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鴉] 開局一條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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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1999星　第十章

　　決鬥申請？

　　原含霜第一反應是錯愕，第二反應就是這娃兒真敢說啊。

　　赤焰斑斕虎是厲害，古德澤也的確勤學苦練突破二階，可真槍實戰要看的東西太多。先不說原含霜前世是從武術堆裡殺出來的世界冠軍，這輩子在黑街也沒少鍛鍊過，八極拳在同等級天賦者中尚無敵手。

　　之前期末考試，那都是放了一片汪洋大海，留有情面。原含霜敢說，她要是動真格，古德澤絕對沒好果子吃。

　　「天啊，竟然是決鬥申請。」

　　因為古德澤帶著自己的擬態赤焰斑斕虎招搖過市，許多人都將目光放了過來議論紛紛。

　　「怎麼？你不願意？」古德澤緊緊凝視著她，高傲地揚起下巴：「雖然你這兩年修煉等級一直壓在我頭上，但我現在也晉入二階，絕對足以和你一戰。」

　　「怕你？」原含霜笑了：「我只是在想，你不怕輸得太難看嗎？」

　　正在一旁旁觀的學生：「……！！！」

　　她一個普通擬態，竟然這麼囂張！

　　面對挑釁，古德澤並沒有如同往常那樣炸毛，而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那我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這句話倒是給原含霜整不會了，想了幾遍還沒想明白。

　　古德澤竟然這麼期待輸？該不會是個抖M吧！

　　接下來的幾天，原含霜照常吃吃喝喝帶領小弟們搞鍛鍊。

　　很快，就到了出發的日子。

　　一大早，她交代爸爸好好待在家裡，又放好足量的營養液，背起小書包帶出了門。

　　這是原含霜穿越後第一次出遠門，也是第一次離開1999星，心情難免期待。

　　這種好心情，一直持續到星港。

　　初級學院的學生陸續從懸浮大巴車上下來，通過自動檢票口，登上宇宙飛船。今年參與實戰訓練的學生有兩百來個，學生們上來後，一下子便將這艘小型星船填滿。

　　因為旅程只有不到一個小時，所以原含霜上來後沒有老老實實坐在座位上，而是好奇地站在甲板上東張西望。

　　她發現星際的飛船和她上輩子地球的船差不多，只不過一個行駛在海上，另一個行駛在宇宙。共同點在於都不封蓋，只用一層透明的氣態防護盾攔著。比如現在，原含霜抬頭或站在船沿，便能看到環繞在飛船四面八方的星海，閃爍著無數光芒，美不勝收。

　　當然了，除了飛船，星港裡還停著幾層高的豪華星輪，遠遠地便能看到上面的遊泳池和觥籌交錯的宴會廳。

　　「其實這種星輪就是有錢人去度假享受的，最好看的還是星艦。」柯俊達感慨：「星艦裡的軍艦渾身都用精神增幅材料製成，比如帝國軍團的軍艦，超級拉風。」

　　十分鐘後，小型星船緩緩駛出星港。

　　「真美啊。」原含霜撐著頭，看著一望無垠的宇宙，充滿感慨。

　　星船行駛的速度一點都不慢，行駛的時候甚至能看到旋轉的星雲。遠處的星星一顆接著一顆掠過飛船周圍，幽暗深邃，有一種莫名的孤獨。

　　也不知道她前世的地球，又是這些星雲裡的哪一顆。

　　就在原含霜難得升起點思鄉之情的時候，她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本來沒在意，後來臉色難看到被細心的柯走狗察覺，頓時大驚失色：「老大，你怎麼了！」

　　這麼一喊，小弟們全部呼啦啦圍了上來：「霜老大怎麼了？！」

　　聲音很快吸引了隨行的校醫。

　　檢查一通後，校醫無奈地說：「你怎麼除了飯量大，還有暈船的毛病啊。」

　　奄奄一息的原含霜：「……」絕了。

　　聽說過暈車，聽說過暈船，沒聽說過暈飛船。

　　這輛飛船比她前世坐的高鐵還要穩，因為中央配備了引力石，爬升降落在空中旋轉，甚至來個三百六十度轉體都如履平地。

　　再加上多年自己勤學苦練的超強體質，這還能暈船？簡直不可思議。

　　然而事實證明，暈船是無法阻攔的，就連校醫也沒有辦法：「雖然學院配備了相應的藥物，但暈船藥確實沒有，忍忍吧，很快就到。」

　　就在柯俊達打算想辦法在飛船上找點水給老大，看看會不會好點的時候，飛船忽然當場來了一個急剎，差點沒當場給原含霜送走。

　　「怎麼了？飛船怎麼忽然停下？嚇我一跳。」

　　「難道遇到了天外隕石？」

　　不少乘客都站了起來，意圖一探究竟。

　　很快，他們就知道為什麼了。

　　浩瀚的星海上方，出現了一艘淡金色的美麗星艦。

　　和這艘遮天蔽日的大傢伙相比，他們乘坐的小型飛船簡直像是在大海裡碰見藍鯨的小魚，渺小到人家吹口氣就能送走。

　　見到星艦上的標誌後，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

　　「怎麼了？是遇見星盜了嗎？」原含霜忍著難受問道。

　　她以前在通緝令是見過懸賞星盜的，這個職業就和海盜差不多，路子野。

　　「不是星盜。」柯俊達用一種充滿崇拜，叫人幾乎起雞皮疙瘩的敬仰眼神看向那艘星艦：「是光明聖殿的星艦。」

　　光明聖殿這個名字對原含霜不陌生。

　　起當年黑街醫生同爸爸診斷時說的話。想要修復受損的記憶和腦袋，要麼用黑金治療艙，要麼得找光明聖殿的紅衣主教出手。

　　黑街格鬥館裡有公用光腦，原含霜得空後，特地去星網上查了一下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牛逼的組織，這才知道光明聖殿是星際頂尖勢力之一，勢力大到甚至有自己的領土——教皇國。

　　不過畢竟是宗教勢力，和梵蒂岡佔領著六十一個足球場一樣，光明聖殿的教皇國雖然被稱作國家，整個國家領土卻只囊括著一顆主星球。

　　但這絲毫不影響它的星際地位。

　　因為光明聖殿的核心主教們都是輔助類高階天賦者。

　　誰都有生老病死的時候，所以絕對不能惹輔助。

　　光明聖殿多年來經營的公眾形象很正面，和原含霜前世看過網文小說裡的反派形象不同，他們真的做實事，經常到偏遠星去做義診，不介入聯邦和帝國那檔子政治破事，每年還搞募捐等慈善。

　　柯俊達看見光明聖殿的星艦如此激動敬仰，就是因為他小時候曾經受到過聖殿天賦者的免費治療和救助。

　　「光明聖殿的星艦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附近？」

　　和學生們不同，望著那艘從他們頭頂上飛躍的星艦，洪念憂心忡忡。

　　他好歹也是去過首都星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這艘星艦不是普通的星艦，上面不僅有聖殿的徽記，還有花紋，更像是光明聖殿高級人員的專屬座駕。

　　蕭雲夢：「難道是來探索的？」

　　「不可能。」洪念搖頭：「1999星附近的荒星都是些普通的低級汙染星，要探索，幾十年前星球開發的時候就已經探索完了，怎麼可能等到現在。」

　　的確也是這個道理。

　　蕭雲夢有些擔憂：「總不會是出現了蟲潮吧。」

　　這個猜想更不靠譜。要真出現蟲潮，出現的就是帝國軍團軍艦。

　　所幸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光明聖殿的星艦駛過後，飛船又重新駛動。

　　很快，他們就抵達了荒星港口。

　　下船後，帶隊老師遠遠地便看見停泊在特大號艦專用港口的星艦。

　　「聖殿竟然真的來了這顆汙染星！」

　　這下老師們都不淡定了。

　　多年來，這顆低級汙染星都是初級學院磨鍊學生實戰的頭號選擇，附近沒有更適合的星球。如果臨時轉移，光船票錢都得損失不少。

　　洪念當場拍板：「不行，我過去問問，要有什麼不對，也好早些解決應對。」

　　下船後，原含霜胃裡那種翻江倒海的感覺終於平息不少，緩了好一會後問道：「光明聖殿在，我們就要轉移？難道他們會進行封鎖，不准外人進入嗎？」

　　「那倒不至於。」蕭雲夢說：「光明聖殿不是這種霸權組織，洪老師是怕這顆汙染星上出現什麼異變或者強大的蟲類。」

　　很快，洪念就折返了，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謝天謝地，沒有出現異變。」

　　洪念從光腦裡調出地圖，在最深處的山脈中心畫了個圈：「聖殿的人沒說來的原因，只讓我們繞開這片地方，我們帶領學生歷練的時候注意一下就行。」

　　老師們紛紛鬆了口氣。

　　這顆汙染星一共才三條山脈，越往後蟲類實力越強。以新生們的如今的實力，頂多就在一二號山脈歷練，不至於跑到三號山脈去。

　　只有原含霜還在往星艦那邊張望。

　　她聽說過光明聖子的鼎鼎大名，這位是光明聖殿內部僅次於教皇的存在。據說聖殿內部有一套特殊的辦法進行天賦選拔，若是無法通過選拔，聖子之位便會一直空懸。

　　這一屆的聖子便是在聖子之位空懸數百年後橫空出世的天才，覺醒了聖殿供奉的最古老的神話擬態，擬態等級更是震撼人心到現有的檢測裝置都無法檢測完全的地步，帝國科學院經過嚴謹商討後，特地為他開設了一個S+級別，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要說唯一可惜的，便是這位榮光加身的光明聖子，是位不管用如何方法也無法治癒的瞎子，據說這是因為覺醒頂級神話擬態所殘留下來的後遺症。

　　當然，引得原含霜這麼關注，最主要還是因為柯俊達說那艘星艦是聖子的專屬座駕。難以想像，這麼一艘巨大的星艦，竟然還是專屬。真有錢啊。

　　看著那艘流光溢彩的大傢伙，原含霜眼饞：「你說這一艘得多少錢？」

　　柯俊達嘆氣：「老大，私人飛船還好說，星艦這種東西用錢也買不到，只有那些頂尖勢力和獨立國家能有。」

　　看了眼不遠處的古德澤，柯俊達壓低聲音：「古家也有，不過是主家。」

　　說到古德澤，原含霜這才注意到，這傢伙今天格外沉默寡言，背後還站著幾位穿著黑西裝的人，看起來不像學院裡的老師，也不知道是幹嘛的。

　　在兩人聊天的時候，光明聖殿的星艦仍沒有半點動靜。很快，老師們就宣布朝著一號山脈前進。

　　原含霜不知道的是，在初級學院的隊伍離開後，星港登時熱鬧起來。

　　平日裡停泊在這顆荒星上的只有一些礦船和傭兵團飛船。可今天不僅迎來了光明聖殿的巨型星艦，還有另一艘不知名的黑色星艦。這兩艘大傢伙一下子就將星港整個堵死，對峙般懸在半空。

　　隔著星艦的防窺幕牆，聖殿騎士快步穿過走廊，敲響主指揮室的門。

　　「進。」

　　騎士躬身朝著裡面的人撫胸行禮：「團長，冕下。」

　　站在星艦指揮室懸浮操縱臺面前的，正是光明聖殿麾下聖殿騎士團的團長殷龍景以及光明聖子樓迦。

　　「屬下已經查明，的確是『黑塔』的人，但暫未查明具體人等。」

　　殷龍景皺眉：「這種無用信息不需要匯報。黑塔的星艦都大搖大擺開到星港面前了，你看他們有要遮掩的意思嗎？」

　　黑塔是近些年興起的組織，遍布聯邦和帝國的黑街便隸屬他們麾下。

　　除此之外，黑塔的業務範圍也很廣，近來還將手伸進了傭兵聯盟。經過這些年戰後的休養生息，雖是新興勢力，卻也擠身星際頂尖圈層，只比光明聖殿這等老牌勢力差些底蘊。

　　「不必再查了。黑塔的星艦既然出現在這裡，意味著情報已經洩露。這無非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聖殿內部出現內鬼，另一種則是加密通訊被破譯攔截。無論是哪種，都並非一時半會可以解決。我們不該將主要精力放在這上面。」

　　這回開口的，是站在一旁的樓迦。

　　少年穿著一襲繡著金線的聖子白袍，長長的銀白色頭髮披散在身後，漂亮的臉上仍舊帶著慣常的淺淡微笑。可惜的是，他的眼眸緊閉，只能看見垂下的白色睫毛。

　　他『看』向前來稟報的騎士時，自然地頷首，示意後者不必擔心。

　　被質問的騎士頓時心底一鬆，心底崇敬，五體投地。

　　冕下永遠擁有叫人迅速放鬆，仿若定海神針般潤物春風的能力。

　　「那您的意思是？」殷龍景低聲問道。

　　同這位聖子交談的時候，很容易便會忽略他只有十二歲的年齡。

　　事實上，在聖殿內部，他絕對是精神領袖之一，說出來的話某種意義上的確比聖殿騎士團團長這個八階強者還要來得有分量。

　　「讓騎士團盯著黑塔的人，抓緊時間破譯古文明石板。」

　　樓迦抬首，彷彿可以看見那般，緩緩朝向艦船窗外那艘安靜漂浮的黑塔星艦，「我有一種預感，黑太子也來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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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1999星　第十一章

　　汙染星星港內有一個用作停泊等待的聚集地，還有一個小市集。

　　這裡主要用來售賣一些簡單的探索用品，例如暫時進行收納的空間紐，營養劑，簡易膠囊艙等。

　　當然，早在出發前，初級學院下發的隨身清單裡就囊括了這些。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未來七天他們將會待在這裡，每個人準備的東西只多不少。

　　沒有多少猶豫，領隊老師在和他們簡單講過地圖後，便正式帶領學生們踏入了一號山脈。

　　「放出你們的擬態，時刻注意周圍危險的汙染植物。」

　　汙染星表面是較為普通的森林汙染地貌，到處覆蓋著被汙染的綠色植被，藤蔓扭曲地紮根在不詳的灰黑色土地上，倒影張牙舞爪如同魔鬼。

　　山脈延綿不絕，壓根看不到盡頭。

　　事實上，一號山脈還只是森林汙染星的最外圍。

　　汙染星上除了蟲族以外，主要還分布著一些被蟲毒汙染的汙染變異生物，其中以變異植物為最多。若是人類不及時對汙染星進行清理，蟲毒就會滲透進星球內核，徹底將這顆星球腐蝕為蟲星。

　　「這顆汙染星危險等級不高，底下橫貫著休眠火山，偶爾會發生小型地震。一號山脈都是些零階蟲族，二號山脈偶爾出沒一階……最裡面的三號山脈則零星分布些二階蟲族，但大多以零階一階為主。」

　　洪念展開地圖：「我們本次汙染星歷練，便只在一號和二號山脈邊緣展開。大家也不必緊張，只要提高警惕，認真應對，不會遇到生命危險。」

　　原含霜一邊走一邊聽，看見蕭雲夢看向她，立馬站直：「蕭老師好！」

　　這兩年來，蕭雲夢私底下一直在關照她。雖然這位看起來風風火火的女老師平日裡從來不說，但原含霜心裡都清楚。所以在這幾位老師面前，她再也沒有當初剛入學時吊兒郎當的模樣，反倒格外尊敬。

　　「你這回實戰訓練申請了一條單獨路線？」

　　原含霜點頭：「是。」

　　初級學院大部分學生擬態等級不高，修煉速度提不上去，實力有限。為了照顧更多人，老師帶領的實戰訓練僅在一號山脈進行。想要去山脈更深處，只能申請單獨路線。

　　「以你現在的實力，跟著我們走的確得不到提升，選擇單獨路線是對的。」蕭雲夢道：「對了，你決定好了畢業後去哪個學院了嗎？」

　　「還沒有呢。」原含霜心裡咯噔，連忙打了個哈哈。

　　初級學院的畢業條件很簡單，並不需要按部就班讀完三年，按她現在的天賦者等級完全可以直接提前畢業前往中級學院就學。

　　但原含霜並不想去，一是因為1999星上沒有中級學院，要去的話得前往另一顆星球，船票錢看了叫人望而卻步；二是她在初級學院已經混到可以免學費免上課，享受無限食堂供應的頂級待遇，白吃白喝，何苦去中級學院重新奮鬥。

　　再者，天賦者除了自身硬實力以外，便只有七大高級學院才具有真實含金量。不少家族或貴族出身的天賦者都會選擇請老師來家裡教導，等到學識實力足夠後直接參加高考，進入高級學院就讀鍍金。

　　帝國對出身貧寒的天賦者設置了一系列福利政策，所以原含霜的想法很簡單，她打算再攢兩年錢，高考考出個好成績，爭取申請到高級學院助學補貼，帶著爸爸一起去中央星發展。

　　「行吧。」蕭雲夢也沒多問：「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雖說這顆汙染星危險度不高，以你現在的實力足以橫著走，但也不要往三號山脈深處去，記得避開你洪老師畫了圈的地區，時刻注意安全。」

　　她偷偷塞過來一個單獨的物資小包，「這個你收好，裡面有些濃縮營養液。你這個孩子，每次都吃得多，別忘了最後一天準時來星港匯合。」

　　初級學院師資力量不足，很難關照到每位學生。

　　獵殺蟲族及其汙染生物是天賦者必需課，雛鳥們永遠得自己邁出這一步。蕭雲夢雖然知道原含霜這小孩鬼主意多，有時候經常幹些與眾不同一鳴驚人的大事，但性格謹慎，不會打沒把握的仗，倒也還算放心。

　　「謝謝老師。」原含霜將小包放到自己的空間紐裡，也從裡面掏出一個恆溫盒：「蕭老師，這是我自己做的小點心。」

　　對她現在的狀態，從她口裡掏點吃的真的難如登天。

　　由此證明，原含霜對蕭老師也是真愛了。

　　做完這一切後，她回頭看了眼那隊眼巴巴跟在自己身後的同學，出聲叮囑：「你們跟緊老師，路上注意安全，記住我給你們設定的最低目標，每個人至少交十塊零階晶核給我，小組至少交出三塊一階晶核，否則回去後訓練量翻倍。」

　　洪念在旁邊雙手盤胸，一副看熱鬧的模樣：「不錯啊，你們這些小不點竟然還設置了單獨訓練任務。可以，正好也讓我們看看你們過家家特訓的成果。」

　　這麼一說，周圍同學頓時不服氣了。

　　原含霜召集初級學院學生私下開小灶的事情初級學院的老師們都知道，並且對此嗤之以鼻，表示十幾歲的教官能訓練出什麼來。

　　這話參加特訓的同學們相當不愛聽。

　　他們老大雖然在訓練的時候特別嚴肅，不達標還會兇巴巴的，但為人是真的靠譜！不僅不藏私，教給他們各種修煉的秘密訣竅和古武格鬥術，還給他們做好吃的小蛋糕。

　　一個月過去，參與特訓的同學累到每天頭點枕頭就能睡著，甚至夢裡都在被訓。可與之相對的，是實力肉眼可見的飛速提升，效果比自己訓練一年還要好。

　　如果說剛開始大家心底還對老大有些存疑，那麼經歷了一個月的魔鬼訓練後，所有參與特訓的同學都對原含霜心服口服，滿心崇拜。

　　倒是被這麼一群人用亮閃閃目光看著的原含霜感到極為不自在：「行了行了，快跟著洪老師去吧。」

　　二班的同學們齊聲：「知道了老大！一定不給老大丟臉！」

　　私底下卻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大家都懂，老大口嫌體正直！

　　原含霜沒看到這群人擠眉弄眼，輕哼一聲：「那七天後見。」

　　說完，她揮揮手就往一號山脈深處走去。

　　見她走了，古德澤也一言不發地抬腳跟在背後。

　　跟在背後的黑西裝男眉頭一皺：「不是說好了要和少爺比試嗎？我們家少爺時間很緊，你不要妄想拖延時間。」

　　原含霜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古德澤反倒先一步沉下臉色。

　　他回頭冷冷地道：「這是我認定的對手，給我放尊重點。」

　　很顯然，幾個黑西裝也沒想到一路安靜的古德澤會忽然發難，他旁系的家屬巴結陪審員都來不及，結果他自己卻因為一位乳臭未乾的小女孩和他們犟嘴。

　　就在氣氛一度陷入僵持的時候，黑西裝裡走出一個笑眯眯的中年人。

　　他顯然是這群西裝的主事人，先是給古德澤陪了個不是，又讓手下給原含霜道歉，最後狀似不經意地提點一句。

　　「少爺莫要生氣，如今是執行主家考核的關鍵時刻，您的父母對此可是格外期待，咱們也莫要傷了和氣。」

　　這句話聽著像是退讓，可話語中卻著重點出「主家考核」和「父母」，傻子都能聽出裡面的不對味。

　　以古小少爺的臭脾氣這麼可能受得了這個。

　　原含霜正準備看好戲，只見古德澤沉沉地看了他們一眼，並未發作，而是沉默地朝她走來。

　　少年站在她面前，雙手握拳：「你答應了我的決鬥。」

　　原含霜察覺到這位小少爺似乎心情不太好，聳聳肩：「我沒說不同意，我又不會跑，你這麼著急幹什麼。這不是先得去找個安靜點的地方。」

　　古德澤不說話了。

　　走了一段路，原含霜發現他默默跟在自己背後，一副神色懨懨的模樣。

　　老實說，這小孩平時囂張跋扈唯我獨尊，今天不和她唱反調嗆聲，原含霜還有點不太習慣。

　　她心裡清楚，這一切肯定和那群黑西裝有關。

　　從剛才起，原含霜便能感覺到落到自己身上那些若有若無的窺探視線。最重要的是，視線裡包含的那種顯而易見的輕蔑，相當讓人討厭。

　　他們逐漸走進一號山脈外圍。徒步行走大約半小時後，原含霜停下腳步。

　　她打量周圍，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這附近吧，再往前就要遇到蟲族了。」

　　前方是一片還算寬闊的空地，上面鋪著一層落葉，很安靜也足夠開闊，適合放開手腳。

　　因為早就談好說定，兩人都沒有多說，直接站到空地兩側，迅速召喚出自己的精神力擬態，以最快速度完成同調附體，準備開始比試。

　　然而就在這時，森林深處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嘶鳴。

　　緊接著便是地震山搖。在場所有人都趕緊同調擬態，穩固身形。

　　「嘶——」

　　嘶鳴聲此起彼伏，像是有尖利的指甲在熟鋼上劃過。

　　緊接著，堆疊的樹葉下亮起一雙雙綠色的複眼，密密麻麻，陰森無比。

　　「怎麼回事？」黑西裝的領隊彭石第一個發現不對。

　　他經驗豐富，一眼看出對面竄出了群掘地蟲。

　　掘地蟲是最低階的蟲族種類，普遍只有一二階，擁有堅硬的黑色外殼和強而有力的前鉗，智力普遍不高，威脅性較低，是新手必學的獵殺目標。

　　怪就怪在平日裡掘地蟲鮮少活躍在地面，威脅性不高，它們更喜歡埋伏在地下播撒蟲毒，通常汙染星蟲巢被破壞時才會自行鑽出來。更何況彭石還看到了這群掘地蟲最中央的首領，瞳孔呈現被汙染的深綠色，足足有二階高級。

　　「這這得有上百隻掘地蟲了吧。」

　　即使是黑西裝，也不太願意招惹這麼大一群密密麻麻的掘地蟲，畢竟數量能彌補不少階級差距。

　　原含霜皺眉：「可能是地震將它們從地下逼了出來。」

　　「優先保護少爺！」

　　局勢緊迫，彭石一聲令下，直接同自己的擬態同調。

　　精神力擬態面對蟲族有著先天威懾，見人類表露出攻擊意圖，場上一時間劍拔弩張，掘地蟲包圍圈越縮越小。

　　顯然黑西裝十分記仇，只護住古德澤，沒有管原含霜的死活，還是古德澤看見了，不著痕跡走到她身邊，把人拉進保護圈內。

　　「它們的足肢極具破壞性，甚至能切碎小型土石，但腹部是弱點。」

　　後者第一次正面看到活的蟲族，卻沒有半點害怕，一邊默念課堂上教授的掘地蟲弱點，躍躍欲試。

　　就在這時，掘地蟲首領忽然再次發出一聲低嚎。

　　聽見首領的聲音，剛剛還呈進攻姿態的掘地蟲瞬間警惕起來。它們撤走了包圍圈，反倒湊在一起靠近，看起來格外焦躁。

　　「怎麼回事？」

　　彭石看得分明，掘地蟲雖然表露兇態，但更多卻像是在防守。

　　就在雙方互相僵持的時候，遠處的天邊傳來一聲長吼。

　　「吼——」

　　這吼聲威嚴而充滿震懾力，只不過是聽見都叫人氣血翻湧。

　　而掘地蟲們的反應就更加直觀了。

　　它們登時一個個壓低身子伏在地上，充滿腐蝕性的黏液滴滴答答從口器墜落，彷彿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彭石大驚：「這麼強的壓制效果，有高階天賦者降臨？」

　　天空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點。

　　黑點越來越大，地上的人也終於得以看清。

　　——那竟是一條張開雙翼，威風赫赫的骨龍！

　　而骨龍周遭泛起的淡藍色光暈，也明晃晃地昭示其擬態的身份。

　　「我的天，是龍！剛剛那是龍吼！」

　　「骨龍……即使在龍屬裡也是傳說中的強大存在！」

　　別說是黑西裝了，就連原含霜也睜大眼睛，打量著空中這條極具壓迫感的，瞳孔燃燒著蒼白幽藍色火焰的擬態骨龍。

　　雖說這條龍看外表還只是幼年期，但龍吼已經初具威力，效果拔群。順帶一提，她視力好，還看清了骨龍頭頂上馱著個病懨懨的少年。

　　不是彭石猜測的高階天賦者，但絕對是個天之驕子。

　　「別看了，先保護少爺，解決掘地蟲！」

　　彭石第一個回過神來，迅速指揮黑西裝行動。

　　他們趁掘地蟲被壓制的虛弱關頭，手起刀落，一個接一個將其滅殺。

　　「只有最頂級的神話擬態才天生對蟲族有氣勢壓制效果。」

　　即便是以赤焰斑斕虎的稀有程度，方才在聽見龍吼時，同樣出現了壓制反應，這足以說明骨龍的品階。

　　古德澤沒有去幫忙，他仍舊停留在原地，看著天空黑龍離去的背影，語氣滿是夾雜羨慕：「那個人是S+級，覺醒神話擬態的天賦者天生就是S+級。」

　　以他的性格實在很難去羨慕別人，但這次例外，因為神話擬態是僅存於傳說中的擬態，如今全星際擁有的人恐怕不超過一巴掌。

　　「可能是哪個大勢力的天之驕子吧，這個世界又不缺少天才。」

　　原含霜聳了聳肩，對此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對於神話擬態，她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位特地為他設立了個S+等級的光明聖子。本以為赤焰斑斕虎已經很厲害了，只能說一山還有一山高。

　　擬態的高品質雖然可以讓天賦者一開始就站立在更高的起點，但作用絕對沒有星際人吹的那麼神乎其神，否則她能回回把古德澤鎚到土裡去？

　　「全部清理完畢了，少爺。」

　　很快，黑西裝們就帶著滿滿一袋掘地蟲的晶核回來：「我們去前方看了眼，不久前應當發生了一起小型地震，這才將這群掘地蟲逼了出來。」

　　蟲族的晶核相當於人類的心臟，可以做多種用途，例如簡易的能源提供，軍事用途等，不管正規市場還是黑市都有專門的回收渠道。

　　初級學院這回的實戰訓練，想要拿到優秀，必須得上繳十塊零階晶核。有這一麻袋晶核，古德澤高低能拿個第一。

　　實戰訓練排名沒有什麼意義，也沒有特殊獎勵，原含霜並不打算和古德澤爭個高低，所以她只是簡單掃了一眼，便準備繼續他們未完成的比試。

　　然而下一秒，她隨意掃過去的目光忽然黏在了那袋晶核上。

　　明明是一袋十分普通，表面有些亮閃閃的晶核，卻詭異地讓原含霜感覺到一陣誘人的香味，好像這整整一個月的飢餓都洶湧而起，開始呼喚。

　　原含霜：？？？

　　原含霜：！！！

　　等等，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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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霜：我的食譜再度拓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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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1999星　第十二章

　　原含霜直勾勾地盯著那一袋晶核，喉嚨不自覺滾動。

　　「繼續？」古德澤轉過頭來問她。

　　「行啊。」未免太過露骨而被察覺，原含霜迅速收回視線：「不過只這麼比試有點沒意思，不如來點彩頭？」

　　「你想要什麼彩頭？」

　　和她料想的一樣，古德澤沒有拒絕這個提議。

　　雖然屢屢敗於她手下，但小少爺有一點格外勇氣可嘉，那就是自信。當然了，這也得多虧了自己這兩年手下留情，給人留下點希望，不然哪有今天。

　　於是原含霜裝作若無其事地指了指黑西裝手裡那袋晶核：「就這個吧。」

　　幾個打雜的黑西裝頓時對她怒目而視。

　　雖說這群掘地蟲等階不高，但勝在數量多，這一袋子拿出去，估計能賣到上萬星幣，更何況還有個二階高級的首領晶核。即便對他們這些陪審員來說，也算一筆小外快。

　　「拿來。」古德澤淡淡地說。

　　少爺發話，不得已，黑西裝只能交出手裡的袋子。

　　「這不算彩頭。」拿到晶核後，小少爺看也沒看一眼，直接隔空扔給她：「給你了，就當比試的報酬。」

　　「少爺大氣。」滿滿一袋晶核落入手中，原含霜當即心花怒放。

　　她心情好，打定主意給古德澤留點面子：「這附近全是掘地蟲的屍體，有礙發揮，我們不如重新選個場地？」

　　「既然是我們兩個人的比試，就不需要無關人等旁觀吧。」

　　原含霜覺得自己真是個大好人，不僅想著如何不著痕跡地放些水，還想方設法保留古少爺的面子。

　　「少爺——」彭石第一個露出不贊同的神情。

　　然而古德澤壓根就沒理他，直接抬腳：「嗯，你帶路。」

　　看著遠去的兩個人，彭石眼神沉了沉。

　　其他幾位黑西裝問：「老大，少爺不讓我們跟著，現在該怎麼辦？」

　　「慌什麼？」彭石低斥：「既然有追蹤儀，遠遠跟在背後保護就好。」

　　他眼底殘留著沉思，抬起手腕，手指在光腦上面連點幾下。

　　「嘟」的一聲後，對面接通了，裡面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主家助理部。」

　　「您好。」彭石賠笑：「這裡是陪審員三號。」

　　方才離開的時候，他暗地裡用光腦掃描了一份原含霜的面部數據，現在就派上了用場：「勞煩您調查一下錄像裡的小女孩，她和少爺關係格外密切。」

　　以古家如今面臨的局勢，能夠選擇的餘地實在不多。在這些人裡，覺醒了家族招牌擬態的古德澤自然更能脫穎而出。

　　此事茲事體大，在正式決定前，古德澤在1999星上留下的一切，包括性格，人際，實力都會寫入檔案，供主家的總評審和家主過目，不容有失。

　　等傳輸完畢後，彭石低聲道：「還有一件事，1999星附近的五號低級汙染星疑似出現不明異動，我們在這裡看到了一位骨龍擬態天賦者和光明聖殿的星艦。」

　　「骨龍擬態？！」

　　對面的聲音頓時拔高，「那頭龍的雙眼和周身是否燃燒著藍色的蒼白鬼火？」

　　彭石回憶一下：「是。」

　　「深淵骨龍……」

　　通訊器背後的語氣片刻後恢復冷漠：「我知道了。這不是你有權限接觸的信息，主家無意介入聖殿同其他勢力的交鋒。不要節外生枝。」

　　彭石下意識站直身體：「收到！」

　　另一旁，原含霜瞅了眼一直埋頭跟在自己背後的古德澤：「他們不是學校的人吧，怎麼回事？」

　　雖然她是古德澤單方面認定的對手，但不至於連一點日常交流都沒有。好歹是一個學校的，沒啥大過節，算不上仇人。

　　少年抿了抿唇。

　　老實說，見慣了平日趾高氣揚的古德澤，猛一看還挺讓人驚奇。

　　看出古德澤並沒有想回答的意思，原含霜也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剛走幾步，就聽見背後傳來聲音：「……他們是古家主家的人。」

　　聯邦由五大公國組成，五大公國分別由五大家族財閥把持，古家便是其中之一。能以一介家族之力控制一個公國，想也能知道這五大家族有該多麼龐大。就連1999星球上這種偏遠星上，僅僅只是繼承一個姓氏的古家旁系，都能做到隻手遮天，全校老師學生排隊奉承的地步，足以見得其勢力。

　　打開了話匣子，接下來的話便容易說出口了。

　　古德澤頓了頓：「古家主家的獨苗繼承人不久前出事了。」

　　這件事算不得什麼秘聞，前陣時間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也就只有原含霜這等沒有光腦，也不關心時事的人才完全沒耳聞。

　　古家欽點的繼承人走的是天之驕子的路線，一整個財閥公國最好的資源傾倒，前二十幾年活得順風順水，但沒料到在探查一處古文明遺蹟的時候出了大岔子，遇上了極其罕見的幻覺型腦蟲，當場被判定為腦死亡。

　　畢竟古家主系只有這一顆獨苗，自然得全力去保。前一陣子老家主甚至私下請光明教皇親自出手，具體結果還沒有公之於眾，但古德澤知道，結果並不好。

　　腦死亡不比原含霜爸爸的腦部受損，而是變成完全無法思考的植物人。

　　繼承人的出事讓古家猝不及防。

　　若是想再培養出一個繼承人，少說又得花費數十年時間，偏偏主家沒有更加亮眼天賦的年輕人，於是只好將目光放在旁支上。

　　古德澤有幸入圍。

　　簡單來說，就是天上掉餡餅，一日飛升。

　　原含霜早就知道古小少爺家世顯赫，但顯赫到這個地步，是她沒有想到的：「所以，你成了古家主家的繼承人？」

　　古德澤深吸一口氣：「不，和我同時被選中的旁系還有好幾個。」

　　幾位同樣優秀的適齡人角逐，但最終能過繼到主家的只有最出挑的那個。

　　雖說赤焰斑斕虎極其稀少，但到底針對其他人而言。擁有古家血脈的人覺醒自家招牌擬態的概率還是很高的，也是被主家看上最基本的條件。

　　「剛剛那些人是主家的陪審員，他們負責將人帶回主家，還負責出具旁支的調查報告。一般人都會選擇和他們打好關係，希望對方能美言幾句。」

　　「哦，這樣啊。」

　　原含霜漫不經心地摸了摸魚魚圓滾滾的肚子：「你不想去？」

　　「……我不知道。」

　　古德澤罕見地有些迷茫：「我沒有選擇的權利。」

　　他的父母和身邊所有人都對他寄予厚望，收到消息後欣喜若狂，直誇他光宗耀祖，這些天天天在他面前耳提面命，私底下給陪審員送禮。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次汙染星歷練過後，他就得跟隨陪審員一起，啟程前往古公國，開啟真正的考核。

　　沒有人過問他自身的想法，他也做不了任何決定。

　　正是因為如此，古德澤才會這麼迫不及待地來找原含霜下戰書。

　　他想在離開之前，同這位壓在自己頭上整整兩年，剛入學就把他一拳打懵的對手，堂堂正正地再戰一場。

　　除此之外或許還有一些古德澤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可惜站在一旁的金髮女孩渾然不覺。

　　「哦，我明白了！」

　　原含霜鋼鐵直女向來很可以的，半點沒有意識到古德澤扭扭捏捏的潛臺詞，反倒領會了他想在離開前再挨一次毒打的心情：「等走遠一點再比。」

　　剛才聞了下晶核的味道，她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

　　自從兩個月晉升二階後，原含霜幾乎再也沒有真正意義上吃飽過。營養液能夠提供的飽腹感驟然變得微乎其微，即便是最貴的營養液也一樣。

　　她並不是沒有經歷過更加飢餓的境地，倒也還能忍。

　　但現在香噴噴的食物擺在面前，這誰能忍？

　　一邊走，原含霜一邊悄悄從袋子裡摸出晶核。

　　掘地蟲的晶核約莫指節大小，在陽光下呈現出淺淡的綠色。這是蟲毒的顏色，蟲毒越濃鬱，晶核呈現出的綠色就越濃。

　　原含霜這兩年惡補星際各類知識，知曉蟲毒是全星際最毒的東西。

　　蟲毒不僅僅能毒死人，還具有強烈的腐蝕效果，高等蟲族甚至能將蟲毒注入星球內核，徹底汙染並改造一整顆星球的環境，將其製造為蟲族適宜存活發展的領土，比生化武器還生化武器。

　　這玩意……真的可以吃嗎？

　　捏著晶核，原含霜心底陷入猶豫。

　　她只知道晶核可以拿來當能源，至於能不能吃，書上還真沒寫過。

　　權衡利弊三秒後，她悄悄把晶核扔進嘴裡。

　　管他呢，自己的飢餓感還能作假不成？應該吃不死人。

　　「蹦嘎。」

　　堅硬的晶核外表被咬開，內裡淌出冰冷的液體。

　　當場就能從口腔腐蝕到腹腔的蟲毒直接被分解，乖乖地化作一道道熱流滾入胃部，為主人提供動力。

　　好香！

　　察覺到熟悉的飽腹感，原含霜簡直感動到眼淚流下來。要知道吃不飽就意味著修煉速度慢，修煉速度慢，可不得讓她這個捲王急個半死。

　　現在終於找到了原因。

　　原來是營養液能夠提供的營養價值不夠，需要換更高級的！

　　挺好的。這兩年好不容易存了點錢，又有辦法嚯嚯了。

　　接下來一條路，原含霜都在默默的往嘴裡塞晶核。

　　雖然她吃這玩意就和吃糖一樣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但為了照顧古德澤，她還是選擇了暗中進行。

　　等找到下一處開闊的場地之後，原含霜成功用半袋晶核將自己肚子填飽。

　　已知飽腹值和她能夠發揮的最大武力值同樣相關，所以在比試開始之前，原含霜格外關切地問了一句，結果成功得到小少爺的黑臉。

　　「你是在看不起我嗎？」

　　「……好吧。」

　　既然古德澤這麼說了，原含霜決定好人當到底，速戰速決。

　　希望不要給孩子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她迅速同錦鯉同調附體，瞳孔變成瀲灩的紅色。

　　與此同時，古德澤額心同樣燃起赤焰，隱隱約約能夠看見紅色王字。

　　說實話，若是比原含霜高階太多的天賦者，她或許的確找不到什麼有效的應對辦法。但古德澤現在和她不僅同階，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小孩，往那裡一站，落到古武大師眼裡，渾身都是破綻。

　　就在原含霜思索著怎麼不著痕跡地放水時，忽然眉頭一皺。

　　她垂在身旁的手不著痕跡地背到身後，手腕上纏著的鋼鐵手環微微亮起，冰冷的刀柄霎時間悄無聲息地墜到手心。

　　下一秒，她忽然就地一滾，險而又險地避開撲面而來的陰影，手中唐刀毫不猶豫地往前一擲！

　　原含霜這幾年賺的錢，其中有一大半都花到了這柄刀上。

　　既然花了大價錢找黑街匠人打造，當然不可能是什麼普通的冷兵器，不然都對不起花出去的錢。

　　唐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凌厲的弧線，準而又準的將那道撲出來的黑影釘進樹枝裡。手腕上的繫帶閃了閃，刀柄上的鋼線又自動彈射而回，落入刀鞘內，完美實現重複利用。

　　「啊！」

　　古德澤只在她扔刀的剎那嚇了一跳，很快，多年家族良好的訓練成果就讓他冷靜下來，同時發現了自己身後的端倪，登時驚出一身冷汗。

　　那是一個人。或者用人這個詞來形容已經不對，因為從他脊柱背後刺出數隻黏噠噠墜著血和碎肉的蜘蛛足肢，面部已經腐蝕到看不清原本的面容，取而代之的是破臉而出的口器和密密麻麻蟲卵一樣的複眼。

　　「是寄宿蟲。」

　　寄宿蟲是專門寄生人類，在人類體內發育成長，最終長成成蟲態後便會從人類體內破體而出，並且將其吞噬乾淨。

　　原含霜看出這寄宿蟲的實力至少在三階，當即沉下心來：「跑！」

　　天賦者越往後修煉越難，速度越慢。當初她從零階晉級到一階只花了一個多月，從一階晉級到二階卻花了整整一年，這還是在開了掛的情況下。

　　正因如此，所以每個等級之間的差距也就越難跨越，更別說高出整整一個大階，就算有再強大的古武招式，也無法彌補。

　　她二話不說，抬手就把自己身上所有負重卸了下來，反手扔過去。

　　趁著這個間隙，原含霜扯著古德澤，頭也不回一個勁往前跑。

　　後者一邊跟著跑，一邊按下通訊器，聯絡方才被甩下的黑西裝。

　　「這不是一顆低級汙染星嗎？怎麼會屢次出現三階蟲族。」

　　連向來粗枝大葉的古德澤也發現不對。

　　如果說掘地蟲是地震引發的巧合，那寄宿蟲絕對不是巧合。

　　初級學院年年帶學生來這裡歷練，早把這顆低級汙染星摸透了，要不然蕭雲夢也不可能這麼放心大膽讓原含霜一個人進行實戰歷練，還不是篤定了她如今的實力能夠在這裡橫著走。

　　「不知道，應該是出什麼事了。」

　　原含霜搖頭：「不然光明聖殿怎麼可能出現在這。」

　　金髮小女孩靈活地在山林裡奔跑跳躍。她前世沒少在野外求生過，一會兒就找到了個被落葉遮蔽的山洞，示意古德澤停下來。

　　「沒事，那隻寄宿蟲還沒能完全吞噬宿主，它追不上來。」

　　「嗯。」古德澤點了點頭，神色有些彆扭：「剛才多謝。」

　　比試三番五次被打斷，再加上發現汙染星上的不尋常，當下兩人也沒有什麼再比的心思，確定了暫時安全後，一時間氣氛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古德澤忽然開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什麼什麼打算？」

　　原含霜正在打量這個他們暫時用來落腳的山洞，時刻保持警惕。

　　小少爺半點沒發現她的走神，反倒扭扭捏捏道：「你現在已經二階了，隨時可以畢業去中級學院。」

　　說完，又怕她誤會一樣連忙補上：「我只是想隨時掌握對手的消息，你不要多想！」

　　事實上別說多想了，原含霜壓根就沒想。

　　她一邊敲敲山洞內裡，又看了看外面，嘴上敷衍兩句：「問這個幹嘛？你回去好好當你的大少爺，以後高級學院總能見到。」

　　古德澤沒再說話了。

　　安靜了一會，這回輪到原含霜出聲：「這個山洞好像有點不太對。」

　　她仔細檢查了山洞周圍，發現了不少人工開鑿的痕跡。

　　這顆汙染星雖然分屬低級，但被蟲毒汙染的時間少說也有數百年，按理來說不應該有這樣的痕跡才對。

　　說話間，剛剛安靜了沒多久的地面就再度開始震了起來。

　　這回和之前的輕震不同，彷彿就是腳底深處傳來，轟隆隆地震響。

　　原含霜在心裡哀嘆了一聲自己的烏鴉嘴，「快出去！」

　　結果話還沒說完，山洞驟然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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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1999星　第十三章

　　星海浩瀚。

　　黑夜永遠是宇宙的主色調，有光芒的恆星反倒是其中異類。

　　荒星星港旁停留著兩艘龐然大物。其中一艘是大名鼎鼎的光明聖殿星艦。另一艘從體型上來說同樣是特大號軍用星艦，通體呈現磨砂質感的黑，低調而奢華，只是外表並沒有任何彰顯組織勢力的標誌，神秘無比。

　　無盡星空中，黑色星艦安靜地懸浮在那裡，好似一隻正在沉眠的巨獸，單單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什麼問題。

　　只有上過戰場的軍人心裡才清楚，這種噸位的星艦能承載多少天賦者，用怎樣頂級的增幅材料製成，在真正開戰後，又將化作怎樣一把撕裂戰場的可怖尖刀。

　　殷龍景站在光明聖殿的星艦甲板上，遠遠地眺望，心底沉重。

　　真是瘋了，聯邦不限制黑塔這樣的龐然大物，甚至還協助對方發展，只為了和西邑夏帝國掰手腕？

　　「冕下。」

　　片刻後，聽見通訊聲的他立馬肅立垂首。

　　光腦在空中投屏，組成一道藍色波紋，對面傳來聖子溫潤的聲音：「和我料想的一樣，黑太子果然來了。」

　　黑塔的實際掌權者代號為「黑皇帝」，神秘無比，幾乎從不在人前現身，倒是他的欽點繼承人「黑太子」時常在外走動。

　　這位黑太子年齡雖然不大，但心智手段無一不狠，天賦驚人，不容小覷。樓迦清楚對方實則是自己分裂出去的另一面，愈發慎重看待。

　　「冕下，需要我前去支援嗎？」

　　「不必。」樓迦思忖片刻：「黑太子並沒有攜帶下屬，他們大張旗鼓地來，應當還在艦船上布了後手，你繼續留守原地，盯緊星艦即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話音剛落，殷龍景便聽到對面傳來一陣地震山搖的劇烈聲音。

　　「冕下？！」他遠遠地眺望著震動的荒星，眉宇緊鎖。

　　「無礙。」片刻後，比方才淡漠空靈許多的聲音再度響起。

　　在最緊要的關頭，樓迦同自己的擬態加百列同調附體，成功離開了最危險的中央區域，飛到了半空中。

　　聖子身著不染塵埃的古樸祭祀白袍，雙眼緊閉，銀髮披散，背後生出一對潔白的天使羽翼，周身隱約環繞著淺淡聖光，羽翼末端生成數十個金色光點。不僅僅保全了自己，還在關鍵時刻開啟技能。

　　淡金色的圓形光點轉瞬間落在聖殿騎士身上，旋即展開形成一個個光盾，上方環繞鐫刻的光紋晦澀神秘。

　　「多謝冕下！」

　　那些沒有第一時間離開的騎士得以豁免傷害，連聲道謝。

　　「不必客氣。」

　　翅膀在身後拍打，樓迦懸浮在半空中，頭頂出現一個小小的金色光環，鋪開自己的精神力「觀看」下方。

　　他天生目盲，只能藉助這樣的方式。

　　雖說遠遠比不上肉眼，但也勉強能知道個大概。

　　在樓迦下方，轉瞬之間，方才還完好無損的山脈土石盡數坍塌，天空中到處彌散著漫天粉塵。更遠處的地方，彷彿推下多米諾骨牌，從古文明石板地圖中央標記的地方開始，長長一條山脈轟然倒垮，露出下方的真容。

　　黑黝黝的大地裂縫下，竟緩緩沉下一個數十米深的巨大孔洞。

　　整個山林都受到影響，最遠處甚至波及到汙染星之外，星空泛起波紋。

　　見到這一幕，樓迦皺了皺眉。

　　光明聖殿素來有保護普通人的傳統。

　　或許是聖光籠罩的緣故，他臉上始終掛著的笑容收斂，顯露出神明般的悲憫：「殷團長，勞煩讓留守的騎士團離開星艦，發布通告，疏離這顆汙染星上所有的冒險者，封鎖周遭航道，不要讓無關者入內，保護民眾安全。」

　　「您的意思是？」殷龍景心底隱約傳來不好的預感。

　　若非光明聖殿從線人手中得到一塊關鍵性的古文明石板，恐怕也難以想到，僅存於神話中的第三顆銀蘋果，整個聖殿苦苦尋找了數百年的神話遺蹟，竟然會藏在這處地處偏遠，物資匱乏，平平無奇的荒星。

　　要知道，這可是光明聖殿搜尋已久，勢在必得的至寶。

　　「遺蹟提前復甦重啟了。」聖子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想。

　　按照他們原先的猜想，遺蹟已經荒廢數萬年，開啟時應當不會造成太大動靜。萬萬沒想到，遺蹟的中央能量竟然還沒有完全耗盡，屢次在汙染星上造成地動以外，還吸引了另一方勢力。

　　「屬下遵命。」

　　殷龍景面色嚴肅，立馬應了下來：「那冕下，黑塔那邊……？」

　　「遺蹟既然已經激活，他們會來的。顯而易見，他們的目的同我們一樣。」

　　少爺撇下黑西裝們走了，黑西裝們卻一直敬業地跟在背後。

　　明面上古德澤還是旁支的少爺，再說了，如今主家的情況已是刻不容緩，任何一位年齡適宜又覺醒了赤焰斑斕虎的旁支都得跟眼珠子似的護著，就怕出什麼三長兩短。

　　既然發話，黑西裝總不可能再出現，只能遠遠地跟著，心情不爽。

　　很快，助理部就將調查結果發了回來。

　　調查信息顯示，這金髮小女孩就是個每個月領補貼的帝國低保戶，家中還有一位殘障人士，相當普通，平平無奇。

　　「基本能夠排除敵對勢力安插探子的可能。」

　　對面聲音冷漠：「若是這位少爺能成功過繼，帶回主家做個女僕未嘗不可。」

　　「一切全看少爺的意思。」彭石到底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那個金髮小女孩沒有調查的這麼簡單。

　　方才深淵骨龍飛掠過時，彭石碰巧往原含霜那裡看了眼。他當時沒察覺，現在想起來卻覺得不對。明明赤焰斑斕虎都在龍威下瑟瑟發抖，她一個普通的錦鯉擬態，看起來好像還完全沒受到影響，如何不要人感到匪夷所思？

　　當然明眼人都能看出，古德澤對她非比尋常的關注和執著，日後這一條得著重寫入評審檔案內。

　　就在彭石思索的時候，通訊器傳來警報聲。

　　他面色一沉，也顧不得再想，「走，少爺出事了！」

　　另一旁，原含霜和古德澤正處於水深火熱的狀態。

　　這一次震動，不管是響聲還是頻率都比先前嚴重地多，幾乎只是一閃神的功夫，山洞四壁就轟然坍塌。

　　「轟隆隆隆隆——」

　　數十噸重的土石劈頭蓋臉砸下來，別說是他們兩個二階的近戰型天賦者，就算是沒有護盾類寵技的輔助型天賦者，恐怕都得當場砸成半身不遂。

　　之前為了躲避寄宿蟲，他們往山洞內裡多走了幾步。

　　也就是這幾步，失去了離開的先機。

　　原含霜反應比古德澤快得多，奈何她剛剛為了探查，站到了山洞更裡面的位置，實在沒法出去，只能化拳為掌，轟出三成實力，將小少爺一下子從甬道中推向山洞外。

　　而她，則借著這股反作用力，朝著尚未來得及坍塌的山洞內滾去。

　　「少爺！」

　　好在在這千鈞一髮之時，幾位跟在背後的黑西裝陪審員及時趕到，順利從空中接下古德澤。

　　評審隊伍自然不會缺少防禦型天賦者。天賦者瞬間同調自己的鐵背龜，撐起一個土黃色的龜殼護盾，將一眾人等牢牢保護其中。

　　「轟隆隆！！！」

　　厚重的土石砸在護盾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噪聲。

　　在紛紛揚揚的粉塵和土石碎屑裡，古德澤神色有一瞬間的空白，他下意識就要朝著那片隱匿在塵土中的金髮背影衝過去，好在彭石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手臂，強制性將人從這片危險的地域帶走。

　　「快！撤退！」

　　在抓到古德澤的剎那，彭石果斷下達了原路撤退的指令。

　　隊伍中的輔助型天賦者開啟速度增幅技能，一行人這才堪堪逃出生天。

　　幾乎是他們逃出來的下一秒，原本平坦的地面盡數坍塌，山崩地裂，恍若末日，持續了整整數分鐘。

　　「……好險，總算是逃出來了。」

　　看著身後塌陷下去幾十米的大坑，黑西裝們紛紛心有餘悸。

　　只有古德澤彷彿失力般跪坐原地，失魂落魄地看著面前坍塌凹陷的坑洞。

　　恰好這時，有一隊聖殿騎士從半空中趕來：「有高危SSS等級遺蹟復甦，請儘快撤離原地！請儘快撤離原地！」

　　「什麼？！SSS級別的復甦遺蹟？！」這下彭石坐不住了，嚇得臉色蒼白。

　　上一個公開被開發的SSS級遺蹟還是在數百年前。由帝國樞密院公開招攬並且組織開發，最終的結果卻是鎩羽而歸，不僅折損了幾位八階天賦者，就連聖階也沒能在裡面討到多少便宜，反倒觸發了遺蹟的自毀裝置，灰溜溜歸來，在整個星際掀起軒然大波。

　　正說著，孔洞最深處已經逐漸灌入熾熱的熔巖。

　　這顆汙染星本來地下火山就多，有熔巖並不奇怪。就連零星幾隻，原先能夠在這顆荒星上稱王稱霸的三階蟲族，也沒能從這熔巖河裡逃過一劫，悄無聲息地化為血水。

　　望著下方的孔洞，彭石心有餘悸。

　　他做夢也想不到，這種偏遠的低級汙染星竟然會出現SSS級遺蹟。

　　要知道，這樣的遺蹟出世，光是散發出來的輻射都能改變周遭星域環境，其危險程度不言而喻。

　　必須立刻帶著少爺走。

　　彭石第一時間就在心裡做下決定。

　　看見聖殿騎士，古德澤眼裡泛起光亮：「有一位金色雙馬尾的十一歲小女孩被捲進去了，你們能不能……」

　　可惜他後面的話沒能說出口。

　　「走！」

　　彭石一狠心，直接一個手刀劈到古德澤後頸，帶著他匆匆跟隨聖殿騎士的指引飛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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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1999星　第十四章

　　原含霜正掛在巖壁上。

　　吹來的冷風把她脊背淌的汗水生生吹乾。

　　踢走古德澤，千鈞一髮之時，她憑藉著過人的反應意識避開周身要害，蜷縮成一團，減緩了土石砸下來的衝擊，同時準而又準地朝著巖壁縫隙中扔出唐刀。

　　「砰——」唐刀深深紮入堅硬的土石裡，足足沒入一米多。

　　好在因為沒錢，她沒有選擇無線高科技回收版本，而是有鋼線連接的那種，誤打誤撞救了自己一命。

　　離譜的是，在下墜的過程中，原含霜感覺到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硬生生將她從擬態同調狀態中解除。

　　現在她失去了擬態同調的增幅，僅僅靠著過人的身體素質苦苦支撐。

　　這兩年來，原含霜基礎訓練仍舊沒有停下來過，無論颳風還是下雨，每天雷打不動十公里，十組伏地挺身和十組引體向上，再來回爬樓三次。

　　在她看來，雖然覺醒了精神力擬態，但作為曾經的武術冠軍，她更願意信奉自身原本擁有的身體實力。

　　也多虧了原含霜持之以恆的鍛鍊，她現在才能夠藉助匕首尾端彈射出來的鋼絲，勉強將自己像曬肉乾一樣掛在巖壁上。

　　「不行……這下去就是找死。」

　　原含霜瞅了眼腳下幽深恐怕有數十米深的大洞和倒灌進來的紅彤彤的巖漿，瞬間打消了想要硬著陸的念頭，轉而開始打量上方。

　　畢竟是從山洞坍塌裡掉出來的，本身已經深入山脈深處，距離坑洞外邊也有一段距離，單憑她現在的狀態，很難徒手攀巖這麼高。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上方有一處甬道沒有完全坍塌，只恰好坍塌了中間一截，還有一些彎彎繞繞的坑道被中途斬斷，留一個口子掛在巖壁上。

　　原含霜深吸一口氣，從空間鈕裡摸出另一把匕首。

　　感謝蕭雲夢老師臨走前塞給她的小包，不然今天真的很難收場。

　　於是她就這麼握著兩把匕首，在沒有精神力同調的狀態下艱難又痛苦地做著攀岩運動，一點一點把自己往上挪去，硬生生爬了近十米。

　　「哈……哈啊……終於……」

　　最後，她收回匕首，扒住冰冷光滑的坑道地面，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手臂青筋暴起，一個鯉魚打挺，將自己狠狠地甩了進去。

　　因為害怕坑道不牢固繼續坍塌，原含霜跌跌撞撞地又往裡跑了一段路，這才像條死魚一樣癱在原地。

　　近乎於極限的攀岩運動讓原含霜感覺腦袋瓜子嗡嗡的。

　　要不是之前吃飽了肚子，她指定沒力氣爬上來。

　　躺了足足有半個小時，恢復了些體力的原含霜才重新爬起，開始處理自己身上的傷口，還有少許脫臼的腳腕。

　　「感謝緊急癒合噴霧，嘶——」

　　她叼著繃帶，齜牙咧嘴地給自己後背纏上厚厚一圈，最後在胸口打上一個歪歪的蝴蝶結。

　　緊急噴霧的治癒效果不高，只能讓傷口表面癒合，但內裡附帶輕微的麻醉效果，極大程度緩解痛楚，堪稱造福人類一大發明。

　　「這裡真是邪門了，不能和擬態同調，還沒信號。」

　　原含霜沒有光腦，只有一個最簡單用來發訊息的二手通訊器。

　　救援信號發不出去，只能自救。

　　既然已經淪落到這步田地，原含霜也不急著走，而是熟練地從空間鈕裡摸出幾塊晶核，扔到嘴裡。

　　四周沒有人，她不用掩飾，像吃糖那樣嚼得蹦嘎蹦嘎響。

　　自從胃口變大後，她的牙口呈指數上漲，有一回悄悄嘗試了一下，發現自己竟然能在鋼板上留下牙印，差點把人嚇死。

　　吃了幾顆晶核壓壓大難不死的驚嚇，原含霜重新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好，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重新握上刀柄。

　　她貼牆壁走，觀察四周，時刻聆聽周圍的動靜。

　　「這裡人工開鑿的痕跡很重，難道地震把我甩進了一處古墓？」

　　和摔下來的土坑山洞不同，這條甬道牆壁兩周都鐫刻著繁雜神秘的花紋，其中不乏一些精美的浮雕和塗著彩繪的顏料，顯然出於智慧生命之手。

　　原含霜對星際各種遺蹟堪稱一無所知，但通過周圍牆壁上古樸晦澀的紋路和地面上厚厚的灰塵，也能猜出這條通道已經存在了一段極其長久的時間。

　　「這條甬道看起來也不是用土石夯實製造的，奇怪，從沒見過的材料。該不會有什麼機關吧……」

　　這麼長的時間，顏料的顏色還如此鮮豔。這不由得讓她想起前世的金字塔，據說有些金字塔內壁畫的顏料有毒，在墓門開啟後能夠給予盜墓賊致命一擊，除此之外還有無數稀奇古怪的機關道具。

　　謹慎起見，原含霜拿了個口罩，又拿了支登山杖出來。

　　她來之前準備工作一向做得很充分。

　　「嗯？怎麼這麼香？」

　　剛做完這一切，甬道深處忽然飄來一股很香的氣味。

　　這種香味相當特殊，十分勾人，並非是那種生理上的飢餓，而是發自靈魂深處，焦灼難捱的饑渴，恨不得一口吞下。

　　原含霜頓時面露警惕。

　　自從蟲族晶核加入她的豪華食譜後，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黑黝黝的甬道裡聞到很香的東西，無異於告訴她前面有一隻高等蟲族。

　　最差的猜想要她握著刀柄和登山杖的手收緊幾分。

　　很快，面前出現了第一個岔路口。

　　「左邊很香，右邊沒有香味……有詐，選右邊吧。」

　　三秒後，原含霜看著被暗器絞成碎屑的登山杖，頭頂直冒冷汗。

　　這個古怪的地方沒法同調擬態，只能依靠最基本的身體素質，剛才那一下要是毫無防備地踩上去，後果不堪設想。

　　她默默退回剛才的岔路口，選擇了左邊。

　　無事發生。

　　「左邊沒有香味，中間很香，右邊沒有香味……選左邊吧。」

　　這回原含霜有了先見之明，扔了顆石頭過去。

　　霎時間，石頭就被看不見的雷射割裂成紛紛揚揚的粉末，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風一吹，消失不見。

　　原含霜頭皮發麻。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原含霜再也不試探了，索性直接跟著香味走。

　　她算是發現了，這底下走幾步就是一個岔路，從起身開始遇見少說幾十個岔路，到處都是機關暗器和看不見的危險，只有她能聞到香味的這條路是對的。

　　越往前走，岔路就越詭吊。有些路甚至藏在機關背後。

　　處處是死門，唯有一條生，好在香味指引一切。

　　「我這算是誤打誤撞找到了正確的路？」

　　原含霜再度走過一個岔路口。

　　空蕩蕩的走道裡安靜地迴蕩著她一個人的腳步聲。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能通過地勢判斷她在逐漸往下走，空氣越來越熱，越來越燙。

　　一邊走，原含霜忍不住一邊擦汗，飢餓感愈重。

　　終於，在走下一段落差十幾米的長階梯，走廊面前出現了一座破破爛爛的拱門，拱門下方則是一個明顯的斷層。

　　那股若有若無的香味陡然變得濃鬱，勾得人直咽口水。

　　「呲。」

　　黑暗中出現了一點光。

　　這光芒並不很亮，幽幽然的，懸浮在空中。

　　在她小心翼翼踏入這裡的剎那，廣場邊緣整整一圈熄滅的火燭驟然竄起，將一整個地底大廳點得明亮無比。

　　原含霜嚇得連忙後撤兩步，將刀橫在身前，擺好太極劍起手架勢，確定了周圍只有她一個人後，這才稍加安心，打量著這座大廳。

　　大廳很大，但也很空。除了周圍一圈火燭，就只有中央一根雕花柱子，上方漂浮著一個銀色晶核。那令人心神陶醉的香味，就是從晶核身上散發出來的。

　　「我的天……這是晶核？」

　　老實說，遠看看不出來，近看這顆晶核幾乎有數人合抱那麼大。

　　她花了十分鐘確定這周圍的確沒有其他的機關後，這才用手掂了掂。

　　完全拿不起來呢。

　　不得已之下，原含霜只能驚奇蹲在這枚巨大的晶核旁邊，仔細觀看。

　　要知道，三階蟲族的晶核才兩個指節那麼大。聖階蟲族的晶核原含霜在插畫書裡見過，也不過頭蓋骨大小。論大小，遠遠遜色於她手上這個。

　　「不……連晶核都這麼大，這隻蟲族生前的體型該有多誇張，難道是蟲族女皇的晶核……還好死了，不然今天就得交代在這裡。」

　　可要是女皇死了，人類早就全星際狂歡開香檳慶祝，哪還能把消息捂到今天！

　　原含霜不明白，但並不妨礙一種即將要發財的預感擊中了她。

　　這麼大一顆可儲存的晶核，要是放到外面去賣，能夠給她整到多少錢。至於這個山洞最底下的遺蹟究竟是什麼，一路層出不窮的機關，為什麼有個晶核放在這裡……只能說錢更重要。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還好空間鈕夠大。

　　她美滋滋地將這顆晶核轉移進自己空間鈕裡，準備原路返回。

　　方才半路走過來的時候，有一條岔路口也開在崖壁上，原含霜特地丈量了一下位置，如果自己操作得當的話，應該還能再爬一段距離。

　　若是能往上走走，說不定能夠碰到救援隊什麼的，找點信號讓她發射救援訊息也好……

　　結果剛原路返回到崖壁旁，原含霜就聽見外面傳來的說話聲。

　　死裡逃生後又在這個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地方單獨走了這麼久，聽見人聲，都跟見了異父異母的親人一樣，叫人倍感歡欣。

　　她探頭探腦朝外看去。

　　外邊深不見底的坑洞上空懸浮著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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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1999星　第十五章

　　深不見底的坑上懸浮著兩個人。

　　因為遺蹟有封鎖擬態的限制，所以他們漂浮得很高，脫離了遺蹟的範圍，距離相當遠。

　　不得已，原含霜只能掏出收音望遠鏡，想辦法呼救。

　　銀髮少年閉著眼睛，背上長著一對巨大的白色翅膀，周身環繞聖光；另一位黑髮少年臉上覆蓋著半張猙獰的惡鬼鐵面，懶洋洋地坐在一條骨龍頭頂上。

　　不論是氣質還是長相，甚至是周遭氣勢，這兩人無疑都是同齡人中當之無愧的領軍人物。

　　鑑於那頭眼眶閃爍著幽火的骨龍看起來很眼熟。原含霜特地舉著望遠鏡打量了幾眼，確定就是幾天前自己和古德澤意外在山脈邊緣撞見的那頭。

　　「深淵骨龍……黑太子，你不該來的。」

　　對峙片刻後，銀髮少年率先開口。

　　他年紀看起來不大，面容卻彷彿被神偏愛那般好看，五官精雕玉琢，或許是因為那頭披散的長銀髮，又或許是周身籠罩的光暈和背後聖潔的翅翼，遠遠地看著，有一種近乎於雌雄莫辯的美。

　　「怎麼？這裡難道也是教皇國的地盤嗎？聖子冕下？」黑太子反唇相譏。

　　光明聖殿的聖子？

　　原含霜剛才還在猜銀髮少年的身份，現在就明牌了。

　　高等級擬態天賦者寥寥無幾，全星際但凡出現一個都會廣而告之，登記在冊。這位一出現就整了個S+大新聞的光明聖子更是如此，特別是他覺醒的還是光明聖殿供奉數萬年的神話擬態「熾天使加百列」，聲望一時達到頂峰。即使在他之後，陸陸續續有幾位大人物評定到S+等級，也沒有這般轟動。

　　光明屬性的擬態天生對蟲族有更加強力的克制加成，樓迦的出現，為全星際打了一劑強心針。毫不誇張的說，不僅是光明聖殿把他當親兒子看，其他幾大勢力同樣將他當做掌中寶來培養。

　　但是另一位……原含霜轉向那位一頭微捲黑毛，戴著惡鬼面具的神秘少年。

　　剛才光明聖子稱呼他為「黑太子」。

　　全星際只有西邑夏帝國的繼承人才有資格被稱之為太子，可這一屆帝國皇儲是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女性，被稱之為皇太女。

　　不過即便沒有額外介紹，她也能猜到，這位黑太子定然來頭不小。

　　巨龍是神話擬態中最出名的一種，雖然深淵骨龍挺起來有點像其中一朵奇葩，但也不妨礙人家位列整個擬態鄙視鏈頂端，藐視眾生。如果原含霜沒記錯的話，深淵骨龍似乎在現今擬態榜排進了前五，完全能和排第三的六翼熾天使打擂臺。

　　想到這裡，原含霜心裡一陣感慨。

　　這兩個人看起來只比她大幾歲，不說人生軌跡，背後勢力，這一人一手頂級擬態，S+級天賦者跟不要錢批發一樣的架勢，就足夠要人羨慕。

　　「好了，虛偽的場面話不必多談，既然都是為最後一顆銀蘋果而來，那就坦誠點。」

　　「銀蘋果雖然珍貴，但想來不是給你的加百列使用，畢竟它已經是神話擬態了，無法再進一步，所以是光明教皇那個虛偽的老頭子自己想進化成神話擬態，這才派你來？真稀奇啊，這樣的進化副作用竟然都願意無視，看來那個老橘子皮的確快死了。」

　　黑太子嗤笑：「樓迦，你可真是光明聖殿一條忠心的狗。」

　　「激將法對我毫無作用。」

　　樓迦十分平靜：「你我心裡都清楚，若沒有人觸動核心機關，遺蹟不可能被啟動。」

　　他語速很慢：「同樣的話在你身上一樣適用，深淵骨龍同樣不需要這顆晶核。」

　　到底是知道另一個自己的情況，樓迦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道：「黑皇帝的野心有目共睹，你同他合作，必定與虎謀皮。」

　　「收起你惺惺作態的偽善。」

　　黑太子冷笑：「你又有什麼權利來質問我？難道你以為光明教皇是什麼好東西？」

　　他向來脾氣不好，喜怒無常性格乖張，說翻臉就翻臉。

　　頃刻間，漂浮的骨龍化作流光沒入額心，同調附體過後，黑太子身後同樣生出一雙巨大的腐朽骨龍翅翼，手心蒼白龍焰熊熊燃燒。

　　見狀，樓迦的心底稍稍安定。

　　本就是同一個人分裂而成，即使是善惡光暗兩面，思路仍舊相似，甚至享有共同情感。

　　在SSS遺蹟開啟的第一時間，他們就派遣聖殿騎士或黑塔影衛進入遺蹟，爭分奪秒地想要趕在對方之前拿到銀蘋果。

　　消息早就被壟斷。這顆汙染星上只有兩個頂級勢力，三號山脈入口和登記的地方已經被嚴密封鎖監控。唯一能夠得到線索的古文明石板，早已掌握在他們手中，絕無洩露可能。

　　再者，這顆低級汙染星上常駐的傭兵團等級同樣不高，壓根不具備探索這樣危險遺蹟的基本條件。

　　綜上所述，不可能有人繞過這兩個勢力，神不知鬼不覺地取走銀蘋果。

　　而作為當前在場兩方勢力的最高首腦，只需要在這裡給屬下拖延時間即可。畢竟SSS級別的遺蹟，想要成功拿到支撐整個核心的寶物，恐怕需要一段時間。

　　「就讓我來看看，現在的你，又有幾分長進。」

　　天使羽翼周圍逐漸漂浮起絢爛的金色光點，權當回應。

　　樓迦淡淡地道：「正有此意。」

　　遠處，原含霜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她放下剛剛還想要外出求救的手，把望遠鏡收起，一點一點挪回過道，頭也不回地開始往回走，足足走了好幾分鐘，這才在一處岔路口盤腿坐下。

　　等坐下後，才總算脫口而出：「臥槽！！！」

　　一路上，這兩個字刷屏了原含霜心裡。

　　但想想她剛才聽到了什麼？

　　復甦的SSS級遺蹟裡，有一顆傳說中可以讓擬態突破自身極限，進化為神話擬態的銀蘋果！

　　在這些重磅消息烘託之下，臥槽兩個字可以完美概括她現在的心情。

　　原含霜基本可以肯定，剛才她拿到的那個巨型晶核，就是光明聖子和黑太子爭奪的東西。

　　誰又能想到，兩個巨無霸勢力未來繼承人的苦苦爭鋒沒能尋到的東西，現在竟然安靜地躺在一個十一歲小女孩的空間紐裡。可謂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完了，這玩意來路不明，雖說先到先得，但總歸不好出手。」

　　被兩大勢力盯上的東西，想來也知道不可能賣出去。原含霜又不是真正的十歲小孩，還沒有天真到以為自己拿去黑街賣，就能拿著一筆巨款全身而退。

　　再說了，黑街都是人家黑塔開的，作為黑街資深員工，原含霜相當清楚這個組織的黑暗面。她要敢拿出來，估計拿走貨後迎接她的不是錢，而是殺人滅口和毀屍滅跡。

　　不過，賣不出去沒關係，完全可以留作自用！這種好東西，絕無可能成為燙手山芋！

　　原含霜直接從空間鈕裡掏出那顆超級巨大的晶核。

　　感謝剛才兩位的科普，讓她知道這是個好東西，雖然目前不知道這東西正常用途是什麼，但……

　　「既然是用作擬態升級的，這麼香，應該可以直接吃吧？」

　　原含霜糾結地比了一下面前這顆比自己整個人還大的晶核，剛要試探性地上去咬一口，忽然感覺到腦海深處傳來鬆動。

　　淡藍色的漣漪在空中出現，錦鯉迫不及待地從裡面遊了出來。

　　還沒等原含霜想明白自己的擬態是怎麼突破這個遺蹟的限制，錦鯉就一整個張嘴，直接將她手裡的晶核包圓了。

　　這顆晶核的直徑是它魚嘴的幾百倍還大，也不知道它是怎麼吞下去的，就像變戲法一樣，魚肚子像是吹起了氣球，看得原含霜一愣一愣。

　　雖說精神力擬態吃和她自己吃效果一樣，但——

　　「……擬態會撐破肚子嗎？」

　　她大為震撼，剛想上手去戳戳那塊透明的魚肚，就看見錦鯉眼睛一睜一閉，像喝醉了酒一樣，重新化為精神力絲線散去，另一個擬態歪歪扭扭地出現，一頭栽倒在空中。

　　因為原含霜的謹慎，平時幾乎不會放出另一個擬態。頂多就是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讓小黑鳥出去自己溜自己一圈。在沒有主人命令的情況下突然變換形態，還是頭一回。

　　拍打著翅膀的黑色小鳥暈乎乎地在原地轉圈，沒等原含霜說些什麼，它忽然整隻鳥如同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一路衝出甬道，飛向坑外，好似掙脫了枷鎖那樣猛然張開雙翅，盡情翱翔。

　　「什麼？」

　　看著這隻絕對不該出現，更不該從封鎖擬態的SSS遺蹟地下飛出來的不知名擬態，正在遺蹟上空對峙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彼此眼裡都有著驚疑不定。

　　在遠處天際線燒紅的落日下，黑色小鳥身上原先柔軟的羽毛和細小絨毛一片片掉落，化作淡藍色的能量碎屑消失在空氣中。

　　跟隨著這些舊羽毛掉落的，是重新生成的，威風凜凜的鋒利羽毛，如同一把黑色的裁開的剪刀，散發著森冷強大的氣息。

　　它的體積和大小更是如同吹氣球一樣膨脹。

　　最終，在長到幾乎和現在的原含霜一樣大的時候，這種突如其來的急促成長終於停止了。

　　當然了，並不是永遠停止。只是受限於主人如今只有二階的修煉等級，不得不暫停生長。

　　新生的玄鳥在空中喜洋洋地飛了一圈，得意地炫耀著自己身上新長出來的漂亮羽毛，猛然一個仰衝急速往上，口中發出長鳴。

　　「嘰——」

　　並不霸氣的聲音，卻昭示著又一位神話擬態的誕生。

　　同深淵骨龍降臨那會兒一樣，所有正在這顆低級汙染星上苟延殘喘的蟲族皆是被這威壓跪地拜伏。

　　於是樓迦和黑太子終於明白。

　　他們被捷足先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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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1999星　第十六章

　　汙染星星港附近。

　　這片臨時聚集地難得擠滿了人，有前來汙染星捕獵的天賦者，也有傭兵團和冒險隊，負責採集汙染星資源運輸到附近星球的運輸人員。

　　半日前，聖殿騎士團出示了帝國批許的教皇國的許可證明，宣告接手這顆汙染星，他們第一時間關閉了星港的降落通道，遣返其餘正在接近這裡的飛船。

　　除了留守駐紮的騎士以外，其餘的聖殿騎士全部進入汙染星，去組織撤離至今還逗留在汙染星內部的無關人等。

　　但不知道三號山脈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麼，冒險者們被疏散到星港後，仍舊不被允許離開。不僅不被離開，還要檢查每個人的擬態。

　　於是滯留在這裡的天賦者們只能自己搭帳篷和篝火，稍作停留。

　　「你們聽見了上午三號山脈傳來的動靜嗎？真嚇人。」

　　人們有一搭沒一搭坐在地上閒聊：「我剛才聽那邊一個冒險隊的人說，他們遠遠地看到三號山脈那邊出現了一個深坑，據說是SSS級遺蹟復甦，難怪光明聖殿會來。」

　　「咱們傭兵團沒這實力去三號山脈！不過我們在二號山脈也聽到了，那聲音，隆隆的，吵得我腦瓜子疼。」

　　討論聲裡，蕭雲夢焦急地看著入口。

　　好在她並沒有等太久，便看見洪念帶著最後一隊學生從入口歸來。

　　「怎麼樣？人都到齊了嗎？」洪念問她。

　　他身上的格鬥服髒髒兮兮，顯然是帶學生歷練到一半看見光腦訊息，這才匆匆趕了回來。

　　蕭雲夢正在清點最後一批學生：「還差古德澤和原含霜。」

　　偏偏是這兩位獨自行動的沒回，她眉眼中難免有些憂慮。

　　「別想太多，再等等。他們可不像我們帶著學生在一號山脈歷練。既然兩個人都是二階，怎麼說也得往二號山脈去，趕回來還需要時間。」洪念安慰她：「古德澤身邊那麼多古家的保鏢。再說了，還有進去搜救的聖殿騎士，不會有事的。」

　　古家的事情，洪念有所耳聞，所以他比蕭雲夢放心。

　　可惜這點放心沒能持續太久。

　　傍晚開始，陸陸續續有深入三號山脈的天賦者們歸來，一直等到夜深，隊伍裡的學生們都打好帳篷睡下後，他們才總算看見那隊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

　　「抱歉，請問原同學沒有和你們一起回來嗎？」

　　看到昏迷的古德澤，蕭雲夢心頭一跳：「就是那位紮著金髮雙馬尾的小女孩。」

　　聽見這個名字，彭石的臉色頓時陰沉：「不知道，多半是死了。」

　　從SSS級遺蹟外圍死裡逃生，黑西裝們心裡那是把帶路的原含霜給罵了個遍。帶著少爺去那麼危險的地方，真要出了什麼事，他們這一隊人根本承擔不起後果，自然不會有好臉色。

　　「怎麼可能？」

　　還沒睡著的柯俊達嚯的一下翻開被子：「古德澤明明一直跟著老大！怎麼可能他沒事，老大卻出事了？」

　　在他背後，二班同學紛紛掀被而起，跑出帳篷對其怒目而視。

　　就連一直盯著他們睡覺的蕭雲夢都沒發現，這些學生竟然一個都沒睡。

　　彭石懶得同這些初級學院的小屁孩多說。

　　古德澤早就提前辦好退學手續，未免他醒來後節外生枝，黑西裝們迅速同聖殿騎士交涉確認身份，展示了擬態過後，便提前帶人離開，直接前往古公國。

　　可想而知，未來以後，古德澤不會再同他們有任何交集。

　　看著遠去的飛船，蕭雲夢再也坐不住，急匆匆前往失蹤人口登記處。

　　聖殿騎士在星港設立了一個登記點，如果有同行人員失蹤的可以到這裡來登記，到時候搜救起來也比較方便。

　　然而表格不僅要填寫姓名，還要填寫本人光腦號，家庭成員光腦號等。

　　蕭雲夢拿著筆填完，一頁紙竟然還有一大片空白。

　　負責人員皺眉：「怎麼這麼多沒填？」

　　「她沒有光腦，家裡親屬沒有獨立思考能力。」蕭雲夢聲音乾澀。

　　「只有最簡單的救援信號發射器？那可不管用，整顆汙染星的通訊都被復甦的遺蹟切斷了，只有軍用光腦能連結星網。」

　　負責人員搖搖頭，顯然不怎麼抱希望，但還是盡責地將這張紙上面的信息掃描上傳：「算了，我傳上去，能不能找到就看運氣吧。」

　　驟然出這麼大的事，失蹤人口登記的地方排了長隊，光傳輸上去的就有數百位。這些失蹤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因為遺蹟復甦出事，還有可能喪命在蟲族口中，根據以往經驗，能找回來的不足十分之一。

　　一個十一歲的小孩，顯然兇多吉少。

　　這麼想著，負責人員掃過光腦頁面，皺了皺眉。

　　這顆汙染星歸屬帝國境內，在遺蹟復甦第一時間，駐紮在這裡的信號站就上報給了帝國軍部。SSS級遺蹟出世，即便被其他勢力捷足先登，駐紮在最近的帝國軍團也定然要派人手過來。

　　前兩年第三軍團才在附近星球建立分部基地，按理來說一個小時以內就能趕到。可這回事情報上去整整大半天，他們都沒有收到第三軍團趕來的消息。負責通訊的人只說，目前沒有足夠兵力抽調。

　　「真奇怪，這種時候，帝國還忽然把兵力全部抽調走，總不能是在這種地方發現了蟲洞吧。」負責人員搖了搖頭，不再多想。

　　下一個瞬間，他忽然愣在原地。

　　光腦最新消息顯示三分鐘前，一條最新出爐的新聞刷屏了星網各大主頁，成功霸佔新聞頭條，直接飛升到熱搜第一。

　　不僅僅是他，星港上也有不少人看到了這條重點推送消息。

　　「臥槽！你們快看新聞！」

　　廣場上霎時間爆發出熱烈的討論聲。

　　毫無疑問，在此時此刻，同樣的事情正在星際任意一顆星球上上演。無數閱讀量和訪問熱度直接將其送上熱搜第一，掛上紅爆角標。

　　無他，只因這則新聞的標題。

　　【SSS級逃犯，前帝國未來之星，海東青已被確認逮捕】

　　半日前，1999星，第三軍團分部。

　　在更早些的時候，第三軍團分部從線人那裡收到一條加密消息。

　　軍團每天都能收到不少加密消息。但這一條卻引起了高度重視，直接呈遞到了分部尉少將的辦公桌上。

　　尉少將眉頭緊鎖，對這條消息呈高度重視，直接將衛溫偉叫了過來。

　　「有海東青的動向了。你立刻帶隊前往，我去聯繫上級，不容有失！」

　　衛溫偉猛然抬眸：「是！」

　　兩年前，帝國第三軍團跑到這顆偏遠到不能再偏遠，位於帝國星系郊區的星球上建立分部基地，就是因為光明聖殿成功追尋到了神賜聖物的位置。

　　眾所周知，聖物在海東青身上。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布下不少迷障，例如拋出幾條故作迷障的假消息，悄悄駐紮此地。

　　好在軍團駐紮並沒有引起對方警覺，中途光明聖殿又花費了大力氣大代價定位一次，確定了海東青仍舊在這顆偏遠星。

　　現在，經過整整兩年的努力，總算有了些許收穫。

　　衛溫立刻帶上下屬，前往1999星治安所。

　　這次線人給的線索十分簡單，只給出了治安所一個案件編號，還有雲裡霧裡的四個字「懂的都懂」。

　　「F01927884」

　　眾所周知，只要是在1999星上犯事的人，都會在治安所留下DNA記錄。治安所被第三軍團接管後，衛溫偉不是沒有來查過，前不久在門口驚鴻一瞥後還來疑神疑鬼地翻過一次，皆是無功而返。

　　一方面，海東青身為聖階，想來不可能犯下將自己DNA留在治安所這樣愚蠢的錯誤；另一方面，以海東青本身的實力，整個帝國能奈何他的寥寥無幾，怎麼可能乖乖進治安所留檔。

　　「這還是個F級案件？」

　　衛溫偉眉心緊鎖，對這份不靠譜的情報表現出極其不信任的神色。

　　他不覺得大名鼎鼎的海東青會犯這樣的錯誤。人家是逃命時期，躲到偏遠汙染星來，伺機報復帝國，又不是人傻了，怎麼可能因為F級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在治安所留檔？

　　「少校！找到了！基因比對高達99.8%！的確是海東青的DNA！」

　　衛溫偉：「……？」

　　他猛地回頭，走上前去，調轉治安員面前的光屏。

　　淡藍色的光屏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基因比對結果——99.9%

　　下面檔案卡上老老實實寫著事發地址，鬥毆原因和姓名。

　　姓名：派大星

　　事發地址：976號街酒館門口

　　鬥毆原因：報案人出言不遜侮辱派大星的女兒，激怒派大星，導致派大星出手，繼而發展成鬥毆（後來是報案人單方面被揍），接到報案後以公共場合鬥毆罪名扣押

　　就在衛溫偉拿著檔案當場懷疑人生的時候，下屬又砸過來一條消息。

　　「報告少校！在帝國低保帳戶裡查到了這個名字！DNA完全一致！排除有人冒充的可能！」他的手指在光腦上飛速跳躍：「已經調出當日案件登記時的照片和視頻，經過系統比對，確認是海東青本人！」

　　帝國對於低保戶的審查很寬鬆，只要確定有病，便能開戶領取補助，甚至不需要嚴格的身份證明，畢竟很多真正偏遠星土生土長的人並沒有這玩意。

　　衛溫偉死死盯著光屏。

　　光屏內，人高馬大的男人老老實實站在身高測量尺面前，臉上有一道自額心蜿蜒到下顎的猙獰傷疤，幾乎將整個臉覆蓋，完全看不出原本相貌。

　　可對於衛溫偉這等曾經將對方視作人生偶像，日復一日崇拜數十年；後又因為對方堂而皇之的背叛恨之入骨，朝思暮想想要抓捕其歸案的人來說，就算看不到臉，他也能認出，這就是那位逍遙法外十幾年的逃犯。

　　「走！」衛溫偉抓起手套：「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為了成功抓捕海東青這位盛名在外的SSS級逃犯，這附近幾條街都被不著痕跡的清場。整個第三軍團的精銳，包括指揮官全部暗中抵達現場。

　　在治安所確定海東青身份的同時，衛溫偉以最快時間將其匯報給上級，尉少將直接聯繫帝國元帥府，派出距離1999星最近的聖階執行官，如今正在以空間遷越的方式趕往此處。

　　一位聖階還不是帝國準備的全部，帝國調動了所有能夠緊急調動的聖階。

　　除此之外，在場以最快速度集結了十位八階天賦者，還有若干軍人精銳。在這種邊陲星，幾乎是上千年難得一見的盛景。

　　而這些精銳甚至不需要捉拿對方，只需要能拖延到執行官到來即可。

　　毫不誇張的說，因為海東青曾經犯下的赫赫兇名，所有站在這裡的人都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準備。他們是第一批人，幹的就是敢死隊的活。

　　可以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開始行動！」

　　然而事情的發生超乎每一個人的意料。

　　無數個遠程控制技能在空中亮起，沒有絲毫阻礙地落下，正中靶心。

　　他們甚至沒有闖入酒館，就在酒館的對面抓到了正在買什麼東西的海東青。抓到的時候，對方神情茫然，身上穿著一套端端正正的保安服，手裡還拿著一副嶄新的拳套。

　　對面的酒館老闆連忙放下酒杯追出來：「你們在幹什麼？這是我的員工！」

　　軍人朝他眼前一放：「帝國第三軍團，最高逮捕令。」

　　老闆瞪大眼睛看著上面元帥親批四個大字，緩慢舉起雙手，被帝國士兵帶走調查盤問。

　　幾位八階高級天賦者拼死將海東青摁在地上，雙手剪背，在脖頸上方和手腕上扣上高壓束縛帶。對方卻除了最開始的時候掙扎了一下，想要去拿地上滾落的拳套的手被強制鎮壓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反抗，就彷彿真的被這些普普通通的控制技能束縛住了一樣。

　　「海東青！交出神賜聖物！」

　　大家警惕萬分，同時心裡都清楚，即便是十個八階控制型天賦者的技能落下，都不一定能夠限制住這位有史以來最天才的聖階天賦者一秒。

　　天賦者一旦抵達聖階，便能夠溝通宇宙能量，超出所有人類認知。一個強大的防禦型聖階，甚至可以防住十個八階近戰型天賦者，足以見得強大。

　　可這位被評價為極端危險的SSS級逃犯不僅被他們控制住，還沒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難道抓錯人了？

　　這一點疑惑，在針管抽血驗證完DNA後不攻自破。

　　他們不得不承認，這個穿著保安服的毀容男人，的確是當年叱吒風雲的帝國大英雄海東青。

　　「不得鬆懈！」

　　面對這樣可怕的敵人，即便對方沒有表露出反抗的意圖，衛溫偉也沒有放鬆警惕。同自己的機械擬態同調附體後，他兩隻手臂都變成了機械臂，瞳孔則是無機質的藍，開啟自己第三技能，將海東青全身上下掃描了一遍。

　　掃描完成後，衛溫偉沉默許久，忽然鬆開了手。

　　恰在此時，聖階執行官抵達。看見這一幕，嚇得直接開啟擬態真身。巨大的劍齒幻鯊出現在執行官身後，聖階威壓席捲整個街區。

　　「你在幹什麼！」執行官又驚又怒。

　　他才剛晉升聖階沒多久，一想到要面對海東青這種大名鼎鼎兇名在外的老牌聖階，心底戰戰兢兢，生怕淪落為當年那幾個追殺卻被反殺的下場。

　　面對海東青這樣的兇神，少有人能做到無動於衷。

　　「……」

　　迎著所有人的矚目，衛溫偉直起身來，嘴唇蠕動：「他跌落聖階了。」

　　不僅僅是等級跌落，更準確點說，連天賦者都已經不是。

　　「我的機械擬態第三技能是快速掃描，掃描過後發現，他的腦損傷程度高達89%，現在的海東青……只是個身體素質達到聖階，卻沒有聖階實力的普通人。」

　　「唔唔……！」

　　彷彿應和他的話一般，控制技能時間過後，地上的男人開始瘋狂掙扎，瞳孔裡滿是澄澈的茫然，口齒不清，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腦損傷達到50%，便意味著無法召喚精神力擬態，邁入星際智力障礙的標準，80%以上使用黑金治療艙都不一定能完全恢復，更何況89%。

　　接下來的行動可以說順利到有些過分。

　　即便有衛溫偉擔保，本人也沒有反抗，海東青仍舊被四肢束縛，裝進束縛帶內，在執行官的全程陪同下用鐵箱秘密運進第三軍團軍艦內部，啟程朝中央星系而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海東青將會被送上帝國最高法庭，等候發落。

　　帝國努力了十幾年的目標即將達成，也象徵著他們即將抹去這個汙點。

　　元帥府親自打來光腦通訊，在星艦會議室內褒獎了第三軍團所有人。並許諾在抵達首都星後，讓參與行動的軍人得到更多褒獎和表彰。

　　「同元帥府通話過後，年邁的皇帝陛下也打來通訊，對海東青的伏誅表達高度重視，轉手給帝國上下議院，議院一片歡呼，當即通過表決，聯繫新聞部第一時間將這個大好消息公之於眾，如今星網已經完全沸騰。」

　　當年海東青帶著叛逃的第三公主是帝國皇帝最喜愛的女兒。

　　而第三公主跟隨海東青叛國，也讓這位白髮蒼蒼的年邁皇帝從此恨透了海東青。

　　「整整兩年，在這種偏遠星執行秘密任務，現在總算收尾。」

　　旁人連聲恭維：「恭喜恭喜，看來衛少校回是要連跳數級，晉升為少將了！」

　　「是啊，若沒記錯的話，尉少將馬上便要調去南部軍區，未來第三軍團可能還得由衛少校掌舵。」

　　「就是，反觀海東青，還以為這個SSS級逃犯，最年輕的聖階有多厲害呢，現在還不是成了個話都不會說的傻子，一問三不知。」

　　嬉笑聲此起彼伏。

　　衛溫偉沒有說話。

　　他站在軍艦巨大的落地窗前，無視耳旁嘈雜，眺望著外面無盡的星空。

　　今天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如同做夢一般。

　　穿著軍裝的男人垂下頭，靜靜地凝視著自己的手掌。

　　不久前，這雙手親自將自己崇拜多年也怨恨多年的偶像抓捕歸案。

　　雖說抓到了人，但後續周密工作還得慢慢進行。包括確定海東青的傷勢，是否真的失去記憶，智力缺失，這些年的經過，神賜聖物的下落……

　　毫無疑問，海東青是一個真正的天才。當年他少年張狂，意氣風發，天縱奇才，惹得帝國公主傾慕垂青。後來末日蟲潮，他更是以一己之力，帶領第三軍團，硬生生守住前線，護住帝國樞紐，保護億萬民眾，一戰成名。

　　多少人將他視作偶像，紛紛報名參軍，考入軍校，夢寐以求都想進入海東青率領的第三軍團。

　　當時年少的衛溫偉也是其中之一。

　　後來，就連叛逃，也沒有人能比海東青更為耀眼。

　　盜走聖殿嚴防死守的神賜聖物，攜妻子殺出千軍萬馬，一路上重傷多位聖階，即便被人捕捉到逃亡路線，也絲毫不怵，開出一條血路。

　　可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樣的海東青，竟然會淪落成如今地步。

　　龜縮在偏遠星球，給一家髒兮兮的酒館當保安，不僅忘盡前塵，還在治安所這種小地方留下DNA檔案，成為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廢物。

　　以海東青的身份和實力，即便叛逃被抓回，念及過往功高勞苦和民眾基礎，也絕對不會判處死刑，頂多終身監禁。

　　再者，那麼多帝國聖階都沒能傷到他，他又怎麼會變成今天這一副既毀容，又腦域嚴重受損的模樣呢？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衛溫偉第一次在心中產生懷疑。

　　「少校，軍團長找您。」

　　還沒等他思考出什麼頭緒，副官封柏便前來通報，衛溫偉不得不中斷想法，朝著指揮室走去。

　　「長官。」他敲了三下門。

　　「進。」

　　副官安靜地跟在他身後，輕輕掩上門。

　　指揮室內，尉少將轉過身來，手裡拿著一份列印出來的白紙：「你昨天特別上報，治安所那個F級案件詳情內提到過海東青有女兒。」

　　他面前的辦公桌上擺著一對沾著泥土的拳套，那是抓捕海東青時對方手上拿著的東西，同樣經過嚴密檢測，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後，才收納歸案。

　　「這個猜想沒錯。根據調查，海東青潛伏在1999星時身邊的確帶著一位小女孩，根據圖片智腦分析……是海東青和第三公主親生血脈的可能性很大。」

　　光屏上出現一張金髮雙馬尾小女孩的照片。

　　要是原含霜在這裡，便能認出這是她曾經拍過的初級學院學員證件照。

　　金髮在星際不算特別常見，特別是這金髮還如此燦爛。

　　最出名的是西邑夏帝國皇室，人均一頭這樣燦爛的金髮，在日光下恍若流淌的黃金，相當惹眼，是血統高貴的象徵。

　　而照片裡的小女孩，雖然未能完全長開，但端看眉眼，隱隱約約同當年美貌名揚帝國的第三公主有六七分相似。

　　「可惜。」尉少將搖了搖頭：「從收到的消息來看，在我們實行抓捕時，她碰巧隨同初級學院汙染星歷練的隊伍去了周圍一顆低級汙染星。在那裡碰上了SSS級遺蹟復甦，上了失蹤人員名單，至今仍舊杳無音信。」

　　「我們軍團正在執行秘密任務，拖到昨天才派遣一支小隊過去參與救援，但從傳來的後續消息來看，結果並不太好。」

　　衛溫偉沒有說話。

　　他親自將海東青押回軍艦，自然發現，這位曾經最年輕的聖階即便什麼都不記得，淪落成這般模樣，口中不成句子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說得最多的那個字眼，仍舊是霜。

　　「就在昨日，SSS遺蹟忽然坍塌。如今已經過去三天，失蹤人員差不多全部編入死亡名單。」

　　「據酒館老闆的筆錄來看，這女孩很懂事。小小年紀就扛起了家裡大樑，照顧沒有自理能力的大人，四處去打工。更別說看資料上的年齡，當年海東青大逃殺那會，她可能才剛剛出生。」尉少將嘆了口氣：「可惜了。」

　　也不知道他可惜的是這個吃盡苦頭長大卻忽然夭折的孩子，還是可惜她直到死，都不清楚自己跌宕起伏的身世。

　　「不可惜。」衛溫偉抿直嘴角，話語冷硬：「有這樣一個淪為帝國逃犯，勾結蟲族的父親，那孩子即便知道，也會為此感到恥辱。」

　　「也是。」尉少將聳聳肩，不置可否。

　　第三公主叛逃帝國，本該剝奪皇室身份，但眾所周知老皇帝向來溺愛第三公主，便也沒人敢觸這個黴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保留了皇籍，對外只說是受到海東青蠱惑。

　　可是公主之女身上畢竟還流有一半海東青的血，使得她的地位一下子變得極其尷尬。雖說父母罪不波及孩子，但即便能夠回到首都星認祖歸宗，議會也不會允許一位叛徒後代保留公主名號。

　　沒有什麼比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更加難堪。

　　這麼想來，死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最終，尉少將拍板決定：「找不回來的話，就把她的檔案加密封存吧，不管怎麼說，也是帝國皇室後裔，不容外人窺伺。」

　　衛溫偉肅然行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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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1999星　第十七章

　　原含霜做了一個極為漫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又回到了世界武術半決賽的現場。那是全世界所有武者夢寐以求抵達的地方，也是她上輩子苦苦奮鬥的終點。

　　在這場半決賽上，她成功使出了八極拳第七式——黃雀在後。

　　事實上，在整個地球，別說第八式，就連第七式也已經有近一百年沒有武者再成功施展過。

　　正因如此，在原含霜用出的時候，總決賽現場所有人都激動地站了起來。

　　裁判席上的裁判，觀眾席上的觀眾，甚至是大聲解說的解說員，他們同時失語片刻。下一秒，現場爆發出熱烈的歡呼，伴隨著掌聲一起，經久不息。

　　「黃雀在後！是八極拳第七式黃雀在後！此式的使用條件極其苛刻，沒想到竟然有幸能夠在比賽場地上看見它！」

　　「天才！我們華國武術屆又出了一位天才！」

　　可惜天才的光芒並沒有閃爍多久。在這場比賽之後，原含霜遭遇了車禍。

　　在手術臺上搶救後醒來，總決賽早已閉幕，因為她出事，決賽甚至沒有比，另一位對手直接上臺領取獎盃。

　　不是沒有人懷疑過車禍背後有什麼隱秘，然而一切的調查都指向那只是一場巧合，所幸原含霜先前為自己進行過大額投保，再包括各類彌補和社會關注，衣食無憂後半輩子不是問題……然而這一切都無法彌補她心中巨大的空洞。

　　傷勢惡化，搶救無效，再然後就是重生。

　　這輩子過得雖然拮據了些，但有關愛自己的親人，完好的軀體，原含霜已經很滿足，她感謝這一切，也想爬到這個世界頂端，好好看看風景。

　　夢到這裡終於結束，她迷迷糊糊地睜眼，感覺臉上有什麼東西拍動。

　　一睜眼，一片羽毛般的魚鰭貼了過來，像眼罩一樣蓋在眼睛上，滑溜溜的。

　　「什麼東西……」

　　原含霜掃開前額散落的長髮，結果和一顆碩大的魚眼對視了個正著。

　　安靜了三秒，她意識回籠。

　　「你怎麼變這麼大了？！」

　　原含霜怎麼也想不到，在自己昏迷前只有堪堪夠得上一條手臂的錦鯉，現在竟然暴漲到和自己整個人差不多大！差點沒把人嚇一跳。

　　金髮小女孩揉了揉頭：「這是怎麼回事？」

　　在吃下銀蘋果的剎那，原含霜感到十成十的飽腹感，簡稱吃撐了。

　　這塊晶核內裡蘊含的能量超出了她現如今能夠消化的範圍，大量能量囤積在一起，致使她陷入昏迷。

　　小黑鳥當場來了個華麗大蛻變。

　　按照那兩個倒黴蛋的話來說，就是從普通擬態晉升為了神話擬態。

　　錦鯉看起來受到的影響小些，除了變大以外外觀幾乎沒有改變。

　　按理來說，雙面擬態要晉升應該一起晉升。但原含霜只感覺到小黑鳥的大變樣，卻沒能從錦鯉身上發現半點從普通擬態升格為神話擬態的痕跡。

　　要不是看黑太子和光明聖子爭奪激烈不似作假，她甚至會覺得是不是搞到了假冒偽劣產品。

　　偏偏她也不敢找人諮詢。

　　本來就是偷偷摸摸撿到的寶，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

　　原含霜只能安慰自己：「沒關係，反正小黑鳥的確是進化了沒錯，好！現在我也是手握一個神話擬態的S+級天之驕子了！」

　　想畢，她緩緩起身。

　　也不知道自己昏迷後這處古文明遺蹟內發生了什麼，周圍土石紛飛，四處凌亂，通道坍塌了老大一截。

　　原含霜正好幸運地卡在一處碎裂的三角形遺蹟石板下，石板上原先閃爍的光亮花紋已經完全黯淡，放眼望去一片黝黑。

　　「運氣還不錯，沒有被當場砸死。」

　　她一邊熟練地從空間鈕裡掏出幾塊晶核壓驚，一邊從空間鈕裡翻出手電筒，開始往外爬。

　　或許是運氣都用在了沒有被砸死上，原含霜從石板下爬出去才發現，這條通道的前後兩邊都被坍塌下來的土石堵死，唯一的道路只有深坑外。

　　而她現在的位置無限接近於深坑底層。往上看，天空被圓坑圈成一個湛藍色圓圈，距離地面怎麼也有好幾十米。

　　「怎麼都坍塌了還沒有信號……看來只能爬出去了。」

　　原含霜關掉手腕上的救援通訊裝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的擬態。

　　要是擬態有自我意識的話，它或許能從自己向來成熟穩重的主人眼中看到一絲憐憫。

　　數小時後，她終於艱難地離開了這處古文明遺蹟。

　　不是用雙手爬出去的。擬態變大當然有變大的好處，例如馱人。

　　現在是大晚上，放眼望去，密林一片靜謐。

　　她慢吞吞地走了一晚上，終於走出三號山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遺蹟的出世，直到臨近山脈邊界，路上竟然沒有遇到一頭蟲族。

　　遠遠地，在二三號山脈的交界口上，原含霜看見了光明聖殿的標誌。

　　原含霜：心虛……jpg

　　兩大勢力拼命爭奪一顆能夠晉升擬態品質的神話晶核，被她隨手撿到，本來就是一件足夠尷尬的事。

　　最糟糕的是，自己的擬態小錦鯉在吃下那顆「銀蘋果」晶核後，當場變成另一個形態，攔也攔不住，拍打著翅膀一下子飛了出去，來了個褪羽後的華麗變身，長嘯聲擊穿雲霄。

　　它的涅槃蛻變有多帥氣，兩位旁觀者的臉色就有多難看。

　　原含霜當時那一個叫尷尬。

　　都說財不外露，結果不僅展示出來了，還一副炫耀的模樣，這不就是明晃晃打那兩大勢力的未來掌權人的臉嗎！

　　「好在我是雙面擬態。」

　　既然小黑鳥掉馬，那以後必須得把這個形態捂死。

　　人在江湖，就是身不由己。

　　即便無主之物，先到先得，但惹不起就是惹不起。

　　於是原含霜果斷換了條路走，反正條條大路通羅馬。

　　懷著這樣的想法，第三天中午，她終於磨磨蹭蹭回到星港。

　　說來也怪，星港裡的人遠遠沒有來的時候多，只有零星幾個。

　　原含霜逛了一圈，發現星港的駐紮告示牌上沒有1999星初級學院的標識，不由得心裡疑惑，隨手拉住一個搬貨小哥。

　　被拉住的小哥比她還驚訝：「你沒有看新聞嗎？一個月前出世了一座SSS級古文明遺蹟。不少人員失蹤傷亡，這段時間都沒什麼人來。」

　　「什麼？一個月前？」原含霜傻眼了。

　　等搬貨小哥離開後，她仔細一看，果不其然，告示板上顯示的日期足足比當初她來這顆汙染星時遲了一個月，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一天。

　　一路上隱隱約約察覺的違和感在這刻總算揭曉。

　　難怪天氣一下子變冷這麼多，這一覺就是從秋天睡到初冬。

　　原含霜有些發懵：「我在地下遺蹟裡昏迷了一個月？不可能吧？」

　　雖說擬態進階的確需要時間，但一個月時間未免過於誇張了。

　　繼續打聽過後，原含霜才知道，因為SSS遺蹟的復甦，不少勢力都打算往這顆汙染星派人手，公開招攬科考隊。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遺蹟在復甦第二天便啟動了自毀裝置，轟然坍塌，要各方勢力的準備戛然中止。

　　搜尋隊倒是盡職盡責地搜尋了整整大半個月的失蹤者，在昨日徹底宣告停止，將沒有找到的失蹤者列入死亡名單。

　　原含霜：「……？」

　　一覺醒來，天都變了，還迎來社會性死亡，可還行。

　　奈何她沒有光腦，又不記得初級學院老師們的號碼，只能先在星港買了張回去的票，等回到1999星後再去治安所撤銷死亡記錄，避免被銷戶。

　　身份ID卡不重要，重要的是身為帝國低保戶和每月享受低保的權利！

　　「一個多月沒回去，爸爸肯定很擔心。」

　　原含霜站在星船上，忍著暈船難受的感覺，心底萬分著急。

　　她這輩子出生後，還沒有離家這麼久過。若爸爸是一個正常的成年人，那也犯不著讓她擔心，可問題是爸爸的心智和她這輩子年齡差不多大，雖說基本生活不成問題，但就怕出事。

　　或許是歸心似箭的緣故，一路上的時間過得格外快。

　　剛下星船，原含霜飛也似地攔下一輛懸浮車。

　　眼巴巴等了許久，終於來到熟悉的安置小區門口。

　　電梯停在樓層內，她抬手推開門：「爸爸，我回來了！」

　　室內一片寂靜。

　　難道是不在家？原含霜疑惑地帶上門，剛走幾步，忽然停下，皺了皺眉。

　　片刻後，她瞬間同調擬態，做出防禦姿態。

　　不對勁。

　　家裡一片狼藉。

　　原含霜只掃一眼，就看出無數人闖入的痕跡。她拿著刀，小心翼翼地貼著牆巡邏一周，確定家裡的確沒人，這才開始清點。

　　爸爸的物品全部消失不見。

　　至於她的衣櫃和書架，裡面的東西全部被翻出來扔到地上。

　　最後整個屋子裡留下來的，除了無法搬走的硬體大家具，就只有用來訓練的學前班拼字版和益智玩具，和一個盒子剩下。

　　盒子裡放著的只有幾個零零散散的星元硬幣，旁邊還歪歪扭扭寫著600和拳套幾個醜陋字跡。

　　每回爸爸識字正確或者完成作業後，原含霜都會給爸爸下發一星幣獎勵。

　　看到盒子裡的硬幣，她沒有多想，只以為爸爸用獎勵的錢去買自己最喜歡的糖果了。

　　原含霜想不到，這裡原本存著的滿滿當當的錢早就被人悉心取出，打算趁著她離去時買一個禮物給自己最愛的女兒。最後卻再也沒能送出手。

　　她唯一能夠知道的是，爸爸絕對不是不告而別。

　　確定家裡找不到任何相關線索，原含霜轉身出門，跑到爸爸工作的地點。然而平日裡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酒館今天卻緊閉大門，門口還貼著轉讓條。

　　原含霜雙拳緊握，拐了個彎到隔壁街上，尋了個專賣晶核的店家，買了一袋便宜晶核後似是不經意般問道：「對面那家酒館怎麼封了？」

　　「攤上事了唄。」店家懶洋洋地說：「一個月前第三軍團抓到那個3S級逃犯海東青的事你知道吧，誰能想到新聞發布會都召開了，在押送到首都星後還能要人越獄給逃掉，聽說海東青和那酒館老闆有聯繫，所以連人帶店全部抓去審訊，生意當然做不成咯。」

　　在偏遠星開店的店家早已習慣了周圍人沒有光腦，也不關心時事，於是在空中連點幾下，將自己的光腦屏幕展現出來：「喏，你自己看吧。」

　　淡藍色的光屏瞬間在空中舒展開，幾個標題矚目無比。

　　【SSS級逃犯海東青被捕，誰料於中央監獄逃脫】

　　【帝國第三軍團全軍押解，聖階執行官隨行，在押上軍艦時已佩戴全套束縛裝置，密封在冷凍倉內，為何海東青抓捕行動還能屢屢失手？】

　　【深度解析，十年後的『帝國未來之星』，曾經最年輕的聖階天賦者最可能達到如何實力，才能在號稱「地獄」的中央底層監獄逃出生天？】

　　【海家拒絕接受採訪，稱早已將海東青從家族除名，再無關係】

　　【海東青被捕，第三公主行蹤不明，仍無消息】

　　但也僅限於標題了。

　　對於這位逃犯的一切，帝國皆是下了最高封鎖令。就連新聞媒體在公布的時候，也只會公布文字，不會公布任何一張圖片。

　　現在星網上掛著的，還是當年海東青沒有叛逃時意氣風發的照片。

　　雖然距離海東青神秘逃脫的新聞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但星網上關於他的討論仍舊不見遜色，反倒愈演愈烈。

　　事發在一個月前，帝國抓捕了海東青，本以為穩操勝券，結果再度失手。

　　就連原本意氣風發打算接受表彰的第三軍團也沒想到，他們好不容易把人抓住押解回首都星，在軍事法庭開審前一天，還能叫人越獄了。

　　先前議院上下一致通過將海東青被捕的大好消息提前公布，誰能想到再度被明晃晃打臉，不少激進派議員支持率猛跌。

　　可以說，整個帝國數十年來最面上無光的大事裡，海東青獨佔其二，叫帝國高層恨得他牙癢癢。

　　原含霜認真地看著，心底不安的預感愈發濃重。

　　現在正急到火燒眉毛的頭上，她也顧不得分辨看到這張照片時若有若無的熟悉感。敏銳的第六感告訴她，爸爸的失蹤，恐怕和這則新聞有著莫大關聯。

　　可是一個窮兇極惡的SSS級罪犯，又怎麼可能和傻爸爸扯上關係。

　　難道是因為爸爸牽扯到了海東青的案件裡，所以被軍方帶走調查了？

　　為了確定自己的想法，她隨口扯了個謊，就說自己跑大老遠來找一個親戚，結果親戚不見了，想打聽一下情況。

　　「忽然失蹤？那確實有可能是被軍方帶走了。」

　　店主也在黑街混過，對軍方手段極其了解：「帝國軍行事作風就是這樣，二話不說把人帶走審問，訊完才會放出來。」

　　他看著這位瘦小的金髮小孩，安慰道：「你先別急，等審訊告一段落，確定沒有嫌疑後，他們就會放人，不會冤枉好公民。」

　　「這樣啊謝謝老闆。」

　　將屏幕還給店主，原含霜轉頭離去。

　　雖說她的猜測和店主的說法合情合理，但她心裡總有種縈繞不散的不安。

　　爸爸的衣物，甚至是貼身用品全部被搜走。

　　帝國軍團押走相關人員調查，這無可厚非。但總不至於在無罪的情況下，藐視帝國法律，隨意侵犯公民個人財產，將無辜人的家裡搜個遍。

　　看著空蕩蕩的街道，原含霜罕見地感到茫然。

　　「爸爸怎麼會和一個窮兇極惡的星級逃犯扯上關係。」

　　爸爸是一個傻爸爸。連醫生都說，他只有十歲左右的智商水平。

　　可爸爸雖然傻，卻對她很好。寧願自己餓著也要給幾個月大的她買最好的奶粉，給她跑幾個街區買好吃的，笨拙地拿起女兒的成績單傻笑。

　　或許是她的心情過於不平靜，以至於周遭泛起淺淡的精神力漣漪。

　　感知到主人心情，剛晉升為神話擬態的小黑鳥在漣漪裡探頭探腦，偏偏又因為原含霜的命令，不敢隨意出現，只在漣漪處看到幾片閃爍著烏光的羽毛。

　　原含霜回過神來：「對，我怎麼忘了這個。」

　　她腳下一拐，像是終於找到目標那樣，急匆匆地往黑街方向走去。

　　若要說什麼地方消息最靈通，那絕對非黑街莫屬。那裡有一個專門的情報機構，傳說只要出得起足夠的價錢，就能給出一切你想知道的內容。

　　這個時候，原含霜還不會想到。

　　從這一天開始，未來整整五年，她的傻爸爸都沒有回來。

　　五年後，她高考分數出了結果，準備啟程前往中央星系的高級學院求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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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中央星系　第十八章

　　又是一個周末，黑街格鬥館人頭攢動。

　　雖說休假時人一向很多，但今天擠在這裡的人又比平時多出至少三倍，就連同步轉播的直播間上，在線人數也節節攀高。

　　「讓我們恭喜海綿寶寶，成功晉升！」

　　伴隨著最後一位敵方天賦者轟然倒地，失去戰鬥能力的同時，主持人滿面紅光地站了起來，高聲宣布：「今夜，她成為了1999星上的首位鑽石格鬥家！」

　　霎時間，掌聲歡呼聲雷動。

　　對1999星這種偏遠星而言，誕生一位鑽石格鬥家實在是眾人歡慶的大喜事，更別說還是四階初級便晉級成功的鑽石格鬥家，說一句聞所未聞也不為過。出了這麼一個狠角色，對當地黑街來說，也是件倍有面子的事。

　　至少今天黑街八成人都來看熱鬧了，個個與有榮焉。

　　仿若應和一般，中央競技場上那道高挑的身影對著四周稍稍欠身。

　　黑街對個人隱私十分注重，有分子重組墨鏡和高超的全息技術在，在這裡對決連對方的身高體重都看不出來，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

　　下了競技臺，歡呼還在繼續。

　　走過一條以冷鋼打造的甬道，才算是真正走到格鬥館後臺。

　　主管迎面走來，滿面紅光：「海綿寶寶，恭喜恭喜！」

　　轄區出了一個鑽石格鬥家，更何況這顆好苗子還是他親自提攜的駐場格鬥家，逢人都得誇自己幾句有眼光。

　　一陣慣例的恭維寒暄後，他不著痕跡地提道：「不知道您下一次比賽大概什麼時候呢？我們也好提前準備。」

　　在格鬥館內達到鑽石段位後，就能開啟全息同步直播，在全星際任何一個黑街格鬥館皆可以觀看比賽並下注。比起普通的，只能現場觀看的比賽，這種方式顯然能夠給格鬥館帶來更多不菲收益。

　　主管心知海綿寶寶的格鬥觀賞性，對其潛力十分看好，打算下回比賽自掏腰包購買星網推薦位，將其捧為未來的格鬥館搖錢樹。

　　「不必。」

　　誰料戴著墨鏡的格鬥家一口回絕：「最近幾年，我不會在1999星比賽。」

　　「這」主管急了：「是哪個格鬥館，我們可以出雙倍！」

　　「您誤會了，沒有格鬥館來挖我。」原含霜愣了一下，復而失笑：「是我的高考成績出了結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會乘坐星船前往中央星系求學。」

　　要是別的原因還能留一留，但阻人求學猶如弒人父母，饒是在人場裡修煉成精的主管也沒轍。不得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人離去。

　　待背影消失在金屬門後，他才搖頭感慨：「唉，我怎麼沒想到呢？海綿寶寶的戰鬥風格太成熟老練，以至於總是讓人忽略年齡。」

　　說著，砸吧一下嘴：「十七歲的鑽石格鬥家，1999星拿什麼去留？」

　　這樣的天之驕子，註定就得去中央星系闖蕩。

　　未來指不定出名了，他們這旮旯偏遠星還能跟著蹭蹭沾光。

　　想著想著，主管也就舒心了。

　　從格鬥館出來後，原含霜回到自己在黑街的住處。

　　光屏上映出她如今的模樣，比起五年前徹底長開，略帶稚氣的下顎線條變得鋒利而流暢。唯一不同的，是那頭漆黑如夜的黑色長髮。

　　出於某種對於危險的謹慎直覺，這五年來，她改頭換面，徹底拋棄了過去的身份。既沒有回治安所去重新激活自己的註銷帳戶，也沒有回安置小區，而是直接搬到了黑街生活。

　　黑街多得是黑戶，只要交錢就能拿到新的身份卡。

　　在登記新身份卡的時候，原含霜特地買來一瓶染髮劑，將自己那一頭顯眼的金髮遮住，換回上輩子最熟悉的顏色，足夠掩人耳目。

　　「叮，人臉識別通過。」

　　房間不算小，特意挑的二室一廳，比單人間月租貴不少。

　　原含霜拿起裝行李的空間鈕，最後環視一周自己過去五年的住處，在光屏上緩緩按下退租鍵。

　　整整五年，她沒能等到爸爸回來。

　　不僅找不到人，甚至半點消息都探不到。

　　有隻看不見的大手拿著塊橡皮擦，輕描淡寫將一個人的痕跡盡數擦去，讓與之相關的所有人諱莫如深，要麼消失不見，再無蹤跡。

　　——這種權能，非國家機器不可為。

　　如果說剛開始原含霜還能安慰自己可能是帝國軍部辦事效率差，那現在，五年時間，足夠她將這件事剝絲抽繭復盤一遍，繼而做出那個最荒謬，也看似最不可能的猜測。

　　在猜到爸爸身份的同時，原含霜無數次慶幸自己當初從遺蹟底部醒來後沒有主動前往光明聖殿聯絡點呼救，慶幸自己回來後敏銳地察覺到風聲不對，沒有選擇回治安所恢復自己的死亡帳戶。

　　藉助黑街的情報機構實力，從能夠接觸到的資料切入，原含霜一步一步展開調查。終於有了些眉目。只是有眉目還遠遠不夠。

　　好在她還有另一條路。

　　走出黑街，原含霜眯著眼抬頭眺望著外面的太陽，搭上了前往星港的天空星軌。

　　星港自然不會缺少前往中央星系的星船。

　　只是想去中央星系，還需要經過審核。過程有點像前世出國辦簽證。

　　售票員禮貌地攔下她：「您好，中央星系包含聯邦主星和帝國首都星，是全星際軍事政治重地，購買船票時需核實身份證件和購票理由。」

　　原含霜早有準備，將光腦頁面打開，調出自己新辦的證件和成績單。

　　「我是今年的應屆畢業生，準備前往中央星系求學。」

　　「恭喜畢業。」售票員沒想太多，徑直低頭登記。

　　然而就在她記錄完證件號，準備核實編號的時候，乍然被那張成績單上的精神力天賦等級晃花了眼。

　　「……A級擬態？！」

　　這個時間點，周圍不少準大學生排隊買票，聽見後皆是倒抽涼氣。

　　A級擬態在全星際都是鳳毛麟角，更何況還是出現在這麼一個旮旯角的偏遠星上。

　　「嘶——咱們星球有今年畢業的A級？」

　　「這等大佬，以前怎麼沒有聽說過。」

　　「不清楚，可能是貴族吧，貴族一般都是家庭教育。好奇大佬的修煉等級，A級天賦者修煉起來可比我們快多了，至少也是好幾倍。」

　　原含霜佯裝沒聽見，實則心裡樂開了花。

　　這五年裡她一直沒有懈怠修煉，繼續貫徹著捲王行徑。

　　雖然錦鯉沒有直接晉升為神話擬態，但在持續攝入晶核後，它的擬態等級也在緩慢增長，終於在一個月前抵達A級。

　　星際高考對前世經歷過文化應試教育的她來說壓根不算事，A級擬態等級亮出來，一路開綠燈，更何況還享有偏遠星專屬加分和孤兒加分。

　　孤兒加分，鬨堂大孝。

　　頂著眾人敬仰的眼神，她成功登上了星船。

　　這一趟比當初去汙染星要遠得多，中途要藉助宇宙摺疊等高科技技術實現空間快速遷越。饒是這麼快，從1999星到中央星系也需要整整三天。

　　要在船上待這麼久，船上自然會提供免費餐食。

　　上船後，原含霜什麼也沒幹，先打探好了營養液自助餐廳的位置，狠狠地薅了一筆，而後擦了擦嘴滿意離去。

　　雖說普通營養液對她現在的食量影響著實不大，但能吃一點是一點，羊毛放著不薅總讓人覺得良心難安。再者，現在星船還沒啟動，喝掉全船四分之三的營養液存量，也好方便船員們及時進行補充。

　　「瞧我多麼為他人著想！」

　　原含霜美滋滋地想著，回到了自己的船艙。

　　趕路的這幾天沒什麼要緊的事，她癱在船艙裡，繼續品味暈船的苦。

　　實在受不了了就給自己一拳陷入昏睡，導致三天時間轉瞬而逝。

　　下船的時候，她隱約聽到水手們在討論星船起航前自助餐廳大量營養液不翼而飛的神秘事件，彎了彎嘴角，深藏功與名。

　　中央星域港口比1999星港口大出幾十倍不止，到處都是停泊的擺渡船。

　　搭上擺渡船後，又乘了十幾分鐘，才算抵達星港出口。

　　「這裡就是中央星域……」

　　隔著人來人往，原含霜抬眸眺望。

　　當年蟲族來勢洶洶，帝國和聯邦不得已只能停戰合作。為了以示友好，兩方皆是派出聖階大佬斗轉星移共同努力，硬生生將其主星和首都星挪到一個星團，手拉手做要死一起死的好鄰居。

　　中央星系作為兩方共同建設的星際扛把子，牌面自然大大的有。

　　放眼望去，整個城市分為好幾層，霓虹燈和不同顏色的星軌交錯穿插，到處都是繁華的商業街和巨幅光屏海報，一派花紅酒綠奢靡氣息。

　　饒是原含霜對這種高昂消費場所不感冒，卻也駐足許久。

　　然後就被她敏銳地發現了盲點。

　　中央星系不愧是中央星系，懸浮車都得二十星幣起步。

　　為了省錢，她果斷走進星軌站。

　　「啊，十站，好遠。」

　　中央星系有兩所高級學院，均坐落於中央大學城。

　　穿越後，原含霜的目標一直鎖定著Top7中的聯邦軍校和帝國第一軍校。

　　對於出身貧寒的天賦者來說，軍校絕對是第一選擇，聯邦有財閥家族幫忙養著，帝國更是財大氣粗，就讀的學生每個月都能領取星幣補貼。

　　更何況若是能錄取進帝國第一軍校，還能借用學校內的軍用檔案庫，查取一些在外頭查取不到的資料，對她尋找爸爸十分有幫助。

　　唯一的問題就是軍校普遍錄取分數高，放到上輩子那就是985中的清北。

　　當然了，這些對於原含霜來說都不是事。

　　——這個年紀達到四階的A級天賦者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中央大學城到了，請在此站下車的乘客攜帶好隨身物品準備下車。」

　　約莫半個小時後，星軌抵達了目的地。

　　比起外頭的紙醉金迷高科技，坐落著兩所高級學院的中央大學城顯得格外純樸，有一種從國際大都市回到地級市的錯覺。

　　星軌出站的路上，一路都有機械音溫馨介紹兩大高校。

　　「帝國第一軍校，七大高級學院之首，始終貫徹著嚴肅的治校理念和思想作風，多年來蟬聯學院排名賽榜首，為帝國軍區輸送優秀天賦者。」

　　和嚴謹的帝國軍校相比，隔壁的銀星學院招生簡章透露著一股自暴自棄。

　　「銀星學院，秉承著自由的觀念，培養素質型高等人才，沒有短板沒有弱點，也沒有長處，全面開花。其校最大領導去年因為種種原因被抓，目前處於一個自由放養的狀態，歡迎嚮往自由的學弟學妹們報考。」

　　「噗——」

　　不少過路人和原含霜一樣忍俊不禁，然而他們皆是腳下不停，在分岔口一拐，徑直走向帝國第一軍校。

　　好笑歸好笑，不能拿自己未來開玩笑。

　　帝國軍校在Top7榜單裡就沒有掉出過前二，綜合實力更是常年第一，相比永遠中遊偏下，校領導帶頭被捕擺爛的銀星學院，顯然更有前途。

　　這兩所高級學院的校區比鄰而建，因為太過靠近，為了最大化師資力量，它們甚至共用一部分校區。

　　招生時，兩方招生處也分別擺了個長桌在一起。

　　遠遠看去，帝國第一軍校排隊的長度是銀星學院的十倍還多。

　　這裡除了招生辦老師，廣場上還有不少穿著銀星學院制服的學長學姐，大多圍在帝國第一軍校的隊伍旁，見縫插針和人攀談。

　　原含霜剛排到隊伍末端，就看到一位被帝國軍校婉拒入學的準大學生垂頭喪氣，一臉難過。回頭被銀星學院的學姐逮著機會一通安慰，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忽然滿臉激動，高呼知音懂我，當場排到了銀星學院的隊伍裡。

　　這樣的場景在廣場上屢屢出現。

　　她走了幾步，無意間聽到銀星學院眾人低聲交談：「左教授想到的這辦法真不錯，撿帝國軍校的漏，生源質量比往年高出一大截，賺了賺了。」

　　「可不是嘛，要是放在往年，這些學生沒能錄進帝國軍校，怎麼也能去清北學院，再不濟還有蘭翔，哪裡輪得到咱們銀星。」

　　他們唏噓，聚在一起加油打勁：「加把勁！今年一半領導落馬，就連招生辦主任也跟著進去，要再不努力，明年學院排名賽估計得墊底。」

　　「咱們學院主席都來帶頭掮客，我們又有什麼資格不動起來？！你努力我努力，今天就能從帝國軍校眼皮子底下拐來好苗子！不刺激嗎？」

　　「沒錯，一切為了銀星的未來！哦耶！」

　　原含霜：「……」

　　這招生風格未免有些過於流氓。

　　不過想來也是，銀星學院和帝國第一軍校靠得這麼近，多年來一直存活在Top1的陰影下，總得想些非常人的手段才能展現出自己學院的亮點。

　　俗話說得好，肉湯也有肉味，能找到這麼條另闢蹊徑的生源，怎麼能說不算本事呢？

　　果然，排了十分鐘隊後，就有銀星學院的學長笑著過來搭訕：「學妹你好啊，是準備報考帝國第一軍校嗎？」

　　「嗯。」

　　原含霜隨意點了點頭。

　　她正打開光腦。認真填寫自己的履歷表。

　　軍校畢竟是軍校，就算分數線達標，想要成功錄取也需要進行各種身體體檢。一旦有不達標的情況，分數再高也不予入學。

　　搭訕被冷漠對待，蒙明誠半點不見氣餒，反而十分自來熟：「咱們銀星和帝國第一軍校一向是好鄰居，都是同學，有什麼不懂的歡迎隨時來問學長我。」

　　這麼說著，他瞥向原含霜光屏上的高考成績單。

　　有那麼一瞬間，蒙明誠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A級，四階低級】

　　A級在中級學院，學院老師得捧在手心上培養，眼珠子似寶貝著。

　　但在人才濟濟天之驕子輩出的七大高級學院裡顯然只能算中上。銀星雖然生源不太好，但A級天賦者還是不缺。

　　問題出在四階上。

　　入學的新生都是些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女，打精神力覺醒後刻苦修煉，到底有年齡限制著，時間尚淺，大多徘徊在三階低級到中級左右。

　　在這麼一群平均值裡，蹦出個三階高級已經罕見，更別說跨過巔峰，直接四階。

　　如此恐怖的修煉速度，今年畢業生這麼猛的嗎？！蒙明誠咽了口口水。

　　「嗯。」原含霜象徵性地應了一句，將光屏下拉，忽然頓住了動作，直勾勾地盯著履歷表中一處，逐漸擰眉：「政審……？」

　　「是、是啊。」蒙明誠神色呆滯，還沒從四階中回過神，條件反射地回答：「帝國軍校今年新上的規定，投檔後要審查祖上三代，據說還是用最新研發的系統。如果直系親屬有犯罪記錄，可能會影響入學結果。」

　　「當然了！這種做法對很多落後星球的優秀生源來說無疑是種原生家庭歧視！我們銀星學院堅決反對這種不公平不公正，枉顧學生自身努力的行為！」

　　拉踩抹黑挖牆角。

　　蒙明誠這一套純粹是不過腦的條件反射。

　　原含霜這個等級或者高考分數再低個一點，蒙明誠這挖牆腳的鋤頭也不是不敢揮一揮。可分數不僅將近滿分，還是四階，想給自家學院努力努力都沒有招攬的底氣。

　　漂亮學妹和猛人都是帝國軍校的，流眼淚。

　　讓蒙明誠沒有想到的是，對方沉默了一瞬，抬眸看了眼前那棟巍峨肅穆的鋼鐵建築，忽然沒有任何預兆地將帝國軍校的履歷填寫單關掉，直接走出了排隊隊伍：「走吧，引薦一下？」

　　蒙明誠：「？？？」

　　蒙明誠：「！！！」

　　蒙明誠瞳孔地震。

　　挖槽！他真挖，黃金牆角真的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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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中央星系　第十九章

　　「當然可以！學妹稍等！我去幫忙拿表！」

　　剛才還在心裡偷摸摸饞漂亮學妹，沒想到轉頭學妹就改投自己家。蒙明誠一下子結巴住，整個人飄忽忽，反應過來後那叫一個狂喜，連忙主動請纓，端茶送水。

　　銀星學院的隊伍不長，環繞在周圍的學長學姐比排隊的人還要多。

　　在這裡招攬的學生也很懂眼色，上來就是二話不說遞水遞營養液。

　　收了幾管高級營養液，原含霜心底逐漸從陰轉晴。

　　雖說她在黑街辦理了新的身份證件，但身份證明可以造假，DNA造不了假。帝國軍部隻手遮天，專門用來政審的系統萬一需要DNA取樣，說不定能查出端倪……後果難以承擔，她不能做沒把握的事。

　　綜上所述，選擇銀星學院的理由很簡單。

　　銀星學院和帝國第一軍校比鄰而居，中間還有一大塊共用校區，只要能入學，將來未嘗找不到查閱軍用資料庫的機會。

　　「同學你好，歡迎選擇我們銀星，歡迎歡迎！」

　　招生辦老師和學院的學生一樣熱情，噓寒問暖不說，連履歷表一起搶過去幫忙填寫，可謂是一站式服務。

　　在看到原含霜成績單上的組合後，空氣都安靜了剎那。

　　跟著幫忙的學生紛紛瞳孔地震，彼此對視一眼，眼眸裡皆是掩蓋不住的震驚。

　　『臥槽！是個大佬！』

　　『我們搞到了真大佬！今天加雞腿有望！』

　　第一個看到成績的學生挪動兩步，走到另一個學生旁邊低聲耳語，後者心領神會，迅速打開光腦發送加密消息。

　　「什麼？錄取到好苗子了？快！藏著捂著！」

　　銀星招生群跳出一條置頂消息，廣場上不少同學低頭查閱，重複瞳孔地震倒抽冷氣的過程，而後一陣狂喜，迅速用眼神交流。

　　『捂緊了，別聲張，讓帝國軍校知道！』

　　『明白！收到！』

　　和向來安靜肅穆的帝國軍校不同，銀星學院學生個個嘈雜活潑，自由散漫，聚在一起把招生辦吵成菜市場，擾得人腦袋嗡嗡。

　　忽然一下子陷入沉寂，時間久了，倒也惹得隔壁側目。

　　帝國軍校不像銀星傾巢而出，每天只派一個系先來駐守，今天正好輪到近戰系。首席帶領全系守在一旁，接引入學的新生。

　　剛安排完，一轉頭就看到銀星的人互相擠眉弄眼，神態怪異，一副想要憋笑卻忍不住的興奮模樣，像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軍校近戰系的首席邊宇頓時覺得事情不簡單：「你們去打聽下。」

　　幾個軍校生領命，裝作不經意地晃了一圈，過了好一會匆匆歸來，臉上帶著如出一轍的怪異：「銀星剛才招到一個好苗子。」

　　「好苗子？」邊宇挑眉：「有多好？」

　　軍校生壓低聲音：「不清楚，好像入學就是四階。」

　　「四階？銀星這是招到了S級天賦的新生？」

　　不僅是邊宇，一旁的招生辦老師同樣愣了一下。

　　這個年紀就能修煉到四階，除了高等級精神力天賦者以外不做他想。諸如此類的S級好苗子，七所高級學院每年合在一起能招到的數量是恆定的，招一個少一個。

　　「這樣的好苗子，怎麼沒選擇我們帝國軍校？」

　　老師遺憾地搖搖頭，沒說什麼。反倒是軍校生在一旁義憤填膺。

　　銀星和帝國軍校雖是鄰居，關係卻著實好不到哪去。帝國軍校自恃天之驕子身份，嫌棄銀星的學生良莠不齊，吵鬧不堪。銀星則覺得軍校生擺著高高在上的架子，全是裝逼犯。

　　兩學院互相看不順眼，導致天天大矛盾沒有，小摩擦不斷。

　　包括這回銀星把招生的主意打到帝國軍校頭上，雖然招攬的是沒有通過軍校檢測的學生但也很讓人看不爽！

　　「行了，一個S級而已。」

　　邊宇制止了其他軍校生的討論：「S級金是金貴了點，但咱們軍校又不是沒有，再說了，我們連全星際第一個S+級都有，還擔心這個？就算銀星多了個S級，明年的排名賽上一樣不見得能翻起什麼風浪。」

　　眾人想想，是這個道理：「也是。」

　　「銀星就是太久沒有招到S級了，來了一個就這麼興奮。」

　　在Top7排名賽裡，帝國第一軍校的影響力是統治級別，能夠被他們放在眼裡的只有老對頭聯邦軍校和偶爾出些奇招的清北學院。

　　這樣一所佔據統治地位的強大軍校，很難對一個S級新生投以太多關注。

　　簡而言之，銀星還不夠格。

　　另一邊，入學手續已經完成了一大半。

　　「請展示你的擬態。」

　　話音剛落，雙馬尾少女周身瞬間纏繞上強大氣流，一條近乎透明，幾乎有兩三米那麼長的巨魚從泛動的淡藍色精神力漣漪中出現。

　　在陽光下，寬大魚身上的紅白愈發瀲灩奪目，如同琉璃透徹。

　　「這、這是什麼魚？好大一條！」

　　在同期新生們召喚出自己小貓小狗對對碰的時候，巨魚的出現毫無疑問格外惹人注目，圍觀人群紛紛長大嘴巴。

　　『S級天賦者，一定是S級天賦者！』

　　看見這幕的帝國軍校生更是在心底確定了對方的擬態等級。

　　判斷一個擬態品質強大與否，除了觀察擬態種類的稀有以外，最簡單最直觀的辦法就是查看擬態的體積大小。

　　比如隔壁帝國第一軍校的學院主席，那位赫赫有名的光明聖殿聖子，其神話擬態加百列在完全展示出原型的時候，甚至能夠達到數層樓高，如同神祇俯瞰，極其震撼，S+絕非浪得虛名。

　　「這是什麼擬態？」

　　銀星招生辦老師驚嘆地看著這條流光溢彩的大魚，他很確定自己沒有在精神力擬態圖鑑大全中看到類似的存在。

　　原含霜頓了一下：「是錦鯉，普通的紅白錦鯉。」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有著掩飾不住的心虛。

　　這兩年伴隨著修煉等級增加，錦鯉的體型也開始朝著橫向發展，就連從小打生長激素的觀賞錦鯉都長不到這麼大，讓原含霜不由得有些懷疑，是不是小黑鳥的晉升，還是或多或少影響到了另一面擬態。

　　果不其然，聽見她的話後，所有人：「……」

　　這條足足有兩個人那麼高大的，身上鱗片華美發光，油光水滑，看起來就不同尋常的大魚是星際觀賞水池裡隨處可見的錦鯉？你特喵在逗我？

　　招生老師：行吧。

　　有些天賦者不喜歡別人知道或者談論自己的擬態，就比如今年入學銀星的那位帝國小皇孫，明明是強大的頂級變異擬態黃金狂獅，對外卻非要說自己的擬態是黃金獅，誰提狂獅他還和誰急。

　　只能說天才的怪癖普通人很難理解，尊重，祝福……jpg

　　「入學手續已經辦好，這是新生條碼，打開光腦關注銀星學院app就能查詢自己分配的宿舍，課表在軍訓後會陸續安排出來。」

　　畢竟有個人資料和高考成績單在，擬態只需記錄一下外表即可。很快，招生老師就為原含霜順利地辦好入學手續，速度比其他學生快了三倍不止。

　　「學妹學妹，來，我帶你去宿舍。」

　　拿到錄取單後，她被熱情的學長學姐們前擁後簇地帶進了學校。

　　銀星學院的建築樣式十分獨特，大多呈現出古典的華美感，和任何一種原含霜曾看過的都不同，輪廓邊角更加複雜，看起來也更加精緻，賞心悅目。

　　成功挖到一位好苗子，蒙明誠路上熱情高漲：「沒想到學妹竟然和我一樣是近戰系。」

　　說學妹這個稱呼，原含霜怎麼聽怎麼不得勁。

　　不過他雖然聒噪，但是卻實打實講了不少新生入學乾貨。

　　高級學院和初級學院中級學院不一樣，學生們沒有年級之分。必修課分為低中高級，只有結束上一個等級的必修課才能進入下一個等級學習。

　　原含霜：「那按這個意思，只需要修完足夠的學分就能畢業，不需要強制在學校完成五年教育？」

　　「是的，不過修滿學分後還要通過畢業檢測才能成功拿到畢業證。」蒙明誠撓頭：「而且有些科目必須達到某個條件才能開啟，例如古武課得通過高級格鬥課後才能選修。所以至少要在學院裡學習三年，才能達到畢業條件。」

　　「如果一直沒有修夠學分，或者沒能通過必修課等級考試，畢業就會順延，咱們學校就有一位就讀了九年的老學長……今年是第十年了。」

　　原含霜：「……」

　　十年還沒畢業，那真是個狠人。

　　除此之外，蒙明誠還給她指了一些學院內的標誌性的建築，例如中央大禮堂，食堂，分布各個地區的教學樓。

　　當然了，對星際時代來說找路不是問題，只需要在光腦上打開全景地圖，就能自動導航到課表上記載的教室。

　　「對了，忘了和學妹說，新生入學前半個月需要軍訓。」

　　蒙明誠想起這件事：「咱們校領導半數被抓，學校現在人手不足，今年軍訓估計得和隔壁帝國第一軍校一起進行。」

　　「軍訓具體有什麼內容？」

　　「大概就是負重跑，站軍姿，爬山和障礙越野一類，對我們近戰系來說難度不是特別高。但今年是軍校那邊負責，具體我也說不準。」

　　「哦，那沒事了。」

　　軍訓這事原含霜是不在意的。她看了下光腦上羅列出來的軍訓項目，一天的訓練量大概也就和自己每天的訓練量等同，輕輕鬆鬆。

　　撇去這些，她最關心的還是伙食問題。

　　伙食自然是重中之重，蒙明誠一臉我懂的表情：「放心吧！咱們食堂供應的營養液有上百種口味，如果想吃烹煮定食可以去一食堂，那裡有廚師專門負責做飯，味道還不錯，就是有點貴，隔壁的軍校生也經常過來混飯。」

　　餐餐烹煮食物，原含霜當然消費不起。

　　她不著痕跡地打探了一下，發現學校裡統一提供的營養液也是免費的，只不過有個人限額，頓時心花怒放。

　　伴隨著修煉等級的晉升，原含霜的食量也隨即提升。

　　五年前古德澤給她的那袋晶核，她如果開足馬力修煉，一天就能幹掉一袋。

　　雖然成為鑽石格鬥家後賺錢能力提升了，但為了填飽肚子所花費的金錢也呈指數上升，始終沒能存下多少錢來，連光腦用的都是最陳舊的一款。

　　不得已，原含霜現在只能營養液和晶核混著吃，甚至有時還會去廢品店回收一些沒用的晶核塊。

　　她甚至已經決定好了，上完這個學期的課，暑假就跟著黑街的傭兵團去附近汙染星獵殺蟲族挖晶核吃。羊毛出在羊身上，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把人送到宿舍樓下，蒙明誠揮手告別：「好了，學妹，我就送你到這。這幾天你可以熟悉一下學校，買好需要的生活用品，咱們等正式開學再見。」

　　「多謝。」

　　在門口刷開學生證後，原含霜順利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如今是物資廣袤的星際時代，除了軍校還嚴格踐行著六人宿舍以外，其他幾所高級學院都是舒適的兩人間或四人間，且內裡統一配備盥洗室。

　　宿舍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不知道另一個舍友什麼時候來，希望是個好相處的性格。」

　　她從空間鈕裡拿出自己寥寥無幾的行李，開始動手鋪床。

　　鋪好床又放好自己的個人用品後，另一個舍友也沒有要出現的意思，於是原含霜將宿舍門關好，打算出去逛一圈。

　　她的確很捲，但伴隨著修煉等級提上來，冥想需要消耗的飽腹值已經超出現今經濟承受能力。不得已之下，原含霜只能暫且停下捲王行徑。

　　她開著導航，慢慢去銀星幾大食堂踩點。

　　99星距離中央星系過遠，為了留出充裕的時間，她提前來了學校。現在還是招生季，三天後才正式開學。

　　一邊踩點，原含霜一邊敲開光腦通訊錄。

　　盯著那個整整五年沒有聯繫的光腦號，她猶豫許久，還是編輯了一條短訊，選擇發送。

　　五年時間，可以改變的東西太多。

　　當年出事後，原含霜沒有選擇撤銷自己的死亡證明，而是順其自然隱姓埋名，直接搬到黑街生活。理所應當的，她也沒有再去初級學院，因為種種顧慮，連捎一句話都沒敢。當年的同學老師，恐怕早就認為她兇多吉少。

　　並非原含霜冷心冷情，故意讓老師同學的擔心，而是她清楚自己身上背負著一個棘手的大麻煩。她身份暴露沒關係，但爸爸如今可謂聲名狼藉，她不能牽扯更多人進來。

　　只是今年不同。

　　當年那群跟在她背後一起訓練的小孩都到了可以參加高考的年齡。運氣好的話，在Top7裡都能遇見。原含霜思考許久，還是打算主動聯繫其中最有可能考上的一個。

　　短訊是發出去了，原含霜卻沒想著收到回信。

　　誰能想到，就在下一秒，一個光腦通訊顯示接入。

　　她猶豫許久，選擇點開。

　　接通後，幾乎要人辨認不出的渾厚聲音從對面傳來：「老大！！！」

　　和這句老大相伴隨的，是低低的啜泣聲。

　　柯俊達真的哭了。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和杳無音訊，生死不明了五年的老大有再見的一天。

　　「哭什麼哭，這不是沒事嘛。」

　　原含霜嘆了口氣：「我還是你的老大嗎？」

　　「是！」柯俊達擦了把淚：「您是我唯一的老大！」

　　「行了行了，別吼。」

　　看周圍有隱隱側目的趨勢，原含霜趕緊戴上懸掛式耳機，「你今年考得怎麼樣？準備報考哪所學校？」

　　五年沒見，一打照面就是問成績，柯俊達頓時回憶起當初被老大支配的恐懼，不由得站直身體。

　　「報告老大！考得還行！應該能上排名比較落後的幾所高級學院！」

　　原含霜當年的出事刺激到了他，從初級學院畢業後，柯俊達一直努力修煉，考進了99星附近最好的中級學院，最近又以全校最好成績順利畢業。

　　「至於報考的話……」柯俊達低聲道：「我打算報考蘭翔學院。」

　　蘭翔學院在Top7排名裡常年墊底，因為他們學院招收學生的天賦等級普遍不高，甚至還出現過F級通過自身努力順利考上錄取的驚人例子。

　　在這個向來注重精神力天賦的星際世界裡，蘭翔學院更像是一股代表了「努力也能出人頭地」的清流，也是許多平民心裡的信仰。

　　「蘭翔啊蘭翔不錯，他們的防禦系很出名。」

　　原含霜說著，冷不丁道：「我剛辦完銀星的入學手續。」

　　柯俊達一愣，「老大當初不是說要去軍校嗎？」

　　當年訓練的時候，柯俊達就暗自下定決心，未來一定要追隨老大的步伐，跟著老大去軍校見見世面。哪想到到底天不遂人願，雖然這些年辛苦修煉，但他的天賦到底還是差了點，止步於B級。

　　B級天賦在小星球可能十年才出一個，放到Top7來說只能算普通。更別說帝國軍校這種天才雲集，扔塊石頭都能砸到A級的老牌學校。

　　以柯俊達的成績，是萬萬考不上的。

　　原含霜：「出了些意外，我來排隊報名的時候才發現，帝國軍校的招生條件實在是太囂張了，我看銀星學院就挺不錯的，更合我眼緣。」

　　「當年那套太極拳我還沒給你教完，你要不要考慮來銀星繼續學？」

　　她沒有注意的是，自己一路踩點，已經無意間跨過銀星學院邊界線，進入和帝國第一軍校共享校區「中央部分」。

　　偏偏她還戴著耳機，說話又沒有刻意放低聲音。

　　「……」

　　正巧一隊軍校生走過，聽見這番堪稱挑釁的話，遂集體停下腳步，對其怒目而視。

　　就在他們正準備找這口出狂言之人好好理論理論時候，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

　　「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嗎？」

　　更前面的地方，一位穿著帝國軍校白色制服的頎長身影迎光而立。

　　他唇角噙著慣常的清淺笑容。如同月光般流洩的銀色長髮散落在身後，仿若神明降世，可以用世間一切美好詞彙加諸形容。

　　軍校生們一僵，「主席！」

　　樓迦輕輕頷首。

　　原含霜本人對這番變故全無所覺，她繼續嘗試拐小弟來銀星，還不忘貶低幾句隔壁學校。

　　她一邊說著，一邊自然地拐過那一群站在原地不動的人，輕快地朝著不遠處的食堂走去。

　　在擦肩而過的時候，樓迦似有所覺。

　　他的眼眸緊閉，銀白色的纖長睫毛垂落，彷彿有真正的目光那樣，如實質性般落到遠去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