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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織朱】生存期限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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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安全島(十五)

  「恭喜您上一輪游戲獲得三十五點貢獻度。」

  「恭喜您現有貢獻度超過一百,成功晉級高級引領者。」

  「恭喜您獲得一次不限範圍的提問機會,現在,請您提問。」

  岳諒躺在床上,冷漠地看著眼前滴溜溜轉,發著綠光昭示存在感的高級身份卡。

  她甚至都不想理會0000說的話。

  上一輪游戲0000根本就是沖著讓他們自相殘殺去的,她不知道這麼設置游戲到底能夠讓0000獲取到什麼信息,但可以肯定的是,高級身份卡和中級身份卡一樣,並不是什麼可以帶來快樂的東西。

  「請立即提問,否則本次提問機會將會在一分鐘後取消。」

  0000又學聰明了。

  但它再聰明都無所謂,岳諒的問題早就想好了。

  「既然有復活卡的存在,是否代表每一名死亡的玩家都可以被復活?」

  0000又一次因為答不上來而沉默了。

  嘲諷可能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這個問題很簡單不是嗎,你只需要回答一個字就可以。」

  彷彿經過了長時間的考量與思忖,電子音終於敲在她的耳蝸裡,給了拖泥帶水一個否字。

  岳諒閉上眼睛。

  根據復活卡可以復活任意一人的功能屬性,可以推斷玩家在新世界死亡時,原世界其實並未完全身死,或因醫療水平不夠藥物稀少等制約,才導致僅有極少數人可以得救。

  一次又一次確認了,他們這些人,果然是0000避開了國家耳目單獨開闢的特殊試驗田。

  「上述問題算作0000給予您多輪游戲出色表現的獎勵,現在將再給您一次機會,重新提問,請務必好好珍惜,詢問更有價值的信息。」

  岳諒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一個問題它就回答得很是不滿與艱難,怎麼還會想要主動再來第二個問題?

  這未免也太過讓人匪夷所思。

  等一下,0000的問答每每都不痛快,但為什麼還要堅持給出這次問答機會呢?法則都是它定的,那為什麼不直接取消?

  0000板正的機械音重新響起。

  「恭喜您獲得一次不限範圍的提問機會,現在,請您提問。」

  更奇怪的是,無論0000為什麼這麼做,明面上好歹是給了第二次提問的機會,為什麼要用第一次提問的口吻再來一遍?

  就好像在完成一個必須要怎麼樣的硬性指標,因為第一遍沒有達成無法交差,所以重來一次……

  岳諒不痛快就致力於讓0000也不痛快,忽略它剛才給的強烈暗示,發自內心提了第二個問題:「給我第二次提問機會,是因為第一次提問內容因為某種不合適的原因無法上交嗎?」

  0000和之前每一次一樣都沒有立刻回應,岳諒很有耐心地等了它一分鐘,兩分鐘直到第三分鐘,才確定真的是0000單方面直接掐斷了正在進行的問答。

  它不回答也是一種回答,反而證明岳諒的猜測準確度在線。

  但即使得到了這個信息也沒有太值得高興的地方,無論新世界外現在如何,他們在新世界內一切被0000所操控,基本沒有還手之力。

  在現有假設的基礎上,他們想要獲救,除非能讓外界察覺到他們這一部分數據是異常的。

  這太難了。

  岳諒艱難地翻了個身,腿部噩夢般的疼痛還清晰地停留在上方,她得先睡一覺來遺忘這種疼痛。

  這一覺從午時睡到日暮,整座安全島沉浸在金色的黃昏裡,海面上一朵浪花被另一朵浪花撲滅,又有新的浪花前僕後繼,周而復始。

  封閉的小島上逐漸出現了六個人,他們分散開來,分段從某一個編號開始,一個一個房間敲過去,把所有還活著的玩家都集合到沙灘上去。

  岳諒是被盧林叫醒的,他用從沒發生過根本矛盾似的親暱語氣邀請她,「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大家商量,關乎大家的未來,你也來吧?」

  岳諒想了想,沒有拒絕。

  人是永遠不能脫離集體獨存的。

  走出門,路上空空的,只有袁警官站在路邊,聽到動靜望過來,朝他們抬了一下胳膊。

  盧林察覺到她掃視四周的目光,苦笑解釋:「不用懷疑,編號前一百的只有四個人還活著,除了你們兩位,還有兩位先下去了。」

  他們離得最遠,到得也最晚,開闊的沙灘上人卻還只是那麼零星的十來個,個個都是同樣一張麻木冷漠但又清醒的臉,並不說話,就靜靜地站著。

  接收到盧林的目光,張可語抿抿唇,「都在這裡了,就剩這麼多,加上你們也就十九個。」

  盧林蹙眉,「就這麼多?沈當歸呢?」

  「啊。」張可語在他的提醒下想起來,低聲答道:「上一輪死亡游戲結了死仇,誰敢去叫他?其他玩家跟我們也不太對付,總也不可能讓他們幫忙。再說了,就算叫來了,他也不會配合的,要不就算了吧……」

  盧林深吸一口氣,別開自己的視線。他最近的脾氣極速變壞,怕再看這個不開竅的女人一眼就要忍不住動怒。

  他看了才出現就被四個人包圍的岳諒一眼,走過去。

  黃愛麗搭著岳諒的肩膀,簡單地和其他三個人打了聲招呼。

  穆桂林撓頭,「沒想到還有機會在這裡見面。」

  符春眼中黯淡一片,語調幽長:「是啊,這算幸運還是不幸呢?」

  「算幸運吧。」麻桿垂著眼睛用腳踢底下的沙子,「不幸的可沒機會再開口了。」

  黃愛麗想起黃艾里,眼眶一澀,在眼淚滾出來之前忍住了,道:「雖然我們固定的隊友可能已經不在了,但好歹現在站在這裡的我們彼此沒有惡感,堅強點繼續過吧。」

  「說得對啊姐妹!」邢陽帶著小伙伴笑嘻嘻插進來,「熟人好多呀親戚,不愧是你!」

  眼看著岳諒要被四周一圈人包圍起來,盧林不再等待,揚聲叫了岳諒的名字:「岳諒,你可以幫忙去把沈當歸叫出來嗎?我們這邊實在沒人叫得動他。」

  岳諒看了一眼就在不遠處的1098,點點頭。

  「失陪一下。」

  邢陽歡快地揮揮手,「去吧去吧,有當歸兄弟壓陣就不怕盧林亂搞啦!」

  小伙伴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別挑事了,你還嫌不夠煩嗎?」

  盧林抽了抽嘴角,轉身回到自己的隊伍中去,他也不喜歡這種太有特色的家伙,彼此厭惡挺好的。

  夕陽的光落在1098的房門上,一隻手扣上門板,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敲。

  敲了足有兩分鐘,門才從裡面打開,沈當歸頂著一頭水汽出現在岳諒面前。

  「我就知道除了你沒有別人這麼煩人。」

  岳諒看看他濕漉漉的頭髮以及衣服上的濕痕,跳過回應他的評價,真誠表示:「你可以繼續擦頭髮,我等你一分鐘。」

  砰。

  門甩上了。

  岳諒轉過身,面向大海開始在心裡計時。

  不遠處的張可語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擔憂地對盧林道:「你看,連岳諒也吃了閉門羹……」

  盧林嘆了一口氣,問她:「岳諒會答應她做不到的事情嗎?」還有空替別人瞎操心呢?!

  一分鐘到了,岳諒轉身剛要再敲一次,沈當歸先一步陰著臉走出來,語氣不善:「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事情,那你的訓練指導課就提前吧。」

  「看那邊。」岳諒伸手一指。

  沈當歸正覺得這個畫面既視感強烈,注意力就被岳諒所指方向的人數吸引走了,壓了壓眉頭。

  「所有人?」

  「是,加上你我,一共二十人。」

  上一輪游戲大家雖然被分在不同的副本裡,死亡率卻是一脈相承的高。

  「又是盧林主會?」

  「是的。」

  沈當歸沒再說什麼,一路沉默著走近人群。

  天色晚得正好,模糊了眾人的神色,又可以看清每一個人的位置。

  黃愛麗朝岳諒招手,「這裡!」

  在岳諒二人加入之後,安全島上所有的玩家隱隱分成了三個部分,岳諒一組包括袁方邢陽等在內一共九個人,人數佔比最大,另一邊是盧林僅剩六人的小團體,還有五人是臨時湊在了一起,站得相對分散,沉默了不少的殷繡錦也在其中。

  盧林舉著喇叭,「都來齊了,那就開始吧。」

  「今天把大家聚集在一起的主題只有一個,那就是團結。」

  麻桿幾乎是第一時間笑了,團結可不就是這個盧林用最表裡不一的方式從頭貫徹的主題嗎?

  「我知道大家不以為然,也沒什麼耐心聽到這個關鍵詞,但我還是想說,在我們從上千人的規模到現在殘存二十人的情況下,請給我幾分鐘時間。」

  「相信大家晉級過程中都有獲得向0000提問的機會,我先將我的團隊裡大家問到的信息歸納出來和大家簡單交流一下。」

  「我們最關心的就是怎麼從新世界出去,所以我有很多隊員都問了同樣的問題,雖然沒有得到什麼實質性的答案,但有一點還是被證明了的。0000不像它自己說的那麼光明正大,它在利用我們不斷地游戲來獲取它所需要的資源。」

  「通過給我們設置規則,分化我們,來達到它不可告人的目的。」

  「原本我們可以不在意,我們一直順應規則,完全去聽從它的安排,因為身邊有很多很多人同樣的在聽從,反抗的人就是異類,就是出頭鳥,就會被抹殺。」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只剩下二十個人了,而0000也已經圖窮匕見徹底露出了獠牙。」

  「我想請問各位,還打算裝聾作啞,還打算完全地去服從這個最終目的都是殺死我們的凶手嗎?」

  他的話語越到後面越發高昂,直擊痛點,短短兩分鐘時間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

  哪怕是岳諒一直都排斥他的行為方式,聽了這番話後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敢作敢為。

  就像曾以丹是新世界最想要活下去的人,盧林則是新世界永遠走在最前面的人。

  無論他是什麼居心和目的,這種反抗意識的提出已經是上了一個台階的昇華與喚醒。

  殷繡錦朝他走近兩步,認可他的同時提出疑問:「你說的道理都對,可是誰敢違背規則?」

  「不是去違背規則。」盧林進一步作出解釋,「我們是無法違背規則的,這一點毫無疑問。但我們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僅僅是因為我們遵守規則嗎?不是的,還因為我們被0000設計的附加誘惑迷住了眼睛,我們貪婪,所以我們在它的引導下又選擇了剝奪。」

  「我們互相剝奪,互相傷害,甚至將對方置之死地。」

  「這有必要嗎?」

  「最後一個活下來的人真的算活下來了嗎?」

  盧林說得激情洋溢,喇叭裡傳出來的聲音鏗鏘有力:「各位,我們現在看似無法自救,其實還是有辦法的。拖延時間,最大限度地保存我們每一個人,就是一種自救的方式!」

  「它設置通關人數又怎麼樣,設置生存期限又怎麼樣,能活十個我們就絕對不活九個!」

  「除非對抗任務,讓我們一致對外,好嗎?」

  「讓我們相互扶持,再多堅持一段時間,好嗎?」

  「讓我們懷抱希望,堅強地撐到救援,好嗎?」

  眾人心中的信念被重新點燃,單薄的人數令他們在惶恐中輕易動容。

  邢陽感動地抽泣了一聲,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伙伴的胳膊,在對方冷漠的回眸裡小聲嗶嗶,「你覺不覺得像回到了小時候?」

  「什麼?」

  「那些人發表的感恩父母的演講啊,我當時都聽哭了,還買了兩本書回家天天讀給我爸媽聽。」

  「……還有然後嗎?」

  「有的。」邢陽吸吸鼻子,「半個月後,我爸媽聯手打了我一頓。」

  小伙伴木然轉頭,他就不應該搭理這個神經病。

  盧林的話說完了,大家復雜的情緒也都起來了,大多數人都讚同他的分析,卻又無法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萬一自己配合了,其他人趁機下手怎麼辦?

  殷繡錦再度發言:「如果你可以解決信任危機,那我們也一定願意配合,誰都不想死,如果能更長久地活著當然更好。可你拿得出辦法嗎?」

  盧林自信地笑了,「如果沒有對應提案,我也就不會站在這裡說這番話了。我接下來要說的這個方法可能會給大家帶來比較大的壓力,但也只有這種不講道理的方法,才能讓大家相對信任了。」

  從一開始就一語不發的袁方抬起來,「說說看。」

  「無論下一次游戲是所有人放在一起的集體游戲,還是分開來的小副本,只要人數是二的倍數,那就嚴格貫徹二人綁定模式。」

  「什麼意思,這能解決問題?這不就跟當初第一輪死亡游戲,你提出的模式一樣了嗎?什麼問題也不能解決,到了關鍵時刻立即崩盤。」

  盧林擺擺手,「不一樣,有很多不一樣,首先是我們心態的不同,當時大家是怎麼想的?是先拖延一些時間,最後集中爆發,其實根本沒有真正維和意識。而現在,至少這一點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其次是組隊模式不同,之前是大家和自己信任的人組隊,然後隊與隊之間有和平協定,這次則不然,綁定的兩個人需要是敵對關係。」

  他看了四周一眼,舉例道:「就比如岳諒和沈當歸不能組隊,我和張可語也不能組隊,而讓有過矛盾的我和沈當歸一起,岳諒和張可語一起。」

  在眾人若有所思的視線裡,他接著把話說完:「如果張可語死亡,當然這個死亡是指非游戲場景導致的不正常死亡,則其他人直接把岳諒當成凶手進行處決。這麼做有兩點好處,一個是可以讓她們之間相互不動手,另一個就是不但不能相互動手,還需要保護對方以求自身安全。」

  「但真正的凶手怎麼辦呢?」又有人提出疑問。

  岳諒開口:「這時候,就沒有真正的凶手這種所謂了。」

  袁方也點頭,「如果要追尋真正的凶手,那這個規則就開始講道理了,一講道理,靠不講道理建立的絕對緊密關係直接破裂,一切都被打回原形,也就失去了意義。」

  「是的。」盧林將手中的喇叭抬了抬,面向所有人,「如果願意一試,請大家接我的繼續報數。一!」

  「二。」

  「三!」

  「四!」

  「五。」

  「六!」

  盧林團隊成員,一個不落。

  這種約定是很蠻橫,很不講道理,但也的確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殷繡錦噘嘴:「七啦~」

  袁方沉聲:「八。」

  岳諒舉手,「九。」

  沈當歸抬了抬眼皮,「十。」

  邢陽拉著小伙伴跳起來,「十一,十二!」

  黃愛麗四人緊跟而上。

  最終二十人全部報數完畢,最後一次點名完畢。

  盧林鞠躬,「感謝各位,那就不打擾各位休息了,大家都……」

  「等一下。」岳諒忽然打斷,「還有一件事要請各位幫忙。」

  眾人的心提了起來。

  「有肉類食物卡嗎?交換嗎?」

  「……」

  一個小時後,邢陽死皮賴臉終於蹭到了一口黃油煎得香嫩可口的肉,心滿意足離去。

  沙灘的篝火前只剩兩人對坐。

  岳諒虔誠地將花了一張兩公斤壓縮餅乾食物卡,一張一千克豆沙麵包食物卡,一張一升純淨水卡換來的牛肉塞進自己嘴裡。

  殺價有功兼主廚的沈當歸把切好的胡蘿蔔放進剁了肉末熬湯的鍋裡,才端起自己的那份。

  生活水平全靠岳小姐提高。

  敗家女孩偶爾的任性還是相當必要的。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岳諒暫時放下喝了一半的湯,跟沈當歸簡單講了一下晉級和問題發現的事情。

  沈當歸聽後皺眉想了一會兒,「即使我們能做出異常反饋,0000恐怕也有辦法抹除,想要從裡面破局,難如登天。」

  「所以目前還是只有盧林的辦法,杜絕不必要傷亡,撐到被發現為止。你也應該晉級了,問了什麼?」

  沈當歸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我問它,認不認識沈宏義。」

  「是誰?你認識的人?與中央有關?」岳諒一連三問,最後斬釘截鐵收尾,「你在威脅它。」

  沈當歸斜眼睨她,「話都讓你說了,你不想知道答案嗎?」

  岳諒坐直身體,手放在膝蓋上,「請說。」

  「它……沒有回答我,甚至還笑了一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它在同一時間被挑釁了兩次。」岳諒頓了一下,繼續道:「也意味著它認識沈宏義,並且沒有被威脅到。你麻煩大了。」

  她事不關己甚至彷彿在看熱鬧的語氣成功令沈當歸挑了一下眉頭。

  岳諒見狀極有眼色地補救道:「不過你放心,如果真有萬一,我一定會按照約定復活你的。」

  沈當歸呵呵了。

  「我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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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恐懼拯救計劃(一)

  「編號0000為您服務。」

  「歡迎各位參與恐懼拯救計劃,本輪游戲投入玩家二十名,其中高級引領者四名,中級引領者七名,初級引領者九名。」

  「由於高級引領者的誕生,在游戲正式開始之前,首先要向各位宣布——」

  「高級引領者身份卡增設聯絡功能。」

  「重復一遍,高級引領者身份卡增設聯絡功能。」

  「高級引領者失去身份卡後自動降級生成中級引領者卡片,並清空貢獻度。非高級引領者玩家獲取高級身份卡後,直接繼承身份卡級別和貢獻度,原身份卡自動作廢。」

  0000的聲音沒有起伏波瀾,勻速讀完附加新規則,不給玩家任何反應時間,直接切入本輪次游戲規則。

  「下面宣讀本輪游戲規則,規則僅讀一遍不重復,請各位注意傾聽。」

  「本輪游戲選取其中一位玩家恐懼衍生構建四個遞進場景,所有玩家通過場景內線索尋找對應玩家,辨別其恐懼並幫忙消除恐懼後,視為游戲通關,所有存活玩家返回安全島。」

  「只要恐懼消除,無論四個場景是否全部載入,都可返回安全島。」

  「本輪游戲生存期限為二十四小時,生存期限截止時未能成功通關則全員清理。」

  「以上,祝各位游戲愉快。」

  四周的景物漸漸清晰,很古派的大廳,紅木家具,同色地板,正廳當中懸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匾額——精忠報國。

  外面的天是黑的,屋裡開著燈,光線白色,驅散了深色裝修風格的壓抑感。

  偌大的客廳裡,二十個人整整齊齊,一個不少。

  這一輪不但全員投入,竟然還在開局就先將所有人放在了一起!

  「0000是不做人了嗎?未能通關直接清理?它手裡就剩我們這些人了好嗎?!」有人接受不了,「連個降級的機會都不給?」

  殷繡錦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挑起嘴角甜甜道:「這位哥哥,你沒發現這一輪游戲也沒有貢獻度要求嘛,規則擺明了就是要讓大家都全力以赴呀。」

  「你提到了正好,我也剛就準備要說這個了。」上來就抱怨的男人掃了盧林一眼,「這一輪游戲沒有貢獻度要求,而中級引領者和高級引領者又有特權,這對我們初級引領者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玩了這麼多輪游戲還是藏不住話的麻桿一聽這話就來氣了,當場冷嘲:「不公平?哪裡不公平,和平協定忘了?這輪不是對抗局,你們初級引領者又可以劃水又可以被更高級別的保護就偷著樂吧!還是說你對身份卡有想法?!」

  幾句話懟得那人面皮青白,訕訕閉了嘴。

  「話說回來,這個游戲我們是不是已經玩過了?」傻逼不吭聲了,麻桿氣兒消得也快,冷靜下來摸摸下巴上的痣,發表了一下自己對游戲規則的看法,「我記憶裡好像有這麼回事兒,具體又不太想得起來了。」

  「有。」符春給了他一個肯定答案,「第二輪游戲就是,不過當時是十二個人一組,每個人一個場景,這次改了。」

  黃愛麗補充:「對,不過游戲名稱好像也不一樣了,原來我記得是恐懼治療計劃,雖然規則也有說解救什麼的,但大家都靠自己克服恐懼吧,不然就是死了恐懼也消散了那種。這一輪規則就直接說讓我們去獲取線索,然後去幫助對應玩家消除恐懼了,恐怕不能等人自己死了……恐懼拯救計劃這名字改的倒也沒差。」

  「等等。」殷繡錦作為第二批玩家,不得不插進去問一句,「你們之前已經玩過類似的了?那對恐懼衍生的場景應該有所了解了吧,大概是什麼類型?」

  「這個純粹分人,看心理陰影。」小伙伴捂住了試圖開口的邢陽的嘴,鎮定自若道:「我怕水所以我當時的場景就與水有關,總之就是怕什麼來什麼,而且絕大多數場景對其他人都是沒有攻擊性的,只針對個人。」

  邢陽嗷嗷叫了一會兒,終於掙脫開他的束縛大喊道:「他根本就不是怕水他是怕裸體被唔唔唔——」

  小伙伴重新扼住他的喉嚨,朝各位點點頭,體面地把人拖下去了。

  盧林接道:「雖然絕大多數場景都沒有攻擊性,但有攻擊性的場景一旦出現,傷亡就非常慘重。我們並不知道這次抽取了誰的恐懼,而且規則明確說有四個場景是遞進關係,危險性也應該是遞進的,所以盡量還是先找到本人,然後通關越快越好。」

  「本人應該有感應?之前我自己的場景我立刻就發現了。」有人聳肩,「應該不至於藏藏掖掖不說吧?」

  「有混淆項吧,不然說什麼根據地圖線索,還設置四個場景幹什麼?」

  「那我還是不信本人沒有感應。」

  「不信歸不信,但也別完全代入第一個版本了,認知偏差是致命的。」

  「總之懷疑是自己的都說出來不就好了,多交流多有點兒信息總不至於死那麼快,畢竟是十九個人救一個,就算有混淆項誰踩點多就誰唄。」

  「哎!等一下!」越長大越學不會沉默的吉幸想起來,看著沈當歸笑出酒窩,「雖然我沒有經歷過這個恐懼治療計劃,但是我卻有聽過一個傳說,說是……有個玩家沒有產生對應場景是吧?」

  沈當歸回看他一眼,道:「說我就說我,你還可以繼續說。」

  面對陰陽怪氣,當事人直白的回應是讓場子冷卻的最快速方案。

  吉幸噎了好一會兒,才把想說的話重新撿起來:「作為經歷過恐懼計劃的玩家中最特殊的一員,這一輪要麼你就還是跟原來一樣可以直接被排除,要麼你就是重點觀察對象。」

  岳諒很讚同他的推論,特殊點都是易考點,吉幸的說法沒錯。

  沈當歸的視線掃過客廳中央那塊紮眼的匾額,不以為然,「那你們可一定記得拯救我。」

  眾人面面相覷,氣氛很不自然,有人感謝吉幸勇士般第一個說出大家心中的猜測,也有人不滿心照不宣的事情就被他這麼大喇喇說出來平添尷尬。

  好在吉幸也是個二皮臉,腦袋一轉眼睛就盯那塊匾額去了,一字一頓念道:「精、忠、報、國!好字好字!這麼紮眼應該是第一個線索,我小學語文還算及格,這四個字的巔峰應該是岳飛造就的吧?岳飛,岳飛啊……」

  才對完沈當歸,他笑眯眯又把矛頭對準岳諒:「岳諒小姐姐,或許你是岳飛的後代?」

  「或許。」岳諒沒見過族譜,也沒查過祖上那麼多代,不能完全否認,不過有一點該說還是要說清楚,「但是我的家訓裡沒有這一條。」

  沈當歸笑了一聲:「你可以自行補充進去。」

  岳諒還真的想了想,點點頭,「如果我能出去弄清楚事情始末,沒讓我失望的話,的確可以加進去。」

  沈當歸:「……」

  說笑而已,不必這麼認真,這四個字他真的快看吐了,不想有朝一日還要聽這個月亮用驕傲地口吻來一句——岳家家訓第XXX條,精忠報國。

  「這個信息好像有點牽強,不過也還是先列入吧。」有人如是道。

  一片疑神疑鬼亂糟糟裡,殷繡錦捂著嘴笑了,「先別把氣氛搞這這麼緊張嘛,正好大家都在一起,不如先讓盧林哥哥把綁定對象分了唄。」

  眾人安靜下來,認同了她的提議。

  盧林:「那就我來開個頭,眾所周知我和沈當歸之間有些不愉快,那先我和他綁定吧。」

  沈當歸沒有意見。

  這話一出,除了岳諒以外的其他人都鬆了一口氣,這可太好了,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跟這個非人類相處。至於非人類的保護……算了算了,不配就稀罕不上。

  「接下來,就按我舉例過那樣,可語和岳諒一組吧。」

  「我不同意。」殷繡錦給盧林拋了個媚眼,「盧林哥哥你不能偏心,張可語對岳諒可沒有惡感,我看她倆關係好著呢!還是我跟岳諒一組吧,我倆爭當歸哥哥都爭得頭破血流了。岳諒你說呢?」

  這人自己腦補造謠還非要自取其辱,岳諒選擇滿足她:「但凡沈當歸搭理過你一次,我都願意同意你剛才說的那句話。」

  殷繡錦:「……」

  邢陽:「哈哈哈哈!」

  殷繡錦跺腳控訴,「哎呀當歸哥哥你看看她!」

  沈當歸微笑:「岳小姐說的都對。」

  殷繡錦:「……」

  邢陽:「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人不耐煩了,出聲道:「夠了,別總說一些無關的話題浪費時間,我看岳諒和這個做作的女人一組是挺好的,就沖剛才那兩句話,火藥味也夠濃了。」

  殷繡錦的後槽牙響了一下,忍住了。

  上一輪游戲她失去了所有的援助,必須得忍了。

  「那就殷繡錦和岳諒一組,然後邢陽和……」盧林快速地把人員分配了個遍,兩兩一組站在一起,氣場都是肉眼可見的不合。

  黃愛麗仔細瞧了一會兒,上前兩步戳戳岳諒的背,在後者疑問的目光中小聲道:「說真的,你倆背影簡直一模一樣哎,個子身材膚色還有頭髮長度都蠻像的,怎麼性格會這麼南轅北轍……」

  「當然是因為長得好看性格又好的女孩只能有我一個啦。」殷繡錦把腦袋湊過來,眨了眨眼,「不如你和我做朋友吧,我比岳諒好相處多了。」

  黃愛麗盯著她的臉吐出一個字,「滾。」

  殷繡錦嗤笑,轉了回去。

  「小心點。」黃愛麗有些擔憂,「大動作她不敢,小動作肯定不斷。」

  岳諒點頭,「放心。」

  時間不等人,分組完畢後,盧林看看客廳兩頭,提出分道:「一邊五組先分開吧,有岔道就繼續分,分到兩人小組為止,搜索進度會比較快。」

  眾人都沒有意見,兩邊各五組迅速分完一左一右踏上新的征程,熱鬧的客廳重歸平靜。

  半分鐘後,懸掛的匾額忽然墜地。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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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恐懼拯救計劃(二)

  出了大廳是一個打理得十分秀致的院子,青石路面,繁花似錦。院子裡均勻嵌著暖黃的地燈,在夜幕裡昏昏沉沉,別有韻味。

  「你們剛才有聽到聲音嗎?」吉幸指指自己的耳朵,「我好像聽到了什麼東西掉下來的聲音,然後就覺得……溫度下降了。」

  他的綁定對象冷笑:「心理作用吧,我怎麼什麼都沒聽到,也沒感覺到?」

  「那可能是因為你腦殘呢。」本就不對付,吉幸自然不可能跟他客氣,立即還以顏色。

  「你他媽——」

  「閉嘴。」

  剩餘九人齊齊轉頭看向發聲的岳諒,話語被打斷的那個男人擰起眉頭,「讓我閉嘴?他在這種時候開玩笑故意煽動情緒你不讓他閉嘴,我讓他別嗶嗶你讓我閉嘴?你他媽算是個什麼東西?」

  「既然你知道這時候需要集中精力,那就不要自我意識過剩。」岳諒簡單地回應了一句,將自己分組內每一個面孔都看了一遍,視線最終定格在總是和邢陽一起的男人身上,「另一個高級引領者是你嗎?」

  小伙伴點頭,站出來,「正式認識一下,我叫鄔名。」

  「你好,請多指教。」簡單打完招呼,岳諒再次面向眾人,「為了防止剛才這種無意義的爭吵再次發生,我宣布在分開前,所有的分派和決定都由我和鄔名共同作出。」

  「除了廢話有任何建議你們都可以提,但要不要採納是我和鄔名的事。」

  活到現在的人哪個沒點真本事,又哪個不是心高氣傲,她一上來就直接奪走掌控權的行為讓一些人不滿,正蠢蠢欲動打算搶回自主權,鄔名冷著臉加了一句:「對這個安排的有意見的,想想為什麼自己的級別不夠高再開口。」

  心有不甘的那些人瞬間啞火了,找千萬種理由最終的結果都是技不如人,說了自取其辱嗎?

  他們要是真這麼沒腦子,還能活到現在?

  「既然大家已經達成共識,那就繼續往前走,注意留心吉幸剛才說的事情。」岳諒拍板,和殷繡錦一起走在前面。

  出了門後殷繡錦沉默了不少,隱約有不安的模樣,似乎對這個院子很是忌憚。

  但她不開口,岳諒也不會問,只是多留意了她幾分。

  沒走多遠,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溫度的下降。

  先前質疑吉幸的男人白著一張臉,聲線緊繃:「真的有異常。」

  「不會這麼背,第一個場景就是那種殺傷很高的吧。」

  「不要慌,我們這邊還算開闊,注意四周就沒什麼好怕的。」

  「等、等一下。」殷繡錦忽然停下腳步,嗓音因為過度緊張而有些變形,抓住岳諒的胳膊問她:「我們能不能回到裡面去?我一直覺得這個花園很眼熟,越想越覺得像我小時候被咬的地……」

  她略微心虛低眸移開的目光落在岳諒身後的一叢花下,地燈旁一雙圓溜溜沒有焦距的眼睛正對著她的方向。

  「啊啊啊啊——」

  殷繡錦崩潰地嘶聲尖叫起來。

  她什麼都不怕,單單就怕這種鬼東西啊!

  她尖叫時,花叢下的身影紛紛撲了出來,岳諒躲閃不及被鑽了裙底,小腿上瞬間掛了彩,奮力掐住凶手往外一甩,緊接著又扯掉兩隻朝她撲來的生物。

  這一場騷亂來得快,去得也快。

  十多具小小的屍體被掛在以人群為中心十米內的花叢上草地間,無聲無息。

  有人鬆了一口氣:「是貓啊。」

  「嚇死我了,不過這些貓也太好對付了吧,我都沒怎麼用力就死了。」

  岳諒蹙眉,不去管火辣辣疼痛的小腿,抬起雙手回顧了一下剛才的手感,覺得很不對勁。

  鄔名:「不是貓太好對付了,而是這些貓本來就不是活的。沒感覺到嗎,它們身上沒有一點溫度,捏住的時候都是硬的。」

  「是的。」吉幸大著膽子將離自己最近的那一隻提起來,果然整隻都是硬邦邦的,腹部當中有一個血跡早已乾涸的大洞,很顯然那才是致命傷。

  一連看了三隻,這些貓都如同複製黏貼般一致,無論毛色大小還是死因。

  「先離開這裡。」鄔名踢開腳邊的一具貓屍,看了還在發抖的殷繡錦一眼,繼續往前走,「注意警惕,這一圈查完我們就立刻回去。」

  自從貓出現以後幾乎喪失了全部行動力的殷繡錦將手搭在岳諒肩膀上企圖借力,低聲道:「暫時休戰,我有點腿軟。」

  岳諒瞥了她一眼,矮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躲開她的手,「我一直都很遵守規則,但也不是完全不記仇。我的腿剛才有受傷,也很疼。」

  殷繡錦驚愕地看著她一瘸一拐走遠,吉幸路過幸災樂禍地跟她說了一句:「再待這兒跟這些貓培養感情,克服恐懼?」

  殷繡錦下意識掃了旁邊的一隻死貓,正對上那雙瞳孔渙散的眼珠子,心裡又是一驚,邁開腿就跑了起來。

  整個院子很大,房子有兩棟,一棟是他們剛才出來的有大廳的,另一棟佔地面積小很多,但都是三層樓高。前方的路被新出現的小樓劈成兩條,一條通向小樓,一條往另一側更昏暗的地方去了。

  這個院子比想像中大了很多,甚至大的有些離譜。

  「分道,去小樓的兩組,去另一邊的三組,岳諒你先選。」鄔名把優先權讓了出來。

  一邊路小稍微明亮一些,一邊路寬卻看起來未知數更多。

  「我去那邊。」岳諒指向更昏暗處,「吉幸和穆桂林兩組跟我。」

  鄔名略一思索,點頭:「可以。」

  十人四六拆開,重新開始探索。

  殷繡錦現在對所有草木茂盛的地方都抱有懼意,岳諒選擇的方向雖昏暗但相對開闊平坦,只有路邊種了一些挺拔的杉木,她還算可以接受。

  前方的路似乎走不到頭那麼長,六人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鐘,前方的黑暗依舊綿延,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離那兩棟房子是越來越遠了,他們是在向前走,沒有鬼打牆。

  四周凝固似的寂靜,沒有蟲鳴,連風過樹梢的聲音也沒有。

  吉幸搓搓自己的手臂,「這也真的太大了,而且好像越來越冷了……」

  「這種事不用你說我們也知道了。」他的搭檔警惕地前後來回掃視,「這條路走下去會有結果嗎,我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殷繡錦的心情倒是已經完全平復,恢復了往常輕鬆的模樣,道:「來的不是貓就行。」

  「也未必不是貓。」穆桂林看向她的目光帶三分懷疑,「從你剛才的反應看,貓是你的恐懼吧?」

  「是,我生平最怕的東西就是貓。」殷繡錦大方承認,「別說你覺得我有嫌疑,我都在懷疑我自己。」

  吉幸:「總之先把你納入候選名單了。」

  穆桂林的搭檔鎖了鎖眉頭,點了岳諒的名字問:「你怎麼看?」

  岳諒看了他一眼,中等身材,年齡三十上下,皮膚很黑眼中的光彩卻很盛,看起來是個洞察力很高的人。她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除非另有隱情,否則不太可能是她。」

  殷繡錦奇樂了:「你剛說完你記仇,現在說不太可能是我難不成是想讓我多經受一些毒打,再接受大家的保護?」

  「無稽之談。」岳諒懶得理她,繼續回復詢問她意見的男人,「害怕貓和害怕死貓是兩種概念,如果恐懼是貓,那麼放一群活貓出來追著咬不是更容易令事主恐懼?但出現的是死貓。」

  「所以我認為貓只是一個普通載體,選擇貓只不過是她正好也害怕這種生物足以成為干擾項。那些貓身上承載的傷口以及死亡這兩個要素,才是抽取自對應玩家的元素。」

  黑皮膚男人讚同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穆桂林舉手加一,「雖然我剛開始沒想到,但聽完分析我覺得很有道理。」

  「那這條好像走不到頭的路會不會也是某個人的恐懼?」吉幸立刻舉一反三。

  鬆了一口氣的殷繡錦愜意得很,花瓣嘴也撅了起來,「那誰知道哦,反正不是我的~」

  她的危機一解除,心思就又活絡了起來,一邊跟著岳諒朝前走一邊瞎猜:「傷口和死亡這兩個要素放在一起,難不成這次的主角是個殺人犯?如果真是殺人犯,雖然我特別想和當歸哥哥發生點兒什麼,但也沒法在這時候包庇他。畢竟我們這群人裡最像殺人犯的就是他了。」

  「不不不。」吉幸搖搖頭,「姐姐你是不是不看名偵探柯南啊,如果真像你說的,死亡和傷口兩個要素放在一起代表主角是個殺人犯,那就絕對不可能是沈當歸了。最像殺人犯的那個最不可能是殺人犯可是鐵的定律啊!」

  把兩個話癆放在一起絕對是噩夢。

  前面走的兩個人說得越起勁兒,穆桂林越聽耳朵就越癢,他對四周的敏感度很高,注意力就很容易被分散,他們這樣吵吵嚷嚷令他完全無法思考,忍了好幾分鐘他終於忍無可忍了,對著什麼也沒有的空氣嚎了一嗓子。

  「貓!貓又來了——」

  「啊啊啊啊!」殷繡錦條件反射又跳腳了。

  這一陣尖叫過後,世界終於安靜下來。

  發現是虛驚一場,殷繡錦恨得幾乎管理不住面部表情,「你故意的?!」

  穆桂林敢作敢當:「是,因為你們太……停一下。」

  他忽然慎重的神色令眾人提起渾身的戒備,只是他們閉嘴後四周依然寂靜,依然沒有聲音。

  穆桂林一直盯著左前方一個方向看,非常昏暗的一個方向,只有杉木的黑影和遠方不知道什麼東西只是襯在後面的一塊虛影。

  「我敢確定,那個地方有三塊黑影是剛剛多出來的。」

  與實際溫度無關的涼意鑽入每個人的身體裡。

  「操,這個場景為什麼這麼不痛快。」吉幸的搭檔受不了了,「我這顆心剛放下就被提起來,剛放下就被提來……死就死吧,我稍微走近點看看,有問題你們支援一下我。」

  有人敢上前自然最好,男人小心翼翼朝穆桂林所指的方向靠近,不,應該是說還沒靠近,只是在這條大路上稍微前進了幾步,那三團黑影就四散開來,拆分成小小的一塊,從高空俯衝向人群,尖銳的鳥喙刀一樣啄下!

  彷彿守株待兔,只等他們過界!

  岳諒頭頂黑壓壓一片,一手向上擋住臉一手去換原本準備好的卡片,硬挨了不知道幾下之後,新的卡片終於換了出來,早先拿到的一直派不上用場的草帽出現在手裡,雙手握住帽簷閉眼左右一兜,沉甸甸的分量就被甩了出去。

  吉幸和穆桂林都有些功夫,他們也就成了這場戰鬥的主力。期間岳諒又挨了好幾下,那些鳥才被大家齊心協力清理完畢。

  地上屍體遍布,比巴掌長點的鳥密密麻麻足有上百隻。

  大家身上多少掛了點彩,反倒是打算去查探的那個男人全身而退,站在離他們稍微的地方,四周也只落著幾隻鳥。

  穆桂林的搭檔查看了地上的屍體,朝看向他的岳諒點頭,「我們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和剛才的貓一樣,這些鳥也都是屍體,同樣在腹部開了洞。」

  殷繡錦吹吹自己手臂上的傷口,抱怨道:「是誰這麼變態啊。」

  穆桂林:「先別管是誰變態了,還繼續朝前走嗎,打了一仗後感覺也差不多到頭了。」

  眾人望去,原本看不到頭的路不知道什麼時候露出了一點灰白,盡頭終於出現在了短短幾百米外的地方。

  「一個小環境應該只設置了一個情節點,我覺得應該繼續走,有人反對嗎?」

  沒有人反對,都到了這裡還退縮不就代表剛才那把白打了嗎?

  盡頭處是一扇兩邊開合的普通鐵柵欄門,中間掛了一把拳頭大的鎖。門和圍牆都很高,三米左右,把大到過分的庭院圈得嚴嚴實實。

  門外還有路,不知道通往哪裡。

  「這是什麼?」殷繡錦在銅鎖正下方撿起一塊布片,翻來覆去轉了好一會兒,被穆桂林抽走。

  「一槓三星,這是上尉的肩章。」

  「上尉?讓我看看。」

  一顆又一顆腦袋湊過去,岳諒本也打算拿過來看看,貼身放著的身份卡忽然發熱了,拿出來一看,背面漩渦點下方多了一個發光的區域。

  她點了一下,盧林的聲音就外放了出來。

  「岳諒,你那邊是六個人嗎?怎麼還沒回來,人都在嗎?」

  「在,馬上回。」

  「遇上什麼事了嗎?」

  「到了再說。」

  在其餘五人羨慕的目光裡收好身份卡,岳諒最後看了一眼被鎖住的大門,轉過頭朝來時的方向走回去。

  「回去吧。」

  走回頭路才知道他們來時到底走了多遠,期間接了兩次盧林的通話請求,花了足足半個小時才回到大廳。

  掉落的匾額已經被扶起來靠在牆邊,無論什麼家具只要能坐人都被佔了一個位置。

  除了兩頭負責警戒的四個人,其餘人的狀態都很放鬆。

  岳諒他們一進門,明亮的光線一打,亂七八糟坐著的人都站了起來。

  岳諒還沒適應白色燈光的亮度,黃愛麗已經到眼前了,一副要碰又不敢碰她的樣子。

  「岳諒你怎麼回事兒?!」

  統一的白色長裙血跡斑斑,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也有明顯的傷口,若非正常從門口走進來,模樣簡直比女鬼還敬業。

  其他人身上雖有帶傷,但與她相比就什麼也不算了。

  環顧四周,岳諒發現早到的這些人都全身清爽,無一狼狽。

  不合時宜的鼓掌聲響起,岳諒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沈當歸,後者合掌。

  「不愧是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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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恐懼拯救計劃(三)

  燈光下沈當歸的眉眼甚是嘲諷,黃愛麗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帶著岳諒到自己剛才佔的位置坐下。

  「怎麼弄成這樣啊,疼死了吧?」

  「是有點疼。」岳諒撩起裙子,最痛的不是後面被鳥啄出來的傷口,而是最開始被貓爪子抓的那道。

  隨著小腿的裸露,白皙肌膚上三道十公分左右顏色發紫的傷口觸目驚心,看起來都不像貓爪子,而是電視裡放過的那種鷹鉤爪造成的。

  好在不深,只是看著可怕。

  「怎麼就你們這麼多災多難啊,我們什麼也沒碰著,這個地方除了安靜了點兒,完全沒把我們怎麼樣。」

  「你們什麼也沒碰到?」

  「對,根本沒有發現異常。」

  岳諒皺起了眉頭,難道這次恐懼對應者真的就在他們六個人當中?

  在黃愛麗給她檢查傷口的時候,殷繡錦和吉幸開始給大家描述那條走不到頭的路和從天而降的百鳥群攻。

  「當時真的很凶險,我們有防備都被啄到了。」吉幸語氣誇張,說著還看了岳諒一眼,「可能我們黑一些還好目標沒那麼明顯,岳諒太白了才被一逮一個準吧。」

  「等等,這話說的我覺得不太對。」殷繡錦不同意這個觀點,蹬蹬跑過去,將自己的胳膊和岳諒的放在一起比了比,「也差不多嘛,咦,那為什麼比我淒慘這麼多?」

  她眉眼間的意味赤裸,「有古怪哦。」

  眾人的目光同時變了味,各種復雜的目光落在岳諒身上。後者低著頭沒有作出任何回應,專心聽黃愛麗碎碎叨叨的數落。

  「不是我要指手畫腳,是你自己老是受傷,跟反應慢半拍似的,大家都說你靈光,但你這靈光的不是地方啊……」

  一道男聲將話題拉過去:「就目前而言,我覺得不是她。」

  沒想到居然有人在這麼特殊的情況下還不懷疑,殷繡錦想著是哪個不開眼的,一回頭卻發現還是當初那個幫她說過話的黑皮膚男人。

  男人的思路很清晰,指出的問題也很明顯,「雖然她看起來的確遭遇了更多,但光憑這點無法解釋她為什麼沒有表露出任何恐懼。如果她就是那個生出場景的人,那她就不應該在看到那麼多貓和鳥身上一模一樣的傷口時都無動於衷。」

  一模一樣的傷口。

  沈當歸倚靠在椅背上的身體微微抬起,放在扶手上的右手往後挪了挪,看向那個男人,問:「那些鳥和貓一樣,都是屍體,也都是腹部的傷口為致命傷?」

  從游戲開始到現在一直都不太說話的人忽然參與進來,不由引起了眾人側目。

  沈當歸繼而嗤笑,質問道:「剛才兩位描述信息的時候,為什麼略過這種要點而跳到一些無關緊要的情節上去,這讓我有些費解,不如你們哪位解釋一下?」

  他語調自然,吉幸不疑有他,直指殷繡錦道:「這不是還沒來得及說嘛,就被繡錦姐姐打岔了。」

  殷繡錦掩唇笑了,「難道不是你先把話題扯出去的嗎,現在怪我嘍?還有啊當歸哥哥,你是在幫岳諒轉移視線嗎,如果不是的話,這種小事可不可以等到這位哥哥把理由分析完了再跟我慢、慢地,深、入地計較呀!」

  「和你計較就免了。」沈當歸懶得看她,把目光放回到剛才解釋的男人身上,「你繼續。」

  被打岔的男人好脾氣地點點頭,一手指向岳諒,「按正常情況來說,即使那一部分不是她真正的恐懼,也不應該一點動容都沒有。可你們看,她就是一點波瀾都沒有,」

  殷繡錦噘嘴,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那你們再看嘍,你們看她那張臉,像是能做出那麼豐富表情的臉嗎?再說了,之前『精忠報國』岳姓線索的嫌疑她也還沒完全擺脫呢,你們總不能金魚腦,分分鐘忘了吧?」

  「好。」男人點頭,問她,「那你撿到的肩章是怎麼回事,你說說看。」

  坐在最高的櫃子上俯瞰眾人的邢陽敏銳地發現沈當歸的手指扣了扶手一下,不由眯起眼摸了摸下巴。

  相比親戚,這位兄弟更不對勁兒啊。

  再觀察觀察。

  殷繡錦卡殼了,她本來也就不肯定是岳諒,不過是能潑多少水就潑多少水而已,勉強辯稱:「那誰知道,或許那肩章是她家人的呢?又或者只是單純的干擾項呢?」

  「什麼肩章啊?」對此一無所知的玩家很好奇,「拿出來看看唄。」

  等看到實物,袁方再一次肯定了穆桂林的科普,「這是上尉的軍銜肩章,哪裡來的?」

  「就在我們走到頭的那條路門口撿的,這個意思是恐懼主人是個軍官嗎?」吉幸替殷繡錦答了,還興致勃勃懷疑所有人,「警察叔叔,你是警察,這個是不是你的呀?」

  袁方看了他一眼,無奈道:「警察是警銜,我是一級警司,和軍銜不一樣。」

  吉幸鬧了個笑話也不覺得丟臉,還是笑嘻嘻的:「好吧,又學到了新知識!」

  「不過,肩章扔在門口,而不是在房子裡被發現,這有些奇怪。」袁方仔細想了想,「可能有別的含義,不過總歸是條線索,家裡有人是軍官,或者本人是軍官的,都報備一下吧。我自己先來,我爺爺那輩出過一個上校。」

  鄔名揮了一下手:「我本人是少尉,我爸是中校。」

  盧林笑道:「我只服過兩年義務兵役,我爸年輕那會兒退下來之前正好是上尉。」

  符春:「我媽年輕的時候也是上尉,後來轉了文職。」

  吉幸驚呆了:「沒想到我們才這麼幾個人裡,有四個是軍官之後……」

  「恐怕不止。」盧林轉過頭,朝沈當歸走過去,和他面對面,「你的身手一看就有軍旅底子,你不打算坦白?」

  沈當歸微笑反問:「坦白什麼?」

  盧林目光灼灼盯著他,「你知道我什麼意思。」

  「哦?」沈當歸笑出聲,「好吧,那是坦白我爸前兩年剛升了上將,還是坦白我叔伯最差也是個大校,還是坦白與我同輩的堂兄弟們都是尉官?」

  眾人同時深吸了一口氣。

  「天啊這太可怕了。」

  「這種家庭是怎麼出來這種奇葩的。」

  「就是這種家庭才會出好不好?」

  圍觀群眾你一言我一語,瞬間腦補出了一個根正苗紅的軍政世家,紛紛咋舌,驚嘆不已。

  盧林真沒想到自己隨手一扣的帽子會帶出這麼勁爆的消息,他剛想開口說點什麼,沈當歸扯了扯嘴角又說話了。

  「當真了?我說笑的。」

  滿腔真情錯付的眾人:「……」

  去死好嗎?!

  岳諒收回了和他們一起看向沈當歸的視線,再次低下頭。

  沈當歸看著盧林的眼睛道:「你不必費盡心機把我扯進去,就算場景主人就是我,你們要做都不能是傷害我,而必須是拯救我。所以如果真的跟我有關,我為什麼要不承認?我知道你想找到我的弱點,但如果因此本末倒置,有意義嗎?」

  盧林被他反蓋回來的帽子遮得鼻頭一堵,憋氣得很。

  「是的。」袁方走到中間,這是他第一次附和沈當歸的結論,「我們必須要知道,這一輪和上一輪是不一樣的,上一輪我們可以通過讓對應玩家死亡的方式通關,這一次卻不能了,我們要做的是保護!如果認識到這就是本身場景,那說出來其實會更安全!我們所有人,都把這個認知改過來,好嗎?」

  「同意。」黑皮膚男人點頭,「把個人恩怨都放一邊,當務之急就是找出對應的玩家幫助他消除恐懼。當然這也是為了我們自己過關,對於有了和平協定的我們來說,這一輪游戲的規則正好讓我們前有未有的團結起來,我們要珍惜這個機會。」

  殷繡錦眨眨眼睛,「說是這麼說啦,但是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

  「0000為什麼會設置這種讓我們團結的規則?它最擅長的是讓我們生死鬥吧,它是哪裡出了問題才會設置一個讓我們這麼心無雜念的游戲?」

  俯視「眾生」的邢陽完全同意她的看法。

  麻桿撓頭,「這才是第一個場景吧,游戲開始也就不到兩個小時?這個結論未免太武斷了。」

  他說的也有一定道理,目前被他們掌握的線索,0000所做的安排都還只露出了一個小角落,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現在根本不能預料。

  下結論為時尚早。

  盧林暫時放過從頭到腳都寫著特殊的沈當歸,清清嗓子開口。

  「那麼根據已知信息,岳諒和我們剛才這四位家裡出過軍官的玩家都是需要注意的。更有一點,大家要明白,在確定恐懼主人之前,我們二十個人一個都不能死。萬一死的就是場景主人,後果會有多嚴重大家想必不需要我多說,所以不該動的心思都收起來。」

  「另外,暫時把最特殊的岳諒作為看護重點,剛開始就受了這麼重的傷,以後肯定會很辛苦。」他看向岳諒,「岳諒,你自己有什麼想法嗎?」

  岳諒看了他一眼,再把目光移到叉著兩條腿一副沒骨頭樣坐著的沈當歸身上。

  她的目光很平,彷彿只是很尋常地看了一眼。

  後者微微挑了一下眉頭。

  伸出去的腿往裡收了收。

  看完這一眼,岳諒才慢吞吞道:「我想把沈當歸換回來。」

  「你做夢!」殷繡錦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當歸哥哥這一輪絕對不能夠再和你綁定了!你想的倒是美!」

  岳諒看向盧林,後者搖頭失笑,「這個你應該知道是不可能的,規則如果從這裡就開始破壞,協定就作廢了。這不切實際。」

  「那你就不要問我的想法。」岳諒將撩到膝蓋的裙子放下去,「如果我有切合實際的想法,我不會等你問我再提出來。別圍繞在這裡了,除了我這邊有所收獲,你們在兩棟房子都找過,到底是沒有發現還是你們不知道那些東西就是線索?」

  「至少沒有突出的線索。」

  「那就再找一遍。」岳諒站起來,「由於我目前存在特殊性,在得到驗證之前需要更嚴密的保護,所以分組一定要變。沈當歸和盧林在一起的組合過於浪費,我認為首先要拆的就是他們。」

  沈當歸徹底坐直了身體,目光落在她滿身的傷痕上,也落在她纖細脆弱的脖頸上,最後落在她比絕大多數人的虹膜都要淺淡的眼底。

  他忽然想起了0000給這人的評價。

  沉靜機敏,周全冷淡,頑固不化。

  岳諒的聲音還在繼續,不急不緩的語調敲在每個人耳朵裡。

  「兩個高級引領者綁定,分組的時候局限性很大。當時分組拿沒人可以跟沈當歸綁定說事固然是一個理由,但真要具體分析,這個理由是不成立的。一來盧林設立的規則本來就束縛不住他,能順利分組只是因為他願意配合,二來他沒必要去對付他的綁定對象,動手圖什麼?圖麻煩不夠有趣,還是圖通關太順利?」

  「所以,重新分。」

  盧林沉吟片刻,道:「也行,吉幸,我和你換。」必須得有個人盯著沈當歸,除了他自己,能用的只有吉幸了。

  被點名的吉幸張了張嘴,有點不情願,「可以是可以啦,我倒也不是怕他殺我什麼的,只是擔心他動作太快我會跟不上,被一個人丟下了怎麼辦……」

  「連這點自信都沒有的話。」盧林對付他對付慣了,態度親切地問他:「不如讓他拿根繩子牽著你?」

  吉幸:「……」媽的,總有一天老子要讓你跪下來叫爸爸!

  岳諒無視他們的互動,一板一眼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既然已經分好了,那就分成四隊重新摸索一遍,麻桿穆桂林符春三個小組跟我一起,其餘兩兩組合,有問題嗎?」

  她挑人能被找到什麼毛病,雖然每一組裡都有她稍微親近的人,但不可否認只有這些人才會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她,所以她這是光明正大地任人唯親。

  盧林看了剩下的人一眼,鄔名和邢陽必須要分開,邢陽和沈當歸也必須要分開,那只有他帶走邢陽組才行。

  「邢陽跟我。」

  邢陽從櫃子上跳下來,很不樂意:「官大一級壓死人啊兄弟!」

  盧林很聰明地不接話,以免被整個游戲裡鐵嘴第二氣死。

  張可語對沈當歸畏懼得厲害,本是應該被挑的人硬生生開了口:「我們就和鄔名一起吧。」

  剩下黃愛麗嫌惡地看了沈當歸一眼,袁警官嘆了口氣,真沒想到自己還有和沈當歸一起行動的時候。

  「都安排完了?」沈當歸站起來,拎著吉幸就走,「那我們先行一步。」

  黃愛麗只得匆匆和岳諒說一句「小心」,便和袁警官一起跟了上去。

  越走越遠的平直肩膀比尋常時候緊繃許多,整個人的情緒也遠比平常淡漠冰冷。

  岳諒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心內復雜。

  這是沈當歸的場景沒錯。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選擇隱瞞甚至撒謊,但她願意相信沈當歸自有分寸和理由。

  她只能做她能做的事情,盡可能幫他隔離開難糾纏的對手。

  給他最大的行動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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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恐懼拯救計劃(四)

  無論兩棟樓外多麼陰森昏暗,樓內始終是燈火通明的,一盞昏黃的燈都看不見,每一個角落都被照得萬分明朗。

  吉幸悲哀地發現自己的擔心不是多餘的,他是真的跟不上沈當歸的速度。

  若不是中途這個怪物停下來等過他們兩次,恐怕早就失散了。

  在這種屬於沈當歸的高速節奏裡,其餘三人連必要的警惕和恐慌都顧不上,一股腦兒跟著走就夠費勁兒了。

  這棟樓他們上次已經查探過,每一個房間也都打開看過,但都沒有發現任何值得關注的地方,復查的時候自然也就很快,直到沈當歸忽然放慢節奏,在三樓走廊盡頭的房間轉悠起來。

  非要在一堆發現不了異常的房間裡找異常的話,這一個房間的確是當中最特殊的了。

  特殊的點就在於房間內部的簡陋。

  這個房間不住人似的,除了牆面與地板和其他房間是一個風格,其餘家具一概如同二手貨,床鋪桌椅都比別的臥室差不知道幾倍,更可笑的是床對面掛了一幅裝裱精美的字——淡泊明志,守正明心。

  十分令人看不懂。

  黃愛麗皺著眉頭問:「沈當歸,你覺得這裡有線索?」

  「要是真有線索,我也覺得只有這裡有。」袁方實事求是道,「我們平時辦案,在全局採樣之後,也會從最特殊的局部落手進行分析。」

  吉幸很快地把一覽無餘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才回到站在那幅字前的沈當歸身邊,看看字,又看看他,問:「這個是疑點?」

  沈當歸沒理他,只是全神貫注地盯著遒勁有力卻又鋒芒盡斂的八個大字。

  大廳的匾額,屍體上的傷口,長到需要走半個小時才能到的門口,肩章,還有這幅字。

  無一不在表明這一切理當是他的恐懼。

  但可笑的是,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害怕什麼,0000是怎麼知道的?就目前出現的五個元素都是無足輕重的陳年黃曆,根本不痛不癢。

  最大的問題是出在那個月亮身上。

  為什麼場景中的絕大部分爆發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和自己的恐懼有什麼必然聯繫?

  不應該有的。

  雖然在非常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因為那隻狗被截胡而耿耿於懷,但他清楚那不是針對岳諒本人的惡感,只是原本盡在掌握的東西脫離產生的失衡心與不快帶來的遷怒。

  游戲開始一直共處到現在,尤其是在正式建立合作之後,他的遷怒已經正常磨平了,岳諒帶來的利益在沖減掉她帶來的麻煩之後,分量依然足夠。這令他徹底認同了這個人的存在,並且不否認在和她的交往中感覺到了自然與輕鬆。

  岳諒這個人很簡單,情緒直白,是個死腦筋的同時又有遠超常人的包容心。

  她像一把一上膛就精準消滅,而只要不上子彈就永遠安全的槍。

  沈當歸承認,岳諒本人的性格讓他感覺到舒適,而配合的默契又讓他倍感愉快。

  但這一切不應該與他所謂的恐懼有關,難道他的恐懼點會出在岳諒身上?還是岳諒受傷只是一個干擾項?

  如果是,那麼0000的安排可以說成功了,他的確有被干擾到。

  如果不是,那這個邏輯下來就是他會因為岳諒受傷而恐懼?

  沈當歸仔細端詳眼前筆鋒含蓄的「明心」二字,迅速總結出結論。

  這絕無可能。

  他的確很珍惜岳諒的存在,可不代表岳諒消失就會對他帶來什麼大的影響。

  人即便生活在群體之中,無時無刻都在與其他的人或事物互動,本質依然是獨立的。除了本身以外的一切,都有其既定的軌道,普通而合理地運行著。

  每一個人每一件事物在他的概念裡應當處在哪個位置什麼程度,他有自信這些都被自己毫無偏頗地擺正了。

  所以他現在需要弄清楚的有兩件事,岳諒是否會一直因為他的恐懼而受傷,以及四個場景的遞進關係到底是指什麼。

  另外正如殷繡錦所說的,他也同樣懷疑0000的居心,承認自己就是對應玩家一定會帶來負面的問題,更何況他根本不相信那十八個人可以拯救自己。

  因此,他現在要做的也是兩件事,繼續隱瞞自己,以及……保住岳諒。

  以上,是沈當歸在看到傷痕累累的岳諒後,反復思考重復得出的唯一結論。

  並且初步制定了計劃。

  半分鐘了他還沒理人,袁方伸出手指,扣在了那幅字上。

  「你有所發現,是嗎?」

  沈當歸側目,來得正好。

  他也用手指關節扣了一下眼前的字畫,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先做了反問:「袁警官看到這句話和大廳的那四個字,第一反應是什麼?」

  袁方皺眉道:「看到匾額的時候,我覺得這四個字可能跟對應玩家的背景有關,看到這個房間和這八個字之後,我又覺得,恐懼玩家應該是在一個家教嚴格且整體氛圍非常壓抑的環境裡成長的。」

  「沒錯,我也這麼認為。然後你想到了哪些人?」

  袁方盯著他,沒有立刻回答。

  他不回答,沈當歸替他答了:「你猜的那些人裡也包括了我,對嗎?你猜得沒錯,我這麼扭曲的性格,一看就是從不太健全的家庭中成長起來的,其實我也懷疑過我自己,直到肩章出現。當然我也還沒有完全排除掉我自己,畢竟我不清楚追捕過我的人裡有沒有戴過這種肩章。」

  他的最後一句話讓袁方下意識握緊拳頭,「你果然是不法之徒!」

  吉幸聽到了八卦,興奮地直磨牙。這是警匪大戰的節奏啊!

  「現在每一位都是不法之徒,先把這些小事放一邊吧警察叔叔。」沈當歸的臉上沒有任何波動,「讓我們回到正題上來,除了我,你是否還懷疑了你自己和盧林?」

  「……是,和你一樣,我也懷疑我自己。」袁方的聲音低了幾分,他的性格同樣源自於嚴苛的家庭,從小一絲不苟必須匡扶正義的教育成了他一輩子的枷鎖。

  「還有懷疑的對象嗎?」

  「沒有了,就我們三個。」

  沈當歸搖搖頭,告訴他:「你少算了一個,你漏了岳諒。」

  袁方立即反駁:「不可能,她那種自我思維極度自主開放的人,不可能在這麼壓抑的原生家庭成長起來。如果我沒有判斷錯誤,她應該出身於高知家庭,或許是單親,但一定很受寵愛,在一個寬鬆自由的環境裡長大。」

  猜得還挺準。

  沈當歸面不改色提出質疑:「真的嗎?那你知道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嚴格按照家訓執行的嗎?」

  在他的提醒下,袁方想起來剛進入游戲時,岳諒自己提到的家訓。

  見他神情有鬆動,沈當歸放慢語氣,繼續道:「你不覺得她的性格也有一定程度的扭曲嗎?一個在很受寵愛的家庭環境中成長的女孩,會有這麼冷漠的一副面孔嗎?會完全不考慮依賴他人嗎?會像她一樣拒絕其他人的好意嗎?」

  的確……不會。

  袁方開始重新審視岳諒,審視到最後再結合她受傷這件事,可疑程度直接飆升到了第一位。

  沈當歸的連問不但讓袁方重新調整懷疑對象,更是句句都說進了黃愛麗的心坎裡。

  岳諒一定經歷過平常人沒有經歷過的痛苦,所以才會是現在這幅樣子,這一輪游戲的主角真的很有可能是她。

  吉幸的思路也被帶偏了大半,但他本身就在對立面,抗性較高,還能繼續槓:「那她對那些屍體無動於衷是怎麼回事?」

  「我想你弄錯了,現在只是在根據線索分析,合理懷疑,並不是確定就是某一個人。」袁方解釋,「如果我們把一切都弄清楚了,那就沒有必要分開重新找線索,剛才的分析也只是證明岳諒的嫌疑增加了。」

  「那我就沒法反駁了。」吉幸攤攤手,「不過真的很奇怪啊,現在都還確定不下來,真的有人不知道自己怕什麼嗎?」

  沈當歸:「……」

  莫名就很復雜。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正在沈當歸打算恢復快節奏和其他人匯合時,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黃愛麗忽然叫住他,開始發難。

  「沈當歸,如果場景主人真的是岳諒,你會怎麼辦?」

  黃愛麗的神色很認真,還帶著顯而易見的敵意與考察。

  沈當歸翹起嘴角,「如果真的是她,她沒扛過去我也會死,還能怎麼辦?」

  「除了這個呢?關於你自己的呢,沒有其他主動性了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關於我的什麼主動性?」

  黃愛麗的聲音重了幾分,「岳諒說你們是對等的,是平衡的,但我始終不能理解兩個人之間怎麼做到對等與平衡,只相信人和人之間會產生的令人無法抗拒的感情。什麼見鬼的對等平衡在最關鍵的時刻都是不可靠的,緊要關頭能信賴的恰恰是你們覺得虛無縹緲的感情!所以我想知道,如果場景主人真的是岳諒,在不考慮規則的情況下,你會竭盡全力去拯救她嗎?」

  隨著她不合時宜的質問,沈當歸本就沒有熱度的眼睛像沉進了一潭深淵裡。

  竭盡全力?拯救?

  他冷笑,「我也不能理解你問這個問題的意義在哪裡,但我可以告訴你,岳諒是非常出色的合作伙伴,我願意在力所能及的時候去拉她一把。」

  「但是沒有誰,可以拯救誰。」

  聽到這個答案,黃愛麗不意外,但還是覺得悲哀。

  深吸一口氣,她看著比自己高大半個頭的沈當歸,挺起胸膛。

  「我明白了,謝謝你的回答。」

  不能全心付出的人無論多強大都靠不住,只能由她自己來。

  袁方無聲嘆了一口氣,心中略微欣慰,即使人性有所泯滅,還是有很多東西沒有被消除的,他也應該振作起來。

  吉幸迅速地在心中記下筆記。

  黃愛麗等於岳諒死忠,沈當歸還是沈當歸。

  四人離開房間,打算前往上一層時,沈當歸身上的卡片一熱,漩渦點下的區域發著光,來自岳諒。

  「沈當歸,我在小樓二樓,剛剛又被老鼠襲擊了,可能會有下一波,需要支援。」

  她平古無波的聲音傳出來,剛才分開時只顧著梳理自己的恐懼和她什麼關係的沈當歸忽然理解到她要重新分組的目的。

  除了幫他甩掉盧林之外,還要創造兩人不顯刻意進行溝通的機會。

  她預料到自己還會遭遇攻擊,但依然把自己作為餌放出去,尋找時機,驗證猜測。

  不愧是岳小姐。

  他最親密的搭檔,無法欺瞞的對象。

  沈當歸在其餘三人的凝視中保持著稀鬆平常的語調,告訴她:「我這邊依舊沒有任何異狀,問題確定是出在你那邊,你再仔細想想你到底怕什麼。」

  「我認為分開的舉措非常不恰當,你需要所有人的保護。」

  卡片另一端的岳諒蹙深了眉頭。

  要她背鍋?

  沈當歸到底在恐懼些什麼難以啟齒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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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恐懼拯救計劃(五)

  他那難以啟齒的恐懼,還和自己有關。

  岳諒一邊張開雙手,方便符春給她多裹兩層布,一邊思索自己和沈當歸恐懼的關係。

  她是道具?還是沈當歸恐懼的本身?

  因為沈當歸在第一輪治療的時候沒有恐懼,所以他的恐懼必然是在之後產生的。新世界裡有什麼元素,能讓第一次識別不出恐懼的人感到害怕?害怕的同時還和另一個人扯上關係又是為什麼?

  不行,這樣推太寬泛,得不到結論。

  岳諒很快換了一個思路,不如先將範圍縮小到她和沈當歸之間有什麼,再去推測可能的恐懼。

  之前他們中間有個憨豆,但這本質是進入新世界前發生的,所以排除。

  再然後……岳諒稍微動了一下脖子,覺得還是得從頭理起。

  一開始處於雇傭關係的他們相處得非常糟糕,直到復活卡出現才正式建交,並在憨豆事件解開後關係得到改善。之後相互利用就有些說不清楚了,雖然還是經常被他踢出去當誘餌用,但這人每次回來的都很及時,她也沒有因為這個真正受過傷。而她自己借了沈當歸的勢,讓絕大部分人都不敢打她主意,也有推鍋讓他承擔的時候,一來一往算是彼此彼此。

  沈當歸是只認物質不講情面的,不過岳諒發現回憶起來的時候,還是有動過幾次真心實意感謝他的念頭。

  第一輪死亡游戲,她不考慮後果用盡底牌對付完陳新彪脫力之後,是沈當歸找到了她。

  地底迷蹤時,她在索橋上動彈不得,是沈當歸背她過去。

  新星城她去救人,心理生理雙重受壓倒下,是沈當歸幫忙善後。

  ……

  肩膀上被一股力道收緊,額外加上的布料擠壓到傷口,刺得她一痛,這才驚覺自己走神,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

  低頭看了一眼肩膀上形狀優美的蝴蝶結,聽到符春鬆了一口氣,告訴她都包好了。

  符春的話在她耳朵裡過一下就出去了,這個時候她忽然覺得自己理出了亂成一團的思緒!

  剛才想的也不是完全沒有價值。

  唯利是圖的沈當歸會一次又一次幫助她,是力所能及也是別有居心。

  他有目的,或者說不得不這麼做的原因!

  這個原因應該就與他的恐懼有關!

  等等,再倒推回去,沈當歸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盡心盡力的?在……她拿出復活卡的時候。

  岳諒覺得自己離真相只剩最後一步了,壓抑著激動的心情繼續往下推。

  她和沈當歸達成了「萬一沈當歸死亡,一定會用復活卡將他復活」的協議,於是合作關係正式建立,沈當歸和她都要不遺餘力去幫助對方。所以,沈當歸的恐懼是害怕她死亡後沒有人可以復活……

  岳諒面無表情地拍了自己一巴掌。

  先不說自己不是使用復活卡的唯一對象,就算她是唯一的,那沈當歸的恐懼是害怕不能復活也就是害怕死亡,這就……完全無法圓下去了。第一輪不怕死的人,第二輪怎麼就忽然怕死了?就算真的是忽然怕死,場景攻擊對象也應該是他和作為復活手段的自己一起,怎麼能讓他毫髮無傷?

  根本推不出來聯繫在哪裡。

  浪費精力。

  符春被她忽然的自殘行為嚇了一跳,「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了還要給自己不痛快,想什麼呢?」

  獨自一人努力捆綁自己的殷繡錦身上又疼又累,沒好氣地嗆了一句:「終於良心發現覺得對不起大家了唄!」

  岳諒頓了一下,重新調整好狀態,道:「在想我的恐懼到底是什麼?」

  姑且繼續配合一下沈當歸,然後找機會一定要問清楚——為什麼你恐懼,我遭殃。

  黑皮膚男人也剛裹好自己的身體,聽到岳諒這麼說立刻走過來,嚴肅地看著她:「你真的確定是你的恐懼?」

  「我不確定。」岳諒編都編不出來自己還害怕什麼,只好半真半假先放煙霧彈,「但是我現在不得不懷疑是我自己的問題,可我又真的不知道,我的恐懼是什麼。」

  麻桿湊上來,提出自己的想法:「我這麼說你別生氣啊岳諒,就是說一種可能性,沒有別的意思……你會不會是怕死啊?正所謂怕什麼來什麼,所以你才會頻繁遭遇攻擊,而且之前不是說那些屍體代表的其實是死亡的意思嗎?你們覺得有沒有可能?」

  「目前也只能這麼解釋吧?」符春安慰道:「岳諒,別著急,你慢慢想想,現在還是第一個場景,我看這些攻擊也都有限,還有時間的。」

  包完下半身的穆桂林也插了一句,「這件事岳諒你先想著,我發現了另一件事得先插隊說說。」

  「麻桿你們感受可能不深,但一開始就和岳諒在一起的我必須要告訴你們,除了岳諒自己,在她身邊的人的受傷程度也在加深!」

  眾人心頭一驚。

  「第一次遭遇攻擊是十幾隻野貓,當時除了岳諒其餘人基本沒有受傷。」

  「第二次是上百隻不知道什麼種類的鳥,被突襲後我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受傷了,我當時大致數了一下,除開岳諒每個人身上的傷口是三到五個。」

  「現在是第三次,一出現就幾乎要把我們淹沒的鼠群,除岳諒以外的我們七個人,基本上除了頭臉全身都被咬了個遍。」

  「誠然我們受傷程度加重有攻擊物整體數量上調的原因,但這次攻擊的集中性也有所下降了,如果原來整個場景攻擊岳諒和我們是八二開,那現在基本變成六四開了。」

  「我認為這也非常值得重視。」

  穆桂林的分析和總結都很直觀,岳諒作為最大的受害者,忍了又忍才沒掀了頭頂上的鍋供出沈當歸來,「很抱歉,我會盡快想辦法的。」

  「哈哈哈也沒怪你的意思啦,不要放在心上。」穆桂林舉起自己的胳膊,露出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傻氣的笑容,「畢竟這是0000給我們所有人的考驗!」

  有人嗤笑:「裝什麼呢,心裡指不定罵多少回娘了。虛偽能當飯吃?」

  穆桂林轉向那個陰陽怪氣的男人,笑容變了一個調:「你放心,要是對你,我就懶得虛偽了。」

  游戲進行到現在,自然有很多東西都變了,原本的人也都不純粹了。

  這一點眾所周知,但大家都是成熟的社會人,在沒有本質衝突下,為什麼不可以按照以前的相處模式來呢?大可不必因為微不足道的一點不痛快而挑事。

  強制組隊的弊端,暴露無遺。

  「我們在右側樓梯上來的第二個房間。」岳諒接起鄔名發來的通訊,告訴他具體位置後,打斷了穆桂林他們互看不順眼的對視,「支援到了。」

  房間門打開,鄔名帶著其餘三個人走進來。令人驚訝的是,他們身上居然也有不同程度的咬傷。

  張可語擰著眉頭告訴岳諒:「我們也碰到了老鼠的攻擊,量不多,但一見到我們就直接撲上來了。」

  眾人面面相覷。

  岳諒面色凝重:「或許不單是程度在加重,範圍可能也在擴大。你們是在哪裡遇襲的?」

  鄔名沒有停頓地答道:「離你們不遠,我們當時在一樓大門附近,聽到你們的動靜之後,就遭遇了那些零散的老鼠。因為很分散,所以處理起來花了很長的時間。」

  範圍真的擴大了。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符春抱著用剩下的窗簾過去給他們,「和我們一樣纏起來吧,目前的攻擊都是普通的撕咬和抓撓,這些可以起到很有效的阻擋作用。」

  張可語早就想問他們怎麼一個個都纏成了木乃伊的樣子,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傷,沒想到作用這麼直接。

  四人道了聲謝,話不多說就開始動起手來。

  沈當歸和盧林是一起到的,他們在另一棟樓裡,過來更慢一些。因為距離問題,也沒有遭遇任何攻擊。

  全部人齊聚,穆桂林簡單跟他們也說了一遍新發現,盧林抬了抬手,也有話說。

  「第二次尋找,我們在書房發現了這個。」他拿出一張折疊成四方小塊的紙,層層展開,將有內容的那一面朝外給大家看。「是診斷書,不過內容基本都被塗掉了,只有最後一句話能看,寫著……」

  「性格極端冷漠,無法與人共情,建議入院治療。」

  岳諒壓抑住本能去看沈當歸的衝動,也沒有說話,只在心底倍感震驚。

  不出意外,這張診斷書應該是針對沈當歸本人作出的。可是,沈當歸到底哪裡不一樣,才會被開具這樣的診斷結果?

  「所以我認為,原本嫌疑最大的岳諒,已經可以被排除了。」盧林說完,又特意看了八風不動的沈當歸一眼,「大家可以根據這個特點,重新匹配懷疑對象,以及自我懷疑。」

  性格極端冷漠這一點,差不多就能把沈當歸釘死了。

  盧林心中蕩漾,這輪游戲可真有趣。

  對著這張眼熟的診斷書,沈當歸卻是真的一點都不著急。袁警官的謹慎可不是曇花一現就出一兩回的,就靠他一個人,就能把水重新攪渾,更何況還會有岳諒的配合。

  正如他所預料的,袁方當即提出質疑:「這份診斷書的確是線索,但岳諒的可能性也不能被排除。」

  岳諒故作鎮定的異常,他看到了!

  盧林沒想到最大的程咬金居然會是這個死板的警察,好心情被他踩滅了一半,忍不住皺起眉問:「為什麼不能排除,難道你覺得她和極端冷漠這四個字能沾上關係?」

  「她當然和這四個字無關。」袁方又看了岳諒一眼,聲音鏗鏘有力,「但是這張診斷書未必就是我們這些玩家本人的,它和匾額一樣,都可以是某個人記憶中的一部分,或者更直白來說,是陰影中的一部分。」

  岳諒握起了拳頭,袁警官這句話就差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這張診斷書可能是她的陰影,她曾在這張診斷書的主人手底下遭遇了非常規的事件……

  一定是沈當歸,又往她頭上蓋了帽子。

  嗡——

  正在眾人陷入迷茫的時候,清晰的振翅聲從不遠處傳來,一回頭門口黑壓壓一片蟑螂,或爬或飛,密密麻麻潮水般湧進來。

  眾人來不及吐也來不及關門,即將被甕中捉鱉一鍋端的時候,岳諒眼前一晃,腹部熟門熟路地掛在了某人的肩膀上。

  「捂住耳朵,閉口!」

  體型小巧的醜陋生物一眨眼便到了眼前,岳諒照做並且連眼睛也閉上了,一秒後只覺得身體劇晃腹部也被硌到腸穿肚爛,砰的一聲碎響,短暫的失重感襲來,緊接著上半身被人托了一下,然後就是一陣肉痛。

  睜開眼睛,一公分處的位置居然是草地。

  樓上的人一個接一個從被暴力破開的窗戶上往下跳。

  「借個火——」

  邢陽變調的嗓音迴蕩在夜空中,隨後一道火光從二樓窗台亮起,爆炸的熱流沖出十多米。

  被瞬間拖出去的岳諒,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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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恐懼拯救計劃(六)

  第二場景是敞亮的,頭頂普照日光,腳踩柏油路面,位於十字路口最中央。

  「嘔——」有個男人跪在地上,拼命用手去摳自己的喉嚨,吐出一堆酸水,和兩隻死去多時的蟑螂。

  不單是他,其餘人都在努力往外掏不屬於自己身上的東西,零零碎碎抖出不少蟑螂屍體。

  大大小小,甚至有從耳朵和鼻孔裡摳出來的。

  這種生物無孔不入,簡直令人噁心至極。

  岳諒找到沈當歸的時候,他正用腳後跟將一隻蟑螂碾成碎末,下頷線繃得很緊,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別惹我」的暴躁氣場。

  她又數了一遍人數,二十個人一個沒少,只不過原本應當受傷最重的自己在這一波過後反而成了最輕鬆的那個。

  岳諒移動裹得嚴嚴實實的身體,往四個方向的路口都轉悠了一圈,最後在其中一個路口停住,極目遠望。

  面前這條路,莫名熟悉。

  「操!噁心死了,老子北方人,第一次見識這麼大的蟑螂!」

  「就這種密集程度,還是越大越好吧,要是再小點兒我怕它們會從我身上的每一個孔鑽進去。」

  「還好應對夠快,煤氣罐是邢陽砸的吧,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收的……點火的是誰?」

  「還能是誰,鄔名唄。」

  「人家強還是有強的道理的……鄔名,我這次是真的服氣你了,這反應,夠快!」

  「為什麼只服鄔名不服我啊兄弟?我就這麼沒有排面嗎兄弟?!」

  「哈哈哈哈哈——」

  劫後餘生,眾人七嘴八舌亂成一團,說笑幾句打起精神,才重新整理好情緒回歸正題。

  離門最近的盧林是最快被吞沒的那一位,閉緊了的嘴巴讓他不需要跟個別玩家一樣去嘔吐,但那麼多隻蟑螂同時撕咬令他全身上下遍布細小的傷口,又麻又癢。

  他忍著去抓撓的念頭,集中注意力道:「第二個場景了,我們需要更有緊迫感地去挖掘線索。必須要早點明確對應玩家,至少得預留兩個場景去消除對方恐懼,才比較保險。」

  「你說的道理大家都懂,可問題現在就是沒法明確到底是誰。線索太多了,而且太雜太亂了,這個被指那個也有可能……大家都急,可就是沒個結論怎麼辦?」性格暴躁點的揮舞著手腳來回踱步,「不知道這是什麼鬼設定,怎麼當事人自己都不清楚得靠猜的嗎?!」

  袁方道:「那也未必,存在當事人主觀不想說的可能。」他還是懷疑岳諒,精神層面受創後,主觀意識逃避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操,什麼恐懼比死威懾力還大?」那人憤懣罵道。

  盧林沉聲:「投票吧,每發現一個線索就投票一次,誰的可疑點在不斷上升,誰就最有可能是恐懼主人,每個人說一個自己最懷疑的人的名字,可語和吉幸統計數量。」

  又被抓了壯丁的吉幸聳肩,「行吧。」

  張可語則小跑幾步,把岳諒帶回來,一起參與到本次投票當中。

  盧林:「好了,投票開始。基於當事人可能說謊的前提,我提名沈當歸,我懷疑肩章就是他本人的,診斷書也是針對他本人作出的。」

  一上來就是誘導性投票模式,沈當歸四兩撥千斤,直接踢了回去,「只要不怕誤導其他人,隨你去說。至於我,我個人懷疑岳諒,她與當前線索的吻合度相對較高。」

  袁方:「我也暫時懷疑是岳諒。」

  投票結果很快出來了,目前的懷疑對象只有五個人,岳諒十一票,沈當歸三票,盧林三票,邢陽兩票,鄔名一票。

  邢陽震驚到伸出了兩根手指點住投給他票的人,「剛才還不給我排面現在這種時候給我了嗎兄弟?!四個高級引領者都上了號,我是怎麼掛到前面的啊朋友們?」

  鄔名摸摸他的狗頭,嘆了口氣:「可能是因為你做作吧。」

  邢陽捂住了耳朵,他什麼也聽不見。

  「那麼目前還是岳諒的嫌疑最大。」盧林看了和自己平票的沈當歸一眼,再看向剛才岳諒站的那個路口,「那邊是有什麼東西嗎?岳諒,你剛才似乎一直站在那裡。」

  岳諒點點頭,「具體不清楚,但有熟悉感,我需要過去看看。」

  她的嫌疑,又上升了。

  殷繡錦嘴唇一撇,撞了她的肩膀一下,酸裡酸氣道:「求求你了,好好想想恐懼是什麼吧,千萬不要有什麼難言之隱好嗎?你不會每次都像剛才那麼幸運,都有當歸哥哥從天而降的。」

  岳諒抬手拍拍被她撞到的地方,目不斜視,「大家一起過去,還是照舊分組走四個方向?」

  邢陽舉手,「先不分吧姐妹,感覺大家先一起去你熟悉的地方查探更好呢姐妹?」

  「那就一起。」袁方開口,「我也覺得暫時不要分開比較好。」

  眾人想法基本一致,岳諒點點頭,和大家一起走進那個路口。

  在十字路口就能看出這是一條很普通的商業街,兩邊單車道,各種各樣的商鋪左右林立,招牌很是花哨。

  岳諒一邊走一邊回憶,當一個天藍色的招牌映入眼簾時,她終於想起來了。

  「那家店。」岳諒指著不遠處的招牌,「我的狗就是在那裡買的。」

  沒想到這個場景還真的是跟她相關的,眾人心中的懷疑在這一刻上升到頂峰,包括盧林也開始對自己的揣測不自信了起來。

  岳諒看了門上掛著的刻著卡通小狗的牌子一眼,推門進入。

  雖然只來過一次,但對於自己和憨豆初次相遇的地方,她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

  無論是裝修粉嫩的底色還是大大小小的籠子,又或者是高低錯落擺放著玩具小衣服之類的貨架,都和記憶中的樣子相差無幾。

  她站到當初看到憨豆的籠子前,懷念地摸了摸金屬結構的邊緣。

  「就是這個,我的狗,原來在這裡。」

  二十個人擠在一間店鋪裡十分擁擠,除了殷繡錦挨在岳諒身邊,其餘人都散開來找了個地方站著。

  沈當歸的視線落在收銀台後的一個架子上,上面放了一排文件夾 ,分門別類標記得很好。

  一直盯著他的盧林順著他的視線找過去,發現那是一排文件後勾起嘴角。

  或許這個可以幫助他確定,岳諒是否一直在配合沈當歸演戲這件事。

  他正要走過去,一個人比他更快,嘴裡不知道在嘰裡呱啦什麼的邢陽把整排文件都抱了下來,攤在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收銀台上。

  既然已經被人搶了先,盧林也不著急了,笑看沈當歸,「怎麼樣,要過去看看嗎?」

  後者沒有什麼所謂地點點頭。

  邢陽翻文件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迅速掃了兩本,打開第三本的時候他剛翻到第二頁,就啊了一聲,然後讀了出來。

  「日期二零XX年X月X日,寵物編號3409,犬種是西伯利亞雪撬犬,年齡六個月,體重十二點三千克,領購人岳諒,岳涵。」

  眾人紛紛看向岳諒。

  盧林眼中卻沒了笑意,快步走過去奪過登記簿親自來看。

  白紙黑字,明明白白。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真的是岳諒的場景。

  他盯著登記簿反反復復地看,不甘心地企圖找出一絲破綻!邢陽瞥一眼他攥緊在登記簿上的手,乾脆整個給他,自己去找岳諒八卦。

  「岳涵是誰呀姐妹?」

  「是我哥哥。」

  「和哥哥一起來領購一隻狗子聽起來好像溫馨的樣子,但它出現的時機是不是不太巧啊姐妹?」

  「或許是,我不清楚。」

  「話說回來你的第一輪恐懼是什麼呀?」

  「是車禍。」

  邢陽微微皺起眉頭,按理說第一輪恐懼已經穿破的玩家不會重復對進入游戲之前的元素產生恐懼才對,可目前出現的元素怎麼都是游戲前的呢?

  他正打算繼續往下問,盧林忽然拿著登記簿走過來了。他將登記簿攤在岳諒面前的籠子上,手指點在岳諒那條信息的下方,另外的兩條信息上。

  「我有一個疑問,如果你當天去買了狗然後進行了登記,為什麼0000生成的登記簿下方還會有信息出現,最晚日期是在你購買日期後的第三天,按理說你應該看不到這個內容才對。」

  因為這個內容根本就不是她看到的,而可能是去晚了的沈當歸看到的。

  岳諒面不改色道:「我不知道,當時我去登記的時候,的確是登記了就離開了。下面還會出現信息,或許和之前的其他信息一樣,都是0000自主生成的,畢竟我也沒有看到過前面的信息。」

  「你說的好像是有道理。」盧林定定看著她,「但我不相信這麼多的巧合,為什麼0000不只生成一條關於你的信息做線索呢?如果是要做一些信息掩藏增加游戲難度,又為什麼不再多生成一些信息,偏偏就在三天後就停止了呢?這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我們這二十人當中,有一位在你之後來過這家寵物店?所以出現了相同的場景?」

  袁方瞳孔一縮,想起了之前有一輪游戲中發生過的事情。

  當時岳諒看見一隻脖子絨毛為一圈白色的狗,曾追著它跑說那是她的狗,可那隻狗似乎並不親近她,等到游戲的最後……他清晰的記得,那隻狗在沈當歸面前坐下了,還和他表現地相當親密!

  如果沈當歸和岳諒在進入新世界之前真的就有交集,那麼岳諒在這一輪游戲中表現出來的異樣以及面對各種元素的無感神情是不是代表著,沈當歸才是場景主人,而岳諒只不過是出於某種原因在幫他打掩護?!

  既然沈當歸是對應玩家,而場景攻擊著力點落在岳諒身上……根據恐懼場景怕什麼來什麼的基礎設置,沈當歸是在害怕岳諒受傷或者死亡。

  不,不行,袁方覺得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這太荒謬了,唯利是圖雁過拔毛的沈當歸出生在以「精忠報國」為訓的家庭裡,以「淡泊明志,守正明心」為銘,有過上尉軍銜,還被診斷為「性格極端冷漠,無法與人共情」,卻又對一個女孩可能會受傷或者死亡感到恐懼……

  太荒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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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恐懼拯救計劃(七)

  盧林的質問讓眾人陷入沉思。

  「你說的是有可能,畢竟我到現在也都不知道自己的恐懼是什麼,如果的確有這麼一位跟我經歷過同樣元素的人存在,那麼一切都好解釋的多。」岳諒沒有直接否定他的質疑,「但是我認為,比起為什麼0000不只生成一條關於我的信息做線索,又為什麼剛好只生成到三天後,這兩點你認為很難解釋的巧合,你的猜測其實更需要巧合來支撐。」

  「在我國十多億人口中抽取二十人,正好其中有兩人前後腳踏進同一家店鋪,這個偶然性……」

  岳諒話沒說話,最後那個極小的比率留給大家自行計算,才能更直觀地感受到這種可能性是多麼的微乎其微。

  儘管它的確發生了。

  盧林眯起眼,他苦心找到的證據以及精心準備的誘導,又被她撥回去了。

  可惜,岳諒越是去做說明,他就越懷疑這背後有問題,就越是要從沈當歸身上下手。

  「按照之前說的,發現一個線索就重新投一次票,現在請大家思考十秒鐘,重新投票。」

  一分鐘後,最新的投票結果得出,投票數基本保持不變,岳諒十票,沈當歸四票,盧林三票,邢陽兩票,鄔名一票。

  盧林的目光落在改變了選擇的袁方身上,原本堅決站岳諒的人,忽然改票給了沈當歸,有意思。

  「袁警官能說說,為什麼覺得是沈當歸嗎?」

  岳諒轉身,看了袁方一眼,直覺沈當歸已經被發現了。

  噩夢降臨那一輪,袁警官有看到憨豆的小時候,根據盧林的話產生聯想然後一條路推下來,是可以直接到達正確答案的。

  袁方看了表情冷淡的沈當歸一眼,沒把最根本的依據說出來,只道:「對於疑難無解的案件,有時候我們辦案也會往最不可能的方向推進試試。所以現在,我準備往最不可能的沈當歸這條路走一走,一種手法而已。」

  他沒有全盤托出這件事出乎沈當歸的意料,也不清楚這個木訥的警官意欲為何,不過他不揭穿這更好,於是簡單地回應了一句「隨便」。

  默默觀戰完畢的邢陽扭過頭,朝岳諒擠了一下眉毛,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

  岳諒一邊不理他一邊想著,沈當歸離暴露就差一個小拇指的距離了。

  眾人各懷心思,把寵物店翻了一遍沒有找到其他信息後便不打算浪費時間。這個場景有整四條路,都等著他們去看呢。

  出門時岳諒的位置排在當中,殷繡錦照例走在她身邊。

  沒有人注意到天花板上華麗的頂燈鬆開了一個角,在人走到正下方的時候,筆直地往下墜落!

  一股大力從背後推來,下一個瞬間頂燈落地,發出噼裡啪啦的碎響。

  眾人心中大駭,背對著的紛紛轉身,本身就在後面的都頓住了腳步。

  儘管第一時間衝過去但還是沒趕上的黃愛麗看著面前的一幕,復雜地垂下眼瞼。

  這個沈當歸……

  磨砂的燈罩玻璃碎了一地還是一樣好看,玻璃墜子上掛著幾點紅色,在斑斕的光線上顯得格外豔麗。

  「啊——」遲到的尖叫終於響起。

  沈當歸放開了還沒緩過神來的岳諒,盡管他在發現的第一時間就衝了過去,那盞吊燈還是比他快了一步,硬挨了那一下砸,勉強擦邊帶人撲了出去。

  尖叫的是殷繡錦,雖然因為位置的偏移讓她免遭吊燈直接滅頂,但吊燈金屬支架還是在落下的時候刮到了她的肩膀,重力加速度加持下的支架邊緣無比鋒利,只不過刮到一些,就把包裹嚴實的布料都割出了深深的印子,一絲血痕從最裡側沒被割穿的布料底下透出來。

  岳諒很快從地上爬了起來,多虧上一個場景做的準備,她幾乎可以說是毫髮無傷的,摔在地上也不太疼,手腳也不存在擦傷。

  血是沈當歸的,吊燈的金屬部分砸到他撲出去的後背,劃出了手指長一道傷口。

  在背部肌肉緊繃的狀態下出血量也不算多,和他以往所受的傷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岳諒看著他微微躬起的身影,就是覺得很灰敗。

  前所未有的灰敗。

  「需要……包紮嗎?」

  沈當歸聞言拿手摸了一下,指尖紅彤彤一片,他側目,看著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岳諒,掀起唇角,「包吧,包成你這樣就刀槍不入了。」

  殷繡錦叫完應激的一嗓子,發現自己喉嚨啞了。她低頭,往擦出了一點點血絲的胳膊上吹了一口氣,然後自己拔腿從玻璃碎片中走出來。

  她此時的失落感是無以復加的,在死亡游戲之前,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那些雖然能力不怎麼樣但性格都還不錯的男人總是一切以她為優先的。

  憑什麼岳諒就這麼幸運,有一個沈當歸可以陪她貫穿整個游戲的始終呢?

  還有這個沈當歸,未免太過用心了,剛才那一下即便是砸到了岳諒,也必然砸不死的,怎麼值得他用自己受傷去換?

  「攻擊模式變了。」站在門口的鄔名說道:「都先出來吧,現在只要有頂的,都不安全了。」

  穆桂林:「來的時候我看見十字路口另一條道有一家藥店,要處理傷口的,去那邊。」

  黃愛麗堅決地站到了岳諒的身邊,袁方陪她一起,餘光瞄向彷彿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沈當歸。

  符春和張可語都去照顧了一下殷繡錦,後者拿出最甜的笑容,放下之前的一切,努力和她們打好關係。

  外頭日光很盛,溫度卻不高,地面明明是黑的,晃眼時卻總有白慘慘的錯覺。

  一行人分成兩撥,岳諒沈當歸兩隊去藥店,其餘八人順著這條街再找線索。

  藥店挺大一間,黃愛麗怕又有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倒下來或者忽然飛起來砸到岳諒腦門上,沒敢讓她進去,和穆桂林麻桿兩組一起陪她在門口等。

  袁方拍了一下沈當歸的肩膀,沉聲道:「我幫你。」

  吉幸眼珠子轉來轉去,怎麼可能讓他們有做小動作的空間和機會,立即道:「還是我來吧,不是說好了搭檔不拆分嗎?」

  聞言沈當歸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那就你來。」他還不想和人民警察說悄悄話呢。

  袁方看著他們的背影欲言又止,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到岳諒身邊,視線從麻桿他們身上掃過,忽然道:「難得有藥店,你們也進去看看,拿點有用的東西以備不時之需吧,岳諒先由我和愛麗這一組看好了。」

  說實話就算麻桿穆桂林等和岳諒相對熟悉的對象可以忍住進去掃蕩的衝動,他們的搭檔也早就要忍不住了。這裡可是藥店,他們隨時有可能受傷,這玩意兒的用處比絕大部分的東西都大多了。於是,在聽到這句話後也就不再猶豫,說一句「盡快回來」,就都快步走了進去。

  外面只剩下岳諒黃愛麗袁方三人。

  都是一定程度上的自己人。

  袁方抓住得之不易的機會,開口就問:「為什麼你要配合沈當歸撒謊,告訴我原因。」他剛才之所以沒有說出真相,完全出自對岳諒的信任,在知道原因之前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輕舉妄動而打破了她的計劃。

  卻不想岳諒搖搖頭,給了他一個完全不能接受的理由。

  「配合是因為沈當歸不想說,所以隱瞞。」

  「這……為什麼?!」震驚至極的黃愛麗瞪大了眼睛,沉不住氣,「我之前都沒有懷疑過,就剛剛覺得有點古怪,你們真的合起伙來……到底是要幹什麼?!」

  面對她壓低聲音的質問,岳諒也沒法給出具體的答案,只能解釋說:「他不願意說出來必然有他的理由,我還沒有找到機會和他私下交流,不知道他的恐懼是什麼,所以也沒辦法幫他做出判定。」

  袁方聽到這句話都要上火了,「你既然知道是他的場景,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恐懼是什麼,不就是你——」

  後面的字還沒出來,殷繡錦帶笑的臉先一步出現了。袁方閉上了嘴巴,看岳諒還不甚清晰的神情第一次有些恨鐵不成鋼!

  殷繡錦面露遺憾道:「說什麼悄悄話呢?搞小團體是不被允許的哦。」

  符春皺了皺眉頭,她的搭檔從她背後走過來,跟袁方招了招手,「你們去看看有沒有能用的吧,岳諒我們先看著。」

  袁方有些不甘心大好的機會就這麼錯失,又毫無辦法。黃愛麗拉了他一下,示意他跟著自己走,嘴上道:「我看到了一家別的店,想進去看看,我們先去那邊吧。」

  岳諒一臉深思地站在原地。

  袁警官怎麼會知道沈當歸的恐懼,他分明是才知道場景主人是誰,那就不存在是沈當歸自己告訴他的可能……那他到底是從哪裡看破了沈當歸?

  不過既然袁警官已經發現了,那就表明沈當歸的恐懼一定是有跡可循的,肯定是她自己忽略了什麼東西。

  只是,到底是什麼呢?

  殷繡錦挑了挑眉頭,笑得內涵意味十足,笑了好一會兒,才將左手搭在右胳膊傷口附近輕輕撫摸,道:「我其實會讀一點唇語,剛才袁方好像是在問你——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恐懼是什麼。」

  「你可以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意思嗎?」

  符春二人的視線齊齊落在岳諒身上。

  殷繡錦勾著嘴角準備欣賞她驟變的表情。雖然恐懼主人不是岳諒有點出乎意料,但也無所謂,不是她在某方面來說反而更好。

  被等著看笑話的岳諒沒有表情,言辭卻很犀利。

  「你果然只會讀一點唇語,袁警官說的是『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恐懼是什麼』。」

  殷繡錦:「……」

  「你有其他懷疑對象的話,大可以找他當面對質,我甚至可以陪你一起去。」

  殷繡錦:「……」

  她相信說不出話來是暫時的,這個女人一定有問題!

  另一邊,走出一段距離確保談話不會被聽到之後,黃愛麗隨手推開了一家店門,等袁方也進來後,把門關上了。

  袁方的表情說不上好看,很勉強。

  「你要說什麼?」

  盧林分的組也不會有差,黃愛麗和他其實也是不對付的,甚至在一輪游戲中起過強烈的衝突。他覺得黃愛麗動手過於狠辣,黃愛麗覺得他腦子有毛病沒有聖母命卻有聖母病,在一起看起來還算和諧完全是給岳諒面子。

  黃愛麗從透明的玻璃窗往外看去,戒備著可能過來的其他玩家,一開口就直奔主題,「你剛才是不是想說沈當歸的恐懼就是岳諒?」

  「你覺得不是?」

  「怎麼可能不是,我不願意相信但我不得不信。」黃愛麗焦躁地捋了一把頭髮,她知道真相不過短短兩分鐘,而就在這兩分鐘裡她已經在心底把沈當歸罵了兩萬遍了!

  神經病嗎?不是唯利是圖嗎?不是單純的合作關係嗎?不是沒有誰可以拯救誰嗎?!那現在這種局面是怎麼回事?!

  「但是,我覺得沈當歸隱瞞是對的。」

  袁方的眉心皺出深深的褶子,反問:「對的?就是因為他拖著不說,所以岳諒才越來越危險了不是嗎?」

  「袁警官!」黃愛麗厲聲喝道:「我看還不能接受沈當歸的恐懼和岳諒有關的是你!所以你才會在分析出沈當歸怕岳諒不在這個結論之後,還停留在沈當歸為什麼要隱瞞這一步上!」

  「你想過沒有,如果沈當歸的恐懼正如我們猜測,就是害怕岳諒……死亡,那要怎麼樣才可以讓他不再為此恐懼?!」

  「在場景攻擊不斷集中在岳諒身上的情況下,我們怎麼才能消除他的恐懼,他又怎麼能不恐懼?!」

  「而他越是恐懼,情感越是強化,針對岳諒的攻擊也強化後怎麼辦?!」

  「對我來說,現在的問題根本不在沈當歸怎麼樣,而在於到底怎麼樣才可以保住岳諒!」

  袁方呆住了,他是沒想過。

  面對著雙目赤紅卻依舊撇開了對沈當歸偏見理智分析的黃愛麗,愧疚感慢慢爬上心頭。

  她說的沒錯,縱然確定了事實,可他打從心底依然覺得這一整件事都是荒謬不切實際的,所以他完全無法繼續再往下深想。

  他起了明顯的神色變化,這讓黃愛麗的情緒也開始有所收斂,變得隱忍起來,「我不知道沈當歸隱瞞的理由是什麼,至少站在我的角度,他目前的舉措沒有問題。讓大家都覺得岳諒才是場景主人,她才能得到更周全更細致的保護!否則……」

  她停下了。

  「否則,」袁方喉結滾動,把她沒說出來那部分接下去說完,「岳諒死了,對其他玩家來說才是最好的。」

  只要真的沒有岳諒這個人了,一切都塵埃落定,沈當歸自然也就不用再為岳諒擔驚受怕。

  當恐懼轉換為悲痛,前者自然消散。

  「是的。」黃愛麗把自己的姿態放到最低,語氣近乎哀求,「我相信你的人品,所以……在想到辦法之前,求你和我一起保護岳諒吧,哪怕我們只能拖延時間……憑什麼因為沈當歸的恐懼,就叫岳諒去死呢。」

  袁方的腦子裡天人交戰。

  一個人的犧牲就可以換回另外十九個人的生命!

  可她曾經用一己之力保住了何止十九個人的生命!

  十九個人難道還沒有一個人重要嗎?

  為了集體利益,就能去侵害無辜的人嗎?你還配當警察嗎?

  ……

  猶豫了很久,他終於在黃愛麗眼中的希望湮滅之前下定決心了。

  「……好,我們一起想辦法,先保住岳諒。」袁方苦笑,「0000真的是,沒安一點好心啊。」

  黃愛麗背在身後的手微微一鬆,不著痕跡地將刀子收回到身份卡裡。

  她一定會護住岳諒的。

  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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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恐懼拯救計劃(八)

  止血消毒類的藥物有限,基於和平協定,按人頭每個人都分配了一點,至於先去的人有沒有私藏,那就不得而知了。

  黃愛麗把從店裡淘來標價最高的安全帽扣在岳諒頭上,「戴頂帽子,再挨砸能有個緩衝,我等會再給你找找護頸。」

  岳諒轉了轉自己纏了窗簾膨脹了兩倍的脖子,看向她,「你是認真的嗎?」

  黃愛麗:「……好像是不太需要,算了。」

  將寵物店所在的整條街道翻過一遍無功而返的盧林在拿到藥物後,迅速地將目光投向其餘三條街,按照現在的速度,分小組把地圖踏一遍也差不多只需要一個半小時,相信很快能夠找到證據錘死沈當歸。

  「因為岳諒仍是攻擊的主目標,所以剩下三條街道分三組,基本分組保持不變,我這一隊搜索一條街道,沈當歸那一隊搜索一條街,鄔名隊四人和岳諒並入搜索一條街……」

  「我反對。」不等盧林說完,黃愛麗站了出來,「從現在開始,沈當歸必須和岳諒一隊!」

  盧林皺起眉頭,「你知道這不合理,把他們放在一起隨便弄出點什麼事,我們整個聯盟都有可能會瓦解。我想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這種局面。」

  黃愛麗冷笑,「是不合理,但你必須得承認,在確定岳諒不是場景主人之前她絕對不能死。而在所有人裡,能真正救岳諒逃過一劫又一劫的只有沈當歸一個人!我知道你覺得岳諒不是,但萬一呢?你真的自信到做好了讓大家一起陪葬的準備嗎?!」

  她與袁方討論過了,無論怎麼打掩護,作為對應玩家的沈當歸一定會被越來越多的線索暴露,被識破身份再所難免。那麼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證岳諒和沈當歸一直在一起,這樣一來就算被發現了,相信沈當歸也有能力帶岳諒突出重圍。

  沈當歸既然害怕岳諒死,那在他自己死亡之前,就絕對不會讓岳諒先走一步。而其他人不可能殺了沈當歸,因為殺了沈當歸就等於殺了自己。

  這樣一來,岳諒就安全了很多。

  「就算你做好了準備,你願意為你自己的錯誤猜測付出代價,那我們另外十九個人呢?也要為你的決斷買單嗎?!」

  黃愛麗的質問將盧林徹底放在了其餘所有人的對立面,這讓他除了妥協之外很難正面做出回復。

  殷繡錦歪了歪腦袋,看看岳諒,又看看不遠處壓根沒理會群聊的沈當歸,舉起一隻手,「其實放一起也沒什麼關係啊,如果他們做了什麼奇怪的事情,那我們的目標也就直接鎖定了嘛。再說了,他們也想通關,必然也要以游戲為優先,主題又是拯救,想來他們也不會主動脫離出去的。」

  「如果有人實在擔心,那不如換組嘛,黃愛麗和岳諒不是好朋友嗎,把黃愛麗押下來她不就不會輕舉……呃——」

  殷繡錦沒能把話說完,喉嚨被人用雙手扼住的她只能用力去掰,大睜的眼睛裡充滿了不可置信。

  「你幹什麼?」有人驚呼。

  可是岳諒的動作太快了,拉架的人還沒衝上來,她就掐著殷繡錦的脖子把人按倒在了地上,膝蓋很是陰損地直接跪在對方的肚子上。

  「你這是公然違約——」部分玩家又急又氣,幾個人對視一眼就達成了共識一起拔出武器衝了上去。

  岳諒沒管背後,全心全意對付殷繡錦。壓在地上後她的力氣有了更穩固的著力點,直接逼出了殷繡錦的眼淚。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出了一個好主意?想孤立我限制我,你懂什麼叫和平協定嗎?」

  殷繡錦無法說話,只能拼命抓她的手。

  「平等簽訂的條約才可以叫和平協定,一方採取威脅手段恐嚇另一方簽訂的停戰協議那不叫和平協定,叫投降書。」

  「我需要向你們投降嗎?」

  殷繡錦緊緊閉上了眼睛,拍打的手逐漸無力,在她即將因為缺氧而失去意識之際,新鮮的空氣自主進入她的鼻腔咽喉,將大腦麻痺的疼痛安撫下來。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因為太著急而無法控制地咳嗽起來。

  岳諒徹底鬆開手,站了起來。

  「怎麼不直接掐死了事?」只往前一站就攔住了三個人的沈當歸側目,「掐死了也沒關係。」

  他的眉眼中透著股倦怠,好像剛才一觸即發的緊張局面也勾不起他的興趣,更有種都死了才乾淨的厭世感。

  他的狀態很差,岳諒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道:「她不是協定的發起者,沒有權力代表盧林說話,如果盧林也想讓我寫投降書,再毀約不遲。不過盧林不可能會這麼做……」

  沒等她說完,耷拉著眼皮的沈當歸忽然就把視線移開了。

  岳諒只好看向盧林,繼續道:「畢竟有一就有二,我可以被逼著投降,其他人也可能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被逼著投降。只要有一份投降書,這個協定就名存實亡了。」

  她把自己架在火上了。

  盧林十分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只要他開口說出任何一個有所偏頗的字眼,就會被烤死在火堆裡。

  他不由露出笑容,「這是當然,我們的和平協定完全是出自平等與自願,繡錦妹妹剛才的言辭是過激了。岳諒你的安全不容有失,愛麗會提出這個想法是正常的,雖然面向其他玩家來說,的確是不太合理。」

  「這件事有些棘手,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不如聽聽大家的意見?」

  山芋燙手那就不接,這件事涉及到了絕大多數人的利益,而每個人都是自私的,所以他根本什麼都不用做,其他玩家也絕不會願意看到這兩個人重新綁定,最終一定會有人出手的。

  不用著急。

  在眾人面色不虞思忖方案的時候,誘發整個事件的人又開口了,完全出乎盧林的意料。

  「不用聽意見了,我覺得殷繡錦提出的方法可行。」在殷繡錦被「殺雞儆猴」之後,黃愛麗把手放在岳諒的肩膀上,無視她蹙起的眉頭補充道:「在相互尊重的前提下。」

  「另一方面,我也相信岳諒不可能這麼不理智,故意破壞整體聯盟,自找麻煩。」

  盧林聽完她的話,想起剛才岳諒的狠勁,覺得確實可以拿這個掣肘,而且既然本人自願,岳諒也就不能不同意了。另外正如殷繡錦說的,把這倆人放在一起也好,只要沈當歸有異常舉動,那就明擺著告訴大家他有問題了。

  堵不如疏,他可以再多一點點耐心。

  「你自己願意的話,對大家來說都鬆一口氣,不用費腦子再去想辦法了。」盧林微笑,「不過還是得岳諒同意,畢竟我們是平等的,可不是單方面強制的。」

  「這個沒有問題。」黃愛麗轉身和岳諒面對面,在對方不解的目光中將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神色到語氣都很鄭重,「我擔心你也很信任你,你也要信任我。」

  相信我的決定。

  讀出了言外之意的岳諒只把眉頭蹙得更深,美麗到底是要做什麼?她的這一系列鋪墊下來,一方面是把自己和沈當歸重新綁了回去,另一方面,不像是去當人質,倒更像是去做臥底。

  難道美麗也發現了沈當歸的恐懼是什麼了嗎?

  這時作為黃愛麗的搭檔,袁方也開口了:「我需要繼續盯著沈當歸,所以我們這一組得重新調整。」

  盧林點點頭,「這個不是問題。」

  他把邢陽的搭檔和黃愛麗換了過來。

  邢陽看他這副做派,賤兮兮挑事道:「你這麼喜歡我離不開我的嗎兄弟?」

  盧林扯了扯嘴角,道:「是啊,所以你不要再處心積慮想要離開了。」

  「……」邢陽暗自撇了下嘴,他本來是想走的,現在他還真不想走了。

  這個黃愛麗恐怕知道了什麼,他得好好跟人溝通溝通感情才行。

  符春站在岳諒這邊,給殷繡錦本來就不多的好感再減下來幾分,沒有去扶她。殷繡錦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擦乾生理淚水,咬著後槽牙露出了一個笑容,又回到岳諒身邊站著,壓低聲音繼續挑釁。

  「你不敢殺我,就要做好面對我報復的準備。沒有人是傻子,你和當歸哥哥之間的事,還真當我不知道?」

  岳諒目視前方,將她的挑戰宣言當成笑話。

  「我能放過你一次,就能再抓住你一次,所以要做好準備的是你。至於我和沈當歸之間的事情,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我沒求你隱瞞。」

  殷繡錦彎了彎一邊嘴角,眼底發冷,「那就祝你可以笑到最後了。」

  吉幸看著回到隊伍最後的沈當歸,偷偷給盧林做了一個「放心」的手勢。

  隊伍就這麼定了,三隊人馬依次選擇了方向快速進入清查節奏,不再耽誤時間。

  岳諒一行人數最多,進的卻是三條街道中最小的那一條。

  店面都擠擠挨挨的,招牌紅橙黃綠各色都佔了,門口油膩膩,是美食街。

  嚴格來說也不是美食街,只是一條開滿了小飯店的垃圾街而已,和任何一條開在城中村邊上的街道一樣髒亂。

  不少家店面門口貼著招工信息,需要服務員洗碗工洗菜工等等,薪資都是面議。

  這麼煙火氣的地方,和他們才出來的那條街的差距簡直天壤地別。

  咕嚕——

  穆桂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頭看著齊齊轉來的眾人誠懇道:「過了七個多小時了,我的肚子餓了。」

  飢餓感通過這一句話迅速感染給其他滴水未進的可憐人,大家四處看看,食材到處都是,半成品和成品也有。

  只要膽子夠大就能擁有一切。

  但是大家都沒動,有人都已經走到熟食店呼啦呼啦轉著的風扇前了,也才只是聞了個味道就又回來了。

  不知道哪些是場景機關,怕不小心觸發,也怕被全方位投毒。

  大家忍了忍,用加快尋找線索的腳步來轉移注意力。

  搜了半條街,符春看見了一家門口立著紅色告示牌的小炒店,大門是緊閉的。

  告示牌上寫著停業整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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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恐懼拯救計劃(九)

  小炒店。

  玻璃店門中間留了一條縫,裡面的椅子都塞在桌子下方,整齊排放的桌面上什麼都沒有,像是有幾天沒開火了。

  岳諒沒有進去,她就站在告示牌邊上,看著紅底黃字的大標牌想沈當歸,想他奇怪的過去。

  從第一個場景看他的家境應該很富裕,可無論從他的性格還是作風看,這人又像是長期活在一貧如洗的環境裡,買憨豆也要分期,並有倉鼠式囤貨行為,甚至還對這樣小而亂的街道印象深刻。

  這一條街道既然能夠作為一種元素生成,那必然不會只是偶然瞥到又或者只是走過兩次,他可能在這裡待過很久。

  可他待在這裡,能幹什麼呢?

  一隻手伸過來,直接就把告示牌推翻了。牌子就在岳諒眼前後仰九十度,倒在了不算平整的水泥地上。

  殷繡錦收回那隻作惡的手,巧笑嫣然。

  「一個告示牌也能看得這麼認真,你倒是想明白為什麼場景攻擊都先落到你頭上了沒?我看你挺茫然的,這個元素應該與你無關吧~」

  吉幸豎起了耳朵,說得好,要是真無關,那就有意思了。

  這麼想著,他偷偷看了沈當歸一眼,發現對方正專注地看著某一個地方。於是他順著人家的視線轉回去,目光先是落在那個被推翻的告示牌上,盯了一秒後搖搖頭,往上移了一點,落在了告示牌前岳諒的腿上,再往上一點,落在岳諒頭上亮眼的黃色頭盔上。

  好像是在看這個。

  吉幸納悶兒,一頂安全帽有什麼好看的嗎?

  岳諒稍微動了一下,頭盔上反光的那一個點也跟著動了一下,沈當歸眼中的光點也跟著動了一下。

  「與我無關的元素很多,所以我至今仍不確定自己就是0000所設恐懼的對應玩家。至於場景攻擊落在我身上的原因,如果你知道,我希望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岳諒看了她一眼,「否則你就不要來惹我,我現在心情也不好。」

  殷繡錦條件反射去摸了脖子一下,臉上沒了笑容。

  這筆賬,遲早要算。

  小炒店的門被推到最邊上,裡面的人舉著一張紙,匆匆忙忙跑出來,直接到了岳諒面前,把這張紙給她看。

  「岳諒,這個你有印象嗎?」

  岳諒抓住紙張,把它往下放了放,用自己的影子遮住過亮的陽光。

  這張紙上的信息也是不全的,只有一句話完全清晰。

  ——該店非法招用未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責令即刻停業整改,並處罰金。

  毫無疑問,這個未成年人,應當就是沈當歸了。

  岳諒把紙還給把它拿過來的人,搖搖頭,「我沒有印象,這個應該不是我的,不過類似案件我有看到過,也僅此而已。」

  「單看這張紙……」袁方把紙翻了一遍,提出紙上信息的針對對象有三個,「要麼場景主人未滿十六周歲當過童工,要麼他是非法聘用童工的店主,再不然就是出具這份通知的公職人員。」

  穆桂林點點頭,認可他的說法,按照這三個特性嘗試往目前的嫌疑對象身上套,「如果不存在干擾項,我個人覺得邢陽可以排除了。第一他性格跳脫到這地步不可能是公職,其次我曾聽他自己說過,從小到大一直都在努力學習,還要參加各種補習班夏令營,就為了不再拿名不副實的第三名,進入游戲前正在讀博,所以不會有時間去當童工。」

  那不就剩下了四個高級引領者。

  可惜岳諒在眾人的目光裡繼續搖頭,「我也不符合這三條,線索獨立分析的證明力度,不足夠。」

  穆桂林蹙起眉頭,自言自語:「那可能也不是這麼看,線索和線索之間應當也有聯繫,還是等大家都聚起來之後,當面一起總結更完備……」

  眾人都是滿腹的想法,摸下巴刮鼻子來回踱步,不斷地將已有線索進行合並解析。

  「話說回來。」麻桿吸吸鼻子,「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在邊上嗅了一圈,指向隔壁的快餐店,「好像就是那邊傳過來的。」

  眾人頭皮一緊,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進入新世界之前看到的各種各樣的新聞,圍繞著同一主題——爆炸。

  「快,快跑!」

  殷繡錦選擇了第一時間遠離岳諒,往符春所在的位置跑去。符春身手好,心地也還不錯,是這些人裡唯一可能照拂她的人!

  與她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萬災之緣就是岳諒,只要她不在,就算要爆炸也未必能炸到他們!有人想到這裡,便顧不上平日對沈當歸的那點忌憚,一邊拉遠距離開始撤退,一邊對人指手畫腳。

  「岳諒快跑,沈當歸……沈當歸快把人帶走!」

  大難臨頭各自飛,即便是麻桿穆桂林等平日和岳諒相對要好的幾位,面對爆炸也沒心思再多去關注別人。

  沈當歸看著跟隨人流跑的岳諒,站在原地沒動。

  所有人都在遠離這個地方,除了他。

  岳諒跑出幾步後忽然察覺到少了什麼,若是往常沈當歸早就該嘲諷她了。可是回頭一看,發現他居然站在原地不動,個子還是高大的,只是渾身的氣場彷彿都萎靡蜷縮成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球。

  岳諒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氣惱來。

  這家伙到底在恐懼什麼?明明剛發現他自己是恐懼場景主人的時候,還精神滿滿地讓她配合,怎麼才到第二個場景,一個寵物店加一個小炒店就讓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到底是些什麼元素刺激到了他的哪一個心靈弱點,讓他連反抗都不想了?

  他現在的樣子根本就像變了一個人。

  她不想看到這個樣子的沈當歸。

  一個瓶子沿著拋物線軌跡從空中掠過,與主人期望的目的地偏離出一大岔,落在地上砸了個粉碎。啤酒浮起的白沫濺了幾滴到某人的褲腿,令他微微側目。

  岳諒砸完東西,冷冷地看了他最後一眼,不再管他,直接轉身遠離這個可能的爆炸點。

  只是她身上纏的東西多,又重,再加上剛剛生氣花了太大的力氣,還沒跑多遠速度就越跑越慢,和前面的人距離不斷拉大。跑出去二十來米的時候,她在想要不然不跑了,這種小店面即便是爆炸範圍也不至於太大,就這樣吧。

  她主觀上慢了一秒,緊接著客觀上的一秒令她的身體騰空而起。

  頭頂響起熟悉的聲音,語氣硬得可以敲破她的頭盔。

  「真該讓你死了一了百了。」

  岳諒沒能來得及質問他為什麼這麼說話,沈當歸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就你這點本事,還敢回頭?」

  說話間他後來居上,成功超過了倒數第二梯隊的殷繡錦和符春。

  轟——

  小炒店隔壁第一間開始炸了,熱流滾滾煙霧沖天,緊接著是第二間,第三間,左右兩側同時推進,街道兩邊相輔相成。

  整條街道被貪婪的火舌吞沒,接連爆炸令地面一起動搖。

  遠在另一條街盡頭的盧林望著沖天的火光,耳朵裡還因為間隔不遠的巨響嗡嗡嗡迴蕩,他聽不太見黃愛麗的聲音,也許黃愛麗也聽不到她自己的聲音,但沒有人不知道她此刻在說的是什麼。

  她要回去。

  盧林看了一眼手頭剛拿到的線索,下定決心,朝來時的方向一揮,「走。」

  鄔名是最後一個趕回來的,他看了看燃燒到街口的火焰和狼狽不堪的十二個人,視線最末在沈當歸身上掃了一圈,心中越發沉重。

  場景的攻擊力度,正在呈指數式躍升。第二個場景就是這種程度,第三個場景和第四個場景呢?

  最後一波爆炸密集又迅速,一行人多多少少都有被火焰和爆炸產生的飛迸物體傷到,個個灰頭土臉,就連沈當歸也不例外。

  爆炸節奏完全跟著他的速度走,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時間。幾百米一口氣跑下來,縱然是他也有些吃不消,跑出來的時候幾乎把岳諒摔在了地上。

  「你們都還好嗎?我們來幫忙處理傷口!」張可語急急忙忙跑過去,本是打算先看岳諒的,不過她的速度哪能比得上黃愛麗,退而求其次選了符春,人家又搖搖頭,示意她去看看殷繡錦。

  張可語沒多考慮,依言蹲下身,小心翼翼碰了一下癱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女人。後者一哆嗦,抬起的臉上一雙眼晶亮無比。

  張可語被她眼裡的興奮嚇一跳,心裡瘆得慌。

  「你……怎麼樣?」

  殷繡錦咯咯笑起來,抬起自己燒傷嚴重的腿,還有都是水泡的手。

  「包裹太嚴實起火之後就不容易撲滅,所以燒成了這個樣子,不過也還可以吧,就是普通的肉痛。」

  張可語聽著她輕鬆雀躍的語氣,覺得她可能是痛瘋了。

  另一邊,當事人岳諒倒是還站著,反而是確認了朋友沒有大礙的黃愛麗腿軟了,還癱在地上不願意站起來,一個勁兒念叨同一句話。

  「你嚇死我了……」

  還得岳諒反過來安慰她,「不要擔心,你知道沈當歸在我旁邊的。」

  說到了人家的名字,岳諒下意識又去找了一下人的位置。一時間沒有發現,她便立刻皺起了眉頭。明明剛才還看到人了的,這個沈當歸……

  這時腳踝被人踢了一下,岳諒回頭,視線向下。

  沈當歸盤腿坐在地上,抬起一隻手晃了晃,「在這裡,有事?」

  人在。

  岳諒沒事了,徑自回頭繼續去安慰黃愛麗,她依然在為爆炸前幾秒沈當歸的表現而生氣。

  沈當歸嗤了一聲,兩隻胳膊肘撐在兩邊膝蓋上,身體前傾,把下巴放在了交叉並攏的十根手指上,目光跟著她的動作來來回回。

  他想,人類的天性一定會成為人類滅絕的最終原因。

  靈長類動物太容易產生感情,也太容易被感情左右了。

  岳諒感受到背後如蛆附骨的目光,在安撫黃愛麗同時忍耐了足足三分鐘,終於忍不住轉過身去對上他的眼睛。

  「我背後有什麼東西嗎,所以你要一直盯著我。」

  沈當歸鬆開自己交叉的手,雙手往身側一撐,身體後仰,終於移開了視線。

  「是沒什麼東西,只是你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弄死了,咱們畢竟在一起相處了這麼長時間,趁著你還能動多看幾眼,也算是提前悼念了。」

  岳諒:「……」

  沈當歸扯起嘴角,眼裡卻沒有笑意,問:「怕了?」

  岳諒想了想,搖頭,「我不怕,也怕。」

  「不怕是因為人固有一死,怕是因為我想相信自己,也想相信你。」

  沈當歸的嘴角拉直了,垂下眼瞼。

  等所有人的傷口處理完畢,盧林看了一眼狀態明顯不佳的沈當歸,迫不及待拿出了新的證據。

  「我這隊負責的街道盡頭有個學校,當然學校內部是進不去的,不過我們在能進去的門衛室裡發現了這個。」

  一個黃色的牛皮紙袋被舉起,在空中晃了晃。

  「裡面是一份休學申請,雖然只能看到沒幾個字,但是給出的信息也不少了。」

  盧林把紙袋打開,取出那張薄薄的紙,邀請眾人靠近圍觀。

  「……為扭轉其不良表現,本人特向學校申請保留其學籍令其休學一年……」盧林逐字逐句念過去,「由家長自行監管,待其改正後再返校園。」

  「啊!」吉幸叫了一聲,離真相越來越近的興奮感令他直接插話上去,也不管別人聽不聽得懂,「之前我們還根據線索推測了三種身份,現在休學通知書都出來,那肯定是童工本人那一個選項了!是不是因為逃課當童工賺錢,所以才被責令休學的呢?!」

  穆桂林一拍腦袋,覺得非常有可能啊,立即出聲支持了他的觀點。

  同時掌握了兩條線索的岳諒隊成員都興奮了起來,七嘴八舌交流意見。

  不管事實真相究竟如何,岳諒只知道,逃課打工掙錢這種事,沈當歸的確是做得出來的。

  沒頭沒尾聽不進去的盧林皺起眉頭點名,「吉幸,從頭說起。」

  後者聳聳肩,才將停業判決書的內容完完整整地和眾人復述了一遍。

  聽完他的話後,鄔名搖搖頭,拿出最後一個線索,直接否定了他的猜測,「逃課打工應該不會是休學這種情況,我拿到的這份線索,才可能是休學的真正原因。」

  他也拿出了一個檔案袋,從中抽出了一本卷宗,打開來後前後都是空白的,只有最中間的一頁打滿了字,是筆錄。

  ——你知道收錢打人是犯法的嗎?

  ——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

  ——我需要錢。

  ——需要錢去做什麼?

  ——買一隻狗。

  ——用不正當途徑換來的錢去滿足自己的私欲,你覺得對嗎?

  ——那個男生當眾脫了我雇主的褲子,您覺得對嗎?

  ——這是另外一回事,現在在說你的問題,你得先認清你的錯誤。

  ——關於這一點已經說過了,我很清楚您口中我所犯的錯誤。

  ——你不清楚,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行俠仗義了?

  ——沒有,在我看來我只是完成了一場我可以接受的交易。

  ——不,你要明白,那個男孩被你打斷了鼻樑骨,這不是一件小事,你不能這麼冷漠地用交易兩個字去概括它。

  ——您不覺得相比起動個小手術,當眾脫他褲子會給他造成更大的心理陰影嗎?

  ——你不能單純的用一個點去判斷一件事情,你得先承認你自己的錯誤,你拿了錢,你連行俠仗義都不是,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一開始就說過,我只是為了錢,去接了一場我覺得合理的交易。

  ——那你明不明白你這是知法犯法?

  ——明白,我願意為我所有的決定付出代價。

  到這裡,紙打滿了,可見的記錄也就結束了。

  眾人轉頭,齊齊看向一臉事不關己的沈當歸。

  如果說其他線索都還可以推脫,這份筆錄上的風格和他貼到簡直有眼睛都能看出來。

  黃愛麗的心被揪緊,終於還是瞞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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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2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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