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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織朱】生存期限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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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0-9 00:51:45
第四十章 童話暴走樂園(三)

  她能進去。

  編號0029的袁方不能。

  她站起來走到袁方身邊,不動聲色。

  忽然來了一個堪稱漂亮的弱質女流,胖瘦二人的目光偏了一下,和岳諒淡漠的眼神對上。

  岳諒開口:「能說的您已經說了,而且被這裡的NPC攻擊也未必會死,可能沒想像的那麼糟。」

  「再說了,等他們進去正好方便觀察後續發展,也許是我們被騙了呢?NPC難道就不會撒謊麼?」

  「走吧。」岳諒刮了袁方一眼,「別繼續浪費時間。」

  堅毅方正的下巴終於低了下來。

  可原本堅決不信的胖瘦二人,此刻卻動搖了。

  敵對陣營的人說的話一定不是真的,至少不是完全真的。瘦子內心輾轉了百十來回,可看這個男的,倒也有幾分真心真意的樣子。

  要是不信吧,那如果進去了真的遭受他們說的這種後果怎麼辦?

  早一步進去能搶佔先機,但把命搭上就不值了。

  胖瘦二人一合計,覺得是不能冒這個險。

  胖子擠出笑容,假惺惺道:「謝了啊,那我們再了解一下情況。」

  對於岳諒的反應是轉身就走。

  袁方一直跟著她,走出兩條街的時候,他道:「那兩個人還跟著我們。」那兩人跟蹤的技術太差,他要是連這種蹩腳的尾隨都發現不了,就白當這二十年警察了。

  那倆人跟的遠,說話倒是不用太顧忌。

  「您有沒有發現,我們遇到玩家的頻率太低了。」岳諒忽然說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袁方一愣,皺起眉頭。

  「的確,三百多人,我們現在卻只碰到兩個人。」

  「這能夠說明什麼?」

  「游戲面積……大到無法想象。」

  岳諒揉了揉因為思考而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所以應該有通訊工具,可以來聯絡陣營成員。」

  袁方搖頭:「實時的通訊工具可能有,但數量一定非常少,而地圖,就算只有一份,也可以無限複製。」

  岳諒明白了,「那先找找地圖吧,這裡是游戲的中心,也許就有地圖。另外還有一件事……」

  袁方疑惑。

  「我可以進去那個教堂,碑文最後三行有提示,尾號5和8能進去。」

  「直接就能進去?」袁方一喜,隨機又皺起眉頭,「我是9。」

  岳諒:「對,所以我們兵分兩路,您去找地圖,我去教堂裡看看。」

  「不行,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袁方不同意,「進去這個門都有陷阱,裡面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沒有關係,我會小心的。」

  「不行,等其他人來了再一起進去。」

  岳諒停下了腳步,她看著眉心蹙起一條縫的袁警官,「謝謝您的關心,但決定權在我。」

  「你說的沒錯,但是岳諒,你沒有任何自保的能力,為什麼非要一個人走呢?」

  為什麼非要一個人走。

  岳諒也這麼問自己。

  「你應該走得更穩妥。」袁方重重地按住了她羸弱的肩膀,「我知道你比我多經歷了一輪游戲,但那代表不了任何事情。你當然可以做任何決定,可既然都是決定,為什麼不做一個更好的呢?」

  「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你可以想的更周全。」

  他的手彷彿有千斤重,肩膀上的溫度令她冰冷的手腳漸漸發燙。

  第一輪游戲獨自面對怪物時,其實並沒有必勝的條件。

  第二輪游戲獨自前往B區,依然沒有任何把握。

  第三輪游戲去找陳達達的時候,她也是盲目的。

  每一次她都用最快的速度做了最直接的決定,幾乎可以說是不計後果。

  她迷茫的神色令袁方察覺到自己說的話重了,但對於這個滿腦子往前衝的姑娘,他還要把話說的更重。

  「別再任性了。」

  任性。

  這兩個字落在心上,生根發芽。

  岳諒恐懼地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

  陷入這麼糟糕的世界裡,她仍然我行我素,不低頭,不合群。

  袁方拉著遭受巨大打擊的人,迅速甩開了後面的兩個跟屁蟲,就這點本事,他要脫身簡直是分分鐘的事情。

  教堂所在的這個地點充其量只是個小鎮,袁方帶著岳諒在這三五條街上轉了又轉,再度徘徊在了觸發NPC和不觸發NPC的邊緣。

  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劫持一個拇指兒了。

  「可以觸發。」

  袁方回頭,陰沉了半天的人還是一張無精打采的臉,語氣很平緩。

  「這些是NPC,除了非教徒者擅闖教堂這一共同觸發點,他們是不互通的。」

  「販賣鮮花的花店和都是皮革的鞋匠鋪在一起,穿著禮服的男人和圍裙下擺都破了的女人站在一起,水果販子和老兵站在一起……你聽。」

  袁方下意識支楞起了耳朵。

  四周的噪雜聲一點一點分開。

  「又大又紅的蘋果特價,只要三個銅幣!」

  「現在我身無分文了,如果你也一無所有,我們倒是可以一起去要飯。」

  「不,卡里特西,現在不行,這樣會讓我們暴露的。」

  「天空飛翔的小鳥們,你們快來幫我揀豆子啊!把好豆子放在碗裡,把壞豆子自己吃下去。」

  看似在交談的所有人們,中間的壁障終於顯露出來。

  他們哪裡是在交談,不過是自顧自在說話而已。

  「我個人是這麼認為的,可以驗證。」

  袁方撓了撓頭髮,吐出一口氣。「我還以為你陷在自己的思維裡了。」

  岳諒搖頭:「反省並不影響我觀察四周,現在還在游戲當中,我和您仍是組隊關係,為維持合作的基本條件,我不能讓您獨自去解決問題。」

  「……」

  袁方忽然發現,這孩子任性歸任性,說的話倒是句句在理。

  這大概就是應試教育特有的產出結果,高分低能?

  保險起見,他們還是選擇了小鎮的邊緣地帶,瞅準一家相對冷清的店鋪跨了進去。店鋪裡只有一個乾瘦的男人,叉著腿坐在椅子上打盹。

  他的椅子旁邊放著一把小提琴,牆壁上掛著弓,房樑上掛了一隻鳥籠,小鳥嘰嘰喳喳,叫的很歡。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由岳諒開口交涉,而袁方則盯住NPC的一舉一動,便於及時控制對方。

  「您好,先生。」

  老板抬起深陷的眼窩,上下瞄了他們一眼:「歡迎你們。」

  「請問您這裡有地圖嗎?」

  「很久沒有人來買過地圖了。」

  「我們需要一張地圖。」

  「你們需要地圖做什麼?」

  「四處看看。」

  老板站起來鑽到櫃台底下,翻出一張遍布灰塵的卷軸扔了過去。袁方趕緊接住拖著「尾氣」的地圖,一陣灰嗆得岳諒連連咳嗽。

  「我們沒有錢。」

  老板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彎腰撈起擱在地上的小提琴,「我喜歡的東西很多,但並不是錢。」

  腦海中噼啵一響,這個似曾相識的句子終於在記憶深處掛上了號。

  叢林中的守財奴。

  只要瞄準任何東西都會掉下來的弓。

  只要聽到琴聲都會跳舞的小提琴。

  只要提出要求都會被滿足的三便士僕人。

  回憶的功夫小提琴已然架在了肩膀上,岳諒剛說出一個「跑」字,老板說道:「請兩位聽我演奏一曲。」

  背過去的身體轉了回來,手指抬起,岳諒的神經中樞,徹底失去了控制權。

  旋轉,跳躍,我不停歇。

  袁方看著自己揮舞起來的手腳傻逼了,「怎麼回事???」

  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舉著兩隻鉗子左右搖晃的大螃蟹!

  同樣身不由己的岳諒一邊嘗試轉到門外去,一邊回答:「暴走了。」

  他當然知道是暴走了!但特麼這暴走的是什麼玩意兒?!四十歲的中年大叔奔潰了,上一次踢踏腿都要追溯到他女兒上幼兒園做親子活動那會兒了!

  木製的地板被踏得嗒嗒響,拉的並不算好聽的小提琴曲沒完沒了,岳諒每每轉到門口,就會在三便士僕人的要求下轉回來。

  「有沒有……什麼解決辦法?」袁方「熱辣滾燙」地扭著胯,表情扭曲。

  他作為長輩的威嚴,毀於一旦了。

  累出一腦袋汗的岳諒也在努力思考,故事裡僕人對大家的乞求聲充耳不聞,直到法官赦免他,而守財奴認罪。

  認罪。

  「我們坦白!」

  琴聲戛然而止,僕人放下了拿著琴弓的手。

  袁方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出去。

  岳諒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她吐出一口氣,抬起臉:「我們需要找到我們的同伴,然後——」

  她撲了過去,死死地捂住了僕人的嘴。

  袁方的反應極快,不待站穩就踢走了僕人失手掉落的琴弓,然後一個手刀,劈暈了即將掙脫岳諒的手說出請求的暴走對象。

  這次不用岳諒反應,袁方一手抓住地圖一手抄起隊友飛奔出門。

  他決計是不要再跳第二次舞了。

  絕不。

  奔過無數NPC混入人流後他終於停了下來,腰窩被人捅了一下,他低頭,被夾在胳肢窩裡的岳諒臉色慘白,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他趕緊把人放下。

  岳諒彎著腰,哆哆嗦嗦地扶住了牆壁。

  袁警官的爆發力她不想多提。

  因為肚子在鐵一樣的胳膊上槓了兩條街,她快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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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0-9 00:52:03
第四十一章 童話暴走樂園(四)

  岳諒沒有休息太久,時間已經過去數個小時,他們卻還連教堂的門都沒進去,實在是沒法悠哉了。

  地圖上的灰被袁方不拘小節的用衣服擦乾淨了,厚實的羊皮紙上露出清晰的脈絡。

  就地圖上看來,這座小鎮的確處於版圖的中心部位,地圖的面積也不算大,粗略估計東南西北四個角每個角也就跟這個鎮差不多大。

  北面是群山,南面是水,東面是連綿的城堡,西面是草原。

  兩人最開始的位置就是在北面的森林裡。

  袁方道:「如果這份地圖是真的,那麼它就應該不是什麼珍貴的存在。」

  岳諒深以為然,否則沒道理他們隨便找了一個NPC,就得到了地圖。

  「這四個區域。」他用手指在上面畫圈,「應該直接關係到打開棺木的鑰匙,我們人數有這麼多在,到時候應該會涉及一個分配問題。」

  獨行俠岳諒不懂,有組織有規劃的集體可以按既訂製度分配,可這群「龍」無首的,談何分配。

  袁方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惑,說道:「無論什麼情況什麼環境,只要有共同目標,絕大多數人都能自主的進行合作。」

  這種毫無默契的配合在遇事時真的不會造成更大的傷亡嗎?

  岳諒想了想,沒有問出口。

  因為這是沒有意義的。

  當太陽升至當中,小鎮上的玩家終於多起來了。

  敵對陣營相遇時幾乎都沒有交流,岳諒跟著袁方,看他憑借一身正氣聚起了十多個隊友,並且分成了兩組。

  他們的運氣還算可以,一共十六個人,可以進教堂的有四個,而且有兩個非常健壯的男人,除岳諒外另一個女孩黑胖,眼神堅毅。

  四個人裡,倒是岳諒看起來最嬌氣了。

  「時間關係,現在也只能你們先進去了。」

  年長的健壯男人陸建明點頭:「你放心吧,我和申紀會照顧好兩個姑娘的。」

  申紀木訥附和:「放心。」

  黑胖女孩陳渺渺拍了拍岳諒的肩膀,「咱倆一起走,我力氣很大,也會保護你的,你不用害怕。」

  「謝謝。」

  很奇怪,怎麼袁警官聚集起來的人,一個個看起來都比之前隨機遇到的人面善。

  進入教堂時,岳諒他們沒有刻意避開紅方的人,大搖大擺的,一個接一個跨過大門。

  和外面的陽光豐沛不同,教堂裡透著一種森冷感,連穿堂而過的風,都顯得陰嗖嗖的。

  說起來,這還是岳諒第一次進教堂,她看見了影視劇裡排排列的黑色長椅,披著頭巾的教徒,語調悠長的吟唱,和神父閉著眼睛但仍看得出悲憫的臉。

  這裡的所有人都做著自己事情,沒有將一分一毫的目光傾斜到他們身上。

  岳諒猜測,教堂裡的這些NPC,應該也是用於阻攔非法入侵的那些玩家的。

  一行人目的明確,很快穿過前廳,來到中庭。

  巨大的拱形穹頂,微弱的光線,整整五百口棺材。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棺材一米寬兩米長,從中心兩米高的十字架開始呈圓形一圈一圈往外擺放,棺材與棺材之間只留了一米左右的通道。

  這個場景並不恐怖,只是太震撼了。

  就是這些方正的盒子裡,關著一千個活生生的人?如果三天時間裡這些盒子沒有全部被打開,裡面的人就會像當初的爆炸一樣什麼都留不下?

  這場游戲不單單是兩個陣營間的輸贏,還決定著另外一千條生命。

  空氣凝滯,安靜地只剩下呼吸聲。

  「我過去看看。」陸建明一馬當先,靠近了最外圍的棺材。

  除了鎖眼,它是完全閉合的,他伸出手指在蓋板上敲了敲,響聲沉悶。他搖頭,「看來只能老實地去找鑰匙了。」

  岳諒凝神盯住了蓋板上貼著的黑色銘牌,慢慢走過去。

  銘牌是黑色的底,金色的字。

  ——如果全世界都拋棄了你,那我不能不管你。

  陸建明也探身過來,看完後皺起了眉頭:「這就是提示?不知所云。」

  腦海中的書卷翻動,岳諒陷入了沉思。

  她看到過的,這句話。

  但是在哪兒呢?

  她轉身走到另外一副棺材前。

  ——你抓住了它,又放了它,它肯定會滿足你的願望的。

  岳諒喃喃:「這是漁夫和金魚。」

  下一個。

  ——不要忘記你對我們的承諾,你的幸福就取決於此。

  「三個紡織女。」

  陸建明:「你在說什麼?」

  回到第一個棺材前,岳諒的手摁住了自己的眉心,她告訴自己,想一想,你都看到過的,仔細的想一想。

  「啊!」

  一聲驚呼令她思緒回籠,岳諒和陸建明同時回頭,驚慌失措的陳渺渺結結巴巴:「申、申紀他、他不見了……」

  一,二,三。

  岳諒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剛剛一直都跟我在一起的……可是我一回頭,他、他就不見了!」

  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這些棺材吸引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少了一個。

  陸建明強作鎮定,讓兩個女孩都到他身邊去,「別慌,可能是他看到什麼,自己走掉了。」

  一點動靜也沒有就獨自離開。

  前不久已經出過一個鄭景山,如果申紀也是自己離開的,那這種概率也未免太可怕了。

  所以岳諒不信,這裡絕對有東西,或者有人。

  申紀體格魁梧,要把他無聲無息帶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他們進入這裡的時間也不長,也許人還在這附近。

  可擄走申紀的目的是什麼?

  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怎麼辦?」陳渺渺握住了岳諒的手,企圖給她,也給自己帶來一些力量。

  陸建明安慰她:「既然已經被我們發現了,那只要我們警惕四周,就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那申紀呢?」

  陸建明眼神一暗,他問:「我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岳諒:「獲取信息。」

  「對。」陸建明點頭,用力地點頭,好像每點一次頭就能給自己的決策增加一分正確性,「我們先盡可能的把這裡所有的信息帶出去。」

  「然後,再和大家一起過來找他。」

  「這是最穩妥的辦法。」

  這些經歷過世事滄桑的人,都喜歡說穩妥嗎?

  岳諒不喜歡這種說法,卻也沒有反駁。袁方的那些話,已經刻進她的心靈深處。

  只有目的而沒有規劃和實力的行動是無用的。

  因為規則他們大致知道教堂裡會有什麼,所以事先已經準備好了紙筆(解決了一個暴走對象),方便記錄。

  「對了,紙筆在誰那裡?」

  陸建明看向岳諒,岳諒看向陳渺渺。

  陳渺渺抽了一口氣:「在申紀那裡。」

  事情回到了原點。

  岳諒問:「去找他,還是出去拿?」

  「他會消失,會不會就是因為紙和筆?!」陳渺渺冷不丁冒出一句,陸建明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是的,這不是沒有可能的。

  如果不弄清楚這個,無論他們重來多少次,也許結局都是一樣的。

  「找他!」陸建明咬牙下了決定。

  他還就不信了,就這麼屁大點兒地方,還能弄出什麼妖來。

  偌大的中庭唯一的障礙物就是那些棺材,他們分散開來,先是繞著棺材走了一圈,而後一致的把目光放在了來時的那扇門,也是唯一的入口和出口上。

  既然不在這裡,那就只能是在外面了。

  吟唱仍在繼續,教徒們的聲音重重疊疊,在教堂裡悠悠迴蕩,安撫不安的心靈。

  它讓你一點一點下墜,落至地面。

  黑壓壓的人頭,每一位都莊嚴肅穆,腰背筆直。

  陳渺渺有些緊張:「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點奇怪……」

  岳諒感受到她握住自己的手開始汗濕了,通過兩人交握的手,幾乎可以感覺到她說話時胸腔發出的震動。

  「申紀應該不可能被弄到這扇門外面,不然也沒必要偷偷地把他帶走,而裡面我們也都找過了,那他就只能可能在這裡了。」

  「這些NPC完全是不管我們的,因為我們進來的時候他們連看都沒有看過我們,那是不是有可能,犯人把申紀,藏在了這些NPC裡面?」

  陳渺渺提出了自己的猜測,視線也開始在一眾黑頭巾裡尋找。

  兩個教徒從門外進來,一人一邊,站在了大門兩側,雙手合十。

  陸建明的聲音忽然打起顫來:「你們在裡面的時候,有沒有聽到他們唱歌的聲音?有沒有?!」

  岳諒悚然一驚。

  是了,在這裡聽得如此清晰,彷彿就在耳邊的吟唱聲,在裡面為什麼一點都沒聽到?隔音再好,門總是沒有關的,為什麼完全聽不到了?

  在教徒中搜索線索的陳渺渺看到,神父的眼睛睜開了。

  並且,看了過來。

  唱詩班的教徒也看了過來。

  靜默著祈禱的教徒,抬起了他們的頭顱。

  驚慌之下陳渺渺控制不住地喊了出來:「他們在看我們!都在看我們!」

  原本敞開著的大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上了。

  教徒們閉上嘴巴,整個教堂充滿了死一樣的寂靜。

  神父微笑,嗓音渾厚動聽:「儘管我們日夜祈禱,黑暗最終還是降臨了。我的孩子們啊,勇敢地把這些異教徒送上絞刑架吧,處死他們,正是主的仁慈!」

  他們站了起來。

  岳諒和陸建明他們一起後退,一邊握緊了藏在身上的匕首。

  聖潔之地被黑暗侵佔。

  她竟然以為碑文的前半段是無關信息,直接忽略了。

  她犯了和之前接力賽時,一樣的錯誤。

  「後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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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0-9 00:52:22
第四十二章 童話暴走樂園(五)

  教徒們出手的樣子哪還有之前的半分沉靜斯文,張牙舞爪,面目猙獰。

  原本突圍必然是要往通向外界的大門跑,然而如今情況危急,若要跑到大門那裡必然要橫穿所有攔路的教徒,別說岳諒和陳渺渺有沒有這個能耐,就是陸建明,也不敢扎進去。

  在岳諒喊完之後,陸建明從局勢分析也只能選擇後退。

  這麼多人,一人一下都能把他們給撕碎了。

  「有密道,找找密道!」

  陳渺渺體型吃重,氣喘籲籲:「什麼密道?!」

  「碑文上有寫,黑暗侵佔教堂時,火種從密道逃脫傳承。」

  岳諒在棺材中間穿梭,昏暗的環境令她四處找尋的眼睛泛紅發痛,教徒們已經潮水一般,從外面湧進來了!

  陸建明盯住當中的十字架,「是不是那裡?」

  「不會,申紀不可能出現在那個位置!」岳諒心裡慌亂極了,如果在被抓住之前沒有找到密道,絞刑架就在前面等著了!

  陸建明怒吼:「跟申紀有什麼關係?」

  陳渺渺卻聽明白了,「申紀消失,極有可能就是到密道裡去了!」

  看這些教徒的表現,申紀不見一定不是他們搗的鬼,這裡面很可能還有第三方勢力,擄走申紀就是為了讓他們去找人,然後觸發這些該死的腦癌患者!

  因為這樣,密道裡面必然也有危險,但既然第三方選擇誘使他們去觸發場景,那就代表第三方本身也不敢直接和腦癌們抗衡,所以密道裡絕對比當下安全!

  她扶著的牆壁忽然塌陷,陳渺渺都來不及發出呼喊,就被轉到另一面去了。

  因為聽她說話的陸建明整看著她,見她順利消失立即撲了過去,不忘朝離他們更遠一些的岳諒招呼:「快!在這——」

  他的聲音也消失了。

  而岳諒想過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只是腦癌不是腦殘的教徒們先她一步堵住了密道口,數量自動劃分成了兩撥,絕大多數人往外攔截,其餘人一部分朝岳諒逼近,另外三五個試圖進入密道。

  原本輕鬆轉開的密道彷彿沒有存在過,任憑他們敲打,那面牆壁依然紋絲不動。

  岳諒握著匕首的手指,都已經僵硬了。

  她貼著牆壁,隨著神父走近的步伐,緩緩後退。

  以她的身高和力氣,劫持這位足有一米九的神父並且成功逃脫的可能性,等於零。

  岳諒壓抑出顫抖的聲線,試圖拖延時間,「主是仁慈的,會給他的每一個孩子懺悔和贖罪的機會。」

  「不。」神父微笑,「異教徒就該絞死,這是主的旨意。」

  「主的旨意?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聽到過。」

  「因為你們是唯有死亡才能洗去污濁的異教徒。」

  「那你們呢,都聽到了嗎?」岳諒看向沉默著的一眾教徒,「你們也都親、耳聽到了嗎?」

  「還是說你們從未聽到過主的旨意,你們聽到的,只是這個虛偽神父的旨意?」

  「還是你們認為,仁慈寬容博愛萬物的主,會降下這樣惡毒旨意?」

  「你們心中的主,是這樣的劊子手嗎?」

  「而且,主告訴你們,我是異教徒嗎?」

  渾渾噩噩的教徒們停下了腳步,依然站在神父身後。

  也許腦癌和腦殘一樣,都只能把頭割掉。

  岳諒木著臉,看向神父,揚聲吶喊。

  「黑暗永遠無法戰勝光芒,主的光輝終將籠罩人人,真正的異教徒注定受到嚴懲!」

  「封閉了感官忘記了初心的愚人們啊,送我回歸主的懷抱吧,你們的罪行都已經登記在冊,主將逐一讓你們為今日的行為懺悔——」

  右側也已經被包圍,後背抵上了牆壁,退無可退。

  岳諒猛然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碰到了牆壁的左手手肘一空,她重心失衡,狠狠地跌了進去。

  結實的牆壁把絕大部分的危險擋在了另一邊,岳諒手持匕首,冷冷地盯著面前的男人。

  好像她不存在似的,除了第一根棍子他在第一時間卡上了,其餘的他一根一根,卡得慢條斯理。

  他的腳邊還躺著一個生死不明的男人,高額頭厚嘴唇,正是消失的申紀。

  早就應該想到是他的。

  同一方向,比自己早離開森林,比任何人都有力量,比任何人都卑鄙無恥。

  卡完後,沈當歸看著她,丹鳳眼一眯,笑起來。

  「要是再給小姐兩分鐘時間,也許就憑小姐的這張巧嘴,真能讓教徒反水也說不定呢。不得不說,小姐的運氣無愧於編號,唯二的兩個密道口,小姐錯過一個,還能趕上第二個。」

  岳諒轉過頭,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沈當歸的影子微微跳動,形同惡鬼。

  申紀消失,根本就不是因為什麼紙筆。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著我們的?」

  似乎是對她的不予還嘴表示驚訝,沈當歸坐下來,不省人事的申紀成了最好的坐墊。等與她視線平齊,才笑眯眯答:「大概是一開始?」

  在她憤恨、驚訝又懊惱的視線裡,沈當歸摸了摸下巴,「不過我進入教堂,比你們要早多了。」

  根據碑文上的內容找到密道並且在密道裡逛了一圈之後,又做完該做的事情,才開始守株待兔。

  「原本是打算利用你們吸引火力,從而脫身的,只是沒想到小姐如此聰慧,竟然立刻回憶起了有關密道的碑文……」沈當歸絲毫沒有遮掩自己的計劃,語氣非常失望,「害得我只能跟你們一起,被關在裡面了。」

  岳諒愣了:「被關在裡面?」

  「你不妨再仔細看看這條密道。」

  岳諒從地上爬起來,走了兩步。

  密道很窄,一米寬,深度很深,略呈弧形。

  岳諒又回到了入口的位置,她面朝入口,站定了。

  密道的朝向不在後面,而是在左手邊。

  「……這個密道是繞著牆壁一周?」

  沈當歸打個響指,「準確來說並沒有一周,只是四分之一而已。」

  「另一面牆壁,沒有出口?」

  「我只找到了一塊活動磚,正好傳遞信息的大小。」

  「……的確,碑文上只是說機密經由密道傳輸,沒有說人從密道逃脫出教堂。」游戲才開始不到半天,她已經快脫力了。

  而她的腳,也到一定程度了。

  岳諒就地坐下,靠著牆壁把腿斜放著,被吊起的腳靠在了完好的那隻上面。

  腳踝已經腫了好幾圈了,傷痕在昏暗的火光下也能看出紫色來。

  袁警官說得對,她並沒有做好任何一個決定。

  自詡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可事實上,卻又一次又一次地自以為是。

  要不是幸運值高……

  「真可憐。」

  沈當歸忽然道,對著她一臉同情。

  岳諒抬頭,「你說什麼?」

  沈當歸指了指她自己,「你全身上下都在說這句話,親愛的岳小姐。」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可憐。」

  沈當歸笑了,他好像總是笑,皮笑肉不笑,似笑非笑,嘲笑,冷笑,這一次彷彿四者兼而有之。

  「從天堂掉進地獄,你怎麼會不可憐呢?」

  岳諒攥緊了手中的匕首。

  沈當歸餘光一瞄,下一秒匕首就落在了他手上,不費吹灰之力。

  匕首到了他手裡彷彿都不一樣了,薄成一條縫的刀鋒在指間轉了兩圈,深深地扎進地面。

  隨著他的動作,岳諒的眼皮不由自主地閉上了。

  於是耳邊又響起了他的笑聲,堪稱愉悅。

  「你這麼弱勢的一面倒是難得,看來袁警官的話的確讓你受了不小的打擊。」

  叮的一聲,沈當歸把匕首拔出,重新交到她手上。

  岳諒靜靜地看著他。

  連他們說了什麼話都知道,這個人當時到底在距離他們多近的地方。更可怕的是,居然連袁警官都沒有發現。

  「他說的是事實,我沒有任何自保的能力,能活到現在都是運氣。」

  看著岳諒那副完全承認錯誤的臉,沈當歸惆悵了。

  原本多麼有意思的一個人,怎麼說縮就縮了呢。

  「岳小姐,你見過0002嗎?」

  「……沒有。」岳諒仔細想了想,編號在前面的她只認識小胖子,再往後就是袁方了,其餘左鄰右舍她幾乎沒有印象。

  大家都有各自的團體,她本身又獨來獨往,和這些人都不打招呼。

  「她死了,第一輪游戲的時候。」

  岳諒驟然睜大眼睛,死了?

  沈當歸壓低聲音:「她跑不動了,在此之前數次經過可以躲避怪物的地方,她都選擇了跟隨她的隊伍繼續往前跑。」

  「然後她就死了。」

  岳諒張了張口,一時失聲。

  「不具備武力的一個人,如果再失去不顧一切的決心,只會死得更快。」

  「在你心裡,編號是什麼?」

  「……幸運排名?」岳諒忽然不確定了。

  沈當歸搖頭:「你應該把它看做個體能力的附加值,附加值再高,也依然要看算上基礎分後的個體總分如何。」

  「如果你活到現在全靠運氣,那0002就不會死在你前面。」

  刀柄很涼,握在手裡沉甸甸的。

  聽起來都有道理,那她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岳諒拂開裙擺,把受傷的腳藏在了裙子底下,微微坐直身體。這一刻她彷彿回到了與袁方相遇之前,「說這麼多,你有什麼目的?」

  沈當歸幽幽嘆息。

  「小姐上一輪游戲給的建議,當歸一刻也不敢忘。」

  岳諒淡定地捂住了翻湧的胃。

  沒關係。

  她告訴自己,總會知道的。

  「還有一個問題。」

  沈當歸露出疑惑的表情。

  「0002的死因,你是怎麼知道的?」

  「哦~那時我看到了一隻頂著滿腦袋粉末,眼睛還好像看不見了的怪物,觀察了半分鐘正準備下手的時候,怪物的眼珠居然自主修復了,幸運的是我看到了這一幕,之後的行動謹慎不少……」

  沈當歸聳肩:「不過他們運氣就不太好了,怪物一出大門,正好撞上。」

  而他就蟄伏在原地,看到了整個過程。

  覺得這個瞎眼怪物有熟悉感覺的岳諒更震驚於他的後續行為:「然後……你去翻她的屍體了?」

  所以知道了她的編號。

  沈當歸欣然眨眼。

  「為什麼不呢?」

  絕地求生,物盡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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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0-9 00:52:43
第四十三章 童話暴走樂園(六)

  密道另一頭摸索著過來的陳渺渺以及陸建明終於趕到了。

  他們一眼就看見了岳諒,和被沈當歸坐在屁股底下的申紀。

  陳渺渺立即想通了其中關竅,指著沈當歸氣得發抖:「是你在搗鬼!」

  沈當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昏暗的火光下,有了諸多陰影修飾,沈當歸的面相遠比平時冷漠刻薄,他不用說話,削薄的嘴唇就已經勾勒出惡劣的輪廓了。

  他生來是無情的一張臉,也長成了一顆凍結的心臟。

  陳渺渺在他的視線裡,慢慢地縮回了手指。

  這個人,她對付不了。

  陸建明同樣警惕地看著沈當歸:「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的都已經幹了。」

  岳諒點頭,的確,他想做的,必然都已經做了。

  陳渺渺過來,把岳諒拉起來,要她坐到離這個男人遠一點的地方去,岳諒很順從,坐下的時候又重新用裙擺把腳踝擋住了。

  陳渺渺對陸建明點了點頭,兩個人同時朝沈當歸逼近。

  敵對陣營,又是他不仁在前,就別怪他們以多欺少了。

  沈當歸四肢依然放鬆,在他看來,這兩個既沒有經過專業訓練又手無寸鐵的人,根本沒有任何威脅。

  「等一下。」

  被好好保護在後方的岳諒出聲打斷了劍拔弩張的氣氛,「現在大家都被關在這裡,爭執沒有任何意義。」

  他們這邊已經有一個昏迷不醒,不想再有第二個和第三個了。

  陸建明死死盯著沈當歸,「小子,從申紀身上離開,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沈當歸坐的穩如泰山。

  岳諒:「……」

  看來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

  岳諒踩下傷腳,再度站了起來,走到二人中間,把她的匕首交到了陸建明手裡,神情凝重,「不要猶豫,下死手。」

  才有一絲勝算。

  陸建明、陳渺渺:「?!」

  沈當歸臉上的表情完全消失,聲音裡的情緒也消失了,他問:「你想參戰?」

  岳諒退回原地,堅定搖頭。

  「不。」

  手上有了利器,陸建明反而不敢動手了,殺怪他已經沒有障礙了,可離殺人,還是有相當遠一段距離的。

  看他這副模樣岳諒心知沒戲了,只好收起讓他狠狠捅沈當歸一刀的小心思,提醒兩個被憤怒沖昏頭腦的人。

  「他帶走申紀的時候沒有發出任何動靜,您心中如果還有顧慮,是打不過他的。」

  「您不敢捅他,他敢。」

  火光下的沈當歸勾起唇角,陸建明的心裡越發沒底。

  他差點就忘了,申紀是被他擄走的,而且看現在這情況,還是被他一個人弄到這裡來的。

  陳渺渺皺起了眉頭,她怎麼感覺,岳諒是站在那個男人那邊的呢?

  陸建明緊了緊匕首,看著趴在地上的申紀又說了一遍,「你,從他身上下來。」

  「下來!」

  先出手的居然是陳渺渺,這個膽色過人的女子撲過去,試圖拽開沈當歸方便陸建明及時解救申紀……

  岳諒默默地別過臉去。

  只是濺了幾顆小沙子到他臉上就被扔出去的人不忍心再看!

  結束的很快,這場不得不打的戰役沒有激起任何硝煙,因為空間過於狹窄,陸、陳二人被疊在了一起。

  被壓在下面的陸建明承受了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臉都灰了。

  沈當歸站在一邊輕巧地把玩匕首,在他們兩個人從打結的狀態分開時,朝岳諒扔出了那把匕首。

  匕首直奔岳諒而去,精準地插在了她右手邊一公分的位置。

  差一點點,就連同那隻瘦白的手掌,一起貫穿。

  陳渺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剛站起來的人腿一軟,跌坐回去。

  天、天吶。

  這一次的岳諒半分的視線偏移都不曾有,她雙手握住刀柄,費力地拔出了匕首。

  短時間內被釘入地面兩次還沒有豁口,真是一把好刀。

  沈當歸滿意於她沒有波瀾的眼神,只有這樣,才有持續發展的可能。

  陳渺渺好不容易緩過來,立刻去看岳諒的手,「你沒事吧?!」

  「沒事。」岳諒抽回自己的手,「你們從另一頭過來,有什麼發現嗎?」

  陳渺渺搖頭:「沒有,連岔路口都沒有,我和陸哥一人一邊摸著牆壁走過來,就看到你了。」

  看來沈當歸說的是真的。

  那怎麼出去,就成了最嚴重的問題了。

  教堂現在已經被戒嚴了,要從正面突圍難如登天。如果一直躲在這裡,躲到生存期限結束……

  不,不需要。

  就算他們不出去,沈當歸一定會出去,到時候只要跟緊他,就有希望脫困。

  只是進來一趟,還承受了這麼大的危險,空手出去她怎麼甘心。

  岳諒再次把主意打到了沈當歸身上,她可以確定,沈當歸身上有外面那些棺材的信息,也許不是全部,但必然超過五成。

  同時被他們三個人盯著的沈當歸毫無障礙的繼續坐著他的人肉軟墊。

  他在等,等岳諒開口。

  如果可以當然是直接把人摁倒搶過來省時省力,然而剛才慘痛的教訓已經滅絕了這個可能,他們只能談條件,交易。

  迄今為止岳諒和他所做的所有交易,都是談不上公平的,這次也一樣,她必須得更慎重地與他談判,盡可能減少損失。

  密道牆壁的隔音很好,外面的動靜他們一點兒也聽不見。

  沈當歸看著陳渺渺和岳諒牽在一起的手,想了想,開口:「密道另一頭的門一門關上了嗎?」

  陸建明一愣,下意識道:「怎麼可能不關,進去的第一時間就關上了,不然這條密道也就不是密道了。」

  「哦,第一時間就關上了~」沈當歸拖長尾音。

  陸建明沒反應過來,陳渺渺的臉色卻變了,原本緊握著岳諒的手鬆開了。

  是的,他們關門了,並且死死地卡上了每一道橫槓。

  在岳諒還沒有進來的時候。

  也在他們根本不知道還有第二扇門的時候。

  陸建明惱羞成怒:「你少挑撥離間!」

  岳諒悠長地吐出一口氣,其實對於他們關門這件事她沒有任何障礙和怨懟,因為換成是她在裡面,她也會選擇把門關上。

  可如今被沈當歸這樣赤裸裸的提出來,就算她說不介意,陸建明和陳渺渺也不會相信,嫌隙就出來了,他們會下意識地靠攏,把自己撇在一邊。

  心理戰,已經開始了。

  「沒必要,你別有居心我早就知道,別繞圈子了,直接談吧。」

  沈當歸並不否認,當然也不可能順了她的意先開口:「可我不著急。」

  岳諒恨得後槽牙鬆動,她咬了一會兒,重新平靜下來。

  「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去?」

  「半夜三更。」

  「你果然有辦法出去。」

  「當然。」

  沈當歸有問必答,又答得滴水不漏。

  岳諒整理了一下思路,「我知道我對於你來說有用得上的地方,你不回答,那我來猜一下。」

  「我是你的儲備糧倉?」

  沈當歸笑著搖搖頭,「只要我想,你們每個人都可以是。」

  陳渺渺條件反射握住了自己的衣兜,這個人未免也太囂張了!

  「不過你也知道,強搶這種事太低級,我是不做的。」沈當歸舒展了一下四肢,「都是正經交易。」

  「那就是關於這個世界,你有求於我。」

  沈當歸抬了抬眼皮。

  「你要我為你做什麼?」

  「你可以繼續猜。」

  岳諒皺起眉頭,毫無疑問是與本輪游戲有關的,但有什麼,是她能做到,而這個怪物做不到的呢?

  這個游戲是童話世界,分成兩個陣營,解救棺材內人數多的陣營可以獲勝。當然所有人的目的都是己方陣營獲勝,沈當歸也不會例外。

  而解救人數則在一定程度上取決於打開棺木的數量,打開需要鑰匙,鑰匙需要根據提示信息去找,提示信息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啪。

  電路連通,腦海中的小燈泡亮了起來。

  「你看不懂提示,需要相對熟悉的我進行解讀。」

  沈當歸正視她,薄唇開合:「答案正確。」

  「你有多少提示信息?」

  「三分之二。」

  「拿出來給我看一下。」

  沈當歸點點自己的腦袋,「在這裡。」

  岳諒的後槽牙又開始發癢了。

  「岳小姐,還是讓我來幫你再理一理吧。首先,為了解救人數,這個教堂是一定要被攻破的,但是攻破時間,我想為了湊齊足夠多可以進入教堂的人數需要兩天左右。之前已經說過了,我可以帶著提示信息先出去,那我們就已經比你們多了一天的時間。」

  「其次,我需要一個熟悉的人來幫我解讀,但不需要一定是你。」

  「最後,你需要我帶你出去。」

  陸建明心裡一沉,他們這邊,的確沒有什麼可以談判的條件了。

  沒有人說話,申紀臉朝下趴著,依然不動。

  「如果我這麼無關緊要,你不會花費心思和我一起困在這裡。再找一個幸運值和我一樣高,又對童話故事如此熟悉,而且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很難吧?」

  「更何況,我可以不出去。因為起始人數差距擺在那裡,我們再怎麼掙扎也可能比不過你們,這次失敗也並不清零卡片,我並不害怕直接進入下一輪游戲。」

  「你的意思是說,我害怕直接進入下一輪?」

  「你自然不害怕,但你是個唯利是圖的人,你不會浪費時間。」

  沈當歸懶洋洋的,「岳小姐很了解我。」

  這茬話岳諒懶得接,她繼續正題:「既然如此,不妨我們重新開始更為公平的交易?」

  「OK。」

  「你帶我出去,我們在雙方陣營見證下,你給出信息,我竭盡所能給出解讀,然後雙方各得一份。」

  陸建明:「他是記在腦子裡的,誰知道他是不是騙人的?」

  「他給出的信息是錯的,解讀也必然是錯的。」

  沈當歸點頭:「所以我只能給出真的信息,而小姐,卻可以給出假的解讀。這就是小姐說的,更為公平的交易?」

  稱不上陷阱的陷阱被拆穿,岳諒面不改色。

  「不如這樣,之前都按照你說的做,只是雙方都給出信息之後,你得跟我走,如何?」沈當歸一臉誠懇,「這麼做,就能保證雙方都全力以赴了。」

  被他碾壓習慣了的岳諒並不介意這個,她要是能坑到沈當歸,才要懷疑這裡面是不是還有陷阱。

  如今能夠從他手裡刨出提示信息,已經心滿意足了。

  一天的差額時間已經爭取回來,剩下的,就看雙方陣營成員的機靈勁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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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0-10 01:36:10
第四十四章 童話暴走樂園(七)

  合作意識達成,雙方的氣氛終於融洽了。

  為了三更半夜的逃脫計劃,沈當歸找了個地方躺下,閉上眼睛直接開始休息。

  陳渺渺看他如此放鬆的樣子,無聲地對岳諒他們比了一個拉脖子的姿勢,陸建明搖了搖頭。

  動手只會兩敗俱傷,還是不要率先翻臉吧。

  岳諒指了指申紀,示意他們先去看看人的情況,自己也閉上眼睛假寐。

  她目前根本鬥不過沈當歸,更要養足精神全力以赴。

  昏暗的密道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速,岳諒吃過一回陳渺渺拿出來的食物,就繼續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直到被陳渺渺叫醒。

  原本跟死了一樣無聲無息躺著的沈當歸已經站起來了,此時正在活動關節,全身的肌肉放鬆又繃緊。

  「準備一下,你知道你跟不上我會是什麼下場。」

  岳諒沉默地按了按仍然腫著的腳踝。

  沒有任何問題。

  申紀早早的就甦醒了,他已經從陸建明得知自己昏迷期間發生的事情,一方面慶幸自己被打暈並且及時地到了這條密道裡,一方面又痛恨沈當歸讓他昏迷毫無作為。

  現在還要仰仗對方才能從這裡離開,他簡直憋屈地不行。

  「從哪裡出去?」岳諒問。

  沈當歸往密道的另一頭走,「正面突圍。」

  「……」早有心理準備的岳諒還是覺得有點兒過於刺激了。

  「NPC的個體機能都處於正常範疇,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左右,過了這麼長時間正是最鬆懈的時候。」

  短短幾十米,靠近前廳的出口很快就到了。

  沈當歸一根一根開始卸卡門的鐵棍。

  「而且他們還要在教堂外警戒,以防我們從密道直接外逃,教堂裡面的人不會多於之前的一半。」

  他的手放在最後一根上面,「準備好了?」

  「要是你判斷出錯了呢?」強烈的不安令陳渺渺產生退縮,「落到他們手裡可是會被絞死的!」

  「風險自然是有的,我們能否出去本來就不是可以確定的事情,況且,你們能不能出去與我無關,我交易的對象只是岳小姐。」

  沈當歸看向岳諒,「再問一遍,你準備好了嗎?」

  這樣的場景跟上一輪游戲對付長毛怪的時候是一樣的,沈當歸負責開路,她負責跟緊對方並保護自己。

  岳諒點頭:「好了。」

  「等等!」陳渺渺拉住她,「他真的可以信任嗎?出了差錯大家都會死的!」

  「我沒有你這個問題的準確答案,只是我個人選擇相信他。」岳諒拿開她的手,「也做好了答錯的準備。」

  她願意承擔她做的任何一個決定的後果。

  兩人僵持,申紀開口了。

  「我們應該也可以不出去吧?」

  「是的。」沈當歸給予肯定的答案,「我們出去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你們完全有時間再次關閉密道。」

  在他們猶豫時,沈當歸再次一看向岳諒,後者態度依然堅定。

  下一秒,他打開了門。

  岳諒也跟著衝了出去。

  陳渺渺只來得及看到外面排列蹲守的數十個人頭,密道的門就又關上了。

  長毛怪和人是不一樣的。

  長毛怪沒有這樣飛濺的血液,但人有。

  中庭的人數如同沈當歸預料的一樣,只有二十多人,並且因為他們出來的突然,猝不及防的教徒們都沒怎麼來得及阻攔,他們已經衝出了第一道關卡。

  真正交鋒是在出前廳的時候。

  「該死的異教徒!」匆匆趕到的神父雙眼赤紅,「主賜予我們用劍的權利,孩子們,從你們日夜祈禱的地方拿出你們的武器吧,處死他們!」

  腦癌們有了主心骨,整齊劃一地行動起來。

  「還能再跑快點嗎?」

  「能!」

  「那你往門口的地方跑,用你最快的速度……跑!」

  岳諒看著眼前揮舞而來的細劍,一咬牙就當看不見似的往前衝。

  一往前衝,彷彿那些刀光劍雨都被甩在身後了,她沒有感受到任何應該感受到的疼痛,也沒有看到任何應該出現在腳下的障礙,她彷彿就是進行了一場一百米測試。

  短短二十秒,她已經衝出了教堂最外面的大門,因為黑夜降臨而清掃一空的街道毫無阻礙地任她奔跑。

  最終精疲力竭地摔倒在地。

  呼呵——

  粗重的喘息聲響在身後,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她的脖子上。

  岳諒回頭。

  沈當歸背著光,臉上的神情一片模糊,他的左手仍然握著那根鐵棍,而右手,緊緊地捂住了左邊的肩膀。

  鮮血正順著他的指縫往下低落。

  「我還以為你刀槍不入。」

  呵呵。

  沈當歸輕笑,「小姐抬舉,我也不過一介血肉之軀。」

  教徒們沒有追出來,怒火攻心的神父都已經衝到了教堂門口,短暫的幾秒鐘後還是抬起了手,讓他的走卒都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岳諒爬起來,接過沈當歸手中足夠十公斤的鐵棍,帶著他找了一處燈火稍微明亮的地方。

  「怎麼樣?」

  「大概是肩膀穿了個孔。」沈當歸的聲音不見異樣,拿走她的匕首,自己挑掉了黏在肩膀上的布料。

  「需要找點東西給你堵上嗎?」

  「那倒不用。」

  岳諒按照他的指示找了點水給他沖了沖,血跡還未乾涸還算好清理,之後她毫不吝嗇地裁下了還算乾淨的一片裙擺,結結實實地把他的肩膀扎了起來。

  期間沈當歸一聲不吭,在她簡單粗暴地包扎完後,才張開了慘白的嘴唇。

  「小姐真是快準狠。」

  岳諒欣然接受了他的「讚賞」。

  緊急處理之後,沈當歸拄著那根鐵棍,「找人,落實約定,等會兒在這裡匯合。」

  岳諒自然沒有意見,她進去之前,袁方已經把出來後碰頭的地點確定下來了。

  袁方看到身上多處沾染血跡的岳諒時嚇壞了。

  「怎、怎麼回事?受傷了?其他人了?!」

  「沒有受傷,大家都活著。」岳諒抹了一把脖子上乾涸的血跡,皺起眉頭,剛才忘了給自己也洗一下了。

  這間被他們佔據的小屋裡人數比之前多了數倍,三四十個人擠在一起,或站或坐,睡眼惺忪。

  「你們進去後我們又聚集了不少同伴,當可以進入教堂的人再次湊夠四個人的時候,我們發現已經進不去了,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叛亂,碑文的上半部分就是劇情,我們進去就觸發了暴走劇情,神父帶領教徒封鎖了我們的出路,最後我們只能躲進密道裡。」

  「但是密道沒有出口,我是跟著沈當歸出來的,他們三個還在密道裡。」

  袁方鬆了一口氣,往她身後看了一眼:「那他人呢?」

  「敵對陣營。」

  袁方剛送下去的那口氣又提了起來,「他會好心救你?」

  「我和他做了交易,等會兒需要你們跟我一起去和他約定好的地方,完成我們的……」

  「等一下,你和他做了什麼交易?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離袁方最近的一個女人站了出來,岳諒瞥了她一眼,可巧了,這個人不就是當初拉著黃艾里後來被他嚴辭趕跑的女人麼。

  岳諒對她第一印象就不好,如今這第二印象依舊是糟糕至極。

  「和強行插話並坐享其成的人的確沒關係。」

  「你!」

  噗嗤。

  有人偷偷笑了。

  岳諒看著皺起眉頭的袁方,繼續道:「因為各種原因,我們沒來得及獲取提示信息就進入了密道,比我們先進去的沈當歸倒是收集了一大部分,我答應為他解讀提示信息,他答應將信息共享給我們,並帶我出來。」

  「為了雙方安全考慮,需要足夠多的人的壓陣。」

  袁方從不懷疑岳諒的應對能力,於是立即答應:「好,我們準備一下……」

  「呵呵,袁哥你還真相信這個小丫頭片子的話啊,誰知道她的什麼信息準不準確?」那女人再度出聲。

  岳諒轉過去,面向她:「我需要的是有判斷力和行為能力的成年人去相信我所做的決定。」

  「強調一遍,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話音剛落,後面有個女生鼓掌,一邊跑到前面來:「好!我跟你去!」

  緊接著她靠近岳諒,附耳輕聲道:「懟的好,這女的已經噁心了我大半天了。」

  岳諒木然地看向袁方。

  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團隊成員嗎?

  後者無奈地笑了一下,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面晃蕩。

  他制止了還要再嘰歪的女人,雙手一拍,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過來。

  「岳諒他們四個是頂著非常大的危險去做這件事情的,現在她帶回來了這樣的好消息,他們已經走了九十九步,我們為什麼不去走剩下的最後一步?」

  「團隊的勝利是靠大家信任配合的,這也不是以前那種無關痛癢的游戲,沒有人可以作壁上觀。」

  「女人可以不去,男人都必須去。」

  袁方強硬拍板。

  進入游戲後的第十八個小時,兩個陣營第一次進行了大規模的碰面,以岳諒和沈當歸的交易為中心,雙方秉著「誠實守信」的美好品質,完成了信息互通資源共享,使得活動圓滿落幕。

  第一階段結束。

  第二階段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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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0-10 01:36:36
第四十五章 童話暴走樂園(八)

  作為人質的體驗真的不是很好。

  岳諒覺得自己就像掉進了狼群的羊,柔弱無依。

  袁方在交易結束後才知道還有這麼一項補充條件,他自然是不同意的。但交易就是交易,如果反悔,勉強和平的局面就會瞬間被打破。

  這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局面,所以最後,岳諒還是老實地押在了敵方陣營。

  紅方陣營的領導者岳諒不認識,沈當歸也不認識,不過他並不在意,自在地倚在領導者專門給他騰出來的傷員專座上休息。

  其他人捏著至關重要的那張紙,在燭火下面研究。

  其中一個人念道:「你光顧著趕路,就像要趕著去上學似的,森林裡面多好玩兒呀。」

  「解讀是……小紅帽?」

  「什麼玩意兒?不懂。」

  「你們傻嗎?這裡是童話世界,很顯然這段話是出自小紅帽,那我們就要去找小紅帽啊!」

  「……你才傻吧,雖然具體內容我不記得,但這句應該是狼外婆對小紅帽說的吧?」

  「我靠,概念還是很模糊啊。」

  「還只有三天時間。」

  「不,現在只剩下兩天了。」

  「那能找到幾把鑰匙啊!」

  「無論找到幾把應該都能分出勝負,可你們都別忘了,那棺材裡裝的是什麼,是人,活生生的人,跟我們進來時候一樣……沒有被我們打開的棺材,就變成真棺材了。」

  氣氛倏地沉重起來。

  這場游戲的勝負真的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到底能救多少人。

  「嘛,大家都努力去找吧,其實那個教堂什麼時候能進去也還不知道呢。」

  「頭兒不是說了嗎,找鑰匙的同時找尾號為5和8的同胞,等人數多了再和藍方的人一起殺過去!」

  「又要合作啊?」

  「這不廢話麼,尾數是這兩個數字的能有多少人?要是各自為營,到期了咱們也許還進不去教堂,那大家一起完蛋嘍。」

  「也有道理……那打完NPC我們之間打麼?」

  「……鬼知道。」

  必然是要打的。

  岳諒安靜地縮在角落裡,不然0000特意投放的淘汰方法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天亮了。

  僅僅休息了一個晚上,沈當歸的氣色就相當不錯了,他完好的左手拎著那根鐵棍,選好了行進的方向。

  岳諒問:「你要去東方?」

  「紫氣東來。」

  一定別有目的。

  沈當歸前腳踏出,岳諒也跟著邁了出去,前者回頭,把鐵棍橫在兩人中間,「對了,你不用去,好好待在這裡就可以了。」

  昨天多一窟窿就算了,他可不想繼續走衰。

  岳諒壓下他的鐵棍,學著他之前笑起來的樣子,僵硬地挑起嘴角:「你做夢。」

  「當初的約定內容是你親口提出的,交易結束後我跟你走,你想反悔?」

  「小姐,我現在不需要您跟我走了。」

  「如果當初你的條件不是我跟你走,我根本不會答應。你不遵守約定,那一切就都破裂了。」

  沈當歸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矮了他大半個頭但精神高大的岳諒用同樣的視線回應他。

  「走。」

  由於沒有任何交通工具,趕路全靠兩條腿,岳諒的腳腕還腫著稍微影響到了行走速度,本以為她的速度至少不會比重傷在身的沈當歸慢,沒想到對方走的臉不紅氣不喘,倒是她越發走不動了。

  每當她一落後,沈當歸的鐵棍就會在她面前的地上點一下,不偏不倚就在左腳前十公分的地方,直到一座爬滿青苔的高塔出現在小路旁灌木後的空地上。

  塔的直徑在十米左右,有一個暗紅色的錐頂,錐頂下方開了一扇小小的窗戶。

  婉轉動聽的歌聲隱隱約約。

  岳諒的腦海裡立刻出現了一段話。

  垂下你的頭髮,把我拉上去。

  野萵苣——萵苣姑娘。

  兩人的腳步默契十足地停下了,沈當歸的鐵棍漫不經心輕點,他抬起頭看向唯一的窗口。

  「這個故事我倒是記得,來試驗一下吧。」

  「關鍵人物是萵苣、巫婆和王子。」

  「我猜是萵苣。」

  「我也這麼想。」

  兩人對視,由於生存期限的存在,鑰匙這種東西不太可能在出現在位置不固定的人物身上,而這三個人物裡,只有萵苣是一直待在高塔上的。

  沈當歸完好的左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到了您發光發熱的時候了。」

  岳諒的視線從他受傷的肩膀上一掃而過:「如果有鑰匙,歸我。」

  「可以。」

  他答應地如此爽快,岳諒狐疑地看著他。

  沈當歸補充:「只要你可以拿到鑰匙。」

  那就拿到給你看。

  岳諒走近高塔,氣沉丹田,喊道:「萵苣,萵苣,垂下你的頭髮,把我拉上去。」

  彷彿金線的柔韌長髮真的垂下來時,岳諒還是被這樣的髮質震撼了,多麼光滑多麼柔順多麼富有光澤的長髮啊,沒有開叉沒有出油沒有枯死……是她的頭髮畢生追求的目標了。

  岳諒小心翼翼地抓住長髮,然後不計形象地手腳並用把自己鎖死在長髮上,一點一點被拉上去。

  安全抵達塔頂的時候,她鬆了一口氣。

  七八十平方的空間裡,一個纖細優美的身影背對著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長髮。

  金燦燦的長髮鋪了大半個房間,紅色的小梳子到處都是。

  岳諒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萵苣的頭髮好端端地擺在房間裡,那拉她上來的是什麼?

  「嗯~」背影發出一聲甜膩的輕哼,舒展開曼妙的身體,風情萬種地轉過來……

  「王子殿……啊啊啊啊啊媽媽為什麼是個女的?!」美人尖叫。

  貼住牆壁的岳諒:「……」

  「桀桀桀桀——」詭異的笑聲自上方響起,一個裹著黑袍的乾瘦老太婆拉著穿過滑輪的金色長髮一躍而下,輕巧地落在岳諒面前。

  她伸出一隻包著皮的骨頭手,摸上了岳諒的臉。

  「多麼細嫩的肌膚桀桀桀——」

  「魯莽的小姑娘,你打擾我親愛的女兒釣金龜婿了桀桀桀桀——」

  岳諒:「……」

  「媽媽我不要她你把她扔下去吧!」

  「當然嘍親愛的女兒桀桀桀桀——」

  巫婆的每句話都帶著長長的令人心底發寒的尾音,就在肩膀被抓住的時候,岳諒緊急喊道:「等一下!」

  手裡的匕首稍稍滑出,蓄勢待發。

  握緊手柄,全力劈出去。

  這是袁方在離開前傳授給她的最基本的訣竅。

  僅有一次機會的訣竅。

  巫婆的手指一頓,繼續怪笑:「你還有什麼話說呢桀桀桀桀——」

  岳諒的視線越過她的頭頂,落在寫滿了憤怒失望沮喪懊惱灰心喪氣的美人臉上。

  這是一個在塔裡待了不知道多少年不諳世事的活埋宅。

  和一個養成著養成著把自己養成親媽的巫婆。

  別慌,問題不大。

  「我來找一把來自教堂的鑰匙。」

  來自教堂的鑰匙。

  巫婆的臉色變了,「你要鑰匙?」

  美人幾乎是同時尖叫起來,嗓門奇高:「你做夢你又不是王子我不會給你的!」

  果然,這個世界裡的NPC都知道教堂的事。

  「正是王子讓我來的。」

  美人衝了過來,一扭臀擠走了只剩個骨頭架子的巫婆,掐住她的肩膀:「真的嗎真的嗎王子在哪兒?!」

  岳諒努力挺直腰桿,讓自己顯得更可信一些。

  「他就在塔下。」

  嗯,這下就齊了,王子、公主、巫婆。

  她可真是個品德高尚的人,也讓沈當歸當一回王子過過癮。

  美人趴了出去,等候在塔下長身玉立的沈當歸徹底抓住了她的心,她越看越喜歡,又有些顧慮,「他看起來根本不像王子,他的衣著和你一樣寒酸。」

  岳諒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傷心欲絕:「因為異教徒叛亂,我可憐的王子受了重傷,為了脫困只好換上了貧民的衣服……你看他的胳膊,還包扎著呢。」

  美人又趴了出去,好一會兒才回來,淚眼汪汪,「好可憐哦媽媽快去配置傷藥讓王子痊癒!」

  「安心吧,我親愛的女兒桀桀桀桀——」

  巫婆抓住充當繩子的金髮,蕩到真正的塔頂去了。

  岳諒鬆了一口氣,把匕首翻了回去。

  只是萵苣和巫婆的關係親密到這種程度令實在令人費解,她忍不住開口:「我聽說你是被巫婆關在這裡的……」

  「是呀愚蠢的女僕你有什麼問題嗎?」

  岳諒的左手死死按住要拔出匕首的右手,深呼吸,品德高尚,品德高尚。

  「但是看起來她對你很好。」

  「當然啦她想嫁給國王嘛可是她太醜了只能我先嫁給王子好讓她有機會接近國王用內在的美麗征服他啊!」

  「你真的是太愚蠢了怪不得都照顧不好王子害他受傷!」

  「……」

  可能真的是她太蠢了吧。

  跟不上。

  真的跟不上。

  巫婆的藥劑一配好,公主就迫不及待地抓著頭髮滑了下去,岳諒是被巫婆踢下去的,千鈞一髮抓住了頭髮,在半空中翻了個跟頭連人帶頭髮一起吊住,好不容易平安落地。

  沈當歸的鐵棍不著痕跡地擺在了身前,受力點放在左腳,右腿繃直,蓄勢待發。

  高塔上奔放坦率的野萵苣害羞了,她拿著藥劑扭扭捏捏地靠近,美好的身段隨著搖曳的金髮暴露無遺。

  「殿下~」

  「……」沈當歸繃直的右小腿抽筋了。

  除了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這個月亮又給他按了什麼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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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童話暴走樂園(九)

  主角們都已各就各位。

  岳諒頂住翻跟斗之後的眩暈感,嚴肅道:「哦我可憐的遭遇了諸多不幸的王子殿下,幸運之神沒有拋棄我們,這位美麗溫柔善良的姑娘願意幫助我們!」

  萵苣螓首低垂,雙目含春,把藥劑遞過去:「喝下去,您就可以痊癒了吶~」

  沈當歸接過藥劑,藍紫色的液體在玻璃器皿中輕輕晃動。

  他的視線從顏色詭異的藥劑移動到岳諒身上,後者直覺不好,他那廂就用憂鬱的腔調開了口。

  「萬分感謝小姐的饋贈,但這個藥劑我不能喝。」他溫柔地看著因為裙擺裁短而徹底裸露出來的岳諒的腳踝,「我的朋友還忍受著行走的劇痛,我又怎麼能自己一個人痊癒呢。」

  他走過去,輕輕地將藥劑送到岳諒嘴邊,「你喝吧。」

  岳諒抬頭,視線摩擦。

  你想讓我試毒?

  然也。

  「不親愛的殿下這太珍貴了。」

  「沒有你珍貴。」

  「您是我們的希望。」

  「正因如此我必須保護每一個期待著我的人。」

  你想身份曝光引發二度暴走?

  那你喝。

  不可能。

  曝光吧。

  暗潮洶湧接近澎湃之際,旁邊傳來了嚶嚶嚶的哭聲。

  美麗溫柔善良的萵苣姑娘淚流滿面哭得不能自己,「哦我的殿下您真的是仁厚慈悲了嚶嚶嚶——」

  「媽媽媽媽我不可以讓王子為難你快去再做一份嚶嚶嚶——」

  沈當歸、岳諒:「……」

  不需要,真不需要。

  巫婆桀桀笑起:「不必謙讓親愛的孩子們,你們這點小傷,只要一滴就可以痊癒。」

  喝肯定是不能喝的,至少不能不經試驗就喝。

  命畢竟只有一條。

  那麼擺在眼前的就只剩下一條路了。

  沈當歸微微眯起眼。

  時刻注意著他的岳諒突然就感受到了他的意圖,瞄了一眼他垂在身側的右手和插進土裡的鐵棍,悄無聲息地站到了萵苣身邊。

  沈當歸左手舉起藥劑做了一個打開瓶塞的動作,瓶塞鬆動之際,暴起發難!

  乾瘦的巫婆被他一腳踹倒,似乎還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聲音,落地後沈當歸的膝蓋重重頂在她的腹部,巫婆翻了個白眼,昏死過去。

  而另外一邊尖叫的萵苣已經被岳諒撲倒了。

  岳諒手腳並用纏著她,緊緊地抱住她。

  沈當歸在她們身邊半蹲下來。

  萵苣又痛苦又委屈,淚光漣漣:「王子殿下……」

  「乖。」沈當歸放柔語氣誘哄,「這麼多年被女巫關在塔上你也很寂寞對嗎?」

  萵苣一愣,痛苦不堪的臉再度露出笑容來:「王子殿下果然是來救我的不會傷害我的!」

  岳諒:「……」

  等見的腦殘多了,就會麻木了吧。

  沈當歸微笑:「當然,現在請告訴我鑰匙在哪兒?」

  「在、在我的頭髮裡……」吊王子計劃一直在進行而一直沒有成功的萵苣被他的皮相所迷,結結巴巴就吐了出來,都忘了要岳諒先把她鬆開。

  沈當歸很快在那一頭耀眼的金髮裡找到了同樣金燦燦的鑰匙,朝岳諒點了一下頭。

  岳諒鬆手,就在萵苣掙扎著站起來的時候,一隻修長的手掌靠過來,閃電般劈在了她脖頸上。

  可憐的萵苣姑娘閉上了滿是憧憬的眼睛,軟軟地倒了下去。

  岳諒看著又倒回自己身上的美人錯愕:「已經拿到鑰匙了,為什麼還要打暈她?」

  沈當歸吊著眼角哼笑,拔出那根鐵棍,「看在你還算機靈的份上,我再免費給你上一課。」

  「在無法分辨真假的時候,那麼全部都是假的。」

  「既然做了,就做到底。」

  「小姐這麼聰明,不如想像一下她清醒著,我們是帶她一起上路?還是拒絕她刺激她引發潛在的暴走?」

  「最後我衷心地給您告誡,單單對自己狠,是活不了多久的。」

  他拎著鐵棍轉身就走了,岳諒推開美人連同那頭柔順的金髮一起,撿起被他隨意丟在地上的藥劑,跟了上去。

  想要活下去太難了。

  也許他們每個人說的都對,她欠缺的東西還有很多。

  但那沒什麼關係。

  死了就死了,而活著會進步。

  這一回她振作精神的速度令沈當歸都不得不側目,看來人類在生存面前總能爆發出非凡的潛力與覺悟。

  看著一個人成長,也許是一件還算有意思的事情。

  「你把藥劑撿起來了?」

  「嗯。」

  「你覺得它有用?」

  「如果不是真的療傷聖藥,就是劇毒,自然有用。」

  「如果是劇毒,那你想用在哪裡呢?」

  沈當歸的視線掃過岳諒,下一個眨眼,岳諒的視線也緩緩地落在他的臉上,岳諒難得笑了一下。

  與沈當歸不同,她極少笑,甚至極少有生動的表情,現在這嘴角一上翹,就處處都透露出別有用心來。

  她沒有回答。

  巍峨雄齊的巨大城堡,山一樣地攔在眼前了。

  城門口站著一排鐵甲士兵,槍頭寒光爍爍,看起來想要進去並不容易。

  沈當歸抬起鐵棍指了指大門:「有進去的辦法嗎?」

  岳諒反問:「你的目標是誰?」

  這裡的城堡只有一座,而提示信息對應的國王王子公主卻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要去森林裡找。」

  沈當歸挑眉:「你跟著我的意義在哪裡?」

  「我們可以一拍兩散。」

  「做夢。」把這句話還給她,沈當歸終於痛快了,他終於不吝嗇於把話挑明,「你知道我要找什麼,我要找惡毒王後的那面魔鏡。」

  那面無所不知的魔鏡。

  在他說出「白雪公主」之前,岳諒並沒有猜到他的目標,她承認,這個男人的思維確實快了自己一步。

  「借你的鐵棍用一下。」

  沈當歸交給她,然後看著她把鐵棍橫托著,屏氣凝神,朝那些士兵走過去。

  「站住,什麼人?」

  岳諒托著鐵棍,有恃無恐:「我要見國王陛下。」

  「陛下可沒空接見你這種平民,走開走開。」士兵們把自己的武器在地上敲了敲,「快走。」

  岳諒冷哼:「你沒看見我手上拿著什麼嗎?」

  一個士兵揮手:「一根骯髒的棍子而已。」

  「愚蠢,你沒看見棍子上有什麼嗎?」

  士兵們仔細地看了又看,再次確認:「這不就是一根棍子嗎?」

  岳諒凝重搖頭:「如果是一根棍子,我又怎麼會不遠千里前來拜見國王陛下,這上面可是掛著天底下最閃耀最獨特的子虛銀母鏈……等一下,你們看不見嗎?」

  她神色一變:「只有心存惡念的人才看不到子虛銀母鏈!難道你們……」

  「怎麼可能!」縱使心中仍有一絲懷疑,士兵們還是慌張地打斷她,「我們當然可以看見,剛才是和您開玩笑呢。」

  「那就好,帶我和我的助手進去吧。」

  士兵們的目光落在沈當歸受傷的胳膊上,岳諒皺眉:「正是他用一條手臂,換來這塊銀母。」

  「啊,真是太失禮了……兩位請跟我來。」

  好一齣皇帝的新裝。

  沈當歸都要為她鼓掌喝彩了。

  堂而皇之踏入城堡,即將進入大殿的時候,兩人默契十足地溜了,掛著子虛烏有銀母鏈的鐵棍重新成為了一根敲人不眨眼的利器。

  因為白雪公主這個故事裡除了白雪有個名號,其他人的代號都簡略至極,惡毒王后叫什麼岳諒也無從得知,他們只好偷偷潛入,見機行事。

  其實是蠻刺激的,親身上陣比看諜戰片總要精彩。

  幾次不得不動用武力敲暈發現者後,目標終於出現了。

  沒有惡毒王后,只有一面碩大無比的全身鏡。

  鏡子花裡胡哨,嵌滿珍珠寶石,一看就價值連城,更重要的是它在說話。

  門外的岳諒屏住呼吸。

  「牆上的鏡子啊。」

  「誰是這個國家最美的人。」

  「王后陛下,您是這裡最美的人。」

  「但和小矮人一起住在山裡的白雪公主,比您還要美一千倍。」

  明明王后不在,它卻在自我重復?

  「嘎嘎嘎嘎嘎嘎——」

  怪異的難聽的讓人反胃的笑聲響了起來,岳諒找了一圈,最後不太確定地落在那面鏡子上。

  「而我魔鏡,則比白雪公主還要美麗一千倍嘎嘎嘎嘎嘎嘎……嘎。」

  笑聲戛然而止,是沈當歸拖著鐵棍進去了。

  冰冷的金屬抵著鏡面,華麗不可一世的鏡子輕微顫抖起來。

  「你你你竟然敢擅闖王后的寢宮。」

  「安靜,然後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棍子往裡一抵,沈當歸壓低聲音,「你明白你會變成什麼樣,對嗎?」

  「你也許刀槍不入,但你會花。」

  比惡毒王后美麗一百萬倍的魔鏡慫了。

  「第一個問題。」沈當歸微微一思索,從腦海中翻出一條信息,「他們肯定又玩得忘了正事了,這些褻瀆神靈的年輕人。」

  「這句話對應著誰保管的鑰匙?」

  魔鏡靜悄悄的,彷彿變成了一面普通的鏡子。

  岳諒蹙眉,沈當歸神色不變,繼續問道:「第二個問題,變成烏鴉的七個小男孩在哪裡?」

  岳諒發現,第二個問題正是自己對上第一問中那條提示信息的解讀。

  「在玻璃山裡。」

  魔鏡回答了,而且回答的非常迅速,生怕他因為自己第一個問題的不配合而一棍子砸壞自己。

  「第三個問題,惡毒王后還有多久會回來?」

  「她才剛到森林,要到太陽升到最中間,才能回到城堡。」

  「第四個問題,記載了淘汰方法的卡片在哪裡?」

  魔鏡又沉默了一會兒,主動開口:「我只能說這個世界上原本應該發生的事情。」

  其他的一概不能說。

  「哦~」沈當歸笑起來,鐵棍抬起,啪的一聲砸在了鏡面上。

  「啊——」魔鏡尖叫。

  它要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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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童話暴走樂園(十)

  沈當歸是沒有感情的。

  所以他可以說到做到。

  魔鏡的鏡面已經出現了一處細小的凹陷,它瑟瑟發抖,哆嗦道:「我如果說了,會變成一塊普通的鏡子的。」

  「如果你不說,你現在就會變成一塊普通的鏡子,還是一塊坑坑窪窪的普通鏡子。」鐵棍從鏡面抬起,又要重新砸下。

  「不——」魔鏡崩潰了,「為什麼要傷害我!」

  「再給你一次機會。」鐵棍輕輕點了點鏡子,「三。」

  「二。」

  「你不要逼我啊啊——」

  「一。」

  「在狼外婆的肚子裡!它已經被小紅帽殺掉沉在河裡了就在他的肚子裡!」

  「那條河在哪兒?」

  「森林,森林裡只有一條河!」

  沈當歸把鐵棍從發抖的鏡子上移開了,他撫摸著鏡子上的小坑輕聲道:「你沒有在騙我吧?」

  魔鏡僵硬:「怎、怎麼會?」

  「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機會了。」鐵棍猛然抬起,從上往下,氣勢千鈞劈過去。

  「小紅帽!」

  鐵棍停下,魔鏡的聲音嚇到斷裂:「是、是真的,被小紅帽拿、走了……」

  「她在哪兒?」

  「她現在在去教堂做禮拜的路上!」魔鏡不敢再隱瞞了。

  得到所有想知道的,沈當歸回頭。

  原本扒在門邊的岳諒,不見了。

  早就預料到她會跑,沒想到她會在全都是士兵的城堡裡離開。但她若不在這個時候走,恐怕也找不到機會了。

  因為得到卡片消息的自己,一定不會選擇先去抓她回來。

  不再耽誤時間,沈當歸拎著棍子直接返回小鎮。

  希望岳小姐繼續福大命大,不會被那些被她欺騙了的士兵抓到吊起來打。

  岳諒沒有走遠,她只是沒有固定躲在一個地方,而是讓自己保持在了一個移動的狀態,並且偏離出城堡的最短路徑。

  她擔心沈當歸會利用魔鏡鎖定她的位置,然後順手抓她回去。

  一直躲了將近半小時,岳諒才小心翼翼摸回王后的寢宮。

  魔鏡色澤黯淡,老實巴交地繼續掛著。

  岳諒在它面前站定。

  「我問你一個問題。」

  魔鏡裝死。

  「我當然是不會打你的,我沒有任何武器。」

  魔鏡還是裝死。

  「我在請求你幫忙,會感謝你,感謝依然是全世界最美麗的魔鏡。」

  魔鏡重新發光了。

  岳諒取出藥劑,在它面前晃了晃,「巫婆製作的可以使傷口痊癒的藥劑……它是真的傷藥還是毒藥?」

  魔鏡毫不遲疑斬釘截鐵萬分篤定:「毒藥!」

  區區一面鏡子,居然能表現出趾高氣揚的樣子來。

  「哦,是傷藥。」

  魔鏡:「……」

  岳諒收好藥劑,轉身離開,「謝了。」

  本大爺說的是毒藥,毒藥啊毒藥!愚蠢的人類你耳朵是有毛病嗎本大爺說的是毒藥!是毒藥——

  魔鏡流淚了。

  它都花了啊。

  都是壞人。

  閃爍的光芒驟然熄滅。

  「BUG修復完畢,本段數據已導出,備案成功。」

  岳諒並不知道淘汰卡片在哪裡,她是在沈當歸注意力最集中的時候溜走的,也沒有去找淘汰方法的打算。

  她能用的卡片太少了,急需補充。

  總不能老是蹭小胖子的。

  森林的小胖子打了個噴嚏。

  尖頂的小木屋。

  七把大小相同的小椅子,七個鼻子紅紅的小矮人。

  「你用我的小叉子吧。」

  「你用我的小勺子吧。」

  「你用我的小盤子吧。」

  「你用我的小杯子吧。」

  「你吃我的麵包片吧。」

  「你抹我的草莓醬吧。」

  「你喝我的葡萄酒吧。」

  七嘴八舌,在他們的襯托下,坐在桌子前的男孩就是個龐然大物了。

  陳達達揉揉鼻子,萬分享受著他們的招待,樂不可支。

  白雪公主的故事他簡直要倒背如流,而現在他享受著比白雪公主都要好一百倍的待遇,小矮人們無比熱情地照顧著他。

  尤其草莓醬又香又甜。

  陳達達一邊想把手指也吃下去,一邊遺憾,就是一直沒見著白雪公主……

  他舉起只有手指頭大小的叉子,戳了一塊甜到牙掉的果乾塞進嘴裡。

  這就是傻白甜的春天了。

  想像不到他快樂生活的岳諒繼續在路上掙扎。

  0000說增加了卡片的投入,但很明顯,卡片的獲取難度並沒有適當降低。

  岳諒憑借絕佳的視力看見了樹頂閃亮的銀光,卻不知道怎麼爬上去。

  都是枝丫瘤疙瘩的樹她會爬,這種直溜溜的,不屬於她的領域。

  她用盡全力試圖撼動這棵樹讓它自己落下來,可惜努力了半天仍是竹籃打了水,不得不繼續往前走了。

  清澈的溪水邊,跪坐著一個纖細的人。

  她有雪一樣白的皮膚,血一樣紅的嘴唇,烏檀木一樣黑的頭髮。

  她就這麼靜靜的坐著,岳諒也只看了一眼,已經覺得心要融化了。

  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美人。

  她的手指頭到腳指甲,全身上下都在告訴她,這個人就是白雪公主。

  而她對面那個罩著黑色頭巾的,挎著個籃子身材傴僂的,就是喬裝打扮過的惡毒王后。

  岳諒屏住呼吸,小心地在樹後躲好了。

  「這位美麗的小姐,看一看這又大又紅的蘋果吧,它們和你一樣香甜可口,來,親愛的孩子,吃一個吧。」

  王后的聲音又老又滄桑,很是那麼一回事。

  「不用了。」

  什麼叫天籟之聲,岳諒終於明白了,短短的幾個字,就彷彿叮叮咚咚在耳邊敲響的華麗樂章,讓人回不了神。

  王后笑起來:「咯咯咯又不收你錢,難道你還怕我老太婆在裡面下毒……」

  「是啊。」

  王后:「……」

  岳諒:「……」

  白雪微微抬起了下巴,站直身體後惡毒王后扮演的老太太只到她腰部高。

  王后有些緊張,但並不氣餒,舉起早就準備好的蘋果:「咯咯咯那咱們一人一半,你吃紅的那一半,我吃白的那一半。」

  白雪俯視著她,姿態優雅,語調緩慢:「不如換一換,你吃紅色的那一半。」

  王后:「……」

  「不吃?那就請您離開吧。」

  王后:「……」

  白雪又開口了:「還是父王是傻瓜,您以為我也是?」

  王后:「……」

  白雪:「您知道我為什麼離開城堡嗎?」

  王后張嘴:「因為獵人……」

  白雪搖頭:「錯,因為傻瓜會傳染,瞧瞧您現在的樣子。」

  王后:「……」

  王后想了想,覺得自己其實不需要這麼費勁做什麼毒蘋果,直接掐死也是完全可以的。

  當張牙舞爪的王后從不知名的地方掏出一根寸長的迷你法杖時,岳諒是打算衝上去的,但當姿容絕麗的白雪輕鬆無比地把乾瘦的老太太打成結扔進小溪的時候,她又退縮了。

  太可怕了,還是先保護自己吧。

  「出來吧。」

  岳諒打了個激靈,頑強地蹲在原地不動。

  「原來你也已經被傳染了?」

  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岳諒摸了摸兜裡的匕首,現身了。

  「你是來找鑰匙的吧。」

  岳諒心裡悚然一驚,她抬頭,直面了那張令人窒息的臉。

  白雪淡淡笑道:「魔鏡最開始是我的,後來我嫌他太吵,就扔了。」

  這簡直太可怕了。

  讓人不敢細想。

  岳諒的餘光瞄向小溪中央,原本不掙扎了的惡毒王后又開始吐泡泡了,她很理解。如果換成她,她也接受不了。

  「你要給我嗎?」

  白雪歪了歪腦袋,白皙修長的脖子在黑髮的掩映下格外細嫩。

  「我為什麼要給你,我就是隨口一問。」

  岳諒:「……」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比自己還不會聊天的。

  「不過,給你也不是不可以……」白雪微笑,「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岳諒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白雪不閃不避,就讓她這麼毫不掩飾地打量著。

  這的確是一張無可挑剔的臉,至少岳諒看不出任何瑕疵,她也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詞去形容世界第一美人的美。

  「你要我做什麼?」

  「把我的披風拿回來。」

  「披風?」

  「嗯。」白雪輕描淡寫,「我休息的時候,有人偷走了我的披風。」

  「是誰?」

  「我的披風是紅色的,也許……你們管她叫小紅帽。」

  岳諒:「……」白雪公主和小紅帽都有關係了,這個世界的秩序是不是已經徹底混亂了。

  可惜她的主要目標並不是鑰匙。

  「我不去。」

  白雪皺起秀麗的眉頭,「那你問什麼?」

  岳諒冷道:「我也是隨口一問。」

  白雪:「……」

  小溪裡繼續咕嘟咕嘟冒泡。

  女人的天敵,是女人。

  白雪想了想,從層層疊疊的大裙擺裡摸出一疊方方正正的薄片,泛著非自然的銀光。

  才出氣兩秒鐘的岳諒瞬間眼紅了,紅到滴血。

  將她的變化盡收眼底,白雪悠然自在地拿卡片扇風,邊問:「還去嗎?」

  士可殺不可辱。

  不為五斗米折腰。

  生命誠可貴,尊嚴價更高。

  「別再任性了。」

  袁方的話如一記重錘,將她敲醒。岳諒深吸一口氣,把讓她滾的選項排除掉,重新思索起來。

  這個能把巫婆擰成麻花的女人硬來肯定是打不過的,但就算自己幫她拿回披風,這些卡片也未必能落在自己手裡。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拿?」

  白雪幽幽地嘆了口氣:「她去了鎮上,可我去不了,我太美了,會被人們圍起來的,又怎麼能去抓那個小偷呢。」

  「……」說不出話來的次數太多,岳諒開始麻木了。

  她想,這個理由聽起來像是真的。

  但是,教她做人的人可不止袁方一個。

  在無法分辨真假的時候,那麼全都是假的。

  「可以,我幫你去拿回來。」岳諒的視線落在白雪手上看起來有七八張的卡片上,「在我拿回披風之前,你會一直待在這裡嗎?」

  白雪笑起來,傾國傾城:「當然。」

  岳諒轉身離去。

  半分鐘後她又疾步走回來,扒了小溪中巫婆的頭巾和衣服,撿起倒在地上的籃子和蘋果,再度離開。

  這麼多卡片。

  毫無疑問。

  就算是天上掉餡餅,她一個人也是吃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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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0-10 01:37:49
第四十八章 童話暴走樂園(十一)

  重新進入小鎮,岳諒披著惡毒王后短短的袍子,把自己明顯屬於玩家的身份遮掩起來,一手挎著籃子,低調做人。

  目前她是個逃犯,這一點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在路上時她已經權衡過了,如果先去找同伴,大家一起去找小紅帽,那她能拿到的手的卡片……可想而知的少。

  如果她先拿到披風,再去找同伴,則不然。

  至於能不能拿下小紅帽,先找找看再說。

  當發現小紅帽的時候,她覺得真心太好找了,那麼鮮紅如火的披風,一眼望去,如果不是色盲且沒瞎,除了她看不見第二個人。

  小紅帽看起來還是個孩子,身高大約一米四,白雪的披風被她拖在地上,整個兒包住頭臉。

  她手上也有個籃子,裡面放了五顏六色的鮮花,走路也蹦蹦跳跳的。

  得虧沒被過長的披風絆倒。

  看起來還行。

  但是,和白雪公主齊名的主角小紅帽,她腦殘了才會真的覺得還行。

  另一邊,早早到了鎮上但因為小紅帽才剛到而不得不等到現在的沈當歸繼續耐心潛伏。

  現在不好下手,還得等。

  魔鏡說小紅帽要去教堂,但非教徒根本進不去教堂,身份明確的小紅帽自然也不可能進去,所以毫無疑問的,魔鏡這一句是假的。

  不過那種危機關頭,哪怕是胡謅,也與真相相去不遠。

  小紅帽會來鎮上,這是最有可能的推斷。

  此時看到這個一眼就能明確身份的小矮子,直接驗證了他的猜想。

  要幹掉殺了大灰狼並且將其沉河的小紅帽……有點難度。

  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被兩個人從不同方向盯上的小紅帽繼續蹦跳,用籃子裡的鮮花和鞋匠鋪滿是絡腮鬍的大叔換了一雙黑亮的小皮鞋後,原路折返。

  還有人跟著她。

  人一少,沈當歸立刻感受到了另一個人的存在,他目光毒辣,只是在周圍掃視一圈,就發現了那人的位置。

  跟蹤手法足夠粗糙,能夠藏到現在,她身上的偽裝功不可沒。

  仔細看去,這個細手細腳的身影熟悉到他想不識破原裝身份都很難。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

  岳諒如果知道淘汰卡片就在小紅帽身上,她打死都不來。至於白雪那裡她直接找六個人一起撲上去,平均分到一張也不是不可以,收益是小點但也安全。

  對方很顯然沒有發現自己,沈當歸自然不動聲色。

  觀摩了一路小紅帽的「天真浪漫」,岳諒低頭看了一眼籃子裡的道具蘋果。

  一半紅一半白的毒蘋果。

  和普通的紅蘋果。

  「嘿,你要去哪裡呀?」

  小紅帽扭頭,露出大帽子下肉嘟嘟的臉,水汪汪的卡姿蘭大眼將她看了一遍。

  岳諒穩住了表情,繼續和善熱情地和她搭話:「我看你是要往森林的方向走,就想和你一起走,我還是第一次去森林,怕迷路。」

  「你去森林做什麼?」小紅帽好奇,嗓音跟她的臉一樣稚嫩。

  岳諒看了一下四周,俯身輕道:「去找白雪公主,聽說她到森林裡去了。」

  小紅帽的睫毛顫了顫。

  「你為什麼要找她?」

  岳諒繼續壓低聲音:「聽說她是世界上最美的人,我準備了東西送給她。」

  小紅帽的眼珠子轉了轉。

  「什麼東西呀?」

  岳諒搖搖頭,「那我不能告訴你。」

  小紅帽有些生氣,「你不告訴我,那我也不帶你去森林找她。」

  兩人對峙起來,過不了多久岳諒嘆了一口氣,從蓋著布的籃子裡摸出一個蘋果,遞給小紅帽:「這個送給你。」

  小紅帽不接。

  「拿著吧,拿了我就告訴你。」

  小紅帽這才捧住了那個大紅蘋果。

  「其實也就是一個蘋果。」在小紅帽被騙的怒視裡,岳諒才補充道:「不過那是一個不一樣的蘋果。」

  小紅帽揪住了紅披風,問:「哪裡不一樣?」

  這時已經進入森林的邊緣了。

  岳諒終於放開了聲音:「那個蘋果一半紅,一半白。」

  沈當歸:「……」這個蘋果好像有點熟悉。

  小紅帽卻不知道,她的興趣已經完全被吊起來了,「真的嗎?」

  「那當然,而且祖母告訴我,那個蘋果要吃一口白色的那邊,再吃一口紅色的那邊,就會有很奇妙的事情發生。」

  「哇——」小紅帽羨慕不已。

  討厭的白雪公主,有那麼漂亮的紅披風,還有人要給她送這麼特殊的蘋果。

  「我想要,你給我。」

  岳諒連忙捂住籃子:「那可不行,這可是要給公主的,你要是吃了,我不就沒有理由去見公主了嗎?」

  小紅帽紅了眼睛,岳諒趕在她暴走之前補充:「不過只要你有能讓我拿去獻給公主的東西,我就跟你換。」

  「反正我只想跟公主說幾句話,也還要你帶路呢。」

  小紅帽的火熄滅了。

  她可以先吃了蘋果,然後再把換給這個人的東西搶回來。

  「那……我用這個披風跟你換行嗎?」

  第一步完成。

  岳諒按捺出心裡的激動,仔仔細細地看了用來交換的披風,「勉強」點頭:「雖然沒什麼特殊的地方,不過這麼紅,皮膚和雪一樣白的公主披上一定很好看吧,應該會喜歡的。」

  小紅帽在心底冷笑,是很好看,不過現在已經是她的了,並且會一直是她的。

  披風到手,岳諒壓抑住自己拔腿就跑的衝動,把毒蘋果交到小紅帽手上。

  真的是一半紅一半白的蘋果,小紅帽深覺驚奇,愛不釋手地把玩。

  沈當歸藏不住了。

  他不能讓這個月亮把懷有淘汰卡片的小紅帽毒昏迷,誰知道她把淘汰卡片放在了哪裡,到時候他上哪兒去找?

  沈當歸周身黑氣纏繞。

  果然,一遇到她就開始倒黴。

  如此突兀地跳出來毫無疑問只能剛正面,好在由於出現的時機也的確是非常突然,捧著毒蘋果美滋滋的小紅帽沒有絲毫心裡準備,被沈當歸一棍打到飛出去。

  岳諒:「???!」

  沈當歸!

  他為什麼在這裡!

  淘汰卡片在小紅帽身上?!

  跑。

  說時遲那時快,岳諒剛抬腿,已經被沈當歸揪住了。

  「岳小姐,這可真是巧。」

  岳諒不著痕跡地抓緊了披風,「是很巧。」恐怕是甩不掉沈當歸了,不過這披風,也得想辦法留住。

  沈當歸微笑:「既然這麼巧,那就跟我回去坐牢吧。」

  「可以,但鑰匙歸我。」

  「哦?」

  岳諒鎮定道:「如果沒有你出現,小紅帽也已經昏迷不醒,算是我打倒的,只是我沒想到,淘汰卡片也在她那裡。」

  「我也為你省了不少事,所以卡片歸你,鑰匙歸我。」

  沈當歸嗤笑:「你做夢呢?自然是卡片歸我,鑰匙也……」話說到一半,岳諒就被他扔下,而他人已經如同離弦的箭,衝出去了。

  小紅帽不愧為童話世界的最為耳熟能詳的主角之一,她居然站起來了,手中還不忘摟著蘋果。

  很顯然,被打飛的痛苦讓她很憤怒。

  一道火從她口中吐出來。

  沈當歸:「……」

  他早應該知道,憑借自己的運氣,撿漏撿便宜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岳諒:「……」

  沈當歸拉滿了仇恨。

  是個機會。

  趕緊跑。

  暴走的小紅帽四處噴火,一隻胳膊受傷戰力減少至少三成的沈當歸狼狽地躲開,在滾燙的熱焰裡尋找鉗制目標的機會。

  當他的餘光瞄到岳諒腿腳利索地絕塵而去,冷笑著在心裡重重地記下一筆,很好,新仇舊恨,摞起來也有不少了。

  成功脫險後的岳諒用最快的速度返回鎮上,找到了仍然坐鎮在大本營的袁方。

  「岳諒!」袁方根本沒想到她能自己回來,簡直要又一次喜極而泣。

  岳諒喘著氣,抱著披風的手汗津津的。

  大本營裡還有不少人,此時都朝這邊看過來。

  「我需要你的幫忙。」

  第二次匆匆出現,還是差不多的一句話。

  袁方毫不猶豫:「好,你需要多少人?」

  岳諒搖頭:「就你。」

  袁方疑惑:「什麼事?」

  「私事。」

  「哎呦呦呦,私事~」

  這個討厭的聲音,岳諒不回頭都知道是誰,只是覺得這個人真是手段過人,這麼愛挑事還能活到現在。

  袁方皺眉,他心底也不喜歡這個女人,剛來的時候一副小鳥依人膽戰心驚的樣子,短短幾個小時就本性畢露,和團隊裡的女性關係都很差。

  作為一名警察,他又不能開口趕走沒有自保能力的婦女,煩的不行。

  就這樣居然還有男人和她異常親近,差不多也是瞎了。

  「好,我們出去說。」

  他嚴厲的視線從女人身上掃過,便和岳諒一起出去了。

  裡頭響起一陣嘲笑。

  「你差不多也得了,還當袁哥也跟那些傻逼男人一樣?」

  「就是,做個人不好嗎?」

  「我說什麼了我,你們一個個這麼不留口德!」

  「說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大門一出,這些聲音都隔在外面了。

  袁方問:「是什麼事?」

  「有一個地方有很多的卡片,我一個人拿不了,需要你幫忙。」岳諒低聲道,「詳細的路上跟你說。」

  是卡片,袁方就開始遲疑了。

  比起卡片,他優先選擇救人。

  彷彿是看破了他的想法,岳諒補充:「目標是白雪公主,她身上十之八九也有鑰匙,而且離這裡並不遠,單來回路程不需要一個小時。」

  「更何況,目前你留在這裡,起到的作用也不大吧?」

  袁方心動了,他看著面前這個只到自己下巴的女孩,裙擺已經破破爛爛,身上還亂七八糟的披著不知道哪裡來的黑袍子,髮際線全是汗,臉頰上還有灰。

  可她的眼神,很亮。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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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0-10 01:38:07
第四十九章 童話暴走樂園(十二)

  森林。

  溪邊。

  美麗動人的白雪公主依舊坐在岸邊,從容優雅地看著惡毒王后……在水裡吐泡泡。

  林子裡響起嘩啦嘩啦的聲音,有人拂開枝葉,走了出來。

  抱著一件火紅的披風。

  白雪側目,眼神略驚訝:「你居然完好無損,並且帶回了我的披風?」

  「嗯。」岳諒點頭。

  至於另外一個人是不是完好無損,她就不知道了。

  「倒是難得,你怎麼做到的?」

  「我用了王后打算用在你身上的毒蘋果。」

  「她吃了?」

  「當然不是直接吃下去的,我給了她一個普通的蘋果,然後說要把那個特別的蘋果送給你,她就搶去吃了。」

  這不算說謊,如果沒有沈當歸出現打亂計劃,事情的最終結果就是這樣。

  「你利用了她對我的憎惡。」

  「原來她憎惡你。」

  「……」

  當然,岳諒也沒興趣聽這種崩壞童話的愛恨情仇,她舉起了手中的披風:「東西我已經帶來了,請履行你的承諾。」

  白雪笑了,紅豔豔的嘴唇彎起絕美的弧度。

  「好啊。」

  說著便要走過來。

  岳諒立即喊了停:「等一下,為了保險起見,你把卡片放到左邊,我把披風放到右邊,然後,我們各取所需。」

  「不然……」岳諒亮出匕首,「你的披風恐怕就要多個口子了。」

  白雪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笑起來:「好。」

  這一位挺聰明,也有幾分警惕之心。

  可惜了。

  這些亮晶晶可好看的卡片,她又要多上幾張了。

  白雪挪步,岳諒亦往另一方向走,兩人幾乎同時彎腰放下手裡的東西。只是岳諒還能站起來,運籌帷幄的白雪卻不能了。

  袁方從後面冒出來,用一根直徑五公分的棍子狠狠地擊中了她的腦袋。

  並且神乎其技地在幾秒鐘內把她綁了起來,還塞上了嘴。

  實在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岳諒口中會噴火又力大無窮的小紅帽讓他不能不全力以赴。

  小溪裡的泡泡冒的可歡了,真的歡。

  白雪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看起來並沒有小紅帽那般強悍的戰鬥力。

  岳諒鬆了一口氣,也明白了,小紅帽拿走了她的披風她不自己去拿回來,恐怕有一方面原因是她根本打不過小紅帽。

  靜靜欣賞了一會兒白雪公主被捆綁後依然動人的模樣,她沒有去管散落在地上的卡片,直接上手搜了身。

  冰肌玉骨。

  膚如凝脂。

  阿彌陀佛。

  岳諒從她胸前,抽出了一串鑰匙。

  是的,不是一把,是一串。

  足足五把。

  岳諒直接扔給袁方:「其他的可能是用來混淆視聽的鑰匙,到時候一把一把試吧。」

  「恐怕全都是那種鑰匙。」袁方的聲音有些顫抖。

  「哪種?」

  「救人的鑰匙。」袁方深吸了一口氣,調整語氣,「卡片和鑰匙同時出現在她手裡,你能想到什麼?」

  岳諒後知後覺地瞪大眼睛,失態了。

  還有找到鑰匙趕回鎮上的玩家,被白雪打劫了。

  若非她留了一個心眼,恐怕這裡頭的卡片也有她的一份。

  袁方臉色凝重,童話故事裡純潔善良的白雪公主已然變成了真正的蛇蠍美人,那些被她撞上的同伴,是死是活?

  岳諒撿起卡片,一共八張。

  她先是隨機分成了兩份,五張,三張。

  她把那三張遞給了袁方。

  袁方搖頭:「多了,我不能要,能把這些鑰匙拿回來,我就不算白跑這一趟。」

  岳諒強硬地把卡片塞進了他手裡,然後攤開了自己的那一份,一張張看過去。

  壓縮餅乾一千克。

  相機一隻。

  電鋸一把。

  紅木梳一把。

  梯子一把。

  岳諒把自己之前有的卡片也在腦海中整理了一遍,尋寶卡,儲物卡,溜冰鞋,打火機,羽絨服,匕首已經被自己用掉了。

  岳諒抽出電鋸卡,問:「你有水卡或者食物卡嗎?」

  袁方低頭一看,三張裡頭的確有一張食物卡,他之前的儲備裡,也還有兩張食物卡。

  「有。」

  岳諒把電鋸卡遞過去:「換嗎?」

  袁方無奈,他拿出食物卡還給她:「這樣,我拿兩張,其他的給你行了吧?」

  岳諒沒收食物卡,反而把電鋸卡連同尋寶卡、相機、梯子三張卡片遞給他。

  袁方越發迷惑了。

  「你幫我保管,回到安全島再還給我。」岳諒解釋,「沈當歸應該已經拿到淘汰卡片了,我們不知道淘汰方法怎麼樣,也不知道被淘汰後會怎麼樣,但有一點是相對肯定的。」

  「我作為可以進入教堂的編號,非常容易先出局。」

  而無法進入教堂的你不會。

  「如果被淘汰等於被抹殺,這些卡片裡你分一半給小胖子,另一半送給你。」

  袁方皺眉:「你跟我回去,大家在一起就沒事的。」

  「我不能堂而皇之地回去,當時雙方陣營的約定你應該還沒忘記吧。」岳諒把那些卡片放到他手裡,「如果我出現,他們就有理由先動手,而如果我不出現,就算沈當歸說我跑了,你也可以反過來跟他要人。」

  如此一來,短期內雙方陣營表面的平衡就能維持住。

  至於真正的齊心協力,那種東西本來就沒有,也就不必操心了。

  「那你偷偷跟我回去,不就行了嗎?」

  岳諒直視他的眼睛:「然後一直待在那個房間裡嗎?」

  袁方啞然。

  「放心吧,你說的話我都記得。」

  袁方無奈,他還應該說什麼呢?

  「那麼,告辭。」

  「等一下。」

  岳諒壓下眉毛。

  袁方露出一個笑容,抬手抹了一下她的頭髮。

  岳諒:「……」

  「也許我對我女兒的代入感讓你覺得不耐煩,但我對她的教育方式也不是一昧批評的。」袁方的表情帶上了欣慰,「今天的你做的很對,也邁出了極為重要的一步。」

  岳諒一頭霧水。

  「你遇到困難,會找人幫忙了。」

  「只是合作而已,你是最好的合作對象。」

  袁方又拍了拍她的腦袋。

  「合作也罷,總之是好事。」

  岳諒拂開他的手,覺得人民警察簡直莫名其妙。

  怎麼說的她從來都不會合作一樣。

  她和沈當歸就合作過數次。

  岳諒撿起紅色的披風,扭頭走了。

  袁方在她後面直笑,這孩子還沒發現呢,她已經開始慢慢的,會信任人了。

  如果不是相信自己,以她的性格,哪怕是放棄這些卡片,也不會帶人過來,然後去面對人心貪念的考驗吧。

  沒有了紅披風的小紅帽終於倒下了。

  沈當歸靠在樹下喘息。

  一張卡片牢牢地攥在手裡,許久後才翻開。

  卡片中間是一塊方正的物體,下面有一行小字。

  ——拓印編號至此拓板,對應編號人員即為淘汰,被淘汰玩家失去一切行動力。

  這個淘汰方法,還挺溫和。

  沈當歸一彈卡片,揣到兜裡。

  第二天的晚上,第四十個小時。

  鎮上可以進入教堂的人已經集結到五十二個,想要再多,恐怕也難了。

  一入夜鎮上除了教堂就都空了,兩方陣營的人分別站在大門兩側,藍方陣營的領導者仍是袁方,紅方陣營卻已經換了一個人。

  那人嘴角含笑,帶邪。

  袁方蹙起眉頭,上次見面就知道,這人不好對付。

  「袁警官,怎麼沒看到岳諒?」盧林笑眯眯的,話家常似的。

  來了,袁方打起十二分精神,淡淡道:「那不是要問你們嗎?」

  盧林驚訝:「怎麼要問我們?」

  「你如果不知道,就問你們最早的那批的成員,昨天晚上我們做了交易,立過合約,雙方信息互換,而為保證信息的可靠性,岳諒作為解讀者,則暫時留在你們陣營。」

  「你現在來問我岳諒在哪兒?我倒要問你,把她帶去哪裡了!」

  真是令人稱讚,盧林撫掌,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沒想到袁警官也有咄咄逼人的一面,那這件事就先放一放,我們還是先商量一下突破方法吧。」

  「請講。」正事面前,袁方並不計較他的用詞。

  「就可進入教堂的人數而言,我們和那些教徒還有很大的差距,不過總體人數,我們卻比他們多了不少,不如我們少量多次,把他們從教堂裡引出來?」

  袁方點頭:「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從外圍開始,讓他們不得不出來。」

  盧林不能更同意,同時補充:「大家記住,一定不能留手,這是不單單是游戲了。」

  「這是戰爭,為了解放同胞而不得不進行的戰爭。」

  「任何一個人的手軟,都會讓身邊的同伴多一分危險。」

  「請為了自己的明天,也為了同胞們的明天,堅定地去戰鬥吧!」

  那五十二人站了出來,站到了大門中間的位置。裡面高矮參差,男女摻雜,唯一的相同點是,大家都握著武器,有同一雙勇敢的眼睛。

  「加油——」

  「必勝!!!」

  兩方人馬融匯,湧了進去。

  這是一個必定慘烈的夜晚,也是一個充滿了掙扎、勇氣與希望的夜晚。

  屍體橫滿街頭,有同伴的,絕大部分卻是黑袍的教徒,黑紗掉落,露出一張張安詳的面容。

  唯一猙獰的,是離主最近的神父。

  眼球外凸,死不瞑目。

  袁方拖著受傷的腿組織沒有手上的人們搬運並掩埋屍體,在一片哭聲中無比慶幸岳諒沒有跟自己回來。

  否則以她的個性必然要去衝鋒陷陣,也許……

  不過那個沈當歸竟然也沒有出現!依他能夠帶著岳諒這個包袱從教堂裡突出重圍的身手,若他在這裡……

  腿上的刺痛讓他疲憊的大腦稍稍清醒,他抽著涼氣咧開嘴。

  真是受的刺激大了,糊塗了。

  是他和岳諒他們冒險負傷從裡面帶出了足夠多的信息。

  已經夠了。

  他眺望依舊黑暗的天邊,黎明就快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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