貴族,分別是沙城希羅斯家族的二小姐希瑞斯、中部大陸東北方特裡薩家族的安德魯伯爵、白城小莫德萊頓中的碧琪小姐,似乎還摻雜了聖母院的祈雨神殿和星光神殿的利益。由於牽扯的勢力過於龐大,我們無法進行正面調查……」

  「我要聽的不是困難。」馬修轉過頭,聲音冰冷地說道。

  「是!」助理直起身體,大聲應道,接著繼續彙報,「經過我們一段的查探,發現黑狼雇傭軍團的機械動力甲來源十分可疑。」

  「之後,我們又調取了今年機械動力甲的生産批文,並前往三大重工和長城公司調查,發現他們的機械動力甲是非制式的,也沒有明顯的生産序號。我們將拍攝到的照片傳給雀城的機械研究所,得出的結論是靈能動力甲改裝而成的機械動力甲。以目前掌握的情況,我們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能認定他們的機械動力甲是違規生産的。」

  「就算能證明他的違規,也不足以扳倒他們,更何況……」馬修提醒道,「我們的最終目的,是要找出聖殿公主包庇輝煌餘孽的證據,讓那群迂腐的老頭老太太清醒過來,誰才是最合適的繼承者!」

  「有很多跡象表明,伊娃·格林在暗中幫助他們……」助理說道。

  馬修粗暴地打斷了他,「我當然知道,但這需要證據,能拿到長老會上的證據,而不是捕風捉影的推測。」

  「我們發現他們和春秋重工的人有往來。經過初步調查,春秋重工的CEO齊雲,前段時間在全球飛行中心註冊了一艘名為『鐵血白狼號』的旗艦。雖然註冊噸位是一點六萬噸級的,但我們猜測,其懸浮核心很可能就是伊娃·格林暗中提前取走的那顆。據技術部的工程師分析,春秋重工沒有符文陣列的技術,只能找中部重工,或其他重工代為製作。我們只需要進一步的調查,就能形成有效的證據鏈。」

  「嗯,很好。」馬修點頭稱贊,接著又吩咐道,「你安排一下,我要約天選者諾丁見面。」

  「是。」助理頷首應道。

  與此同時,於大西洋的上空,一艘巨大的飛行器正在雲層中游弋著,朝北方飛去。

  指揮這次行動的,是莉娜·尤可麗絲。鐵渣走後,或者沒走,她都是這艘飛行器上的最高指揮官。她不需要授權,也不需要講道理,只需要說出自己的想法,就能得到執行。因為這裡沒有人能拒絕龍化者的要求,也沒有人敢拒絕能把最高指揮官稱作「小寶貝兒」的人,副指揮官牧千鶴不行,主控電腦愛麗絲也不行。

  兩天後,鐵血白狼號進入黑海海域,再過了半天,越過雪夜冰原和菲克麗絲群山,飛臨了大冰洋。

  再往前,磁場發生了變化,飛行器的導航設備逐漸失去了作用。莉娜隨即下令原地待命,然後自己飛了出去。

  對於藐視天地的龍化者來說,鐵渣曾經拼了命才走完路,不過是小憩一會兒。

  傍晚時分,橙紅的夕陽照拂著冰雪的世界。她穿過冰冷無情的大冰洋,越過無數高聳的冰川,看到了一座倒塌的廟宇。

  浩瀚蒼茫的氣息,巍然而至。

  莊嚴、寧靜、不屈。

  即便睥睨世間的她,也不由得心生敬意,收起了玩鬧之心,莊重地頷首行禮。

  可這一切,都是因為愛。沒有愛,那只不過是一堆爛石頭而已。正如科贊對於聖火,鐵渣對於科贊。因為愛他,所以尊重他所尊重的。

  她不禁猜想,他剛來這裡的時候,會是怎樣的震撼?見到了自己的根源,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從此心無旁鷺,一往無前。

  那麼,她所追求的,又是什麼呢?

  恍然間,她飛到了神廟的上空,緩緩降了下來。

  穿過斷裂倒塌的石柱,走上破損不堪的石階,她來到神廟之中。在古老的祭壇前,斑駁的火盆裡,她看到了一絲小小的火苗。

  微弱,卻散發著溫暖的光,驅除著黑暗和寒冷。讓人的內心,不由自主地暖起來。

  「來自遠方朋友,在你面前的是輝煌神廟最後的火種。」

  身後傳來一個深沉有力的聲音。她回過頭,一名身姿挺拔、精神矍鑠的老人,一手端著蠟燭,一手置於背後,緩步而來。他穿著灰色的麻布袍子,胸前掛著五顔六色的大木珠,腰間綁著一條大麻繩。

  「我們似乎見過。」莉娜茫然地說道。

  老人很快就認出她來,溫和地笑了笑,說道,「八年前,我曾經給您送過一封信。」

  「啊,我記起來了,你就是那天的信使。」莉娜驚訝地說道。

  老人微笑點了點頭,接著又說道,「小姐既然光臨此地,就由老朽帶您參觀一二吧。」

  「那就麻煩您了。」莉娜頷首說道。

  「請隨我來。」信使轉過身,端著蠟燭,走向了廟宇的深處。

  莉娜跟在他身後,走過一條長長的通道,再走下一條深邃的樓梯,進入了幽暗寧靜的英靈殿。

  或許是嫌蠟燭的光線過於昏暗,莉娜一如當年的鐵渣。只見她伸出手,掌心裡緩緩升起一個白熾的光球,瞬間照亮了大段隧道。

  映入眼中的,是一具具斑駁老舊、銹跡斑斑的動力甲。它們佇立於隧道的兩側,一望不到盡頭。

  「啊,小姐,不可不可。」老人連忙轉過身,阻止道,「這裡是英靈沉睡的殿堂,不能用光照,這樣會打擾他們的長眠。」

  「喔~」莉娜應了聲,抬手一抓,捏碎了光球,四周重歸於黑暗。

  接下來,她安靜地跟在信使的身後,走過漫長的地底隧道,來到了守靈人的小城堡。

  在廚房裡,信使為她做了頓好吃的鹿肉,並拿出半壺冰晶果酒招待她。

  「謝謝。」飯飽酒足後,莉娜向信使表示了感謝,然後詢問了鐵渣當年住過的房間,以及遠古大溫泉的位置。既然他沒有時間陪她,她就自己來,其實也是一樣的。

  因為,她的時間不多了……

  深夜時分,她泡完溫泉回來,在鐵渣曾經用過的書桌旁,點上油燈,用墨水和羽毛筆,寫下了三封信。

  第一封信,她留在了桌上,用石頭壓著。

  最後再看了一眼,他曾經住過的地方。他正是在這裡,告別了她的懷抱,褪去青澀,成長為翱翔九天雄鷹。彷彿要將所有的眷戀都留在這裡,她戀戀不捨地,關上了門,然後長嘯一聲,沖天而起。

  數小時後,她飛回了鐵血白狼號,下令飛往北荒大陸的十三號銀城。

  第二天晚上,她來到祈雨神殿,在雨神的神像前,找到了沐雨琴心,並將第二封信交給了她。

  「如果有一天,他落入了絕境,就把這封信交給聖·奧古斯曼·莫德萊頓。」她叮囑道。

  「大姐……」不知道為什麼,沐雨琴心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

  「傻妹妹,哭什麼呢?」莉娜替她拭去淚水,柔聲說道,「放心吧,我們還會見面的。」

  說完,她就走了。

  又過了兩天,鐵血白狼號回到了中部大陸。

  在流沙鎮的上空,她離開了艦船。臨走前,她將第三封信交給了牧千鶴,讓她轉交給鐵渣。

  「大姐,您要去哪?」牧千鶴抓著她的手臂,問道。

  「出去玩玩,這裡太悶了。」莉娜笑著說道。

  「不,你是騙我的,你不能走,他會怪我的……」牧千鶴用力地拉住她,滾燙的淚珠滑落臉龐。

  「放心吧,我們還會見面的。」莉娜安慰道,然後化作流光,消失於天際。

  許久過後,她來到黑暗叢林東部的上空,一條橫於天際的空間裂縫前。

  那中間,蔚藍如水的光波靜靜地流淌著。

  「退後!」

  「退後!」

  「立即退後!」

  瞬息之間,十二道流光劃破夜空,擋在了她的前方。那是聖殿十字軍的十二大天使,負責看守此地。

  「吼!」

  她仰起頭,發出震天的嘶吼,臉上浮現出一縷縷紅痕,彷彿岩漿般,赤紅明亮,觸目驚心。一層層半透明的漣漪,從她身上激蕩而出,衝擊著周遭的空間,彷彿一切都要破碎了。

  「龍化者,退後!」

  十二大天使聚攏在一起,發出整齊的戰吼。

  一時間,磅礡無邊的靈能,卷席著大片森林。泥石升騰,草木橫飛,彷彿末日降臨。

  「龍化者,快停下!」為首的大天使厲聲喝道,「這裡的空間壁壘就要破碎了,你瘋了嗎!」

  「吼!」

  卻見莉娜一聲咆哮,渾身綻放出萬丈光華,化作燃燒的流星,帶著毀天滅地的威能,朝空間裂縫直撞過去。

  「嘭!」

  沉悶的撞擊聲響徹了天地,十二大天使同時噴著血,四散飛落。

  等到他們重新站起來,那道恢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蔚藍如水的空間裂縫中……

  無盡凋零,時空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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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龍游七海:第二十四節 屈辱

  經過半個月的旅程,鋼澤和酥羽,帶著奴隸打扮的鐵渣,終於抵達紫瞳魔族的王都「布倫特魯」。

  他們一路走來,日夜兼程,先開著皮卡,到距離赤峰要塞兩千七百公里外的紫瞳魔族大聚集地,然後穿越位面大門,進入了阿爾法位面。

  為了防止入侵,位面大門被建在距離王都很遠的山區。而艾爾塔人又討厭借助外力,本土全境禁止使用機械設備,甚至連畜力車都不允許使用。他們普遍認為,讓動物拉車,是偷懶的行為。

  接下來,他們又步行了八天,走出山區,在驛站雇傭運輸飛龍。前前後後又花了三天,這才在豐收節的前兩天,趕到了王都。

  布倫特魯,在艾爾塔語中,意思是「岩土和草地的王國」。紫瞳魔族占據著乾旱缺水、廣闊無垠,縱深達數十萬公里的「紅土大草原」。這裡的土地十分肥沃,卻因為炎熱乾旱的氣候,高大的樹木十分稀少。植被以一種名為「鬼草」的野草和耐乾旱的灌木為主。

  坐在運輸飛龍上,俯覽大地,各種各樣動物隨處可見,有慵懶的獅群、四處亂竄的鬣狗群、奔湧如潮水的羚羊群、悠閑散漫的象群等等,還有單獨行動的獵豹、機敏的岩兔、沙鼠等等……

  天空不時飛過雀鳥群,蒼鷹的鳴叫自高空傳來,一派原生自然的景象。

  科技高度發達的銀城世界,已經沒有這樣的地方了。平原地帶,要麼被改造成種植場和居住地,要麼保持著遠古大核戰後的荒蕪的狀態。唯有南部墓園的中高輻射區,棲息著大量的變異動物,但危險性極高。至於遠東,由於都是山林,海拔又高,雖然也有動物,但數量較為稀少,群居的則更少。

  據酥羽介紹,紫瞳氏族對於大草原的熱愛,遠遠超過其他魔族氏族。十首歌謠裡面,就有七首是贊美大草原的,剩下的三首,一首關於愛情,一首關於城市,一首關於歡樂。

  他們所搭乘的運輸飛龍,是戰鬥騎乘用的無鱗飛龍的一個旁支,又被稱為「雙頭大龍」。它們擁有兩個蛇形的小頭,脖頸十分纖細,仿如天鵝般弓起,身形卻十分龐大,雙翅張開,足有七、八十米長。背部寬闊平坦,用矮小的金屬圍欄圍住,然後鋪上地毯,作為乘客休息的地方。

  飛臨布倫特魯的時候,鐵渣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但這種震驚,和初次見到永恒之城的震驚,完全處於兩個極端。

  永恒之城恢弘壯闊,布倫特魯粗糙隨意。從高空望下去,超過百分之九十的房屋是五顔六色、打滿補丁的帳篷,百分之五的房屋,是木頭和茅草拼湊的。就是鐵山鎮的貧民窟,也比這裡好。

  放眼望去,只有五個建築群是石砌的。分別是皇宮、巨靈神神廟、巫師協會、咒術師塔群、鬥獸場。

  不過,這五個建築群倒是建得十分巍峨,只是略顯粗糙,連石牆的表面都沒有認真打磨,看起來坑坑窪窪的。

  看著鐵渣呆滯的表情,鋼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解釋道,「俺們不像你們那麼講究,有張席子,就能睡覺了。」

  鐵渣不由得想到,艾爾塔人是幸福的,因為他們完全沒有住宅的概念,一頂帳篷就解決所有問題了。

  剛下運輸飛龍,走進布倫特魯街區的時候,鐵渣就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薩拉!」「薩拉西木!」

  「卑鄙的哈夫林(艾爾塔語)!」「骯髒的哈夫林(艾爾塔語)!」「膽小的哈夫林(艾爾塔語)!」

  「我要挖出你的心臟,用火燒烤,然後吃下去(艾爾塔語)!」「我要幹爆你的菊花,聽著你的哭喊入睡(艾爾塔語)!」「我要切下你的活兒,掛在帳篷裡風乾(艾爾塔語)!」

  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擁簇著雙手戴著鐐銬,被鋼澤拖拽的鐵渣,大聲吼叫,不停地吐口水。極光位面的戰敗,大元帥赫馬西斯·鋼輪的隕落,讓他們恨透了哈夫林。如果不是這名哈夫林奴隸是有主人的,他們已經沖上去,將他撕成碎片了。

  鐵渣具體的聽不懂他們在喊什麼,但聽他們一口一個「薩拉」,還朝他吐口水,就知道大概是怎麼回事了。可要命的是,在這裡鋼澤和酥羽不能過度保護他,因為這樣會引起圍觀者的疑心。只要不涉及生命,破口謾駡,甚至踹上幾腳,都是正常的。

  泄憤,幾乎是每個智慧種族的底層最喜歡幹的事情了。他們是弱者,平日裡被同族欺壓,被外敵侵擾,滿心的怨恨無處宣泄。每當有弱小的異族異類出現時,他們就燃起怒火,將心中的恨意宣泄出去。

  這可能是鐵渣一生當中,最憋屈的時刻了,駡不能還口,打不能還手,甚至不能表現出憤怒。只能低垂著頭,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若是碧青藍看見,恐怕會心花怒放,直接濕了。

  剛找到一處人少地方,搭起帳篷,就有人看見了,圍過來繼續駡。他們大概五六個一群,駡一會兒就走,可扛不住人多,鐵渣被騷擾得一晚上沒法睡覺,心情煩躁無比,眼白布滿血絲,只想沖出去殺人。

  可他要是這麼幹,能不能活過十五分鐘都是未知數。情況比當年尤歌流落鐵山鎮的時候還慘,她至少是同族,他在這裡可是完完全全的異族。就算是幻想,也幻想不出有什麼人能來救他。

  最後,鋼澤豁出去了,站到前面大聲嘶吼,「滾開,他是我的私人財産,只有我鋼澤有辱駡的權利(艾爾塔語)!」為此,他和幾名艾爾塔人發生推搡,最後還打了一架,鼻青臉腫,渾身瘀傷。

  看到鋼澤情緒激動,不惜以命相搏,圍觀謾駡的人才逐漸散去。

  此時的鐵渣,如同一頭被困在城市中的猛虎,放眼望去,舉世皆敵。即便勇敢如他,也感到了恐懼。

  「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帳篷裡,酥羽抱著他,歉意滿滿地說道。

  「別……萬一有人看見了……」鐵渣連忙掙扎開,說道,「只要能救出鑄火錘,這都不算什麼。」

  「謝謝你。」酥羽感動地說道,眼角泛起了晶瑩淚花。因為她知道,像鐵渣這麼驕傲的人,可以死,但不可以被侮辱。他的忍讓,完全是為了朋友。

  晚餐是鋼澤去外面買回來的聖果沙梨糊,鐵渣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一是這東西本來就難吃,二是身上被吐滿了口水,臭氣熏天,導致他食欲全消。

  紅土大草原雖然有豐富的動物資源,但只有一年一次的狩獵季能捕殺野生動物,並且還有很多繁瑣的規定。比如捕殺的數量,就有嚴格的規定,低於五十頭的羚羊群不能捕殺,一百頭的能捕殺百分之十五,一千頭的能捕殺百分之三十,一萬頭的能捕殺百分之四十。還有各種諸如,數量稀少的品種不能捕殺、年齡小於多少的幼崽不能捕殺、哺乳期或懷孕期的母羚羊不能捕殺等等……

  不在狩獵季,即便王公貴族也得老老實實地吃聖果沙梨糊。不過,王族通常會有大量的肉乾儲備,還可以向人類進口糧食,真要淪落到吃沙梨糊的情況,還是比較少的。

  艾爾塔人是典型的放養型遊牧民族,平日裡十分懶惰,根本不願意種植農作物,也不願意放牧,一切靠天吃飯。唯有沙梨和滄海細葉桑這種半野生半種植,粗生粗養,不需要打理的農作物受歡迎。

  他們最熱衷的是鍛煉、打架、賭博、湊熱鬧、性交等五項,可以說是集享樂主義、暴力主義、自由主義於一身的族群。在這點上,紫瞳魔族尤為明顯。

  其實人類中,也有不少大貴族、領地貴族是遊牧民族出身的,最典型的是隆巴爾家族,他們根本不願意打理種植場,都是承包出去讓人種植的。可由於他們不熱衷於此,缺乏相關的農業知識,謊報産量、中飽私囊等事情時有發生。而他們的處理方式一向很粗暴,覺得有問題的,就殺一批,然後換人。

  當然,也有例外。北方遺民雖然是遊牧民族出身,但卻很喜歡種地,差不多是半遊牧半種植性質的習慣。只是輝煌之戰後,他們無地可種,才會到處奔波。比如鐵渣,當年在矮山據點的時候,就是自己種菜吃的。說起來,他還是務農的好手,翻土、插苗、施肥、除蟲,樣樣精通。

  就這樣,鐵渣混混沌沌地過了兩天,終於到了豐收節的當天。

  這天,艾爾塔人張燈結彩,到處都拉上了亞麻布做的、果漿染色的三角彩旗。據酥羽介紹,這是從哈夫林那裡傳來的習俗。拉上彩旗,更有節日的氣氛。

  又是一路被踢打謾駡、吐口水,鐵渣終於來到了傳說中的鬥獸場。

  那是個圓形的建築物,由巨大的石塊砌成,有十多層高,上面布滿了拱形的孔洞,似乎是用於通風的。還沒走近鬥獸場,就能聽見此起彼伏號角聲。觀看比賽的時候,人類喜歡吹口哨,艾爾塔人喜歡吹號角。

  鬥獸場的門票十分昂貴,竟然要八金幣一張,看來只有手頭寬裕的艾爾塔人看得起了。順著長長的通道,走進場內,裡面人山人海,吵鬧聲如同波浪般,一層疊一層,震得人耳朵發疼。

  走上一條狹窄的樓梯,鋼澤對著門票上的號碼,找到了他們的位置。

  環眼看去,有不少身材相對矮小的艾爾塔人正在兜售飲料和小零食。他們是「謝比特人」,在艾爾塔語中的意思是「幹髒活的人」。基本上每次經過,都會有人朝他們揮動拳頭,大喊「薩拉」。

  一邊買東西,一邊駡商販,大概只有在艾爾塔人中才會出現。不同於銀城世界,他們非常歧視商人這個職業,通常家族裡出了個商人,都會被視為恥辱。艾爾塔人認為,只有那些缺乏勇氣,被巨靈神遺棄的人,才需要靠投機倒把過日子。

  哪怕再醜、再貧窮的魔族女性,也不願意嫁給謝比特人。所以很多謝比特人只能靠買哈夫林女奴隸來做妻子。由此産生了許多身材相對矮小的半艾爾塔人。

  而半艾爾塔人的出現,徹底讓謝比特人的地位滑到了谷地。不過話又說回來,謝比特人雖然讓人看不起,卻都是有錢人。畢竟艾爾塔人的頭腦比較單純,錢比較好賺。

  鐵渣感到有些口渴,讓酥羽給他買了瓶果汁。可還沒喝上,旁邊就有人開駡了。

  「他是哈夫林奴隸,有什麼資格喝果汁,只能喝飛龍槽裡的臭水。」那艾爾塔人壯漢瞪圓著眼睛,怒氣衝衝,彷彿鐵渣只要敢喝一口,他就要撲上來拼命。

  說真的,那一瞬間,鐵渣真想一拳抽過去,讓他知道鐵山鎮惡霸的厲害。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為了不多生事端,只好把果汁還給了酥羽。

  如果屈辱的滿分是十分的話,他現在肯定會給十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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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龍游七海:第二十五節 朋友

  仰頭望去,鬥獸場對面的高處,有大片空曠的位置,外圍是一排排身披銀甲、手執利劍的紫瞳魔族皇家騎士,中間是五張紅色皮墊的高背椅。

  一名頭戴金冠,身披金甲,斜掛著紅色緞帶,目測有五米多高的艾爾塔人巨漢坐在正中。即便離得遠遠的,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勢。據酥羽介紹,他是紫瞳魔族的現任國王——奧菲羅特六世。

  在鋼澤帶來的望遠鏡中,國王的右邊,是身材相對較小的皇后,一名看起來端莊睿智的中年艾爾塔女人。她的下首,是一名身姿曼妙,穿著輕薄白紗,手臂上戴著一個金色臂環的艾爾塔人少女。即使離得這麼遠,無法看得太清楚,也能從模糊的輪廓中,分辨出是一名容姿絕艶的美女。

  國王的左側,則是兩名身材勻稱,穿著得體的年輕艾爾塔人。他們的皮膚都是淡紫色的,正是艾爾塔人皇族的標誌。還沒來得及多看幾眼,旁邊又有人叫駡起來了。

  「他只是個哈夫林奴隸,有什麼資格……」

  對方話還沒說完,鐵渣已經望遠鏡塞還給了鋼澤。

  「嗚……」

  過了一會兒,隨著一聲綿長的號角,第一場比賽開始了。場內兩端的困獸柵欄緩緩升起,跑出兩名身著皮甲,手持圓盾和長矛,腰間掛著砍刀的艾爾塔人角鬥士。

  「魯塔!」「阿魯塔!」

  霎時間,全場沸騰,許多艾爾塔人站了起來,捶著胸膛,發出巨大的吼聲。鐵渣趁機搶過酥羽手中的果汁,大灌了一口,潤潤喉。

  紅土地上,兩角鬥士先高舉著長矛和盾牌,朝場內的觀衆吼叫,然後相隔著十多米,對峙起來。艾爾塔人通常沒什麼耐心,正如鐵渣所預料的,沉靜不到十秒,兩人開打了。

  只見右側的角鬥士身上綻放藍光,反抓長矛,杆上雷紋浮現,一聲大喝,就朝對手投了過去。

  流光貼著紅土地,飛掠而過,瞬間帶起了大量泥灰。左側的角鬥士早有準備,一個側翻,輕鬆避開了雷矛。那雷矛去勢不減,直飛進後方的觀衆席,「轟」的一聲,炸飛了數名觀衆。

  「薩拉!」「薩拉西木!」

  觀衆們發出憤怒的吼聲,指著右側的角鬥士狂駡不止,各種爛番茄爛蘋果猛砸過去。

  那名誤傷觀衆的角鬥士並沒有感到愧疚,而是朝觀衆席竪起中指,結果引來了更大的駡聲。

  趁著這一空擋,左側的角鬥士悄悄舉起長矛,凝神蓄力,發出致命一擊。

  「噗!」

  正在和觀衆對駡的角鬥士渾身一顫,通體湛藍的長矛透胸而出,然後「轟」的一聲,炸得血肉橫飛。

  「薩拉!」「薩拉!」「薩拉!」「薩拉!」「薩拉!」「薩拉!」「薩拉!」

  霎時間,叫駡聲排山倒海地響起,觀衆們紛紛朝場內的角鬥士倒竪拇指。

  「卑鄙可恥(艾爾塔語)!」「砍掉他的腦袋(艾爾塔語)!」「他是披著勇士皮的哈夫林,絞死他(艾爾塔語)!」艾爾塔人最看不起的就是偷襲,越駡越激動,已經有人要衝進場內了。

  「薩拉!」

  就在這時,一聲雄渾無比的吼叫響徹了鬥獸場,瞬間蓋住了所有的聲音。

  只見高臺上的奧菲羅特六世站了起來,蕩開紅色披風,朝場內的角鬥士指去。

  兩名强者立即躍空而起,化作流星,直沖場內,然後一左一右地押著拼命掙扎的角鬥士,飛到半空,斬落腦袋。

  「阿魯塔!」「阿魯塔!」「阿魯塔!」「阿魯塔!」「阿魯塔!」「阿魯塔!」

  漫天的血霧飛灑而下,觀衆們激動起來,發出熱烈整齊的喝彩聲。

  看著眼前的景象,鐵渣不由得想到,蟲化者就是再殘暴,似乎也不如魔族。

  「嗚……」

  一聲長號,宣示第一場比賽結束。

  第二場的間隔時間裡,酥羽向鐵渣說起了鑄火錘的身世。

  其實,鑄火錘也擁有皇族血脈,是奧菲羅特六世的第六百四十一個兒子。嚴格來說,他是紫瞳魔族的六百四十一王子。但由於他遺傳了平民母親的膚色,古銅色,所以奧菲羅特六世並不怎麼待見他,甚至連一眼都沒看過。若不是族譜中有記載,或許他根本不知道有這個兒子的存在。

  奧菲羅特六世最熱衷的就是性交,幾乎每天晚上都要臨幸後宮,子嗣過千,忘記了也是正常的。

  鑄火錘身為王子,由於母族羸弱,也沒什麼特權。靠著自己的能力,在五號沙漠開拓了一片土地,帶領母族在那邊發展。而今,大酋長被抓,旁邊的部落過來兼並,族人死的死,散的散,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嗚……」

  號角再次響起,第二場比賽開始。

  這次是七對七,一碰面就打得慘烈無比。他們身上沒有繪製圖騰,靠的就是血肉搏殺。長矛、戰刀、拳頭、牙齒,全都是武器,鮮血四處飛濺,混合著泥土在地上滾動。

  當結束的號角響起時,場內只剩下兩個渾身浴血,互相攙扶的人。

  第三場,一百零五對一百零五。

  兩端的困獸鐵欄開啓,兩方的角鬥士跑了出來。

  「酋長,酋長出來了!」鋼澤站起來叫道。

  人群之中,一名低著頭,跑在最前的角鬥士尤為顯眼,正是鑄火錘。

  鐵渣眼見時機成熟,扯開身上的破布袍,露出裡面的黑色防水布軍服,張開膜翅,「嗡」的一聲,飛向空中。

  一時間,場內的觀衆面露疑惑,紛紛朝飛入場內的哈夫林蟲化者指指點點。

  轉眼間,鐵渣飛到鬥獸場的正中,朝前方的國王大聲說道:

  「尊敬的翡翠王國國王,布倫特魯之主,紅土大草原上的大酋長。」

  「我是一名來自銀城世界的傭兵戰士,曾經擔任過提爾要塞的指揮官。」

  「我今天來到這裡,是為了向你證明,我的朋友,鑄火錘酋長,並沒有出賣你們紫瞳氏族的利益。」

  「他……」鐵渣指向下方的鑄火錘,「是清白的!」

  霎時間,全場嘩然。

  「肮髒的哈夫林(艾爾塔語)!」「卑鄙的哈夫林(艾爾塔語)!」「說謊的哈夫林(艾爾塔語)!」「懦弱的哈夫林(艾爾塔語)!」

  場內的鑄火錘仰起頭,那原本灰敗的眼中,重新煥發出光彩。

  他,竟然來了!

  不知不覺中,那空中的身影,變得模糊起來……

  「哈哈哈!」鑄火錘突然縱聲大笑,指著上空的鐵渣,朝身邊的同伴喊道,「他是我朋友!他是我兄弟!」

  然而,更多、更大的聲浪淹過了他。

  「背叛者(艾爾塔語)!」「勾結異族的懦夫(艾爾塔語)!」「狡猾的騙子(艾爾塔語)!」「絞死他們(艾爾塔語)!」「砍掉他們的腦袋(艾爾塔語)!」

  奧菲羅特六世站了起來,抬手示意,全場立即安靜了下來。

  「哈夫林外來者,你的證詞不足以澄清叛族者的罪行(艾爾塔語)。」

  「但是(艾爾塔語)……」

  「你為了你的異族朋友,敢於來到這裡,站在我的面前(艾爾塔語)。」

  「我決定給你和你的朋友一個機會(艾爾塔語)。」

  他舉起雙手,大吼道:「冠軍決鬥(艾爾塔語)!」

  話音剛落,全場沸騰起來。

  「冠軍決鬥(艾爾塔語)!」「冠軍決鬥(艾爾塔語)!」「冠軍決鬥(艾爾塔語)!」

  隨著聲音的響起,下方的角鬥士紛紛退回通道。一名聖域强者飛到了鐵渣身邊,將國王說的話翻譯給他聽。大概就是,只要他和鑄火錘能聯手打敗上界冠軍,他們就自由了。

  鐵渣收起膜翅,降了下去,站在鑄火錘的身邊。

  「謝謝你,我的兄弟。」鑄火錘張開雙臂,用力地抱住了鐵渣。

  「這是我欠你的。」鐵渣平靜地說道。

  「不,你從未欠過我什麼,你已經用你的車輛和燃油償還了。」鑄火錘握著拳頭,放在胸口,鄭重地說道,「現在,是我欠你的。」

  「誰欠誰的,其實不重要。」鐵渣說道,「重要的是,上界冠軍,到底厲害不?」

  「這……」鑄火錘撓了撓頭,苦笑著說道,「我估計,我們會死在這裡。」

  「哐哐哐……」

  對面的困獸鐵欄緩緩升起,一道巨大的身影出現在兩人的瞳孔中。

  六米多高,一身扎實無比的肌肉,肩上扛著粗大的鐵柱,每走一步,地面似乎都在顫抖。如果僅僅是這樣,並不可怕。更可怕的是,他眼中綻放著湛藍的光芒,正是靈能外溢的表現。

  鐵渣默默地抽出背後的符文直砍刀,一層淡藍的光芒逐漸浮現刀鋒。鑄火錘一手持盾,一手持矛,擋在鐵渣的側前方。

  「薩——拉——」巨漢張開大嘴,從喉嚨裡發出低沉嘶啞的聲音。

  鐵渣和鑄火錘同時向右側移動,隔著二十來米,開始繞圈。

  只見巨漢一步步地走向場中心,在乾硬的土地上留下深深的腳印。

  「弄個聖域來對付我們,太無恥了。」鑄火錘駡道。

  「傾盡全力,死而無憾。」鐵渣沉聲說道。面對這種級別的對手,他也沒有戰勝的把握,只要盡力,就夠了。

  對峙之中,巨漢突然一聲大吼,頓地而起,朝兩人急速沖來。他的身形龐大,速度卻快如閃電,腳下的泥土彷彿豆腐般,深深地凹陷下去。

  鑄火錘跟著一聲爆喝,舉起盾牌,直挺挺地迎上去。只有戰死的勇士,沒有畏懼的勇士。

  鐵渣雙手握刀,緊隨其後。十來米的距離轉瞬即至,巨漢掄起鐵柱,橫掃過來。那柱身帶著巨大的風壓,凶悍絕倫,不由得讓人心生懼意,一旦被掃到,恐怕要肝膽塗地。

  「閃開!」鑄火錘咬緊牙根,正要硬頂上去,卻聽見鐵渣的呼喝,急忙向側面撲倒。巨大的鐵棍從後腦勺呼嘯而過,吹得鑄火錘的小辮子胡亂飛舞。

  與此同時,鐵渣一躍而起,雙手握刀,斬向巨漢腦袋。

  那巨漢剛掃完,鐵柱還在地上,就看見鐵渣從天而降,卻只是側過腦袋,不管不顧地抓緊鐵柱,準備發動第二次進攻。

  「噗!」

  散發著微光的刀鋒斬入骨肉,一道血箭飈起。卻在這時,一陣罡風從側面襲來!

  鐵渣連忙一腳踹在巨漢胸口,向後跳開。可還沒落地,就感到一陣巨力當胸襲來,他頓時渾身一震,像顆炮彈般向後射去。

  下一秒,剛爬起來的鑄火錘正要衝過去,鐵柱就掃到他面前了,他只得舉盾硬抗。

  「嘭!」「嘭!」

  接連兩道人影撞進觀衆席,一堆壯漢人仰馬翻,叫駡不止。

  鐵渣艱難地爬起來,「噗」的一下,噴出一口血來。在他的不遠處,鑄火錘也爬了起來,左手臂流血不止,盾牌已不知所蹤。

  場內的巨漢,用力一頓,將鐵柱杵在地上,朝他們露出輕蔑的笑容。

  兩人氣喘吁吁地回到場內,身上都帶了些傷。

  「機會只有一個。」鑄火錘低聲說道。

  「好吧。」鐵渣點了下頭。

  其實鑄火錘的意思很簡單,就是他和對方硬抗,鐵渣趁著兩人僵持的瞬間的,發動致命一擊。但這樣的代價,就是鑄火錘很可能會死。

  「薩拉!」鑄火錘一聲咆哮,勢如破竹地朝巨漢撞過去。

  鐵渣繞著弧線,極速飛奔。

  似乎看出了兩人的計劃,巨漢竟然扛起鐵柱,向後退卻。

  鑄火錘和鐵渣同時停下腳步,不敢再追。鑄火錘拋起手中長矛,反握住,矛身迅速浮現湛藍紋路。

  「給我創造機會。」鑄火錘說道。

  鐵渣點了下頭,朝巨漢急沖過去。巨漢見狀,邁開大步,朝鐵渣對沖過來。

  鑄火錘大喝一聲,朝巨漢擲出雷矛。巨漢立即側身閃避,雷矛從胸前劃過,扎在幾米外的地上,轟然炸開。

  霎時間,沙土橫飛,塵土彌漫,巨漢被噴了一臉土灰,連忙向後倒退。

  卻在這時,一道人影撲了上來,一刀刺進他的右胸,但由於力量不夠,刀鋒刺破肌肉後,被卡在肋骨上。

  「哇!」巨漢一把抓住偷襲者,然後舉起鐵柱,朝他頭頂砸下去。

  鐵渣拼命地掙扎著,上方驟然一暗,眼看就要被砸得腦漿迸裂,一條身影沖至身前,交叉雙手,擋了上去。

  「哢嚓!」刺耳的骨裂聲在頭頂響起。

  鐵渣猛地掙脫開來,拔出直砍刀,朝上一刺,捅進巨漢的腹部!

  那巨漢揮起拳頭,砸在他身上,他卻紋絲不動,死死地抓著刀柄,往裡推。

  「嘭嘭嘭!」接連三拳,鐵渣被打得身體都變形了,可雙手依然緊緊地握著刀柄。

  「吼!」巨漢發出瘋狂的咆哮,身上爆發出磅礡的氣息,丟開鐵柱,一拳掃開鑄火錘,然後雙手抓著鐵渣的手臂,硬生生地將直砍刀拔了出來。然後高舉過頭頂,將鐵渣猛摔在地上。

  一時間,鬥獸場內變得安靜無比。觀衆們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盯著場內。

  待到煙塵散去,兩名挑戰者倒在地上,巨漢佇立當場。

  「魯塔!」「啊魯塔!」

  觀衆紛紛站起來,歡呼他們的勝利。

  只見巨漢一手捂著腹部,一手握著鐵柱,指著地上的哈夫林傭兵,緩緩說道:「勇敢的哈夫林戰士,說出你的名字,冠軍銅爐,不殺無名之輩。」

  鐵渣吐出一大口血,掙扎著,抓著鐵柱的邊緣,爬了起來。

  「我……我是鐵渣……諾爾塞斯,行走於……蒼茫大地的……」他劇烈地喘息,用盡最後的力量,吼了出來,「火!」

  巨漢楞了楞,表情變得有些木納。只見他歪了歪腦袋,看了鐵渣好一會兒,忽然向後退開。

  「薩拉!」「薩拉西木!」觀衆們激動地吼叫起來,紛紛朝冠軍銅爐倒竪拇指。

  巨漢仰起頭,咆哮道:「冠軍銅山,不殺朋友(艾爾塔語)!」

  「殺死這個懦夫(艾爾塔語)!」「叛徒(艾爾塔語)!」「砍了他的腦袋(艾爾塔語)!」

  觀衆們激動無比,矛頭直指冠軍銅爐。

  這時,鑄火錘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鐵渣,問道,「你是諾爾塞斯?」

  「怎麼了?」鐵渣一臉茫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鑄火錘放聲大笑,狀若癲狂,「你怎麼不早說啊。」然後也不理他,面朝觀衆席,大聲吼道,「他不是哈夫林,他是來自天空與大地的客人,天地來客,守火人!」

  「他是天地來客,守火人!」鑄火錘沿著場地邊緣,一邊跑一邊朝上面呼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整個鬥獸場都安靜下來,只剩下鑄火錘一個人的聲音。

  「他是天地來客,守火人!」

  高臺上的奧菲羅特六世站了起來,飛到鐵渣的面前,仔細端詳了很長一段時間,彷彿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秘密來。

  「朋友,能否再說一次你的名字?」奧菲羅特六世聲音溫和地問道。

  「鐵渣·諾爾塞斯,輝煌神廟的戰歌薩滿,行走於蒼茫大地的火。」緩過氣來的鐵渣,平靜而清晰地說道。

  奧菲羅特六世仰起頭,閉上了眼睛。許久過後,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重新睜開眼睛,面朝觀衆席,大聲吼道:「他是天地來客,守火人!」

  「魯塔!」「魯塔!」「魯塔!」「魯塔!」「魯塔!」「魯塔!」「魯塔!」

  頃刻間,全場沸騰到極點,所有觀衆拼了命地吶喊。聲浪沖天而起,轟天動地。

  奧菲羅特六世伸出寬厚的臂膀,摟住鐵渣的肩膀,飛上高空,用他洪亮無比的聲音說道:「時隔兩百年後的今天……」

  「守火人,再次用他們的真誠與熱血,向我們證明了……」

  「他們永遠是我們艾爾塔人的朋友。」

  「歡呼吧,為了豐收的節日,也為了我們的朋友!」

  巨大的聲浪再次響起,遠遠傳去。

  接著,鐵渣被帶到了高臺,那位漂亮的公主,馬上讓出自己的座位,攙扶著他坐下。

  一下從地獄飛到天堂,鐵渣有些反應不過來,整個人看起來都呆呆的。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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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8 00:23:53 |只看該作者
卷十九 龍游七海:第二十六節 巨變

  比賽結束後,奧菲羅特六世在皇宮舉行了盛大的宴會,招待輝煌神廟的戰歌薩滿——鐵渣·諾爾塞斯。得知消息的其他六大氏族,除了最强大的金瞳氏族外,紛紛遣外交官發來空間傳訊,對天地來客表示最熱烈的歡迎。

  哈夫林,是艾爾塔人對銀城人類的蔑稱,正如對方稱呼他們為魔族一樣。

  但唯有一個例外,那就是輝煌神廟的守護者,他們親切地稱呼他們為「守護火焰的人」。在漫長的、危險重重的位面旅行與開拓中,守火人與阿爾法位面的各族人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他們善良、勇敢、單純,樂於結交朋友,總在危難之時伸出援手。

  艾爾塔人由衷地喜愛著,這群圍著篝火就能大聲歡笑、開懷暢飲的異族朋友。

  輝煌信仰的隕落,感到心痛的,不僅僅是血脈相連的北方遺民、遠東人,以及千千萬萬的底層人民,還有他們艾爾塔人。從此以後,他們將守火人稱呼為:「來自天空與大地的客人。」

  以此紀念,那份美好的友誼。

  晚宴過後,美麗的魔族公主,拉著鐵渣的手,邀請他到一處神秘幽靜的地方。

  在皇宮的議政廳裡,走下數十層的螺旋樓梯,他們來到了一個廣闊的地下空間。四周的岩石紅通通的,空氣中散發著硫磺的味道,灼熱無比。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孤高的岩峰,以及縱橫交錯的鐵索橋。

  朝下望去,是奔湧沸騰的岩漿,冒著巨大的氣泡,噴出一道道火柱。

  「來~」魔族公主拉著他的手,跑過一條條搖搖晃晃的鐵索橋,來到中間一塊最大的平臺上。

  眼前是個圓形的水池,由不知名的玉石砌成,晶瑩剔透,潔白無瑕。彷彿摻雜了牛奶的玻璃石,美麗而柔和。

  水池中,蕩漾著藍盈盈的光波,氤氳的水霧縈繞其上,仿若夢境。走近看去,水面變得五光十色、幻彩迷離。不知為什麼,靠近這裡,溫度驟然下降,變得舒適宜人。

  「這是……」鐵渣望著水池,不由自主地問道。

  「這是我們紫瞳氏族的至寶,光耀之池。」魔族公主輕快地說道,「父王為了表達歉意,特許你使用一次。」

  她跟著解釋道,在艾爾塔人中,數量最為龐大的進化者,和人類恰好相反,是他們稱之為「傳統型」或「靈能武者」的進化者。

  由於無法感應到靈能的存在,也無從主動吸收,大多數艾爾塔人在衝擊聖域的時候,都要輔以外物。在短時間內,讓體內的靈能達到峰值,又不會損傷到身體。

  在漫長的歲月中,他們研究出了各種各樣的方法。眼前的光耀之池,正是其中的佼佼者。池中的水,是從數百萬噸靈石礦中提煉出來的液態靈能,並輔以各種珍稀草藥,經由大巫師們催化煉製而成。

  每一滴,都價值不菲。

  一個高階進化者,浸泡於池中三天三夜,就能提升百分之三十的實力,或是直接突破極限,邁入聖域。

  「你是七大氏族歷史上,第三位獲得這份殊榮的異族。」魔族公主說道。

  「謝謝。」鐵渣頷首說道。

  「來吧,守火人的勇士~」魔族公主褪去輕紗,光著潔白的腳丫,邁入池水中,朝鐵渣招著手。

  鐵渣脫下軍衣,走進池中。池水剛漫過身體,他就感到一絲絲熱氣鑽入身體,血管開始發脹,隱隱作痛。

  「放鬆身體,凝神靜氣。池水的作用,就是以高强度的靈能,衝擊你的神經系統,讓你感受到靈能的存在,借此突破。」魔族公主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我們的體內,蘊藏著星沙之力,感受它們的呼吸,找到它們的存在(古代語)……」

  「宛如浩瀚的星海,明暗交替,運轉不休;又如無盡的草原,凋零綻放,生生不息(古代語)。」

  晦澀難明的低語,縈繞耳邊。漸漸地,識海中一片空白,那洶湧澎湃的靈能,也隨之安靜下來。

  三天過後……

  「啊!」

  隨著一聲咆哮,一道宏光沖天而起,直上天穹。

  光華四溢的池中,走出一條挺拔的身影。

  只見他身披蟲殼,背後六足沖天,渾身上下。散發著暗金色的光澤。兩對膜翅的脈絡中,彷彿流動著岩漿赤火,忽明忽暗,耀眼奪目。

  戰歌薩滿,鐵渣·諾爾塞斯,進階聖域!

  從此海闊天空,翱翔千里。

  或許是命運開了個玩笑,在同一天裡,還發生了兩件大事。

  西部大陸的永恒之城,堅石堡壘的審判所中,升起一道紫色的光柱,貫通蒼穹,壯觀無比。

  聖殿公主,尤歌·隆巴爾,進階聖域。

  幾個小時後,五號沙漠淨土鎮的宮殿中,沖出一道金色光柱,耀眼如恒星炸裂,綻放萬丈光華。

  千面女王,碧玉青藍·天蛇海·伊蓮娜·琥珀,破繭而出。

  阿爾法位面的情況,很快就通過無數暗探,傳到了銀城世界。一名輝煌餘孽,在剛戰敗的紫瞳魔族的王都裡,大受禮遇,觸動了無數人的神經。

  麋鹿城中心區的一座大廈的地下室裡,審訊人員加快了進度。

  一名手執鐵鞭,穿著整齊的軍服,胸口佩戴著雀鳥標誌的審訊人員,正朝一名三十多歲的遠東男性抽打過去。

  「啪!」

  「呃啊!」

  布滿細密鱗片的鐵鞭,抽在那遠東男性的胸口上,帶血粘肉,撕開一條長長的傷口。

  「說!」雀城的審訊者沉聲喝道。這名遠東人是春秋重工的員工,帶著妻兒到蜥城購物時,被他們捕獲。

  他們已經連續施刑一天一夜,對方還是一聲不吭,堅韌得令人心驚。不過沒關係,他們真正的殺手鐧,還在後頭呢。

  半小時後,審訊者用冷水,澆醒了遠東人。

  「你還有最後的一個機會。」審訊者沉聲說道。

  「我呸!」遠東人轉過頭,朝審訊者吐出一口血痰。可在下一秒,他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

  因為前方的屏幕中,出現了他年輕的妻子和五歲的兒子。他們被反綁著,蒙著眼睛,坐在椅子上。兩名士兵站在他們身後,用手槍指著他們的腦袋。

  「你還有十秒鐘……」審訊者看著腕表,開始倒計時「十、九、八……」

  每一聲,都像一擊重錘,砸在他的靈魂上。

  「七、六、五、四、三……」聲音冰冷而平靜,彷彿死亡的鐘聲。

  「不!」那遠東人終於崩潰了,哭喊著,「不要殺他們,我說……我說!」

  十二小時後,於悄然無聲中,黑旗鎮職工區中的一處工廠被包圍了。

  魯大力正在調試著剛改裝好的臂甲,在外面做事的工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嘩啦」的一聲,撞掉了一地工具零件。

  「我們……我們被包圍了!」工人大叫道,渾身顫抖不止。

  魯大力楞了楞,隨即問道,「是什麼人?」

  這時,其他工人也放下手頭上的事情,圍了過來。

  「不知道,但人數很多,四周的房子,都被他們清空了……」工人還沒說完,上方就響起了警笛聲。

  「嗚嗚嗚……」

  透過天窗,可以看見盤旋其上的浮空炮艇。

  「裡面的人聽著,立即放下武器,舉高雙手走出來,向我們投降!」

  「否則,格殺勿論!」

  一時間,衆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惶恐和不安。懼怕死亡,是生物的天性。

  魯大力環視了一眼,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掃過,然後深深吸了口氣,平靜地說道,「想活命的,就出去吧。」

  所有人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的,可是,半分過去了,沒有一個人挪動腳步。從走出春秋重工大門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沒想過要活著回去。血與火的誓言,並不是三歲小孩的遊戲。

  「願意留下來的,拿上武器……」魯大力沉聲喝道,「和他們拼了!」

  工人們立即四散開來,到處翻找武器,從槍,到扳手,到錘子……

  「裡面的人聽著,立即放下武器,舉高雙手走出來,向我們投降!」

  「否則,格殺勿論!」

  通牒的聲音再次響起。外面的包圍圈正在縮小,透過大門,已經能看見端著突擊步槍,緩緩前進的動力甲戰士。

  然而,就在雀城與黑翼城的聯軍沖進廠房的時候,四面八方響起了決然的吼聲。

  「吾以吾血鑄劍魂!」

  一堆拿著各色「武器」的工人,瘋狂地朝他們沖過來。

  工人們瞪圓著眼睛,面無懼色,悍不畏死,占據極大優勢的動力甲戰士們有些慌了,下意識地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轟鳴的槍聲,響徹了寂靜的廠區,在大街小巷中回蕩著,逐漸消散……

  第二天,春秋重工被重兵包圍,CEO齊雲被捕,全廠停工,接受審訊。

  與此同時,天選者馬修在長老會上,聯合天選者諾丁,拍出厚厚的幾大沓資料,向剛進階聖域的聖殿公主發難。

  「在我們傾盡全力,守護先祖創下的偉大基業的時候,卻有一些人,在背地裡,陰奉陽違,破壞我們的根基!」

  「如今,紫瞳魔族舉國上下,正在招待一名輝煌餘孽。」

  「種種跡象表明,他就是盜竊雷錘鐵渣·諾爾塞斯,聖殿公主冊封的荒野騎士!」

  馬修轉過頭,朝尤歌投去嘲弄的目光,「或許,還是她的小情人。」

  然後他面向教皇,鄭重地說道:「我,天選者馬修,現在正式向長老會申請,彈劾聖殿公主,尤歌·隆巴爾。」

  「我,天選者諾丁,支持馬修的議案。」諾丁起身附議。

  站於教皇身側的尤歌,半眯著眼睛,看著他們,沒有說話。

  「經過長時間的調查,我有理由相信,尤歌·隆巴爾,一直在暗中幫助輝煌餘孽,壯大他們的勢力!」馬修用力一拍身前的資料,擲地有聲地說道。

  一時間,長老們面面相窺,似乎都被他的話震驚了。聖殿公主暗助宿敵,吃裡扒外,簡直匪夷所思。

  「就在極光位面戰爭的前夕,代元帥伊娃·格林,竟然擅自挪用戰略物資,將十萬噸級的懸浮核心用於輝煌餘孽的旗艦鐵血白狼號。」馬修恨恨地說道。

  聽到這話,尤歌的嘴唇微微顫動,褪去了血色。

  「請我們的聖殿白薔薇,到這裡來解釋一下。」教皇把外面的鐵衛叫進來,吩咐道。

  「是!」兩名鐵衛立正行禮,朝外走去。

  半小時後,鐵衛來報,伊娃·格林在家中割腕自殺,鮮血染紅了整個浴缸,已死去多時……

  聽到這個消息,尤歌眼中紫芒爆現,死死地盯著馬修和諾丁。

  許久過後,她收回目光,一言不發地走了。

  「我們還查到,祈雨神殿、星光神殿,包庇、勾結輝煌餘孽的證據!」馬修面無表情地說道。然後拿起資料,一份份地送到各長老手中。

  「將這份材料送給祈月祭祀,看看她怎麼說!」教皇越看越氣,哆嗦著手,將材料交給身邊的鐵衛。

  兩小時後,在祈月神殿中,祈月祭祀抓著沐雨鈴蘭的手,在月池邊坐下。

  「孩子,剛才奧古斯曼讓鐵衛送來一份資料,上面說,祈雨、星光兩殿跟輝煌的舊勢力有些牽扯,我想聽聽你的意見。」祈月祭祀溫和地說道。

  「全聽您的。」沐雨鈴蘭頷首說道。

  「真是好孩子。」祈月祭祀輕撫著沐雨鈴蘭的頭髮,說道,「有些時候,我們為了更長遠的未來,必須做出一些犧牲。我知道,你的心裡是萬般不願意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嗯。」沐雨鈴蘭閉著眼睛,點了下頭。

  「好吧,那我就去答覆,祈雨、星光兩殿,和他們沒有關係。」祈月祭祀臉色一冷,說道,「就算有,也是過去式了。」

  她轉過身,正要離去,卻在這時,身形一頓,一把長劍透胸而出。狂暴肆虐的靈能,正破壞著她的內臟。那眼中的生機,一點點地褪去。

  「呃……」

  殷紅的血,溢出了嘴角。

  「對不起,對不起……」沐雨鈴蘭流著淚,可手中劍,傾瀉而出的靈能,卻沒有絲毫停歇。

  「孩……孩子……不……不怪你……」祈月祭祀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龐。這是她最喜歡的女孩兒,最寄予厚望的人。

  「對不起……」沐雨鈴蘭鬆開手中的劍柄,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祈月祭祀。

  「你……你比我……勇敢……好……好樣的……」祈月祭祀抓住沐雨鈴蘭的手,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瞳孔逐漸放大著,「諾海……諾海……我來了……」

  她的臉上,漸漸浮現出笑容,朝前伸出手。朦朧之中,那魂牽夢繞的人,終於來接她了。

  三小時後,沐雨鈴蘭登上月神寶座,成為第六百七十四代祈月祭祀,並遣人將教皇送來的資料,送了回去。

  隔天的早上,在麋鹿城的機場,一名三十多歲的男人將妻子和兒子送上了前往遠東西京的空中列車。

  「去找遠古大先知,把我們的遭遇告訴他,請求他的庇護。」男人說道。

  「孩子他爸,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女人流出了眼淚。

  「爸爸……」男孩扯著父親的衣角。

  「好好養大我們的孩子。」說完,男人一把推開孩子,朝機場外走去。

  「不……不!」女人撕心裂肺地叫喊著,男孩也跟著哭喊起來,「爸爸……爸爸!」

  「我不能成為你們的恥辱!」男人大聲吼叫著,朝外沖去。

  兩天後,在空中列車抵達西京的時刻點,麋鹿城的大街上,一名靠在電燈柱上的男人,突然掀開風衣,舉起一把突擊步槍,朝雀城的大廈,發動了衝鋒。

  「噠噠噠……」

  「兄弟們,我給你們報仇了!」他咆哮著,一邊扣動扳機,一邊沖過去。

  守門的動力甲戰士看見有人沖來,隨手拔出手槍,轟了過去。

  「嘭!」

  正在衝鋒的男子應聲而倒,眉心的血洞,正汩汩地流著血。

  不知過了多久,一名路過的清潔工,抱起屍體,扔進了緩緩前行垃圾車。

  男子死後的第二天,鐵渣回到了赤峰要塞。

  在尤歌留下的口訊中,他得知了伊娃去世的消息。他呆呆地,一遍又一遍地聽著留言,彷彿一塊沒有生命的木頭。

  「她只留下了一句話,『願為薪火。』」她的話,久久回蕩與心中。

  「老大,如果你覺得悲傷,就哭吧……」莉莉絲看著鐵渣的樣子,哀求道。

  「是啊,這裡都是兄弟,想哭就哭吧。」黑豬王也焦急地勸道。

  「我沒事,沒事……」鐵渣搖著頭,忽然「噗」的一聲,一口血噴了出來。

  黑豬王和莉莉絲連忙扶著他坐下。

  不一會兒,又傳來魯大力、黃老和薛老以身殉火,齊雲入獄,春秋重工被包圍,勒令停産接受審查的消息。他悲憤欲絕,又吐出一口血來。沒過多久,再次傳來鐵鈴的船隊被通緝的消息。

  一時間,他只感到風雨飄搖,大廈將傾。

  而更多的,是不知所措。面對强大的主流世界,就連聖殿公主都感到無奈,他這只小螞蟻,又能做些什麼?

  難道這麼長久以來,所付出的一切,都要煙消雲散嗎?

  迷茫之中,他眼前出現了一把古樸的石工錘。

  一股蒼茫厚重的氣息,從那斑駁的錘身彌漫而出。

  它靜靜地躺在那裡,彷彿恒古以來,就在那裡。

  這是海格取出來,放在他面前的。

  「徵召天下英雄吧!」

  他卻搖了搖頭,說道,「不,還不是時候,我們還很弱小,會害了其他火種的……」

  「不……這並不重要……」海格仰起頭,眺望著窗外的遠方,說道,「我們從來都不是為了勝利,而是為了告訴我們的敵人,我們的朋友……」他看著鐵渣,堅定地說道:

  「我們不曾離開過!」

  霎時間,鐵渣驚醒了過來,緩緩握緊雷錘,站了起來。

  對,輸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告訴他們,我們不曾離開過!

  半個月後,凜冬的風吹拂著大地,鵝毛大雪紛紛落下,將世界染成了一片純白。

  荒原裡的死海白楊,依然倔强地迎著風雪,擺動著幹細的枝條。

  鐵山鎮迎來了又一個嚴冬,人們躲在家中,或是窩棚裡,圍著小小的火爐取暖。

  此刻,在距離這裡數公里外的一座矮山上,一名面容剛毅的男子,正望著身前的廢墟,久久地沉默著。

  「鐵老頭,我回來。」他小聲地說道。

  隨後,他拿著一朵小花,插在了廢墟旁邊的小土包上。

  「小女僕,我回來。」

  接著,他看了看腕表,拿出通訊器,說道:「愛麗絲,連接世界網絡。」

  「遵命,我的主人。」隨著她的回應,空中的鐵血白狼號緩緩降低了下來,開始連接十三號銀城的通訊網絡,並訪問銀城世界所有新聞發布站點。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手錶裡,傳出微弱的提示音,他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著。

  「嘟嘟……」

  下午兩點整,他拿起通訊器,沉聲說道。

  「所有潛藏於黑暗中的輝煌火種,所有掙扎於泥濘中的蟲化者,以及所有心存善意、不願為奴的人們!」

  「我是鐵渣·諾爾塞斯,輝煌神廟的戰歌薩滿。」

  「現在是下午兩點,我在北荒大陸的鐵山鎮,以雷錘的名義,以上代輝煌大先知余輝·洛倫菲爾的名義,以兩萬九千五百一十二位英靈的名義……」

  「徵召你們!」

  剎那間,整個世界都彷彿安靜了下來,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

  《南部篇,完。 下一篇,結局篇。 大地鐘鳴——》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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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2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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