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在野] 我在廢土世界掃垃圾 (連載中)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一百四十章　選擇

　　祝寧一直沒有確切證據證明自己跟原主是不是一個人，也沒有確切證據證明她在喪屍的記憶是不是真的。

　　祝寧第一反應是聯繫垃寶，開門見山：【視頻。】

　　垃寶：【寧寶！好久不見！】

　　它這次好像積極了很多，【我本來想打包給你的。】

　　祝寧：「……」

　　這小機器人跟擠牙膏一樣，擠一點動一點，垃寶還發了個賣萌的表情，好像是來討賞的。

　　祝寧：【有多少給我多少。】

　　垃寶：【你稍等哦。】

　　垃寶的型號太老舊了，網速都很垃圾，發個視頻包竟然足足發了十分鐘，祝寧靠在豪車邊等它。

　　這次視頻更多，差不多3TB的視頻，祝寧閉上眼在裡面搜尋了一圈，上次還算運氣好有點收獲，這次竟然什麼都沒有。

　　還有另外一個攝像頭拍到了原主進垃圾間，但只不過是不同機位。

　　總而言之全都是廢片。

　　垃寶：【有用嗎？】

　　祝寧：【沒用。】

　　垃寶發來了一個很苦惱的表情，祝寧已經不會再吃它這一套了。

　　祝寧：【你那邊還有嗎？】

　　垃寶：【沒有了，都找完了。】

　　祝寧：【垃圾房沒拍到其他的？】

　　垃寶：【那邊攝像頭都壞了。】

　　垃寶應該沒說謊，祝寧：【再找找。】

　　垃寶：【好吧。】

　　祝寧讓它再找找也知道是無用功，本來就是大海撈針，但這次不是沒有收獲。

　　如果之前她只是懷疑，現在已經確定了一半。

　　原主一定知道那兒有個攝像頭故意看了一眼，其他的正面鏡頭全部銷毀了。

　　這些視頻也不全是廢片，從有限資料來推斷，那天進入垃圾場的真的只有原主一個人。

　　除非是凶手銷毀了其他視頻，現在看來概率很低。

　　祝寧第二反應是聯繫樓長魏媽媽，她記得之前這人說自己發瘋，她就見過魏媽媽兩次，第一次是重生的時候催房租，那時候不想暴露自己。

　　第二次是清潔中心的人來送入職禮物，魏媽媽說她走運了，之後再想去找她就沒找到人。

　　祝寧打了通訊過去果然沒人接，發了消息也沒人回復。

　　祝寧跨上摩托車，豪車問：【回尊貴女王店嗎？】

　　祝寧扣下自己的頭盔面罩：「去蜂巢。」

　　祝寧自從搬到尊貴女王店之後就回過蜂巢一次，她在這兒付了一年的房租，所以理論上這兒還是她家。

　　樓下那個風情萬種的大波浪老板娘不在，她的店面轉租了，現在是一家賣煙酒的小型便利店。

　　蜂巢沒有物業沒有保安，這個魏媽媽出現頻率讓人琢磨不透，祝寧問了個路過的住戶。

　　一個鬍子拉碴的大漢提起魏媽媽都生氣：「你找她啊？收租日前後能找著，其他時候找不見人，想起這個我都氣，我家房頂漏水了，聯繫她修一個月找不著人，可別讓我看見她。」

　　收租最積極，其他時候幾乎神隱。

　　大漢：「你別等了，我逮她好幾天了，你要是看見她記得跟她說706房頂漏了。」

　　祝寧：「……」

　　祝寧和大漢加了通訊，他倆商量好誰看見魏媽媽通知對方，達成了受害者聯盟。

　　祝寧上次就沒碰到魏媽媽，她上次懶得等，太耗時間了，今天她必須要解決這件事。

　　祝寧給魏媽媽發了條消息：「我想再租間房，有空回個消息，我就在家等著。」

　　祝寧關掉副腦，回了一趟自己家，她記得自己在這兒第一次遇到清潔中心的員工，然後收到了所謂的入職禮物。

　　裡面是一整套的制式武器和防護服，她也是在這兒走向的墳帖。

　　祝寧打開門，她家真的小到過分了，牆壁上那個皺巴巴的褶皺還在，屋內有一股灰塵味兒。

　　她重新回到了起點。

　　這個家只有她生活過的痕跡，祝寧生活用品都搬走了，這個家看著空蕩蕩的。

　　祝寧邊走邊看，同樣沒有留下更多余的線索。

　　她仔細想自己為什麼進入清潔中心，最重要的因素是窮，賬戶裡沒錢，門口貼著繳費單，魏媽媽上門催款。

　　她是為了賺錢才想找工作，然後順理成章成為了一個清理者，因為清理者相比獵魔人門檻低，更容易上手。

　　她從最初就被放在一個確定的位置，然後按照這條軌跡一步步前進。

　　為了確保沒有干擾選項，賬戶裡沒錢，家裡也沒多餘信息。

　　祝寧緊盯著對面的金屬牆壁，現在她的金屬操控範圍是二十米，她不需要像之前那樣手貼在牆上試探自己的能力。

　　這麼點的蜂巢全都在她的掌控範圍內。

　　她眉頭一壓。

　　金屬牆壁上的褶皺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操控，好像有人強行把它按住，牆壁表面變得稍微平整了些。

　　人無法讓一個被揉爛了的金屬易拉罐完全恢復原樣，牆壁表面還有褶皺，但相比之下已經看不太清。

　　一直到夜晚，祝寧才看到魏媽媽的影子，她等魏媽媽等了五個小時，果然這件事很耗時間。

　　小老太太拄著拐杖慢吞吞上樓。

　　魏媽媽今年好像八十多歲，新曆才八十年，魏媽媽不知道是什麼類型的人類，祝寧總覺得她是末日後的倖存者。

　　她可能當初親歷過輻射。

　　這是祝寧第三次見到她，魏媽媽的眼神非常陰翳，眼睛渾濁，眼白居多，很像那種鬧鬼宅子的老太太。

　　魏媽媽：「你要租房啊？我還以為你不住了呢。」

　　祝寧：「對，我隔壁有人嗎？」

　　魏媽媽朝房內看了一眼，乍一眼看去祝寧算是那種很省心的租客，這個家被保護得很好，房內基礎設施都完備。

　　魏媽媽：「你住的挺乾淨，比樓下那幫人好多了。」

　　魏媽媽收回目光，「隔壁有人住了，你要不換個地兒，這層16號房空的。」

　　祝寧：「都行，你介紹吧。」

　　魏媽媽哆哆嗦嗦去拿鑰匙，祝寧跟在她後面，問：「對了，你說我發瘋怎麼回事兒？」

　　魏媽媽在那兒找鑰匙，她聽到這話一抬頭，問：「你真的瘋了？」

　　祝寧表面上一片平靜，「怎麼說？」

　　魏媽媽：「人發瘋會變成污染物，你要瘋出去瘋，別在我這兒瘋。」

　　祝寧：「你跟我說說，我好知道自己怎麼了。」

　　魏媽媽找到了鑰匙，「套我話呢？」

　　都是千年的狐狸精，魏媽媽摸爬滾打很久了，一瞬間就判斷出來祝寧對這個消息很在意。

　　祝寧：「當然你也可以不說。」

　　魏媽媽能明顯感覺到祝寧不一樣了，她身上的氣質變了很多。

　　祝寧也沒拿出武器，也沒顯露出任何不同，只是輕輕鬆鬆站在她跟前，她就能感覺到威脅。

　　生存本能告訴魏媽媽不要在這個時候惹她。

　　魏媽媽馬上改了語氣：「也沒事兒，你就是有天抓著我問，今天是哪年，幾月幾號，這是哪兒。」

　　祝寧一愣，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積攢了這麼多線索，最後一塊拼圖對上了。

　　蟻穴找到的筆記，恆生機械公司找到的一個廢棄的實驗品腦子，垃寶給出的視頻資料。

　　最後一塊是魏媽媽的口述。

　　魏媽媽沒看到祝寧的表情，繼續說：「我說你看副腦去，你讓我必須告訴你，你那天不知道著急幹什麼呢，一個勁兒地拽著我不讓我走，我差點被你捏斷胳膊，說真的啊，你要發瘋離我遠點……」

　　後來魏媽媽說什麼祝寧沒聽了，原主問今天幾月幾號。

　　祝寧甦醒之後第一件事也是去看日期，去了解現在是什麼時候。

　　所以她不是第一個醒來的？

　　這事兒太奇怪了，聽起來很像……一個被重啟的實驗品。

　　她像是一個被格式化的機器被重新激活，現在的祝寧是第幾次被重啟的？

　　但是為什麼要重啟？因為原來的那個版本無法應對？

　　祝寧感覺腦子裡的數據在瘋狂流轉，她剛醒來的時候大腦裡只留下了瑣碎的記憶，比如她能意識到不遠處有自動販賣機，她知道怎麼購買強效癒合劑。

　　比如她知道自己家在哪兒，比如她能認得出來魏媽媽。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是穿越過來的，這是原主的殘留意識之類的，可以指導自己在這個世界生存。

　　但現在看來，她只是一個需要運行起來的機器人，那是留給她的基礎信息。

　　遇到什麼級別的事兒需要重啟？

　　末日將至，你我皆是螻蟻。

　　祝寧再次想到這句話，那是原主留給她的話。

　　第二次末日真的要來了？這跟荒村的神像和永生藥業基金會有什麼聯繫？

　　祝寧之前說過倒計時的鐘聲已經敲響，她真的正在跟什麼東西進行賽跑。

　　……

　　尊貴女王店。

　　宋知章今天不在店裡，他送林曉風去睡覺了，對於宋知章來說，昨天祝寧出門進入污染區域，只離開了一天。

　　祝寧今天早上說晚點回來，但一直沒蹤影。宋知章回復了她的消息，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但祝寧沒有回復。

　　於是宋知章一直在看聊天界面，祝寧和他交談的次數不多，他來來回回看了很多次，然後又覺得自己這個舉動怪傻氣的。

　　屋內沒開燈，宋知章一個人坐著，外面的燈光漏進來，整個房間顯得非常空曠。

　　咚咚咚——

　　這個時間找他的一般都是副店長，他去開門，剛打開一個縫隙，就被人猛地撐住了門。

　　一股寒風灌進來。

　　門被一股巨力頂著，宋知章感知到來人是誰所以也沒掙扎。

　　「祝寧？」

　　祝寧站在門外，穿了一件自己平時不太穿的暗黑搖滾衛衣，這個季節很多人都穿羽絨服了，她穿的其實有點少，整個人身上都散發著一股陰森森的寒氣。

　　祝寧大跨步邁進門，宋知章感覺自己肩膀被人推了一把，後背磕到門上，祝寧一手推著自己的肩膀把他困住。

　　另外一隻手放在他的太陽穴上，宋知章的太陽穴一直佩戴著人機聯合裝置，現在藍色的光圈沒有亮起。

　　她身邊最接近普羅米修斯的是宋知章。

　　「宋知章。」祝寧的指腹落在光圈上，她明明沒用力，但能讓人感知到壓迫感。

　　宋知章心跳得很快，祝寧是沖著普羅米修斯來的。

　　「我挺信任你的吧。」祝寧的聲音聽起來很沉，她雙眼已經切換到數據模式，散發著藍色的光芒。

　　她好像一隻雄鷹抓住了一隻兔子，宋知章就是那個被困在她爪下的兔子。

　　宋知章皺了皺眉，他從祝寧的語氣中聽出來對方想幹什麼，很直截了當地說：「我絕對沒有害過你。」

　　他像是個被人挾持的人質急於表忠心，「我也沒騙過你。」

　　他知道人心最難經受考驗，直接把任何誤會都扼殺在搖籃裡。

　　祝寧看了他一會兒，她的手指還壓著宋知章的太陽穴，只要她想就能隨時把這東西拽出來。

　　宋知章：「你用不了這個了，我戴的時間太久了，已經跟我的神經相連，你強行拽出來我可能會大腦受傷，而且上面有我殘留的意識，使用會讓人意識不清發瘋，你沒辦法聯繫到它。」

　　祝寧笑了一聲，宋知章不愧是店長，都不用說話就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拽出來會受傷嗎？

　　一直以來宋知章就是祝寧和普羅米修斯之間的媒介，他們倆把握著中間的那個度來相處，看上去倆人很熟，但其實沒有人分享彼此的秘密。

　　這樣才安全。

　　但祝寧一直覺得自己和宋知章有私交，哪怕他聽從普羅米修斯的命令，他跟自己也有交情。

　　祝寧出門在外喜歡交朋友，她也信任這點交情，所以她會展露自己的信任來換取對方的信任。

　　一直以來她被人背叛過，也被人信任過。

　　她看人挺準的，宋知章應該說的是真的，他沒害過自己，也沒騙過自己。

　　祝寧：「幫我傳個話。」

　　之前祝寧想繞過宋知章直接跟普羅米修斯交談，那樣安全，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祝寧問：「你為什麼選擇我？」

　　祝寧一直被普羅米修斯吊著走，她想知道為什麼選擇自己。

　　這句話不是問宋知章的，而是在問普羅米修斯，祝寧是要跟普羅米修斯對談。

　　她的怒火也不是沖著宋知章發的，自己這次真的成為了交接的媒介。

　　祝寧問出口之後就是沉默，黑暗中兩股力量僵持不下，宋知章成了祝寧的人質。

　　如果普羅米修斯不回答，祝寧可能會直接拽走自己太陽穴的人機聯合裝置，然後碾碎。

　　過了一分鐘，宋知章太陽穴的藍色圓圈亮起。

　　普羅米修斯上線了，這裡看上去只有兩個人，但第三個人一直在場。

　　藍色光圈在黑暗中顯得非常突兀，散發著冰冷的光。

　　宋知章愣了愣，直視著祝寧的眼睛，說出普羅米修斯的回復：「不是我選擇了你，而是你選擇了我。」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代理人

　　「他讓我告訴你一句話。」那一瞬間普羅米修斯和宋知章重合，他們成為了同一個人，「我並不知道全部的真相，我只是你的代理人。」

　　代理人？

　　祝寧鬆開了宋知章，她現在大腦有點混亂。

　　普羅米修斯只是「祝寧」的代理人。

　　假設真的有重啟。

　　重啟意味著抹去所有記憶和數據，所以必須用另外一個人來激活，能夠做到的就是嫁接在人工智能上的普羅米修斯。

　　普羅米修斯引導祝寧的每一個任務都在留下線索。

　　吃人的火鍋店指向劉年年和永生藥業。

　　追殺人的房子讓她跟楚清有了一次交鋒。

　　黑色牙醫館讓她找到永生藥業研究員的筆記本。

　　恆生機械公司是一個線索，那個廢棄實驗品的腦子，被稱為阿爾法系列實驗品，裡面鑽出來的紅色觸手可以讓王秦茜重啟。

　　它一直在讓王秦茜反復跳樓。

　　這才是恆生機械公司的謎底。

　　普羅米修斯是怎麼知道每個污染區域會有什麼的？他怎麼知道自己會得到什麼獎勵？

　　是不是因為祝寧已經「進去」過一次，就像是她正在玩一個遊戲，已經通關了所有關卡。

　　她通過危險預知提前知道每個副本怪物的特徵，也知道每個遊戲副本留下的彩蛋。

　　她通過了某種手段可以重啟再來，計劃出最有利的一種方案，因為這些信息本身就是她收集的。她進入了一百個污染區域，選擇了最精華的幾個。

　　她為了確保重啟後的自己還在既定的軌道上，所以聯絡了普羅米修斯。

　　沒有比大數據更適合做輔助工作的了。

　　大數據可以預測你的未來，祝寧擁有危險預知的死亡預告，在祝寧給的信息足夠充足的情況下，他們能真的演繹出一個人的行為軌跡。

　　祝寧一直以來都覺得普羅米修斯是那個幕後黑手，如同一個全知全能的神，他冷漠地推動著自己前進，根本不管自己死活。

　　祝寧只是一個被玩弄在鼓掌之間的工具人。

　　現在那個幕後大boss竟然是自己？

　　祝寧回想起幾次跟「原主」的回望，審訊的時候岳開源攤開了祝寧的過往資料，祝寧感覺好像有另外一個自己在看著她。

　　垃寶找到的視頻資料，「原主」故意回頭看了一眼攝像頭。

　　「原主」在跟她對視。

　　祝寧接受了自己是實驗品後，再接受自己可以重啟就沒那麼困難，都接受自己是個計算機了，計算機能格式化也很正常。

　　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那她還有幾個問題：

　　1、重啟後的自己和之前的自己是一個人嗎？

　　2、怎麼重啟？祝寧如果死了就會重來？怎麼觸發的？有沒有限制？萬一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呢？

　　3、重啟已經進行過幾次？

　　4、重啟的原因是什麼？她們又是怎麼失敗的？

　　５、到底是重啟時間還是重啟祝寧自己？如果是重啟時間，魏媽媽看到的是兩個祝寧？

　　祝寧直接問出這些問題。

　　普羅米修斯無法直接跟祝寧對答，所以回答的人是宋知章，「他說不知道。」

　　如果祝寧能夠重啟，像一台電腦把自己格式化之後重新跑程序，其他人確實不知道全貌，知道的只有原主。

　　普羅米修斯說了，他只是祝寧的代理人。

　　他所知道的信息都是祝寧交代他的。

　　宋知章太陽穴的藍色圓環閃了閃，然後又說，「你們做了一個交易。」

　　祝寧追問：「交易內容是什麼？」

　　宋知章像是個翻譯官，等了一會兒才回答，「他說這不符合你們約定的激活流程。」

　　祝寧曾經和普羅米修斯簽訂了某種「合同」，祝寧問：「接下來還要幹什麼？」

　　宋知章：「同樣不合流程。」

　　祝寧：「……」

　　她想罵人，她竟然什麼都問不出來？

　　祝寧曾經問過普羅米修斯為什麼不直接告訴自己答案，他的回答是：我無法代替人類思考。

　　同樣，激活必須要讓祝寧自己來思考，如果一瞬間把所有信息都灌進去，那她甦醒之後普羅米修斯直接讓宋知章告訴她就行。

　　清空所有記憶就是要讓她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祝寧看著宋知章的太陽穴，藍色圓環還在閃爍，那就是普羅米修斯，至今為止祝寧都不知道他是什麼。

　　祝寧並不完全信任普羅米修斯，因為她不確定原主跟他到底做了什麼交易，她沒記憶，萬一普羅米修斯最後坑她一把她去哪兒哭都不知道。

　　這玩意兒可是可以直接操控人的神經的。

　　真是，她現在是被自己和一個人工智能聯合起來給坑了，他們也不怕自己脫離軌道，直接撂擔子不幹了？

　　但是不會的，祝寧已經在這條路上，她早就無路可走了。

　　重新梳理信息，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從「原主」留下的有限信息來看。

　　第二次末日要到來，祝寧是為了阻止末日才選擇了重啟。

　　她遇到了一個自己難以解決的對手。

　　好消息是她早一點知道就能早做打算，相當於她玩一款遊戲，怎麼都打不通結局，於是刪檔重來。

　　這次她是不是有了先機？

　　壞消息是，她沒有任何相關的記憶，完全弄不明白所謂的第二次末日是什麼。

　　她連大BOSS在哪兒都不知道，到底要怎麼打？

　　她現在不光是不知道喪屍世界是不是存在，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幾代產品。

　　之前祝寧一直用自己和原主來區分，現在沒必要了。

　　她跟普羅米修斯做了個交易，宋知章就是交易的附贈品。祝寧得知的唯一確切的信息是，自己一直在引導自己。

　　祝寧沒有再詢問問題，宋知章太陽穴的藍色光環熄滅，宋知章：「他下線了。」

　　普羅米修斯跟之前一樣冷漠，他還有很多事兒沒解釋清楚。

　　祝寧沉默不語。

　　除非祝寧得到人機聯合裝置，不然這樣的交流效率太低了。

　　她需要跟普羅米修斯「見面」。

　　宋知章猜測過祝寧會不會通過自己強行和普羅米修斯對談，沒想到這天來的這麼早。

　　在黑暗中宋知章無法看清祝寧的表情，他正在竭力感知祝寧的情緒。

　　祝寧本來把他困在門後，這時候對他伸出了手。

　　啪得一聲——

　　祝寧打開了門旁邊的燈，燈光照亮了客廳，宋知章本能地眯了眯眼。

　　「聊聊嗎？」祝寧問。

　　宋知章知道祝寧想跟她聊什麼，如果他是祝寧一定會在這個時候排查自己是不是可信，林曉風還在樓下睡覺。

　　宋知章遞來一杯冰水，冰水有時候能夠讓人清醒點，

　　祝寧沒拒絕，宋知章遞給她什麼飲品她都照單全收的。

　　宋知章的家裡有個吧台，祝寧現在就坐在吧台前，宋知章站在對面，他們像是剛認識沒多久，那時候也是宋知章給祝寧遞了一杯飲品。

　　現在天冷了，宋知章的居家服都加絨了，他穿黑色的時候看上去顯得有點無辜。

　　宋知章想了想，解下了人機聯合裝置，現在普羅米修斯不在場了，像是和談時會解下槍械，他對祝寧展露了信任。

　　藍色圓圈表面上附著著的菌絲在收回，上面竟然還有血跡。

　　宋知章剛說祝寧強行拽出來，他可能會腦部受傷，看上去好像是真的。

　　之前祝寧和宋知章也交談過，但都是祝寧問，宋知章很少主動坦白。

　　在祝寧沒出口前，宋知章主動說：「我來說。」

　　宋知章從來沒嘗試過跟人說起自己的過去，他停了停才開口：「我從第二區退役，來到了103區，這兒是垃圾處理中心，行事作風跟其他區域不同，大家不問出身，說白了就是更有江湖氣，雖然沒法跟第二區的繁華相比，但我挺喜歡這兒的。」

　　宋知章在講述自己的故事，他來的那天103區在下雪，城中有個巨大的垃圾山，機械臂晝夜不停在工作。

　　雪夜中，宋知章穿著黑色大衣漫無目的行走，他走進這條衰敗的街道，看到了尊貴女王店的招牌，霓虹燈光閃爍著，上面掛著轉讓的海報。

　　這裡曾經是個污染區域，宋知章剛好路過，出於職業習慣把它推平淨化了，本來只是順手，後來沒走。

　　祝寧根本不會玩那個墳帖，墳帖論壇內部有很多職業選擇，除了清理者和獵魔人這種常規的，還有後勤部門。

　　只要資金足夠，你可以選擇開啟一家收容污染孢子的店鋪，很多獵魔人退休了也會開民間的污染孢子收容部。

　　當時宋知章站在充滿污染孢子的尊貴女王店裡，四周都是腐敗和鮮血的氣息。

　　他找到了自己來103區的意義，開了一家收容部。

　　沒想到從第二區來到103區，他還是在跟污染物打交道，一旦沾上這行就很難脫身了。

　　宋知章找清理者收容了現場，又找人重新裝修店面。

　　收容部最好和地下產業結合，他修好了尊貴女王店的招牌，然後開始做生意，獵魔人的收入足以讓他運作一家店，他也有了自己的員工。

　　宋知章：「大概兩個月前，我收到一個快遞，沒有寄件人，只有一個黑色的盒子，裡面是一個人機聯合裝置。」

　　宋知章曾經是獵魔人，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普羅米修斯給自己做過臨終關懷。

　　當時宋知章快死了，但臨終關懷沒有起效，整個獵魔人隊伍，只有宋知章活下來了，也只有他出走到了103區。

　　宋知章：「普羅米修斯聯繫我，他說讓我幫他一個忙。」

　　宋知章一邊說一邊看祝寧的表情，對方長長的眼睫垂下來，讓宋知章看不到她的眼神。

　　祝寧可能對他的過去根本不感興趣。

　　宋知章繼續：「我很意外他怎麼會有一個多餘的人機聯合裝置，他對我說103區即將覆滅。」

　　宋知章參與了這個計劃，但並不知道全貌，「他說過段時間會有個女人過來，讓我能幫的地方幫一把。」

　　所以祝寧收容火鍋店的那天，宋知章等在店外，果然看到了一輛黑色摩托車停下，上面跳下來一個穿清理者黑色防護服的女人。

　　「我找一家火鍋店。」祝寧說。

　　「火鍋店？」宋知章能想起那天自己的台詞，「好再來？」

　　宋知章衣服特地穿得很誇張，表演得也很誇張，他給祝寧指了一條去污染區域的路，後來果然又遇到祝寧過來兌換污染孢子。

　　祝寧第二次來換污染孢子，她因為精神值使用過度在宋知章的辦公室睡著了，宋知章看了她很久，最後伸出手給她蓋上了一條毛毯。

　　在普羅米修斯描繪的美好藍圖裡，祝寧是那個關鍵。

　　宋知章以為只是幫忙而已，他之前當獵魔人，現在當老板，幫過很多人忙。

　　但他第一次幫這麼怪異的忙，祝寧加了他通訊，精神值下跌的時候會來找他，被楚清觀察的時候會來找他，想安頓林曉風的時候也會來找他。

　　她在這兒租下一間房間，真的住下了。

　　最後祝寧把林曉風交給自己，他不可避免跟祝寧越來越熟。

　　這後面開始慢慢脫離了普羅米修斯的控制，前半段相處是他跟普羅米修斯的交情，後面是他跟祝寧的交情。

　　普羅米修斯在激活祝寧，宋知章的存在就是一條輔助線，他會在祝寧需要的時候給她提供幫助。

　　關於祝寧的真實身份，還有普羅米修斯今天說的話，宋知章一直沒有確切的證據，他只是通過隻言片語推斷出一個大概。

　　宋知章：「我真的對你沒有害心。」

　　宋知章再次說出這句話，說完後又不知道說什麼，感覺該解釋的都解釋完了。

　　祝寧如果生氣也很合理，她要是今天搬出去宋知章也很能理解，就是他可能以後會見不到林曉風。

　　祝寧抬起眼皮，她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她目光落在宋知章的高領上，黑色居家服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宋知章的故事裡還是隱藏了一部分。

　　比如來103區的原因，祝寧住的那間房間以前是用來幹什麼的。

　　祝寧覺得隱藏的那部分應該跟自己沒關係，「你身上好多秘密。」

　　宋知章挺了解祝寧的，聽到這句話就知道她是開玩笑，笑著說：「有秘密才有魅力。」

　　他這句話有點不要臉，祝寧竟然出奇沒反駁。

　　祝寧點了下頭，「有點道理。」

　　祝寧這話反而讓宋知章感覺很別扭，「你不生氣？」

　　祝寧：「你一直幫我忙，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祝寧聽完宋知章的故事放心了很多，起碼知道自己的房東是什麼人，這證明祝寧沒有信錯人。

　　祝寧在自己脖子的地方比劃了一下，「你疼嗎？我不是跟你發火，是跟普羅米修斯。」

　　宋知章知道，搖頭，「不疼。」

　　祝寧哦了一聲，宋知章真的很容易讓人想欺負他，她怕自己跟宋知章在一塊兒老喜歡欺負人，「那我去睡了，你早點休息。」

　　徐萌讓她休息，頻繁進入污染區域會發瘋，她需要自己待會兒梳理下信息。

　　祝寧站起身，「對了，房租我打給你了。」

　　祝寧租了宋知章的房子，她要付第二個月的房租。

　　宋知章張了張嘴，本來想說話，發現沒什麼理由可以挽留她，祝寧關上門，只留宋知章一個人在吧台，他的副腦閃了閃，顯示房租到賬。

　　宋知章沒去看副腦，盯著緊閉的門，祝寧已經走了。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陸堯

　　祝寧下樓回到自己家，林曉風已經睡了，因為是透明人，她害怕別人找不到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戴著一頂睡帽。

　　在祝寧的視角來看，就是被子裡有個鼓包，然後枕頭上有一頂兔子形狀的睡帽。

　　還……怪可愛的。

　　她們倆相處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還好有宋知章陪她，不然林曉風一個人在家多無聊。

　　祝寧倚著門看林曉風，說實話，她現在沒完全理解。

　　魏媽媽看到過兩個祝寧。

　　所謂的重啟到底怎麼做到的？

　　一般什麼穿越小說裡，異世界的人穿越過來，首要任務大多數是扮演原主，以免被原住民發現當成異端。

　　祝寧沒弄懂自己是不是穿越，但這個身體留下來的信息好匪夷所思。

　　對於祝寧來說，這個生存難度是不是太高了？

　　她需要扮演的是一個幕後大boss？

　　祝寧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手臂，手臂處曾經被折斷，骨頭戳破了皮肉，現在留了一道傷痕，像是一個縫合的玩偶。

　　她的皮膚下方是鮮血，再裡面是骨頭，可以確定沒電線。

　　她的腦子裡也有齒輪和電線嗎？

　　祝寧能用金屬操控對抗紅色觸手，是不是可以用來探索自己？

　　她閉上眼，試圖想要感知自己的大腦，金屬操控天賦瞬間展開，整個房間都在她的感知下。

　　她能感覺到客廳內的空調，金屬台燈，天花板上的吊燈。

　　但她無法感知自己的腦子，因為被什麼東西包裹著嗎？

　　祝寧想到之前和紅色觸手共通，看到了對方的記憶，它最初就是一個黑色立方體，表面非常光滑。

　　祝寧用牙醫的電鑽打開一個小孔，又塞了可以爆破三十層大樓的炸藥進去才炸開一個裂縫。

　　祝寧腦子的防禦也這麼高？

　　祝寧從空白卡牌中拿出齒輪，上面刻著一個阿爾法的符號，自己如果跟它同系列，它跟祝寧擁有一個構造。

　　祝寧想到了初靈，初靈說只要保護好她的大腦她可以購買其他機械義體進行再生。

　　祝寧理論上只要留下一顆腦子就不至於死亡，哪怕她把自己藏在卡牌裡都行。

　　遇到的強大對手讓祝寧連腦子都保不住？

　　以前祝寧覺得是在給普羅米修斯打工，現在看來她是給自己打工。

　　她才是自己的老板，要像一個真正的老板那樣思考。

　　祝寧輕輕合上林曉風臥室的房門，打開副腦給劉年年發送消息：「我有個事兒想要你幫忙，當面聊吧。」

　　她需要繼續挖掘真相，尋找死亡的真相目前進度只有70%，她還有30%的信息不清楚。

　　劉年年沒有在副腦邊上，過了十五分鐘才回復，「好的，老板！」

　　祝寧穿了件外套，輕手輕腳走出去，打算明天再跟林曉風說。

　　……

　　103區某高級住宅。

　　陸家大本營不在這兒，劉年年在這兒買下了一間豪宅，以支撐自己的冒險夢想。

　　之前錄入過信息，保安非常順利地放她進去。

　　一輛超跑停在樓下，裴書坐在車裡等她，「你好，祝小姐。」

　　祝寧跟他打了個招呼：「嗨，裴老師。」

　　裴書明明不是祝寧的老師，被祝寧都快叫習慣了。

　　裴書：「進來等她吧，她現在不能見你。」

　　果然是一等公民大小姐，見面還需要等位。

　　這麼一看，今天這個土豪小區不太一樣，附近多停了三四輛飛車，引擎剛剛熄滅，有人先一步找到劉年年了？

　　對比之下裴書坐著的紅色超跑顯得不太正經，祝寧打開車門，坐進去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祝寧：「你在幹什麼？」

　　裴書：「打毛衣。」

　　裴書坐在一輛跑車裡，手裡拿著黑色的毛線，正在織毛衣。

　　祝寧當然能認得出來這是在織毛衣，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說，脾氣暴躁的裴書為什麼私下在打毛衣啊？

　　祝寧：「不是，我的意思是，這是你愛好？」

　　裴書：「心理醫生說我做手工有助於身心健康。」

　　祝寧：「……」

　　祝寧以前不太理解裴書，但她去過牆外見了世面，牆外意味混沌無序，現在完全可以理解了。如果裴書常年就在牆外那種地方生活，現在精神沒崩潰絕對算是神人。

　　他現在還在接受心理治療？

　　裴書：「你終於想通要跟大小姐做交易了？」

　　祝寧「墮落」了，開始跟資本家做交易，下一步可能就會淪為資本家的走狗。

　　祝寧：「對，我要對資本家低頭。」

　　裴書笑了：「你來的不湊巧，等會兒她，她哥來了。」

　　祝寧一愣，劉年年的哥哥是陸堯？他竟然會親自來103區，果然新聞上說的沒錯，他很寵愛這位妹妹。

　　陸堯都來了，祝寧當然需要往後靠。

　　祝寧：「來幹什麼？接她回去？」

　　祝寧以前看的書太雜了，什麼豪門恩怨都是這麼寫的，刁蠻任性的大小姐終有一天會被家人抓回去。

　　裴書：「對，陸家覺得這兒不安全。」

　　祝寧聽到這句話都想笑，果然財閥是最敏銳的，就像是兩國開戰，商人跑得最快，他們一定提前收到了消息，及時撤離自己所有財產，包括劉年年這個小姐。

　　祝寧以前不確定103區要覆滅，現在已經確定，陸家人都要跑了。

　　劉年年回到神國對她來說更加安全。

　　祝寧感受到了自己和一等公民的差距，一等公民對其他公民是全方位的碾壓，不只是財富地位，還有信息。

　　有錢人可以提前知道消息，他們能做好打算保全自己的利益，窮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祝寧抬頭看向住宅，她還記得劉年年房間的位置，也記得那次在劉年年家往下看的感覺。

　　某種意義上，那間豪宅已經很接近神國，她住在一座懸空的島嶼上，可以俯視103區。

　　祝寧看著劉年年家裡的亮光說：「我這次去了牆外。」

　　裴書一邊勾毛衣一邊問：「怎麼樣？」

　　祝寧收回目光：「能怎麼樣？」

　　裴書看她：「你竟然心態挺平和，什麼時候去的？」

　　祝寧：「五天了吧。」

　　她回想起來還挺詭異的，其實就發生在五天前，她在五天內進入了兩個污染區域，一個荒村，一個公司。

　　祝寧一邊看裴書的表情，一邊斟酌地說：「遇到了一些詭異的事兒。」

　　裴書打毛衣的動作沒停，問：「怎麼詭異了？」

　　祝寧不能洩露任務機密，很隨意地說：「看到了個神神叨叨的東西，回來總做噩夢。」

　　噠——

　　裴書手裡的毛衣針撞到了車門，發出一聲悶響，「什麼神神叨叨的？」

　　祝寧假裝自己思考，「我去了一個村子，那家人祭拜神像，我看完之後竟然也不記得那東西長什麼樣，跟刻在我腦子裡一樣。」

　　祝寧這話很矛盾，一會兒說不知道長什麼樣，一會兒又說像是刻在腦子裡，對她來說確實如此，她一閉眼就能想到一個神像的輪廓，但是隨著時間推移，細節完全看不清。

　　裴書身體有點僵硬，他的眼睛眯了眯，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

　　裴書：「然後呢？」

　　祝寧：「沒了，我就一個掃垃圾的，後面的事兒不歸我管，我回來老做噩夢。」

　　祝寧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她睡眠質量一向很好，根本沒做噩夢，但這裡面也有幾分真，她見到神像之後腦子裡系統抽搐了一下。

　　裴書：「下次看到繞著點走吧。」

　　祝寧：「為什麼？」

　　裴書：「白嫖我呢？」

　　都知識付費了，祝寧每次逮到裴書都在薅羊毛問問題。

　　祝寧：「對啊。」

　　裴書聽到這話笑了，哪有這麼直接的，白嫖立即就承認了。

　　裴書不打毛衣了，他點了根煙，他的異能是火系，煙頭自動燃起，他點了之後問：「你要嗎？」

　　很多獵魔人為了排解生活壓力，抽煙喝酒都很正常，祝寧想到了霍文溪，她壓力應該也很大。

　　祝寧本能拒絕：「我職業不允許。」

　　裴書：「怎麼，幹運動員的啊？」

　　裴書說完這句話，覺得讓祝寧聞煙味兒也不好，直接把煙給掐了。

　　他知道祝寧這種人不沾煙酒，時刻要保證自己身體在最高水平，得尊重人家習慣。

　　裴書沉默了片刻，問：「你覺得世上有神嗎？」

　　祝寧就是隨便問問，沒想到裴書還真的跟她聊了這個話題，這位裴老師真的有問必答。

　　之前祝寧跟霍文溪聊過這個問題，回答：「我覺得最多有污染物。」

　　「聰明，」裴書繼續說：「如果有人把污染物當成神來祭拜呢？」

　　祝寧沒跟霍文溪聊到這個，問：「祭拜有用？」

　　裴書可千萬別說越多人信仰，這玩意兒就越強吧？

　　裴書：「你有精神值，污染物可以讓你的精神值掉落，異種以恐懼為食，獵魔人進入污染區域是為了消除污染源所謂的怨氣。」

　　裴書一直以來都是啟發式的，話不密，這次一口氣說了一串：「我們的世界是建立在精神上的世界，你覺得呢？」

　　祝寧點頭，理論上是這樣的。

　　裴書：「如果這東西是需要獻祭的呢？」

　　祝寧沉默了，一群人類給一個污染物獻祭？用什麼來獻祭？活人？

　　這東西對於祝寧來說匪夷所思，但對於信徒來說，萬一是真的呢？

　　結合那天鮑瑞銘搞出機械海洋館的破事兒，永生藥業基金真的在搞祭祀？

　　裴書說完之後，車內陷入沉默，他一向點到為止，留給祝寧消化的空間。

　　過了會兒，祝寧低聲問：「你遇到最可怕的污染物是什麼？」

　　裴書沒回答這個問題，祝寧前面的問題都算精準，但這個問題問的很泛，意味著祝寧得到了什麼信息，但她不想讓人知道，所以很迂回地提問。

　　裴書：「你又遇到了什麼？」

　　祝寧本來想問有沒有一種污染物可以逆轉時間，但這件事告訴裴書太冒險了。

　　所以祝寧只是說：「隨便問問。」

　　裴書完全不信，但也沒拆穿，「污染物啊，我遇到的可能比你想的更糟糕。」

　　裴書摸了摸眉峰，想起了過去的事兒，牆外的污染物會讓人顫慄，你在它面前會感受到生命的渺小和無常，人類眨眼間就能灰飛煙滅。

　　時間、空間、記憶，感知，在牆外，原始株污染物可以剝奪一切。

　　裴書不太想回憶那段過往。

　　祝寧還想繼續問問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祝寧都沒看清楚什麼事兒，就聽到裴書壓低聲音：「祝小姐，把帽子戴上。」

　　祝寧猶豫了下，雖然裴書什麼都沒解釋，還是扣上了。

　　徐萌這件衛衣帽子很大，戴上之後遮住人的大半張臉，只留下了一個下巴。

　　裴書沒下車，但他坐起身，用身體擋住了祝寧。

　　裴書把祝寧擋得嚴嚴實實，外人只能看到他副駕駛好像還有個人，什麼都看不清。

　　祝寧擁有上帝視角，她看到住宅樓裡走出了幾個男人，那是幾個保鏢帶著重型槍械，有些人能從肉眼看出經過義體改造，估計保鏢裡有幾個是異能者。

　　被圍在中間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非常名貴的西裝樣式，哪怕祝寧這個不識貨的窮鬼也能看得出來，對方一雙皮鞋夠普通人一年工資。

　　男人露出一個側臉，他跟劉年年長得有些相似，祝寧認得他，他經常出現在廣告和雜誌上。

　　那是祝寧第一次看到他本人，劉年年的親哥陸堯。

　　創世科技目前的掌舵人。

　　陸堯朝裴書的方向看了一眼，裴書對他點了下頭，他們之間沒有很明顯的主僕界限。

　　陸堯很忙，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緊接著邁上飛車，過了兩分鐘，這些人已經全部撤離。

　　等車尾氣都消失之後，裴書才鬆懈下來，露出背後的祝寧。

　　祝寧問：「你在幹什麼？」

　　裴書：「我覺得你不要被他看見比較好，對你來說不太安全。」

　　以裴書對陸堯的了解，陸堯如果見到祝寧，祝寧會在他的腦子裡留下一個印記。

　　在這些大人物面前生存，所有下等公民都是可以隨意處置的阿貓阿狗，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不要留下任何印象。

　　最好讓他根本不要見到你。

　　裴書下車後撐著車門，「祝小姐，你現在可以進去了。」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幫忙

　　祝寧第二次來豪宅，裴書沒有引導她進去，祝寧自己上樓的。

　　最近天氣冷了，劉年年家溫暖如春，祝寧沒見過王秦茜的時候感覺不到這種差距。

　　或者見過了，但是無法意識到如此鮮明的對比。

　　王秦茜的溫暖距離是四十釐米，劉年年的溫暖距離是無限。

　　祝寧進去的時候劉年年正坐在沙發上，旁邊的機械管家站在她身側。

　　劉年年比上次更像個公主，她穿著肉眼就能看得出來昂貴的裙子，微捲的長髮披散著，在月光下露出了半張精緻的側臉。

　　劉年年真的很漂亮，漂亮到甚至有些不真實。

　　但她就是真實的，劉年年代表著現在人類自然基因的巔峰。

　　她們就像是一幅畫，祝寧正在走進一幅畫裡。

　　「老板？」劉年年察覺到了門口的動靜，看到祝寧露出了一個非常驚喜的表情，「你來了？」

　　劉年年：「不好意思啊，我哥突然來了。」

　　祝寧才看到她另外半張臉，上面有個黑青的掌印，祝寧一愣，「他打你了？」

　　劉年年是財閥千金，整個陸家能夠打她的應該只有剛才那個人。

　　網上不都是說陸堯很寵愛自己的妹妹嗎？不是說放在手掌心裡疼愛的小公主嗎？

　　網上還有很多人很喜歡他們兄妹的互動，這應該是陸堯立的人設，陸堯在媒體上是「寵妹狂魔」，很多人都想嫁給他，也有很多人想當他妹妹。

　　這就是貴族的寵愛方式？

　　像是養了一隻貓，我心情好的時候可以讓你住在最漂亮的房子裡，穿最好看的小裙子，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想打你就打你。

　　祝寧剛才的想法一瞬間煙消雲散了，莫名湧起一股憤怒。

　　劉年年捂住自己的右臉，「哥哥向我道歉了，他只是……脾氣有點暴躁。」

　　祝寧垂在身側的手捏緊了，這算什麼狗屁道歉？

　　但那是人家的家務事，祝寧是外人，劉年年應該只是維護下哥哥的面子。

　　畢竟劉年年還要在陸家混的。

　　祝寧走到劉年年面前，距離更近更能看得清楚，劉年年皮膚很白皙，那個掌印非常觸目驚心，她右嘴角甚至都有傷，半張臉被打腫了。

　　原來機械管家在她身邊是在給她上藥。

　　祝寧問：「疼嗎？」

　　劉年年：「不疼的。」

　　祝寧聽她聲音都心疼，問：「你的臉怎麼辦？」

　　劉年年這麼漂亮，沒人想去毀滅美好，人看到漂亮的東西本能是想去珍惜她，而不是毀滅她。

　　劉年年對祝寧露出一個微笑：「沒事的，上藥之後不會留下痕跡。」

　　因為科技發達了，重傷都可以使用強效癒合劑，這種程度不算什麼。

　　陸家黑科技多，祝寧見識過，上藥見效更快，過個兩分鐘就好了，所以打人甚至不會留下證據。

　　祝寧沒感覺這麼無語過，科技發展成了一部分施暴的理由，竟然連劉年年都不例外。

　　這幫貴族沒事兒幹就琢磨著吃人嗎？

　　獲利者蠶食弱者，獲利者陣營中再分出更弱者。

　　劉年年怕祝寧擔心，用長髮遮擋住自己的臉，「坐啊，我真沒事兒。」

　　祝寧在劉年年的身邊坐下，機械管家收拾了醫藥箱，然後慢慢退出去，把私人空間留給她們。

　　劉年年語氣有點低落：「我要回家了。」

　　陸堯果然是來接劉年年走的，一個財閥千金在一個垃圾場待了近兩個月，這件事已經快超過陸堯忍耐的極限了。

　　祝寧：「挺好的。」

　　劉年年低下頭，濃密纖長的睫毛垂下：「我不想回去。」

　　祝寧問：「需要我去解救你嗎？小公主？」

　　劉年年被祝寧逗笑了，陸堯帶給她的陰霾一掃而光，祝寧沒指責劉年年的隱忍，只問她是不是需要解救。

　　劉年年：「就像童話故事裡拯救公主的騎士嗎？」

　　祝寧：「對啊，女騎士。」

　　劉年年臉上的青印已經快消失了，說實話她沒有那麼在乎自己的臉。

　　劉年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祝寧，問：「我需要的話你會過來嗎？」

　　祝寧想了想，「首先要看你給我多少錢。」

　　劉年年噗嗤一聲笑了，她從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錢，她停了停，很認真地對祝寧說：「103區會很危險。」

　　祝寧有些意外，亂世的時候最值錢的是消息，劉年年竟然直接說出口了。

　　劉年年問：「你願意跟我回家嗎？我可以帶你回去。」

　　哇，這就是財閥千金的魄力，像是災難要發生前，她可以免費送你一張船票。

　　換個環境來看，這句話都意味著要發財了，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遇。

　　劉年年真把祝寧當成自己的朋友。

　　祝寧想了會兒，覺得自己肯定不適應，「算了吧，我挺喜歡這兒的。」

　　劉年年適合生活在神國，那祝寧就適合生活在垃圾場。

　　劉年年想了想，覺得祝寧在第一區肯定不高興，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老板，你來找我什麼事兒？」

　　劉年年需要一些事情讓自己轉移注意力，她的冒險馬上就要結束了，祝寧能帶來的消息對她來說都是好消息。

　　祝寧看著劉年年，她的臉已經恢復如初，如果不是祝寧親眼所見，絕對看不出劉年年被打過，「我覺得這個時候對你提出請求，真的很像渣男趁虛而入。」

　　劉年年剛被親哥欺負，祝寧要是再壓榨她，顯得挺沒人情味兒的。

　　劉年年：「可能你的請求在我看來很簡單？」

　　祝寧：「哇，不愧是財閥千金。」

　　果然裴書說的沒錯，有什麼需求就跟劉年年直說，她會幫你完成的。

　　祝寧：「我需要去殺掉一個意識體。」

　　劉年年一愣，不愧是祝寧，提出來的要求非常麻煩。

　　祝寧沒有跟劉年年客氣，她把機械海洋館的事兒說了，也說了林曉風，她不是第一次跟人提起機械海洋館。

　　但對劉年年講的是最詳細。

　　祝寧說的時候劉年年就一直側耳傾聽，從頭到尾都沒打斷也沒提問題。

　　劉年年沉默了一會兒，這件事難度很大，創世科技的意識體雲端被稱為堅不可破的堡壘，完全獨立，普羅米修斯更多是生物入侵，他都沒辦法接觸。

　　祝寧竟然要在陸家的意識體雲端上動手腳，她提出的要求是要殺掉他們家的一位超級VIP客人。

　　這位VIP客人可能購買了很多安保服務，甚至有可能就是跟陸家有深度合作的。

　　劉年年：「被發現了你可能會很危險。」

　　她說的保守了，祝寧不一定能在雲端上活下來，就算她僥幸成功也會面臨陸堯無休止的追殺。

　　祝寧這個舉動絕對算是觸犯了陸家的利益。

　　祝寧：「我知道。」

　　如果她現在是給普羅米修斯打工，她還有機會去考慮這裡面的利害關係，大不了太危險就拒絕。

　　但現在她給自己打工，她必須掌握主動權，鮑瑞銘那邊可以得到更多消息。

　　這是跟死亡賽跑，祝寧要跑贏。

　　「我知道了，」劉年年點了下頭，說：「我可以幫你，但有個條件。」

　　祝寧就是過來跟資本家做交易的，她做好了出賣自己靈魂的準備，劉年年想要她幫忙殺個人什麼的她都可以接受。

　　說不定以後她跟你裴書還真的是同事，以後都給大小姐打工。

　　祝寧：「你說。」

　　只要不是特別違背她的原則，她都可以做。

　　劉年年：「我要一起去。」

　　祝寧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倒不是怕劉年年拖後腿之類的，劉年年精神值絕對比尋常人高。

　　但意識體死亡就真的死亡了，就算陸家神通廣大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劉年年竟然要一起去？

　　劉年年漂亮的眼睛看著祝寧，「沒有我你們也進不去，我是陸家人，只有我有進去的鑰匙。」

　　劉年年以為祝寧要拒絕她，繼續：「這是我最後一次冒險，我要去。」

　　劉年年知道自己遲早要被關進牢籠，所以要不斷觸碰牢籠的邊界，這就是新的邊界。

　　……

　　謝家。

　　謝家祖今天剛下班，他平時工作也不忙，每天六點一到人就沒了。

　　這次他家裡來了客人，徐萌坐在餐桌前，她掃視了一番，謝家祖過得真不錯，這個小區是清潔中心分配給主管的。

　　采光好，大陽台，大吊頂，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多少人奮鬥一輩子就想要這麼一套房。

　　徐萌記得程莫非執行任務之前也在看房子，他當時想買個好房。

　　謝家祖愛喝茶，給徐萌倒了一杯，「隊長，找我什麼事兒？」

　　他們這些人都有點年紀了，不像當年的小年輕，以前謝家祖可不愛喝茶，那時候他最愛喝啤酒吃烤串，果然當部長當久了，身上有點領導的做派。

　　徐萌開門見山：「我想要人機聯合裝置。」

　　徐萌答應了祝寧幫她這個忙，謝家祖最適合。

　　謝家祖皺了皺眉，徐萌是要求和普羅米修斯私聯，清潔中心絕對的大忌，她準備幹什麼？

　　謝家祖：「這算你求我？」

　　徐萌沒什麼不好承認的：「算吧。」

　　謝家祖若有所思，徐萌不說理由，只說要人機聯合裝置，正常人都不會答應這麼離譜的請求。

　　但謝家祖說：「你等我兩天。」

　　謝家祖是部長級別，他就算想要調取人機聯合裝置也不容易，一旦被登記在冊後面被人挖出來，部長都沒得做。

　　但是謝家祖當高層這麼久了，人脈多少有點，私下處理可以試試，不算難如登天的請求。

　　徐萌點了下頭，他們沒什麼話可說的。

　　謝家祖看徐萌站起身好像就要走，問：「你還是很生我氣嗎？」

　　徐萌動作一停，謝家祖坐著的，徐萌站著的，她的位置比謝家祖更高，很像當年還在獵豹隊，謝家祖犯了錯，徐萌來數落他。

　　當時也是這樣。

　　徐萌覺得謝家祖這幾年內心肯定不好受，徐萌嘆了口氣：「其實沒有。」

　　謝家祖一愣，他抬起頭看她，徐萌繼續說：「我最開始有點氣，後來是真心祝福你會越來越好，我們獵豹隊有一個人有好下場就不錯了。」

　　謝家祖習慣徐萌說話夾槍帶棒，第一反應就是：「諷刺我？」

　　徐萌：「不是諷刺，真心的，以後不麻煩你了。」

　　獵豹隊五個人，死了一個，剩下的也談不上有前途可言，這裡面說誰未來光明，就只有一個謝家祖。

　　謝家祖沒幹錯事兒，有野心有欲望不是錯的，徐萌作為隊長可以理解。

　　程莫非已經死了，沒必要讓所有人都綁在這件事兒裡無法自拔，總有人要繼續向前走。

　　謝家祖一定要活得好，他一定要爬到最高，獵豹隊最後的榮光說不定可以讓謝家祖實現。

　　謝家祖問：「山貓怎麼樣？」

　　徐萌：「他挺好的，不用擔心他。」

　　謝家祖：「那你能跟我好好的嗎？」

　　徐萌笑了：「我哪兒跟你不好了，我跟你走太近，對你前途不太好。」

　　徐萌不是鬧脾氣的那種人，她經歷了這麼多大風大浪，看事兒很準。

　　徐萌要走的這條路非常危險，這是一條很孤絕的路，一旦被人揪出來，最倒黴的就是謝家祖，所以他們倆能沒交情就沒交情。

　　能交惡就交惡，讓人覺得他們針鋒相對勢如水火更好。

　　到時候被人發現謝家祖還能把這事兒給撇乾淨。

　　大不了說以前同事來找人幫忙，謝家祖推脫不過，徐萌想好了怎麼給他擇出去。

　　謝家祖已經當了部長，但徐萌還在考慮他，好像從來沒離開過獵豹隊的庇護。

　　謝家祖突然眼眶有點發紅，讓其他人看到可能會鬧笑話，啞著聲音說：「我知道的。」

　　他早就知道，獵豹隊親如一家，謝家祖是獵豹隊的一員，徐萌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徐萌：「你小心點。」

　　程莫非當時做了任務報告發送給自己的上級，他後來資料被人強行抹去了，調查報告至今沒公布。

　　這個人可能還在清潔中心，這個機構裡水太深，謝家祖別落人把柄在手裡。

　　徐萌說完就走，她避開監控，直接化成了一片影子，悄無聲息從縫隙中滲透，絕對沒留下任何痕跡。

　　徐萌走後，謝家祖一個人在桌前坐了會兒，等茶都涼了才起身。

　　他打開自己的臥室，臥室裡面有個衣帽間，衣帽間再打開是個暗格。

　　謝家祖一口氣拉開，露出最裡面的牆。

　　牆上密密麻麻貼著資料和照片，被很多紅色的線條串聯在一起，這是他們之前的調查習慣。

　　謝家祖多年來一直在尋找程莫非的上級。

　　他從來沒有放棄過。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一百四十四章　準備

　　去追殺鮑瑞銘要做很多準備。

　　祝寧需要自己去開個端口，之前宋知章也說過，她這個能力很適合接觸各種芯片，但她都沒嘗試過。

　　徐萌推薦的是一位機械醫生，她還以為是什麼地下診所，結果真的是個正規醫院。

　　祝寧第一次在這個世界的民間醫院看病，服務態度很好，醫療水平也不錯。

　　就是貴到她牙疼，她算是知道初靈維持自己那一身設備要花多少錢了。

　　祝寧只是開個芯片槽就花了兩百萬，果然宋知章給的忠告是對的，要是生病了千萬不能去醫院。

　　祝寧一個敗家子捐出去一千萬新幣，現在她真覺得錢不夠花。

　　徐萌就在醫院門口等她，她今天穿牛仔外套，戴著墨鏡，看上去整個人特別酷，好像不再刻意偽裝後，低調的徐萌本身應該是這個樣子。

　　徐萌看到祝寧出來後問：「感覺怎麼樣？」

　　祝寧一直忍不住去摸創口，那玩意兒開在她後頸正中央，摸起來很像USB接口，越來越像一台電腦了。

　　人在自己身上開個洞，還能接入芯片，她真的沒完全適應。

　　祝寧很誠實：「感覺自己漏風了。」

　　「……」徐萌就不該問，她打開車門：「上車。」

　　祝寧上了徐萌的車，徐萌開車，車後座還有一個女人，對方黑長直，絕對改造過，額頭上有一道紫色的光，從額頭左側劃到右側，耳朵的位置還有些微弱的花紋，散發著白色的光，她很有科技感，像是一個遊戲建模人物走進現實。

　　「你是獰貓吧？」她對祝寧伸出手：「你好我是大橘。」

　　徐萌說：「獵豹隊第五位成員。」

　　祝寧：「……」

　　到底為什麼你們獵豹隊都是貓啊？

　　祝寧握了握大橘的手，當時隨口跟山貓說的代號竟然成真了，自己無縫銜接進了貓貓隊。

　　徐萌：「她是我們隊伍裡的機械人，跟初靈差不多，但初靈是戰士，她更像是做幕後的，你可以把她當成專攻網絡的，她可以遠程控制無智慧的機器人，有些機械人願意授權給她她也可以操控，這次我們需要她幫忙。」

　　所以只要初靈願意，她可以被大橘操控。

　　大橘就像一個遠程輔助。

　　雖然在污染區域內沒用，但執行現實任務的時候很好用。

　　以前獵豹隊不止進入污染區域，還接一些抓捕罪犯的活，不然調查永生藥業的任務也不會找上程莫非。

　　獵豹隊五個人，徐萌是隊長，異能和影子相關。程莫非當時的能力強到可以去調查永生藥業，可能異能是偽裝相關，不然很難做臥底。

　　謝家祖能爬到清理部部長的位置證明有點東西，山貓可以獨自進入S級污染區域。

　　剩下這位妹子可以遠程操控機器人，只要設備允許她可以做到調遣機械大軍。

　　五位成員技能完全不重合，獵豹隊怪不得是明星戰隊，這個配置絕對碾壓跟祝寧合作過的灰鷹。

　　祝寧看著很眼饞，她也想有自己的團隊。

　　「等等，」祝寧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黃雅若不會在你們那邊吧？」

　　大橘：「聰明誒。」

　　祝寧：「……」

　　大橘：「我們一直在監測777號實驗體，直到看到了你，那天黃雅若跑出來了，我們立即跟上了，你放心，她異化成六等公民了，在我那兒，她現在很安全。」

　　這就是有團隊的好處，你可以不用招攬全部的活，每個隊員都會各司其職。

　　怪不得連楚清都沒找到線索。

　　祝寧問：「黃雅若怎麼樣？」

　　買了個房子結果被坑了十年，普通人的十年哪兒經得起折騰，後續跟一個污染物共存，出來後世界都變了。

　　大橘：「剛開始接受不了，遠離世界太久，進入社會花了很長時間，我們問她關於程莫非的事兒她也不清楚。」

　　祝寧表示理解，黃雅若本身就在崩潰邊緣，況且程莫非是九年前的事兒了，對於黃雅若來說程莫非可能就是個不太普通的蝸牛人。

　　不過大橘和徐萌好像都接受良好，她們對於提到程莫非都沒什麼反應。

　　大橘：「我們給她做了新身份，她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大橘眼看祝寧嘆了口氣，問：「你怎麼了？」

　　祝寧：「哦，也沒什麼大事兒，我就是想到因為弄丟了黃雅若，作為代價，被變態當成實驗體而已。」

　　大橘啊了一聲，表示沒聽懂。

　　徐萌噗嗤一聲笑了，所以祝寧一直以來都在給獵豹隊默默背鍋。

　　這口鍋又大又沉，祝寧可是被永生藥業追殺。

　　然後又被宣情懷疑，輪番進行了審核，要不是最後霍文溪撈了她一把，現在她應該被人扒掉一層皮。

　　不過想起來也很奇怪，楚變態真的消失了。

　　大橘沒聽懂，她這次過來都是正事兒，「你有辦法繞開創世科技的堡壘？」

　　大橘試圖攻克很久了根本沒頭緒，祝寧竟然有辦法。

　　祝寧：「對，到時候我介紹你們認識。」

　　大橘遞給祝寧一張芯片，「那行，這是你的芯片，到時候上傳意識的時候需要。」

　　祝寧接過芯片，感覺很神奇，真要把自己電腦化了。

　　這是要像《賽博朋克2077》還是《攻殼機動隊》？

　　這是個廢土世界吧？怎麼這麼賽博？

　　網絡上污染物什麼樣的？

　　大橘解釋：「這不算真正意義上的上傳意識，想要完全上傳，成為意識體空間的一個獨立生命需要複製完整的大腦，然後拋棄自己人類的腦子。」

　　不破不立，上傳意識等於捨棄肉身。

　　鮑瑞銘那種相當於腦子在雲端，然後通過芯片遠程操控自己的機械義體。

　　大橘說話都是大白話，「你們算是偷渡客，可以讓自己的意識到達雲端，最極限的時長是六個小時，當然我個人建議三個小時左右就出來，不然挺麻煩的。」

　　又是六個小時，普通人在污染區域的極限時間也是六個小時。

　　祝寧問：「麻煩？」

　　大橘：「時間太長會分不清現實和網絡，而且神經會有不同程度的受損，我聽隊長說你精神值很高，可能比別人耐受，但也要警告，你還是有腦損傷的風險，有些人的意識體會完全留在雲端，成為雲端的碎片。」

　　意思是這個舉動會腦損，能早點出來就早點出來。

　　規則其實跟污染區域差不多，都是有時間限制，不出來容易發瘋。

　　祝寧想想還覺得挺恐怖的，這要是死了應該就真的死了，而且是從意識層面直接剝奪你的生命。

　　大橘：「注意事項和使用方式我會發到你副腦上，你需要一個浴缸和冰塊。」

　　大橘遞給祝寧一個包裹，「大禮包，裡面有眼罩和耳塞，封閉五感有利於上傳。」

　　祝寧：「意思是我在家就能操作？」

　　大橘：「我會遠方指導你，你放心，我會在的。」

　　大橘說話有種心理醫生的溫和，讓你特別放鬆。

　　祝寧雖然第一次跟她見面，但她很信任徐萌，「靠你了。」

　　大橘和祝寧加了聯繫方式，在副腦上操作，問：「對了，你監護人找到了嗎？」

　　祝寧：「必須要監護人？」

　　大橘以為徐萌沒好好跟祝寧解釋過，很嚴肅地說：「監護人要判斷在什麼時候斷開連接，有時候強行斷開會腦損傷，可能醒來會變成弱智，但這是斷尾求生，要在合適的時機做出合適的判斷。」

　　是讓祝寧死在雲端上，還是保證她活著，但是有可能會成為一個傻子。

　　這個監護人壓力也很大，畢竟一旦判斷失誤就要承擔祝寧死亡的風險。

　　好的監護人可以讓你撈回一條命，糟糕的監護人可能會讓你痴傻或死亡。

　　之前徐萌提起過，祝寧想到就很頭疼。

　　祝寧好像一個在外地生病的打工人，平時小毛病都自己扛，生病了需要人簽字了才意識到有很多事兒一個人是幹不了的。

　　這時候找個人負責祝寧的生命，跟她找個人共度餘生的難度差不多。

　　大橘看祝寧聽進去了，繼續：「有什麼遺言或者需要交代的我建議你去交代下，進入雲端的死亡率比污染區域高很多。」

　　祝寧：「……」

　　大橘提起這件事兒特別自然，畢竟祝寧是要去追殺一個創世科技的VIP用戶，上了雲端能不能下來還真不好說。

　　雖然祝寧說有人幫忙可以繞開創世科技的堡壘，但裡面深不可測的，外人都沒法幫忙。

　　真心的建議，有什麼想幹的趕緊去幹，有什麼想見的人趕緊去見。

　　祝寧問：「什麼時候開始？」

　　大橘正要說話，徐萌問：「你多久沒休息了？」

　　祝寧：「剛休息啊。」

　　徐萌知道這話有水分，祝寧從自己家離開第二天就來找她了，中間估計幹了一堆破事兒，完全沒休息。

　　「你起碼還需要休息三天。」徐萌：「你五天內進入兩個污染區域，一個A級一個S級，你需要休息，我不想帶個隨時隨地可能會崩潰的污染物。」

　　祝寧張了張嘴，徐萌直接打斷，就兩個字：「休息。」

　　祝寧把嘴巴閉上，她被強制要求休息了。

　　……

　　祝寧得到了三天的假期，在這期間她把劉年年的聯繫方式給大橘。

　　技術層面上的問題祝寧不懂，她們自己對接去了。

　　徐萌甚至不跟她同步消息，就是為了讓祝寧能好好休息，她第一天選擇睡覺，睡了大概十六個小時。

　　第二天她覺得自己再這麼睡下去估計就要長眠了，大橘讓她跟人交代下自己的遺言。

　　她想了想也沒人可交代，才來這個世界多久啊，人都不認識幾個。

　　而且也不一定會死嘛，祝寧一向很樂觀。

　　祝寧秉持快樂放鬆的理念，起床後去找林曉風，好久沒正兒八經見面了。

　　林曉風最近都在跟著宋知章訓練，祝寧今天給她取消課程，林曉風自己很用功不願意落下功課，被祝寧強行帶走。

　　祝寧覺得自己很像那種帶小孩兒亂玩兒的壞家長。

　　她跟林曉風看了一部電影，正在放字幕，小紅帽飄在身邊。

　　這時候祝寧輕咳一聲，「我有話想跟你說。」

　　祝寧覺得有些事兒她必須要知道，所以把她當成一個大人來對話，「當時承諾你的，我要去殺鮑瑞銘了。」

　　祝寧看不見林曉風全貌，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對方一時間有些僵硬。

　　祝寧跟林曉風做過交易，祝寧幫她殺仇人，林曉風以後要當她的隊員。

　　林曉風很長時間都沒說話，一個十歲小女孩接受這些需要點時間，祝寧也不催促。

　　等電影字幕完全放完了，林曉風才問：「不能帶上我嗎？」

　　祝寧笑了下，林曉風小朋友很厲害啊，第一反應是想跟著一起去。

　　而且她情緒控制的能力進步了很多，聽到這種消息，一直到現在都情緒穩定，這小姑娘很有韌性。

　　祝寧：「你是小朋友，你不能去。」

　　林曉風有點著急，「為什麼？因為我太弱了嗎？」

　　林曉風太弱小了，她還沒成長起來，她成長的速度跟不上祝寧需要的速度。

　　祝寧可以被系統和普羅米修斯「拔苗助長」，林曉風只能一步一個腳印。

　　祝寧搖了搖頭：「不是，因為你的神經沒長好。」

　　未成年上傳意識後遺症很大，不是說祝寧英雄主義，非要替小女孩兒擋著，殺仇敵這件事，當然本人來幹最好。

　　客觀原因來討論林曉風不適合進入，祝寧沒想讓她走這條路。

　　電影已經放完了，屏幕陷入了一片黑暗。

　　「祝寧，」林曉風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會死嗎？」

　　如果祝寧死了，林曉風會徹底失去依靠。

　　祝寧一直都很尊重林曉風的想法，實話實說：「有可能吧。」

　　意識體是祝寧從來沒去過的空間，那地方太虛無縹緲了。

　　祝寧怕她有心理負擔，又說：「我也不是完全為了你，我只是順便幫你殺個人，你可別想太多，我還要等你長大給我賣命呢。」

　　祝寧盡量把自己塑造成無情剝削機器，淡化成交易關係，但林曉風不買賬。

　　林曉風低著頭沒說話，心情明顯有點低落，她什麼都做不了，像個廢物。

　　祝寧想開個玩笑調解氣氛，但感覺都顯得很不真誠，所以她站到林曉風面前，「走，我給你買了新衣服，我帶你出去玩。」

　　林曉風悶悶不樂：「玩什麼？」

　　為什麼這個時候祝寧還有心情去玩兒呢？

　　祝寧：「滑雪。」

　　祝寧很喜歡玩各式運動，她來到這個世界還沒體驗過他們的娛樂項目。

　　徐萌讓祝寧休息，對她來說玩樂才是休息。

　　如果真的會死，祝寧希望自己死之前痛痛快快玩兒過。

　　祝寧給林曉風買了一套新的衣服，聯邦快遞下午就到貨了，很像一套小孩子穿的防護服。

　　林曉風是透明的，經過宋知章的培訓，她已經越來越能控制自己和其他物品的顯示範圍。

　　她被包裹在防護服內，外人看來就是一個小宇航員。

　　滑雪場裡很多人都全副武裝，所以林曉風在裡面也顯得不突兀。

　　宋知章跟著一起來了，林曉風第一次以這種形態出門，宋知章有點不放心。

　　這裡是個人造滑雪賽道，更有科技感，滑雪道兩邊都是人造景觀，有人為設置的障礙物和科技植物。

　　有教練可以帶人，祝寧表示完全沒必要。

　　祝寧運動細胞發達，上輩子玩兒過滑雪，達不到運動員水準，作為一個普通業餘愛好非常過人。

　　而且這輩子都有異能了，她能出什麼事兒。

　　祝寧財大氣粗，包了一整條滑雪賽道。

　　祝寧教林曉風一些基礎動作，林曉風悟性竟然挺高的，可能因為不算是普通人類了，上手速度非常快，馬上就能玩兒起來。

　　祝寧帶林曉風玩的時候，宋知章就在後面默默跟著，不遠不近的，也不打擾人，就保證林曉風在自己的視野範圍內。

　　祝寧藝高人膽大，帶著林曉風就敢勇闖長滑坡，宋知章就聽到林曉風傳來一陣驚呼，那是特別驚喜的呼喊聲。

　　宋知章本來還有點擔心安全措施，聽到這句驚呼愣了愣，林曉風一直以來都很乖巧，她不太做出格的事兒。

　　好像都是刻意壓抑自己的內心，這是宋知章第一次聽到林曉風表達了自己這麼真實的、不受控制的情緒。

　　運動非常解壓。

　　林曉風的速度越來越快，像是一隻掙脫牢籠的小鳥，自從機械海洋館事件後，林曉風第一次什麼都沒想，好像腦子完全空白了。

　　林曉風被祝寧帶著前進，第一階段的賽道沒什麼障礙物，就純解壓。

　　等到了第二賽道，眼前出現了很多樹木石頭。

　　對於祝寧來說這些障礙物沒什麼毛病，對於一個初學者小姑娘來說難度很高，速度和方向都難以控制。

　　林曉風為了躲避前方石塊，進入了U型賽道，整個人突然失控凌空飛起。

　　她距離地面有二十米高。

　　林曉風防禦特別低，宋知章還沒來得及解決這個問題，林曉風要是從這麼高的地方砸下來，估計會跟機械海洋館的透明人一樣。

　　到時候頭破血流，全都是果凍狀的鮮血。

　　祝寧皺了皺眉，剛想使用重力無視異能上去接她，祝寧有把握可以接住她，但還沒來得及動手，身邊閃過一個暗影。

　　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宋知章在半空中抱住林曉風的身體，落地之後在雪地裡極速翻滾，因為慣性不受控制，前方就是一塊巨石。

　　那一瞬間好像被刻意拉長了，宋知章的手背蔓延出灰黑色的物質，眨眼間形成了一個水泥做成的繭子，直接把林曉風和自己包裹在其中。

　　砰！

　　宋知章後背撞上巨石發出一聲悶響，他倒是沒事兒，那塊石頭直接被撞裂了。

　　祝寧心跳加速，經過這麼多污染區域她還以為自己都已經看淡了，主要這不是她自己冒險，她得對一個小女孩兒負責。

　　她快速滑過來，本來是想撈人，見到後有點怔愣，他們滿身雪渣，背後散落一地碎裂的石塊。

　　宋知章抱著林曉風，露出來的皮膚全都變了樣，脖頸和手背像是石化了，又像是一種灰色的藤蔓樹皮。

　　他形成了一面水泥牆，連石頭都能撞碎。林曉風完好地被保護在其中，頭髮都沒掉一根。

　　祝寧還是第一次見到宋知章的異能，他是防禦系的。

　　宋知章鬆開自己的防禦，林曉風從他懷裡站起來，他身上的異樣開始褪去，手背變得蒼白，重新變成祝寧認識的樣子。

　　宋知章站起身，第一反應是去看林曉風，確保對方身上沒有破損，問：「你選什麼模式的賽道？」

　　祝寧反應過來，說話聲音都變低了，「咳，超困難……」

　　宋知章：「……」

　　對於祝寧來說，出來玩兒運動，不選困難模式沒意義啊，輕鬆的有什麼好玩的，要玩就玩個大的。

　　宋知章壓低眉頭：「你不能讓一個未成年人玩超困難賽道。」

　　沒有人像祝寧這麼大膽，林曉風只有十歲而已。

　　祝寧輕咳一聲，本來還想說肯定不會讓林曉風出事兒的，而且她小時候也天天亂玩，四處冒險，經常摔得一身傷。

　　冒險就是有風險的嘛。

　　後來默默閉嘴了。

　　宋知章：「她應該去未成年區域，在教練指導下玩。」

　　祝寧直接認錯，「我錯了。」

　　林曉風小心翼翼站在祝寧身後，「其實是我自己想玩這個。」

　　當時選擇的時候祝寧有問她意見。

　　宋知章：「曉風你不能老慣著她。」

　　林曉風也閉嘴了。

　　祝寧感覺到宋知章真的生氣了，她其實沒見他發過這麼大的火。

　　宋知章應該是真的很喜歡林曉風，人只會因為自己在乎的事兒而生氣，之前宋知章能夠保持優雅，是因為他沒什麼在乎的東西。

　　現在他有了。

　　祝寧想到宋知章的異能，像是形成了一個水泥做成的牆，結成了一個繭把林曉風包裹在裡面。

　　怪不得宋知章願意讓祝寧住在尊貴女王店，理論上那次祝寧差點理智崩潰，如果她墮落成污染物，宋知章的異能應該可以形成一個封閉空間把她直接困住。

　　祝寧仔細回想了自己得到的系統道具，除了一個立體防禦空間根本沒什麼防禦系的能力。

　　果然宋知章曾經是獵魔人，這能力還挺值錢。

　　宋知章還想說話，又覺得自己沒立場，硬生生壓抑住了。

　　他不應該這麼掃興，本來玩的挺高興的。他給林曉風拍了拍身上的雪渣子和碎石塊，「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林曉風搖了搖頭，她沒受傷。

　　祝寧也不敢帶著林曉風亂玩兒了，帶她去旁邊的未成年簡單賽道，宋知章在前面走著。

　　林曉風怕宋知章生氣，主動去拉他的手。

　　祝寧一個做錯事兒的就在後面跟著。

　　「宋知章。」祝寧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叫他。

　　宋知章一停，轉過身看她，祝寧穿著一件滑雪服，臉上還戴著護目鏡，看上去也不太像是能幹出正經事兒的。

　　祝寧問：「能幫我個忙嗎？」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一百四十五章　監護人

　　簡單兒童賽道，林曉風在專業教練指導下玩滑雪，旁邊都是跟她一個年紀的小朋友。

　　祝寧和宋知章在旁邊看著，宋知章一直在盯著林曉風，很怕她在人群中出事兒。

　　宋知章：「什麼忙？」

　　剛才祝寧要讓他幫忙，但沒當面說，現在林曉風不在了，總能開口了吧。

　　祝寧：「我要是出事兒了，你能幫忙養林曉風嗎？」

　　宋知章猜到了，但跟真的聽到了是兩個心情。

　　宋知章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點，「你托孤呢？」

　　祝寧：「是啊，你不想要？我看你挺喜歡她的。」

　　宋知章很在乎林曉風，祝寧能感覺到，林曉風跟著宋知章身邊肯定能安全長大。

　　宋知章放在欄桿上的手指收緊了，他皮膚已經恢復原樣，指節被凍得發白。

　　宋知章：「祝寧，我的職業……」

　　祝寧直接打斷：「我知道你幹什麼的，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用這個藉口是不是太無聊了，你還不如跟我說你活不了多久呢。」

　　「等等，」祝寧說完這句意識到了，「你不會真的活不久了吧？」

　　宋知章高領毛衣下面到底是什麼？

　　宋知章乾巴巴地說：「沒有。」

　　他如果不亂來，當個普通人活著沒什麼問題。

　　祝寧沒繼續探究：「你看嘛，不是很合適嗎？我要是死了，她多可憐啊。」

　　祝寧想到之前讓宋知章幫忙照顧林曉風，宋知章也是看在林曉風的面子上，祝寧說：「我也不是真的會出事兒，我就是跟你說一聲，保底。」

　　當成年人很累，需要處理很多問題，起碼做決策的時候要思考周全。

　　「你不說話我當你答應了，」祝寧：「我副腦密碼是790812。」

　　那是祝遙的生日，祝寧大多數密碼都是這組數字。

　　「你到時候把我積蓄提出來，我感覺省著點用應該夠用？」

　　「祝寧，」宋知章：「我不是要錢……」

　　宋知章不缺錢，他不會窮到養不起一個小姑娘。

　　祝寧反問：「那你要什麼？」

　　宋知章久久沒有說話，他回過頭看向祝寧的眼睛，然後沉默。

　　他眼睛長得好看，眼皮薄，總容易紅，認真看人的時候顯得特別深情。

　　祝寧嘖了一聲，這人怎麼擅長用狗狗眼攻擊啊，真受不了。

　　祝寧：「你放心，我會活著回來的，我有危險預知。」

　　祝寧覺得自己存活機率非常高。

　　特別是，她已經想到誰來當自己監護人了，這世界上絕對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

　　……

　　三天期限到了。

　　祝寧騎著摩托車在飛速行駛，她把世界快速拋到身後。

　　祝寧戴著耳機，徐萌和她遠程連接，徐萌那邊傳來噼裡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問：「預計還有一個小時，你準備好了嗎？」

　　祝寧停下摩托，摘下頭盔，站在一間別墅跟前，「準備好了，我剛找到我的監護人。」

　　徐萌知道祝寧可能沒什麼熟人，本來祝寧找誰都跟徐萌沒關係，這時候心裡有個不太好的猜測，問：「是誰？」

　　祝寧剛按了門鈴，這戶人家門口掛了牌子，上面一個霍字，祝寧剛從房盈那兒問到的地址。

　　找一趟霍文溪竟然挺麻煩，想要知道確切地址祝寧甚至走了登記程序，今天要是霍文溪遇害，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祝寧。

　　祝寧：「你認識，霍組長。」

　　徐萌壓低聲音，「我讓你找監護人，你找到了霍組長？」

　　這什麼藝高人膽大的操作？

　　祝寧根本沒得到霍文溪百分百的信任，霍文溪一直對她有所懷疑。

　　祝寧：「放心吧我不會暴露你。」

　　徐萌：「我不是問這個，我的意思是她不合適吧？」

　　她們要幹這麼大的事兒，事後霍文溪想知道一定會知道，說不定祝寧提前打招呼還能省下一些麻煩，省的又被調查審訊。

　　只是祝寧讓霍文溪當監護人這件事怎麼看都很不靠譜。

　　祝寧：「監護人說到底是給我保命用的，就是我的保險栓，在我沒意識的時候做出最有利於我的判斷，對嗎？」

　　徐萌：「對。」

　　祝寧：「你不覺得霍組長的異能很合適嗎？」

　　監護人要麼就是找戰友，多年磨合彼此了解，可以在最關鍵時刻救命。

　　很不巧祝寧才「重啟」了不到兩個月，沒遇到這種人，也沒時間去磨合。

　　宋知章和林曉風都不合適，他們不能承擔祝寧死亡的代價，祝寧要是死在他們手裡，他們能精神崩潰，祝寧不想當惡人。

　　還有第二種選擇，找絕對冷靜的監護人。

　　霍文溪的異能是直覺，她可以做到百分百冷靜沒有私人情緒，在任何階段都做出最有利的選擇。

　　直覺系，簡直太合適了，完美提高祝寧的存活率。祝寧的生存準則，能利用的人絕對要拿來利用。

　　徐萌無話可說，祝寧的話竟然很有道理。

　　唯一的問題是，霍文溪怎麼可能給祝寧當監護人，祝寧的選擇也太大膽了。

　　咔嚓一聲——

　　大門被打開，祝寧以為開門的會是保姆管家之類的，沒想到是霍文溪本人。

　　霍文溪今天穿著一件寬鬆的草綠色居家服，一條長辮子垂在胸前，可能有直覺，所以看到祝寧也不驚訝。

　　霍文溪：「你來幹什麼？」

　　祝寧露出一個甜甜的笑：「我聽說你今天休息。」

　　霍文溪呵了一聲，祝寧好意思說，霍文溪連軸轉了半個月，一直都住在辦公室，最近休假三天還在忙工作。

　　霍文溪記得自己給祝寧批示了假期，祝寧不在家來找自己幹什麼？

　　祝寧：「霍組長，我能用一下你的浴缸嗎？」

　　對於任何人來說，這句詢問都能達到石破天驚的效果，而且還是對霍文溪說的。

　　她長這麼大，沒聽過這麼奇怪的請求。

　　霍文溪：「我是個正經人。」

　　祝寧：「我也是正經員工。」

　　霍文溪沒看出來，祝寧是霍文溪見過的最不正經的員工，直覺告訴她祝寧有備而來的，問：「你又要幹什麼？」

　　言下之意，你又要給我找什麼麻煩。

　　祝寧：「我現在不能完全說。」

　　霍文溪一挑眉，又來了，祝寧說事兒總是說一部分隱藏一部分。

　　祝寧真怕霍文溪一巴掌把她搧出去，「你不是讓我尋找證據嗎？我正在給你打工誒。」

　　霍文溪皺了皺眉。

　　之前她們相約，霍文溪給祝寧作保的代價是，祝寧必須尋找到非自然人類真的存在，且真的對人類有害。

　　祝寧繼續：「機械海洋館事件，我在你的牆上看到了這件事的資料，你在調查。」

　　霍文溪辦公室一整面牆，上面羅列了很多事件，機械海洋館是其中之一。

　　霍文溪沒否認，她的直覺一直告訴她這些事件相關，但她至今沒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祝寧：「現在最新進度是什麼？」

　　霍文溪：「沒進度，透明人還在研究。」

　　霍文溪說話的時候祝寧一直在看她的表情，看來霍文溪也並不知道幕後真相，不然不會再繼續調查。

　　祝寧：「你不想知道真相？」

　　霍文溪來了點興趣。

　　祝寧：「鮑瑞銘逃脫到意識雲端了。」

　　霍文溪看過報告，最後鮑瑞銘只留下一個機械義體，如果要給犯罪分等級，最難調查的就是意識體，他們可以隨時隨地拋棄身體回到雲端。

　　創世科技那邊比軍方還難打交道。

　　所以機械海洋館事件調查進度被迫暫停，最大的線索斷了，上面有人施加壓力，到現在都沒完全調查清楚。

　　宣情一直從透明人入手，收效甚微。如果不出意外，這會成為一件懸案。

　　祝寧：「我懷疑這件事跟荒村有關。」

　　霍文溪大概是正在使用異能，緊盯著祝寧看了五六秒，最後她沒否認，那就是這句話通過了霍文溪直覺的考驗。

　　祝寧問：「你派出的牆外調查小組呢？」

　　霍文溪：「為期十天的調查任務，他們還沒回來。」

　　江平當年走過的路線太長了，調查隊全部走一遍要花費很長時間，十天都已經是保守估計，可能要半個月，現在才第八天。

　　祝寧：「你不覺得現在我是唯一可以給你帶來新消息的嗎？」

　　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啊。

　　祝寧說出自己的需求：「我要直接去找鮑瑞銘，我需要你給我當監護人。」

　　現在調查隊還沒消息，祝寧說不定是唯一的突破口，而且她非常主動，甚至不需要霍文溪做什麼布置。

　　有時候官方流程更麻煩，祝寧這種亂闖的年輕人才能帶來消息。

　　不過祝寧竟然有能力繞開創世科技的壁壘，有點意思。

　　霍文溪：「你不怕我拒絕你？」

　　祝寧：「我覺得不會。」

　　她沒給自己留Ｂ計劃，霍文溪一定會答應她。

　　如果最後失敗了，霍文溪甚至可以不用出面掃尾，但是如果成功了，霍文溪可以免費得到一條消息。

　　穩賺不賠的買賣。

　　祝寧再次問：「霍組長，我想用你家浴缸。」

　　霍文溪眯著眼睛看了祝寧一會兒，開門讓她進去，「左手第一間客房浴室，浴缸歸你了。」

　　霍文溪鬆口了，她現在不在公司，不是以霍組長的身份幫她，祝寧只是過來借用她的異能而已。

　　祝寧進入之後發現霍文溪家裡跟辦公室同風格，一樣混亂像狗窩，飯桌上都是材料。

　　霍文溪已經忙到無時無刻不在處理公務。

　　莊臨竟然也在她家，看到祝寧之後愣了下，祝寧看到他也愣了，莊臨正在給霍文溪收拾桌上的資料。

　　祝寧啊了一聲，那一聲意味深長。

　　霍文溪在身後：「不借滾蛋。」

　　祝寧覺得自己很容易被打，但還是對莊臨露出一個微笑，「這位同事，我需要冰塊，麻煩你了。」

　　莊臨看了一眼霍文溪，對方點了下頭。

　　二十分鐘後，祝寧躺進霍文溪客房浴池，裡面充滿冰塊，剛一進去就是一個激靈。

　　祝寧：「一會兒我出事兒了，可能需要你來判斷。」

　　霍文溪點了根煙靠在浴室門口看她，應了一聲，她能猜到祝寧要幹什麼。

　　這一聲甚至不算什麼承諾，但祝寧真的就信了，好像她倆簽了合同。

　　然後祝寧就開始做準備，把芯片接入自己後頸的凹槽。

　　莊臨問：「你真要幫她？」

　　不得不說祝寧腦子挺好，開啟了一條自己從未設想過的道路，莊臨從來沒想過有人要這樣使用小神婆的異能。

　　但這個責任太重大了，要是今天祝寧死在霍文溪家裡，這到底算誰的？

　　等會兒不會需要他們給祝寧收屍吧？

　　祝寧真是個瘋子，她跟霍文溪甚至不太熟，霍文溪還一直在調查她。

　　她竟然直接把命交托出去了。

　　霍文溪吐出一口煙霧，「她會回來的，她要帶著我的消息回來。」

　　祝寧才不是瘋子，她如果找到了關鍵證據，霍文溪會想方設法給她作保。

　　祝寧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創造共同利益，這樣霍文溪不得不給她兜底。

　　之前荒村事件就是如此。

　　祝寧賭的就是霍文溪不論什麼時候都能做出絕對有利的判斷。

　　祝寧穿著衣服就躺進了浴池，她已經戴上耳塞和眼罩，聽不到霍文溪和莊臨的對話，但能猜到他們在聊什麼。

　　祝寧對霍文溪比了個手勢，大概是合作愉快哦。

　　我可是把命交給你了。

　　霍文溪笑了，覺得莊臨擔憂有點多餘，這人根本就不在乎。

　　霍文溪說好給人當監護人，事兒要做到最好，莊臨給她搬了把椅子，她就坐在浴缸旁抽煙，時刻觀察祝寧的狀態。

　　霍文溪家的浴缸很大，以祝寧的身高都可以完全平躺沉進浴缸底部，冰冷的水瞬間包裹，五感剝奪之後，人的感知會非常集中。

　　真冷啊。

　　祝寧嘴裡含著一個特殊裝置，可以讓人不窒息。

　　很奇怪的體驗，四周都是寒冷，她沒穿戴防護服，也不知道自己的確切數據。

　　怪不得需要一個監護人才能進行，如果祝寧出事兒，霍文溪要把她的芯片拔掉。

　　祝寧直接用意識發出指令：「我準備好了。」

　　某間地下室內。

　　徐萌已經準備好躺進浴缸，她的監護人是山貓，他們是家人，完全可以做到彼此交付生命。

　　這件事很危險，徐萌是隊長要扛事兒，山貓還年輕，她跟山貓商定了自己上去。

　　如果她死了，關於程莫非的調查山貓和大橘繼續負責。

　　徐萌：「我準備好了。」

　　另一邊。

　　劉年年已經回到了第一區，也就是傳聞中的神國。

　　祝寧走後第二天她就回家了。

　　劉年年回家之後扮演了兩天的大小姐，今天大家才對她完全放鬆，裴書還留在103區，所以沒人能管得了她。

　　她走過旋轉的樓梯來到家宅的地下，這裡是她秘密的堡壘。

　　劉年年走進一個黑暗的全屏蔽房間，如果出事兒她可以不被追蹤到信號。

　　陸家大概死也想不到，就在本宅地下室，他家大小姐要加入殺死VIP客人的計劃。

　　屋內有個華麗的浴缸，站在浴缸旁邊是她的機械管家。

　　機械管家一臉溫和地站在一旁，她帶著劉年年長大的，劉年年作為一等公民能找到的監護人也只是個機械管家而已。

　　機械管家身上的皮膚都是機械，散發著冷靜的光，他們這些科技產品可以做到絕對的理智。

　　劉年年從來沒參與過這麼刺激的冒險，簡直就是在作死的邊緣。

　　但劉年年非常興奮，感覺自己全身血液都在沸騰，陸家人天生就有點瘋，不然當年也不會打下家業。

　　劉年年走進冰冷的浴缸，沉浸在冰塊中，閉上眼：「我準備好了。」

　　大橘坐在徐萌旁邊，徐萌大橘和山貓都在這兒，如果被人發現，他們這裡會被檢測到一個登陸點。

　　「大家好，我是大橘。」她的聲音很溫和，像是一個溫柔的指引者。

　　祝寧集中注意力，耳朵裡只剩大橘的聲音。

　　「端口檢查完成，無異樣。」

　　「正在連接意識，請放松。」

　　「正在上傳意識體，倒計時，五、四、三……」

　　祝寧閉著眼，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突然後頸傳來一陣刺痛，她眼前一陣白光，已經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一百四十六章　殺死VIP（一）

　　很冷。

　　祝寧感覺自己漂浮在水中，刺骨的海水像是要侵入毛孔，她正漂浮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中，和廣闊的海洋相比，她如此渺小，像是一隻螻蟻。

　　意識的海洋。

　　之前大橘曾經跟她描繪過，她會見到意識的海洋，這裡是一個人的意識體最外圍。

　　祝寧漂浮著，感覺自己正在微微搖晃，整個人極度放鬆，好像隨時隨地都能睡著。

　　她看著天，天空沒有藍天白雲，也沒有一隻飛鳥，上空是流動的海水，祝寧像是躺在海底，又像是漂浮在空中。

　　她是正的還是反的？

　　祝寧的身體開始下沉，冰冷的海水沒過她的臉，然後將她整個人吞噬。

　　她聞到了海洋潮濕的氣息，還有一股……硝煙味兒。

　　硝煙？為什麼有硝煙？

　　突然，砰砰砰——！

　　祝寧猛地睜開眼，跟剛才的平靜不一樣，她聽到了開槍的聲音，槍聲非常密集，這已經不是普通槍戰的地步，可以說是一場戰爭。

　　祝寧一抬頭，這裡是黑夜，自己正在某個沙灘上，四周全都是屍體，子彈密集如雨點。

　　遠處還有炸彈爆炸開，升起一朵小型的蘑菇雲。

　　對面堡壘伸出槍支，子彈幾乎是在掃射而來。

　　死在沙灘上的屍體應該就是想要擅自闖入的偷渡客了，如果一個處理不當，這也就是祝寧的下場。

　　「找掩體！」大橘的聲音傳來。

　　靠，剛一上來就這麼驚險，連個過渡都沒有，這是什麼搶灘登陸戰。

　　祝寧在喪屍世界活久了，對危險的敏銳感更高，她迅速適應了現狀，身體一滾，數枚子彈打進她剛才的位置。

　　祝寧躲進了屍體背後，這裡屍體堆積成山，子彈打入屍體發出很悶的響聲。

　　祝寧第一反應是使用金屬操控天賦，剛抬起手就感覺到一股無力感，祝寧還記得第一次獲得金屬操控天賦的時候，她覺得是修仙小說裡打通了任督二脈。

　　現在她很確定自己任督二脈堵住了。

　　打開系統面板，果然所有道具欄都是全黑的。

　　天賦也不能用，意識體上所有東西都是虛假的，哪裡來的金屬給你操控，比如液體操控也只能控制真實存在的水，不能操控腦子裡的水。

　　好消息上帝視角還能用，也不知道被動技能危險預知失靈了沒。

　　她現在應該跟個普通人差不多，好樣的，一上來就回到了解放前。

　　不過自己在喪屍世界也沒異能，也就這點裝備，現在還有了上帝視角。

　　祝寧穿著進入浴缸前的衣服，黑色衛衣加牛仔褲，完全沒有防彈效果。

　　她活動了下手指，跟在現實中的感受完全一致，靈敏度和速度應該還在。

　　意味著她的槍法還在。

　　能依靠的只有她的槍法，而且她還跟獵魔人培訓過格鬥，雖然不咋地，但天天挨打進步了點。

　　也就是說，現在只能靠硬實力了。

　　祝寧就像是剛進入了遊戲，正在適應自己的遊戲角色。

　　祝寧快速分析了一遍自己的情況，大橘說：「這裡是意識體雲端的自動防禦系統，通俗來說你們是病毒，那他們就是殺毒軟件，不過不愧是有錢人，這防禦級別真的很高。」

　　大橘的聲音竟然還很感慨，那是技術宅單純欣賞高級技術。

　　地下室的大橘戴著一副眼鏡，祝寧的情況可以實時傳遞過來。

　　祝寧非常冷靜，最初呆愣了兩秒，然後迅速適應了現狀。

　　祝寧要不是清理者，這個素質完全可以做意識空間盜賊，她可以在意識體內偷到任何東西。

　　可惜祝寧看上去好像志不在此。

　　祝寧快速收刮屍體上的槍械彈藥，一把衝鋒槍，兩把匕首，彈夾裡還有三十發子彈，一個手榴彈。

　　還算可以，換做平時能叫得上彈藥算是充足，但想繞過堡壘應該是天方夜譚。

　　對面是重武器，自己這邊上去就是單純送人頭。

　　祝寧穿戴從屍體扒拉下來的防彈衣，一邊問：「她們怎麼樣？」

　　大橘：「都還活著。」

　　大橘：「你現在應該去找劉年年，她那邊有進去的鑰匙，我把位置發給你。」

　　祝寧剛想問，我也沒頭盔沒有什麼系統，你怎麼發位置給我？

　　她還沒問出口，突然聽到一陣響聲，右後方有人放了一枚紅色煙霧彈，在槍林彈雨中很顯眼。

　　祝寧：「……」

　　好質樸的方式。

　　大橘：「她發送了信號彈，就在那個位置，看清楚了嗎？」

　　祝寧：「看清了。」

　　信號彈很快消散，但在祝寧三十米範圍內，開啟上帝視角之後立即鎖定精確位置。

　　雖然其他天賦都不能用，祝寧的「超體數據化」這時候有了用處，她腦子很快打開，標記了一個精準的紅點。

　　原來讓她覺醒這個能力是為了今天。

　　怪不得必須要先進入蟻穴找到高自劍父親的筆記本，先覺醒實驗體的基礎技能，這樣進入意識體雲端後存活率更高。

　　一切必須按照順序進行。

　　大橘：「我沒法幫你，你加油，提醒你被子彈打中真的會死哦。」

　　大橘的聲音特別溫柔，用最溫柔的聲音說最殘酷的現實。

　　祝寧深深呼吸著，她聽著背後的槍聲，子彈噼裡啪啦的，一枚子彈打進她左側的土地，留下一個彈坑。

　　這才是戰場。

　　以前那是小打小鬧，這是一場大型戰爭。

　　很多人從戰場上下來都容易PTSD，聽到煙花聲都一個哆嗦。

　　不得不說戰爭真的挺讓人恐懼的，你很容易被不長眼的子彈和彈片誤傷，能活下來基本靠命。

　　祝寧集中注意力，盡量忽略雜亂的信息，她的腦子好像在這時候發揮了功效，直接幫她過濾掉無關的雜事兒。

　　比如地上猙獰的屍體，密集的子彈，海水碰撞屍體的響聲。

　　只留下有用的信息，五米外有個掩體，地上三具屍體，身上應該有彈藥，可以做一次補充。

　　祝寧的腦子裡上帝視角打開，三十米的範圍這時候發揮了最大功效，她遲遲沒有動作。

　　突然，她睜開眼，站起身後朝左前方打了一槍，她根本沒回頭，然後開始卯足勁兒跑過去。

　　砰！

　　一枚炸彈在後方炸開，彈片無情，像是掃射而來的子彈，祝寧立即匍匐。

　　接近目標位置不能一口氣跑過去，起碼要中途換四到五個掩體。

　　現在是第一個。

　　劉年年距離自己還剩下二十六米，祝寧從來沒覺得二十幾米的路這麼長，她摸到了這邊屍體，又摸到了一把槍，現在她有兩把了。

　　祝寧正準備進入第二個掩體後。

　　叮——

　　【中級天賦危險預知觸發，提前兩分鐘危險預告已發送，請注意安全。】

　　祝寧一個愣神，在危險預知裡她被後方的炸彈給炸死了。

　　她重新停下來，策劃新的破局方案。

　　地下室屏幕前。

　　大橘一直看著屏幕，她必須全程跟到底，為了不打擾她後面就沒說話了。

　　她這邊可以看得到幾個人的現狀，徐萌沒什麼好說的，大橘跟了隊長這麼多年，隊長的能力她非常熟悉。

　　徐萌是敏捷系的，就算沒有異能身體也足夠敏捷，當年她不論是槍法還是格鬥課，一系列考核都是第一，不然也沒資格過來給獵豹隊當隊長。

　　加上她經驗豐富，在沙灘上前進的時候像是開啟了敏捷特效，動作很快。

　　但祝寧有點不一樣，她明顯最初不太適應，雖然槍法準頭很好，但沒打過大型戰爭，還是有點生澀。

　　而且她的打法也很怪異。

　　她好像提前知道哪兒有危險，在大橘的視角來看，祝寧跟開了掛一樣，根本不用看敵人在哪兒，開槍找掩體，炸死敵人，到掩體後找新的彈藥補充，再次進行，這一系列的舉動一氣呵成。

　　等祝寧到達目的地後，大橘還沉浸在驚訝中無法自拔，只能感嘆：「獰貓，你好厲害。」

　　厲害嗎？死了兩次換回來的。

　　祝寧找到了劉年年，劉年年就在一面殘破的牆後，她穿著一身祝寧看不懂的防護服，身上有些藍色的光點。

　　劉年年手裡有個手機樣式的裝置，正在低頭操作，看到祝寧後眼睛亮了亮，「老板！」

　　祝寧一時間有點無語。

　　祝寧歷經千辛萬苦站在劉年年跟前，看到對方一臉淡定，她好像開啟了什麼幸運值滿分異能。

　　子彈硬生生能全部略過她，在地上打出了一個圈，連她一根毛都打不到。

　　祝寧問：「你是有什麼黑科技？」

　　劉年年：「哦，我身上有鑰匙，能夠被系統識別到，比別人難死點。」

　　祝寧：「……」

　　氪金玩家真的了不起。

　　這才是我拼盡全力走到山頂，發現你生來就在山頂喝茶，太現實了，現實到祝寧肉疼。

　　祝寧因為作弊比徐萌早到，但身上受了點輕傷，她把槍掛在脖子上，趁著等徐萌，在掩體後給自己包扎左手。

　　祝寧：「你的監護人是誰？」

　　劉年年：「你見過的，那個機械管家。」

　　祝寧皺了皺眉，劉年年怎麼比自己還孤獨，她能找到負責自己生命的只有機械管家而已？

　　祝寧：「你不會被家裡人發現吧？」

　　劉年年：「被發現是肯定的，就是看在什麼階段被發現。」

　　殺掉鮑瑞銘之後再被發現，那還算值得，殺不掉鮑瑞銘就被一鍋端了，劉年年肯定沒事兒，祝寧和徐萌應該離死不遠了。

　　大橘還是樂觀，根本沒有三個小時，劉年年：「我估計兩個小時內就會被發現，要速戰速決。」

　　雲端內時間流速也跟外面不同，劉年年手裡有個最古老款式的機械手錶，這支手錶可以記錄真實世界的時間。

　　現在過去三分鐘了。

　　祝寧：「你可能會死在這兒嗎？」

　　她想知道劉年年是不是百分百安全。

　　劉年年在手機樣式的機器上操控，聽到這話，敲打鍵盤的手指停下來，她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會的，子彈打到我心臟我也會死，一旦啟動了防禦程序，我也有可能被絞殺。」

　　意識體比污染區域更危險，裡面的東西更殘忍無情。

　　她們這種進入意識體雲端的方式不算是上傳完整意識，更像是聯機玩遊戲，只不過在遊戲中死亡，本身也會死亡。

　　劉年年比別人更「幸運」，身上也有防護，但不會逃過最基礎的定律。

　　如果有人對劉年年精準開了一槍，比如這個地方的主人鮑瑞銘，劉年年同樣會死。

　　祝寧沉默了一會兒，徐萌進來是為了尋找程莫非死亡的真相，祝寧進來是要幫忙殺死林曉風的仇人，順便去找鮑瑞銘問事兒。

　　但劉年年沒有那麼強烈的目的，這可是會賠上自己小命的。

　　為了冒險值得嗎？

　　劉年年：「很酷啊。」

　　祝寧完全無法感知這種對於冒險強烈的渴望，但還是說：「那肯定的。」

　　劉年年笑了下，「而且我是你們的保險栓，你們被發現了，我家裡人可能會因為我的存在不敢下殺手，你可以拿我當人質哦。」

　　祝寧纏好自己的左手：「哇，你也太捨己為人了。」

　　轟——！

　　遠處炸開一枚炸彈，火光照亮了這邊，祝寧看到一個黑影猛地衝來，下一秒，徐萌已經出現在掩體後。

　　不愧是隊長，她這才是實打實的硬實力。

　　徐萌也受傷了，不算嚴重的傷，後肩處被刮了個口子，臉頰有個血口，小腿受傷，其他重要臟器都沒事兒。

　　徐萌看到祝寧胳膊上的血跡，然後再看劉年年完好無損，問：「這是你哪兒找來的大神。」

　　這麼驚險，祝寧都受傷了，這位祝寧的朋友竟然沒事兒。

　　祝寧：「介紹下，這位就是氪金玩家，她的超能力是有錢。」

　　劉年年竟然還很正經地點頭：「沒錯，我的代號叫年糕。」

　　徐萌：「……」

　　她為什麼覺得這次任務不太靠譜啊？

　　祝寧找到了個醫藥箱，幫徐萌簡單處理了下傷口。

　　劉年年配合祝寧耍貧，沒放下手裡的活，一直在操控裝置，她按下了某個按鈕。

　　「好了。」

　　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正方形，邊緣非常整齊光滑，像是某個高維能量開啟了個數據塊，一節節樓梯在下方展開來。

　　樓梯非常陳舊，通往黑暗深處，像是打仗時的地下避難堡壘。

　　祝寧真的沒見過世面，這種憑空出現的地下樓梯真的過於科幻了，槍戰都沒停，劉年年這是憑空開了個後門嗎？

　　劉年年合上裝備，「走吧。」

　　祝寧還在感嘆科技的進步，劉年年以為祝寧不信自己，做表率作用第一個走下樓梯，徐萌跟上，祝寧殿後。

　　在祝寧走下樓梯後，正方形的地下入口消失不見，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一百四十七章　殺死VIP（二）

　　祝寧走進地下通道。

　　上方的開口已經完全合併，沒有退路可以走了，古老的台階一節節延伸下去。

　　劉年年手裡多了個手電筒，身上的衣服跟會發光一樣。

　　祝寧問劉年年：「你身上的衣服是特殊材質？」

　　劉年年：「對，但這是我的意識體自帶的。」

　　祝寧：「……」

　　還真的是氪金玩家，她記得之前進來的時候問過大橘，能不能帶東西？進來大橘說不可能。

　　祝寧身上的衣服是因為那是她意識體自我識別之後的選擇，除了讓自己不必裸奔，沒有任何功能。

　　這條路走了十幾分鐘，已經聽不到上方的槍戰聲，地底深處有一扇門。

　　門的邊緣露出微光，劉年年在打開門之前點了下自己身上的某個按鈕，她的衣服和長相都變了。

　　她本來發光的一套衣服，變成了非常普通的Ｔ恤和牛仔褲，漂亮的面孔也變得普通，扔在人群中也顯得平平無奇。

　　祝寧問：「你在幹什麼？」

　　劉年年：「他應該看過我的臉，我怕被他認出來。」

　　鮑瑞銘是混上流社會的圈子的，他絕對見過劉年年。

　　劉年年拉開門，白光刺目，祝寧下意識眯了眯眼。

　　祝寧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海灘上，跟剛才的海灘登陸戰完全不同，一個柔軟的金色沙灘。

　　周圍有不少來游玩的遊客，一個小男孩兒就在不遠處，好像是被沙灘裡的貝殼劃傷了腳，他穿紅色連衣裙的媽媽奔跑而來看他傷到了哪兒。

　　兩米外的地方有人曬太陽，同伴在給她塗防曬霜。

　　遠處有海鳥的叫聲，還有樹葉吹動嘩啦啦的響聲，作為一個虛擬場景做的太真實了。

　　沒有什麼科技感，甚至有點年代感，這裡很像祝寧那個世界的一個普通陳舊的海濱小鎮。

　　她們三個人像是憑空出現在沙灘上的，祝寧一回頭那扇門已經消失不見。

　　面對污染的土地，有錢人已經把意識上傳到雲端。

　　她還以為所謂的意識體雲端應該是金碧輝煌，有錢人住在皇宮裡。

　　她之前還想像過，這些有錢人可能在雲端上也住在一起，他們共享權力巔峰。

　　沒想到是根據私人訂製打造的單獨場景。

　　現在根本見不到大海了，鮑瑞銘竟然在自己腦子裡生生造出了一個世界。

　　不只是祝寧這個土狗驚訝，連徐萌和劉年年都挺驚訝的。

　　走出門後大橘的聲音就消失了，大橘沒辦法跟著一起突破防火牆，只能靠她們自己。

　　祝寧問：「這就是意識體雲端？」

　　劉年年反應過來，她很熟悉家裡的業務，「每位客人的要求不一樣，我們會提供訂製服務，我見過很多在自己腦子裡建造了個皇宮的，這麼普通的小鎮我第一次見，可能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很重要。」

　　祝寧看什麼都覺得很新奇，問：「所以每個意識體存儲都是單獨的？不能串門之類的？」

　　如果是內行人聽到這個問題應該覺得很幼稚，但是劉年年特別耐心解答：「獨立存放的，如果某個意識體出了什麼問題，我們可以直接從服務器方面切斷，不會污染到其他客人。」

　　祝寧有很多問題，第二個接踵而至：「提問，這裡有可能形成污染區域嗎？」

　　劉年年：「完全有可能，人類意識崩潰會變成污染物，那人的意識體已經提純了，他也可以在雲端形成污染區域，但我沒見過也沒進去過，不知道是什麼樣。如果被污染，我們那邊會有危機處理方案，直接扼殺掉。」

　　劉年年繼續說：「網絡上的污染都是普羅米修斯來處理的，他張開網絡，過濾掉污染，然後保護我們的通訊不受損。」

　　那些墳帖也是這麼來的。

　　祝寧看著四周熱鬧的人群，有小孩兒就在她面前跑過，祝寧問：「這些人是活人嗎？」

　　劉年年：「大多數是虛擬人物，你可以把他們當成NPC。」

　　祝寧問：「我們不會被人發現？」

　　劉年年：「這些人不會，為了追求真實感，每個NPC都有自己的性格和意識，他們以為自己是活人，在他們眼裡我們應該只是遊客。」

　　真實感？

　　有錢人真的很奇怪，上傳了意識還要追求真實。

　　但仔細一想，在現實世界，對於特權階層的人來說，普通大眾不就像是NPC嗎？

　　劉年年是陸家人，她知道很多意識體的規則，說：「但要小心稽查隊。」

　　稽查隊？

　　劉年年嗯了一聲：「每個人的意識體都不同，但都會設置稽查隊，也就是安全系統，不要做不符合常理的事兒，否則會引起注意。」

　　劉年年想到上次在火鍋店祝寧直接爆炸，知道她的行事作風，提醒：「如果你做的太過分，可能會啟動消殺程序哦。」

　　祝寧：「消殺程序是什麼樣？」

　　劉年年：「我不太清楚這個雲端的情況，每個場景的反應不一樣，一般來說就是快速殺人模式。」

　　比如天降隕石，突發災害，用一種非常「符合邏輯」的方式直接毀滅掉這個世界再次進行重建。

　　相當於一鍵重啟。

　　祝寧琢磨了一會兒，這不就是另外一種污染區域嗎？

　　要做符合邏輯的事兒，不要被污染物發現。

　　一旦被發現了，污染區域就會進入狩獵模式，意識體雲端進入消殺模式。

　　邏輯差不多那就還是祝寧老本行。

　　徐萌問：「那他在哪兒？」

　　劉年年搖頭：「我不知道，他可以在任何地方。」

　　鮑瑞銘可能也在沙灘上曬太陽，就躺在某個遮陽傘下，可能在街道中漫步，也可能在自己家裡。

　　因為意識體可以更改，鮑瑞銘不一定還長祝寧見過的樣子，他可能是個小男孩兒或者是個還在讀書的初中生。

　　就看這個變態喜歡哪個階段的自己了。

　　祝寧靜下心思考，她一直在給污染物當心理醫生，現在感覺可以重操舊業了。

　　祝寧問：「所以其實意識體是一個人內心的具象化？」

　　劉年年謹慎地說：「對他這種等級的意識體來說是的，而且鮑瑞銘有權利更改程序。」

　　「怎麼說呢，」劉年年想了想，「我們是走進了他打造的夢想主題樂園。」

　　意識體雲端某種程度上說，其實是一種造夢空間。

　　越來越像污染區域了，需要遵守某種邏輯，然後找到污染源，鮑瑞銘就是污染源。

　　小鎮面積這麼大，看上去如此溫馨平和，也沒有任何提示。

　　簡直是大海撈針。

　　徐萌望著遠處的浪花說：「他好像很喜歡大海。」

　　祝寧之前去過他的辦公室，鮑瑞銘的辦公室建立在水族館上方，辦公桌下就是游動的鯊魚，宛如一個海洋的霸主。

　　這個場景對他來說肯定有意義。

　　徐萌：「找找線索。」

　　劉年年：「分開走嗎？」

　　祝寧：「一起吧，我感覺這地方挺奇怪的。」

　　雖然看上去正常，但想到這裡是鮑瑞銘這個變態的腦子，那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劉年年因為更改過容貌，她們三個在人群中不太顯眼，祝寧一邊走一邊觀察。

　　祝寧以前進入污染區域一般都看過墳帖，知道裡面大概發生過什麼，但這裡是意識體，完全沒有頭緒。

　　能探尋的就幾個大板塊，沙灘、海洋、遠處的房屋。

　　海洋看上去比較危險，祝寧以前看過一部電影，主角摸到大海的邊界其實是一堵牆。

　　這裡的大海盡頭是不是也是數據牆？

　　因為沒法確認海洋下方有沒有隱藏什麼怪物，所以這個部分被她們放棄了。

　　海島不大，沙灘上逛了一圈也沒找到什麼特別的，查看完海灘已經落日，黑夜降臨了。

　　劉年年：「這裡好平靜啊。」

　　她們一路走來只看到小鎮居民，還有人沿街賣花。

　　祝寧：「我也感覺，甚至想在這兒住下養老。」

　　怪不得有錢人喜歡住在意識體雲端上，他們真的可以達到內心的安寧。

　　走出沙灘的位置，遠處還有風力發電機，乾淨的公路延升出去，兩側的房屋長得很有海邊特色，乍一眼看去特別賞心悅目。

　　要是放在祝寧那個時代，這海島絕對是個小清新網紅打卡聖地。

　　祝寧突然想，如果這個世界沒有污染，她們三個還真的可能去海邊度假，可惜污染物蔓延，所有海洋都被吞噬，陸地也僅剩百分之二十。

　　她們只能在一個變態的腦子裡才能「享受」海邊。

　　她們三人的腳步突然停了下，前方出現了一座教堂，和整個寧靜的小島相比，尖頂教堂顯得有點怪異。

　　聯想到鮑瑞銘完全不正常的行為，任何有宗教色彩的地方都值得注意。

　　徐萌：「過去看看。」

　　在徐萌跟前，祝寧已經本能擔當副手了，立即跟過去。

　　走近了看才發現這個教堂很陳舊，起碼有個兩百多年的歷史，彩色玻璃都已經斑駁落灰，教堂周圍長滿了雜草，好像沒人打理。

　　但教堂內又散發著昏黃的光。

　　劉年年：「這好像不太對。」

　　意識體雲端一般是給客人享樂用的，對於一個中年男人來說，雲端裡有無數個美女老婆或者大把大把金錢才正常。

　　或者說有人專門春暖花開玩種田遊戲。

　　放個陳舊怪異的教堂是什麼意思？

　　教堂牆體不太光滑，上面有一粒粒的凸起，離著遠看不太清。

　　祝寧：「上面好像有東西。」

　　劉年年也對什麼都好奇，湊過去看了一眼然後愣住了，立即轉過身。

　　劉年年也沒說被嚇到了，就是臉色不大好。

　　祝寧看了一眼，立即明白劉年年為什麼是這個反應。

　　恍惚間她以為自己看到了無數隻眼睛，它們緊挨著彼此，互相擠壓，黑壓壓朝她看過來。

　　祝寧用手摸了下，她沒穿防護服，以前都是通過手套傳感裝置來傳遞觸覺，這次是非常直接觸碰到。

　　很堅硬，像是很多牙齒。

　　這是藤壺，海洋中最讓人噁心的一種生物，經常寄居在其他生物身上，比如鯨魚或者海龜，包括人類的船隻。

　　它們就是海底寄生蟲，會不斷蠶食掉宿主的生命。

　　如果祝寧沒遇到江平可能沒什麼感覺，現在很難不讓人多想，都是寄生類的生物。

　　這些藤壺是活著的，活著才能牢牢吸附在房子身上。

　　太奇怪了，藤壺最多也就在海邊礁石上，這裡距離海洋這麼遠，沒有水每天接受暴曬，它們怎麼活下來的？

　　這個房子全都是被密密麻麻的藤壺建造的？除了牆外，牆壁內側呢？桌椅板凳也都是無數隻藤壺嗎？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一百四十八章　殺死VIP（三）

　　「教堂門關著的。」徐萌說。

　　祝寧回過神，現在天黑了教堂關門很正常，大多數教堂都是早上開門做禱告。

　　但是門口樹立了一個牌子，上面寫著開門時間：晚上十點到凌晨三點。

　　這是教堂又不是酒吧，大半夜幹什麼？唱聖歌嗎？

　　教堂裡明明透露出微弱的光，證明有人在裡面，祝寧走向前，試圖開門發現門果然鎖著的，還是不死心想用萬能鑰匙，這個道具完全灰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意識體雲端裡的門不算門？

　　劉年年：「上面有個鐘。」

　　古老的鐘錶上站著一隻黑烏鴉，顯示現在是下午六點，距離開門時間還剩四個小時。

　　劉年年拿來跟自己的機械手錶對了下時速，這樣她就知道這個世界的時間了。

　　徐萌：「去其他地方看看吧，時間到了再來。」

　　她們只好離開教堂，重新走回公路上，祝寧還回頭看了一眼，黑暗中，亮著燈光的教堂像是一隻眼睛看過來。

　　環島公路上停了很多車，現在天黑了，有人陸陸續續啟動車輛準備回家。

　　他們大多數都結伴而行或者拖家帶口的，表情都特別輕鬆滿足，有人還一路走一路唱歌。

　　有一個說法是，從長相能看得出來這人有沒有吃過苦，祝寧有時候走在103區大街上，總是看到垂頭喪氣的上班族，步履匆匆的行人，他們生存壓力太大，隨時隨地都會異化成污染物。

　　但這裡的人不一樣，他們從骨頭縫裡透露出的輕鬆自在，彷佛從來沒吃過生活的苦，跟污染物距離十萬八千里。

　　祝寧路過車輛的時候多看了一眼，在車底盤下面同樣板長著密密麻麻的藤壺。

　　跟教堂裡的一樣。

　　這些藤壺到底怎麼長出來的？

　　路邊有個穿花襯衫的大叔，看到單身美女就吹口哨，祝寧她們路過的時候，大叔靠著車門說：「美女們，你們去哪兒啊，我送你們回去啊。」

　　劉年年說這裡的NPC都以為自己是活人，應該是觸發了什麼機制，有人來搭訕了。

　　劉年年：「不用啦，我們走走看風景。」

　　大叔：「覺得我是壞人啊。」

　　祝寧和徐萌都不太想理人，只有劉年年跟他搭話，劉年年裝出一副很猶豫的樣子，「我們第一次出來玩兒，不太敢上陌生人的車。」

　　「理解理解，小姑娘家出門在外還是要照顧自己。」大叔還真的跟劉年年聊起來了，「來浮沙島玩什麼了？」

　　祝寧和徐萌對視一眼，原來這個地方叫浮沙島。

　　祝寧給劉年年使了個眼色，劉年年立即心領神會，開始套話，「我們也不知道哪兒好玩，也沒做攻略，就是一路瞎逛，在海灘玩了玩。」

　　男人終於找到自己可以裝一裝的領域，自然不會放過，開始滔滔不絕：「你們要去八角大橋啊，晚上去那兒看夜景，吃的吃了沒？我們這兒椰子水一絕……」

　　劉年年想起什麼一樣，「我們剛走來路過了個教堂。」

　　「教堂？」男人：「什麼教堂？」

　　劉年年：「就那個呀。」

　　她用手指了下，從這兒還能遠遠看到一個尖頂。

　　「哦，你說聖心大教堂啊？」男人看到尖頂之後反應過來，這幫小姑娘就是喜歡往這種神神叨叨的地方跑，男人覺得劉年年是來打卡拍照曬朋友圈的姑娘，「我們本地人不太去那兒，覺得晦氣。」

　　劉年年：「為什麼？」

　　男人沒立即回答，他壓低眉頭，這時候該走的人都走了，身邊來來往往的行人少了大半。

　　男人說：「那地兒有點年頭了，以前打仗的時候當停屍房，我也是聽以前家裡長輩說，裡面屍體齊刷刷躺了一整排，好家伙密密麻麻的，一個挨著一個，半夜還會有屍體突然坐起來，特別著急大喊，我的腦子呢，我的腦子呢……」

　　「後來那地兒大門就關著了，除非你去敲門，但裡面不知道弄什麼呢，經常亮著燈，我有時候路過還老聽到裡面有人慘叫。」

　　「慘叫？」劉年年問。

　　「對，慘叫，」男人聲音壓得更低，「救救我什麼的，還有人在唱歌。」

　　男人講故事繪聲繪色的，莫名其妙讓人就沉浸式在其中。

　　他一直在看劉年年的臉色，這三個姑娘裡祝寧和徐萌都面無表情，就劉年年一直很認真聽。

　　「後來呢？」劉年年問。

　　「沒後來了，我們都不讓小孩兒接近，說那邊有人經常丟了。」

　　他說一半笑了，「你嚇到了？」

　　劉年年乖乖巧巧的，「有點。」

　　男人看她這個表情就覺得有戲，「別怕，別靠近就沒事兒，哥保護你。」

　　劉年年還真的能忍著噁心說：「謝謝哥。」

　　男人覺得劉年年特別好，莫名跟她多交代幾句：「這算什麼，我叫王勝利，叫我王哥就行，生分。」

　　他本來還想趁機去摸劉年年的肩膀，背後祝寧對他一挑眉，他伸出去的手又默默收回來，本能告訴他，這姑娘不太好惹。

　　王勝利知道祝寧在，他今天沒戲了，只好遞給劉年年一張名片，「遇到麻煩給哥打電話啊。」

　　劉年年接過名片，這名片都有點發黃了，這個世界別說什麼副腦了，甚至還沒有智能機，王勝利用的翻蓋機。

　　王勝利還囑咐劉年年：「不過我沒嚇你，那個教堂除了瘋子沒人想進去，你離得越遠越好。」

　　劉年年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王勝利跟她說給我打電話哦，露出了一個特別油膩的表情，正想上車，祝寧突然說，「王哥，你車底下好像有東西。」

　　「東西？」開車的人最怕不小心車裡鑽了什麼沒看見，到時候上路容易出事兒，「什麼呀？」

　　祝寧：「好像是藤壺？」

　　王勝利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又是這東西，弄完了又有。」

　　祝寧聽他話裡這個意思是車上長藤壺很常見。

　　王勝利低下頭查看車底，這個姿勢需要低頭，王勝利穿著的是個夾克，領子本來遮住，因為低頭，露出了脖子。

　　劉年年跟他最近，眼睜睜看著他脖子兩側張開了兩個血紅色的口子。

　　劉年年一愣，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那是……魚鰓？

　　脖子上血口子甚至還在「呼吸」，一張一合的，可以清晰看得清條狀的構造。

　　劉年年沒下過廚房，更別說殺魚，很少這麼長久地注視魚鰓內部，盯久了讓人腦子有點發昏。

　　王勝利表現得實在是太正常了，跟每個油膩的搭訕男沒什麼區別，但他竟然長著魚鰓？

　　王勝利看不見劉年年的表情，用腳踹了下車屁股上的藤壺，藤壺紋絲不動，估計得拿剪刀來撬了。

　　王勝利一回頭，看到劉年年的表情有些呆滯，「你怎麼了？」

　　王勝利回頭之後，魚鰓合併，重新隱藏在他的領子下。

　　劉年年緩過神：「沒事兒，我就是在想教堂。」

　　王勝利以為她還害怕呢，又說了幾句油膩話，上車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麼，「對了，你們買潛水服和氧氣瓶沒？」

　　這個詢問沒頭沒尾的，劉年年以為他要介紹潛水，「還沒計劃去潛水呢。」

　　王勝利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天邊已經積了烏雲，「早點買上吧，你們外地人不比我們，要下雨了。」

　　說完這句話王勝利就上車走了，他那輛車後墜著太多藤壺，導致他車屁股有點下沉，開車都不太俐落。

　　馬路上沒多少人，不遠處賣椰子水的阿姨都在收攤準備回家。

　　王勝利走後，祝寧說：「你真厲害。」

　　劉年年套話有一手，她身上有種技能，會讓你本能想親近她，多跟她說話。

　　「我老糊弄我哥，」劉年年感覺自己好像腦子壞了，「我剛才是看到了魚鰓？」

　　她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祝寧：「我們也看到了，這正常嗎？」

　　祝寧和徐萌進入污染區域多，看到什麼怪異的東西都覺得挺正常，無法把握這個度。

　　劉年年好像三觀都有點震碎，「完全不正常。」

　　她理了理思路，「意識體雲端客人是打造夢幻世界，就算是有一些什麼出格的，什麼天馬行空的想象，都是讓人看著舒服的，起碼不是噁心的。」

　　大多數客人上傳意識體是為了逃避世界，因為現實世界土地越來越少，污染物越來越多，有錢人放棄抵抗直接選擇進入雲端。

　　意識體雲端的宣傳語是，人類最後的理想家園。

　　這個雲端一定是讓他舒服自在的，不是這麼奇怪的。

　　劉年年：「我見過那種變態殺人狂的意識體雲端，我還以為他在雲端也會殺人，裡面都是屍體什麼的，但他的雲端都是可愛玩偶，他給自己準備了一個夢幻公主屋。」

　　人在意識體雲端要直面自己的內心，現實中的殺人犯花重金給自己打造了一個空間，繼續殺人對他來說完全不刺激，甚至有點無聊。

　　他選擇讓玩偶陪伴，可以治癒自己。

　　鮑瑞銘的腦子裡但凡有變態殺人狂或者屍體都還算正常，但這裡有怪異的教堂，小鎮居民脖子兩側是魚鰓，車底下長滿了藤壺。

　　畫風也太獵奇了。

　　這根本不是人類的審美，更像是污染物的審美。

　　劉年年：「鮑瑞銘的腦子裡，這些人才是正常人？」

　　這才是唯一合理的猜測，鮑瑞銘回到意識體雲端像是回家了。

　　祝寧想了下，這竟然很符合鮑瑞銘這個變態的人設，熱愛海洋生物，研究出機械水母和透明人，他可能打心眼裡覺得這些東西很美。

　　或者他就是他們其中一員。

　　問題是為什麼是這個島，這些場景有什麼意義嗎？

　　祝寧看向天，天上烏雲黑壓壓的越來越沉，「我在想，如果我們不想引起稽查隊的注意，要做正常的事兒，在這個世界裡到底什麼事正常的？」

　　意識體雲端的邏輯跟污染區域很像，而且它還有變態的消殺模式，那試圖融入浮沙島到底該怎麼融入？

　　畢竟對面的也不是正常人啊。

　　拿遊戲來打比方，意識體雲端就更像是無線索指引遊戲，純靠你在裡面自己發現總結規律。

　　怎麼判斷自己正常？

　　徐萌：「可能買潛水設備是正常的。」

　　王勝利提醒她們一定有道理，她記得沙灘上有個賣潛水用品的小屋。

　　祝寧感覺徐萌和自己想法應該一致，說出自己的猜測：「王勝利提醒我們了，這裡等會兒可能要漲潮。」

　　徐萌補充：「而且會淹沒教堂的程度。」

　　藤壺無法接受長時間暴曬，它們需要水源才能存活，教堂建築上藤壺爬滿了。

　　王勝利車底也有藤壺，王勝利本人脖子上有魚鰓，這是在浮沙島上自然進化的結果。

　　王勝利說外地人可能不適應，所以推薦她們去買潛水設備，以防她們會被淹死。

　　「等等，」劉年年：「意思是等會兒要淹了？」

　　祝寧：「一種猜測，我也不能分辨他說的真的假的。」

　　王勝利要是誆騙她們也完全有可能。

　　劉年年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有點後脊背發涼，小鎮居民身上長魚鰓算一級怪異，那這件事就是三級怪異。

　　劉年年：「這不符合意識體雲端構造常理。」

　　祝寧和徐萌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對她們來說這地方就像個污染區域，她們見過更奇怪的。

　　但劉年年從小接觸家裡事物，她太了解意識體雲端的構造了，一些條條框框對她來說像是真理，任何不符合常理的細節在她眼裡都會被放大。

　　為什麼有人要在自己的意識體裡構造一個這樣的世界？

　　沒有邏輯啊，如果是這樣，那鮑瑞銘本人也長魚鰓？

　　他是污染物嗎？

　　不對，如果是污染物，那就會被系統檢測到污染濃度，到時候警報器會瘋狂作響，公司會從服務器入手直接關停。

　　不論鮑瑞銘身份地位多麼特殊，陸家都不會給他開這個後門，萬一感染到其他客人，家業都毀了。

　　還是說污染物已經進化到可以……住在人類的意識體雲端上了？甚至不會被人發現？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一百四十九章　殺死VIP（四）

　　相比劉年年三觀震碎，祝寧和徐萌聽完劉年年的分析只是皺了皺眉，在荒村接受過洗禮後，蟲子都能當駐扎軍，它們都已經進化出這麼高級的智慧了。

　　污染物住在意識體雲端也不是不可能？

　　鮑瑞銘跟江平是不是同類？它們可以騙過現有機器的檢查，以一種正常的形態待在人類意識體空間。

　　創世科技主機上到底住著多少個這樣的污染物意識？

　　就是想來挺可笑的，意識體雲端是人類最後的理想家園嗎？

　　這個理想家園可能不是那麼理想。

　　她們現在走進了一個污染物的腦子裡。

　　轟——！

　　天邊乍起驚雷，黑壓壓的烏雲積攢多時，大風呼嘯而過。

　　祝寧第一反應是拽著發愣的劉年年奔跑，徐萌根本不用祝寧照顧，她們倆特別有默契，王勝利說的下雨絕對不是什麼正常的雨。

　　她們身上沒穿防護服，也沒雨傘，在大馬路上乾站著很容易淋雨。

　　她們跑到就近的商店屋簷下，這一排商店都關門了，連個人影都沒有。

　　風太大，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要本能地用手遮擋，大雨終於在這時候傾瀉而下。

　　雨點子噼裡啪啦砸在地上，但不光是雨水，密密麻麻的東西從天而降，擦過人的皮膚的時候產生滑膩的觸感，掉在地上後還能撲騰兩下。

　　祝寧經歷過牙醫館，已經見過下牙齒雨。

　　她最初以為是「魚雨」，以前看過新聞，某些地方會因為龍卷風，天上突然下魚雨，有時候下青蛙或者螃蟹，這是人類世界一種自然現象。

　　沒想到這東西比她想的更噁心，那是「人頭魚」，掉下來的東西不過巴掌大，魚的身體，卻長了一個人的腦袋。

　　人頭魚身上都是黏液，人的腦袋頭髮都被黏液糊成一團，距離祝寧最近的那幾條看過來，它們臉上都是黏液，眼睛像是被蒙住了一層。

　　它還在呼吸。

　　沒有腮，所以張大了人的嘴巴在呼吸。

　　一條人頭魚還好，現在就是無數條一起撲騰，放眼望去讓人起雞皮疙瘩。

　　劉年年從來沒見過這麼怪異的東西，魚和人頭融合了，脖子的連接處都非常貼合，黏糊糊的東西撲騰著蠕動，所有眼睛好像都齊刷刷地看過來。

　　她沒有密集恐懼症這時候都有點發作，一瞬間冷汗直流，感覺自己僵直在原地根本動彈不得。

　　人頭魚的眼睛，教堂上的藤壺，現在這兩幕在腦子裡重合了，像是Ｐ圖軟件裡兩張底圖互相疊加。

　　它們彼此交融，深深印在你的腦子裡。

　　人的想像力很恐怖，最初是想像，後來那些藤壺有了實體，開始牢牢吸附住你的大腦。

　　一個兩個，然後就是無數個。

　　如果這時候打開你的腦子，腦殼像西瓜一樣掰成兩半，裡面不是熱騰騰的腦漿，而是無數隻藤壺。

　　或者是無數個人頭魚，人頭魚臉挨著臉，魚身擠在一起的時候非常滑膩，在腦子裡蠕動。

　　劉年年的腦子裡兩個畫面開始來回切換，不斷閃屏，如同一台壞掉電腦的壁紙，一會兒是藤壺一會兒是人頭魚。

　　切換的速度太快，最後就變成了花屏，你想關掉它卻關不掉，拔掉插頭電腦還是開著的。

　　她感覺大腦有些發脹，好像很快就要裝不下這些東西破殼而出。

　　她從來沒有距離瘋狂的邊緣這麼近，已經站在懸崖邊上，距離發瘋只有一瞬間。

　　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唱歌，無數條人頭魚張開嘴，低頻的聲音一陣陣傳來，惡魔的低語般鑽進耳朵裡。

　　讓她……很想挖空自己的腦子。

　　很詭異，但她那時候莫名很想幹這件事。

　　轉眼間她坐在一張華麗的餐桌前，這裡好像是個教堂，玻璃是五彩斑斕的，外面有游動的魚類。

　　餐桌上擺滿了佳肴，在面前的是一套精緻的餐具。

　　想自己用錐子打開一個口子，這個口子要足夠深，然後用銀質的長柄小勺伸進去，一勺勺把腦漿挖出來，放在面前的銀盤子裡。

　　試試吧。

　　有人在說，試試吧，不疼的。

　　你尚存的理智本能想反駁，打開腦子怎麼可能不疼，但是你說不出反駁，反而很快就忘了這個想法。

　　不疼的，打開腦子怎麼會疼呢？

　　打開了，它們才好進去啊。

　　四周響起歌聲，有人在唱歌，它們催促著自己試試看。

　　要到教堂裡去……要，要打開自己的腦子……要把它們放在餐盤。

　　劉年年甚至邁出了自己的腳，她能分辨出教堂所在的位置，她已經暴露在雨下。

　　突然，有人拉住她的胳膊，用的力道很大，像是鐵一樣，她眼前暗了下，一隻手遮住她的眼睛，把外界的目光牢牢擋住。

　　劉年年陷入一片黑暗，再也看不見滿地撲騰的人頭魚，只能感覺到祝寧的手心。

　　祝寧遮住了她的視線。

　　劉年年大口呼吸，祝寧的手像是某種屏障，剛才腦子裡的聲音消失不見了。

　　劉年年眨了下眼睛，深深呼吸著，好像不這麼誇張地呼吸自己等會兒就死了。

　　在祝寧的視角裡，劉年年突然停止不動，然後受到什麼東西感召一樣朝某個方向走去。

　　祝寧和徐萌比較耐受，劉年年估計抵抗不住。

　　「自己擋一下。」祝寧說：「別看它。」

　　跟蟻穴的異種一樣，污染世界裡的東西不要目光直視就能減少一半的污染。

　　不看就不會陷入到對方的邏輯裡。

　　祝寧收回手，劉年年還是不敢看，她用自己的雙手捂住眼睛。

　　「我，」劉年年試著讓自己發出一個音節，這個過程很不順利，她順了口氣繼續說：「我好像剛才被污染了。」

　　污染區域內被污染是因為污染物想要把你同化。

　　按理說在意識體雲端不會發生這種事，但現在情況更糟糕，她們等同於進入一個污染物的腦子裡，就浸泡在污染中。

　　這裡全都是污染，甚至不是在針對你，這就是污染物的「日常」，污染從四面八方而來，人根本無力招架。

　　根本不需要防火牆，任何進入鮑瑞銘意識體雲端的人都會發瘋。

　　劉年年喘了口氣，快速分析：「我們沒有防護服。」

　　現實中人類可以穿防護服抵抗污染，但在意識體呢，你在一個污染物的腦子裡到底該怎麼抵抗污染？

　　祝寧覺得劉年年真的挺厲害的，竟然還能思考，劉年年自己說出答案：「我們只能用精神值硬抗。」

　　沒有實體的情況下，精神值就是一切。

　　祝寧順著她的話繼續問：「然後呢？」

　　劉年年感覺自己的思路好像被肯定了，祝寧就說了這三個字，她莫名不害怕了，反而多了底氣。

　　劉年年：「如果我們真的在一個污染物的腦子裡，它怎麼避開系統的檢查？」

　　祝寧心想你家系統也不怎麼樣，祝寧腦子裡有污染物都能進入雲端，證明漏洞很多。

　　祝寧：「我們在外面遇到了一種污染物，一條蟲子寄生在人的身體裡，它可以躲避人類目前的偵查。」

　　祝寧這番話霍文溪來聽都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何況是劉年年，劉年年第一反應是祝寧在說謊，人在聽到難以理解的問題，會做出自保舉動——否定。

　　但劉年年沒否定，她覺得祝寧不會騙人。

　　祝寧沒講荒村具體發生了設麼，大概講了下非自然人類的特質，它們可以隨時打開污染區域。

　　徐萌聽到這兒真的覺得祝寧膽子很大，她一向作風就是這樣，該交付給別人的信息就交付，絕對不藏著掖著。

　　對徐萌、霍文溪都是用的同一招，真誠就是最好的武器，現在輪到劉年年了。

　　劉年年果然沉默了很久，祝寧和徐萌給她時間慢慢消化。

　　過了會兒，劉年年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它不可能在意識體雲端打開污染區域，因為系統檢測一旦污染濃度超過百分之二十，會立即開啟警報程序，污染濃度一旦超過百分之四十，不用上報自動消殺程序就會啟動。」

　　創世科技要對VIP客人負責，他們對於污染濃度檢測更嚴苛，讓Ｅ級污染物存活的可能都沒有。

　　劉年年：「除非它想跟你同歸於盡。」

　　它在意識體雲端打開污染區域，最後他們會一起死在這兒，那是最壞的結果。

　　劉年年：「假設它沒那麼想死，我們能摸索到的這個現實，就是它之前輸入的程序，VIP客人可以更改意識體世界，但不是隨意更改的，需要有流程。」

　　意思是這裡像污染區域，有污染，但好消息是這裡不像真的污染區域那麼多變。

　　因為已經寫好的程序不會輕易改變，想要修改程序走的流程很多。

　　祝寧：「很有用的情報。」

　　劉年年是創世科技的大小姐，她知道很多這個地方運轉的邏輯。

　　祝寧如果當老師一定是很好的老師，劉年年好像明白了祝寧的用意，精神污染會讓人無法思考，重新思考這個過程就是在抵抗污染。

　　混亂無序的反義詞是理智分析。

　　劉年年繼續：「我剛才看了……」

　　她說著有點哽住了，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恐怖，「我在幻想裡挖出了自己的腦子。」

　　祝寧問：「腦子？」

　　之前王勝利說到教堂的時候也提起過腦子。

　　劉年年還在發抖，「對，我的潛意識裡好像是想把自己腦子掏出去，要給什麼東西挪地方。」

　　劉年年：「它好像呼喚我進入教堂，裡面有張很長的餐桌。」

　　劉年年完全能想起那個場景，這是某種儀式嗎？

　　她們目前為止幹的都是正常事兒，假設普通的外地人走進浮沙島，她們看到人頭魚會怎麼樣？

　　外地人受到影響也會想進入教堂挖空自己的腦子？

　　鮑瑞銘的意識體雲端為什麼是這樣的？

　　不過她好像有點理解為什麼一入夜這裡的人都趕著回家，根本沒人在外面逗留。

　　劉年年自己緩過來了，然後放下手，她沒刻意去看人頭魚，但對方對她的影響降低了很多。

　　人會恐懼未知，講清楚前因後果就不會那麼恐懼。

　　這場雨很大，雨水爬上了台階，那些人頭魚最初是躺在馬路上呼吸，現在可以浮在積水裡。

　　劉年年盡量不讓自己多想，但很容易推測到，「這個水越來越大，等會兒蔓延上來……」

　　那她們不是要跟這些這些人頭魚共處同一片水域？她們游泳的時候人頭魚就在附近……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又會發瘋。

　　突然，劉年年瞳孔驟然收縮，一陣陰影從天而降，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比之前聲音更悶，好像肉塊砸在地上。

　　之前下的人頭魚只有巴掌大，現在已經有了人的小臂那麼長，像是一條體型正常的小型犬。

　　巨大的魚類上長著人頭，人頭張開嘴，牙齒之間都是噁心的黏液。

　　這些人頭魚砸在積水中濺起一陣陣水花，人頭魚在水中游動，魚尾瘋狂擺動，察覺到台階上的人類，猛地朝她們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