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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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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有花在野] 我在廢土世界掃垃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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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好色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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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三(平行世界) 煙花

  祝寧上小學時,劉瑜帶著劉年年回國。

  劉瑜是一位知名畫家,之前一直都在國外,祝寧沒怎麼見過她,她見霍懷瓔的次數更多,只是老聽到她們提起,媽媽的閨蜜團裡還有第三個人叫劉瑜。

  劉年年轉學到祝寧的學校,劉瑜買了祝寧家樓上的房子,兩家人隔著一層天花板,她們成了新的鄰居。

  剛開始祝寧很不樂意,祝遙總是把劉年年掛在嘴上,說她特別漂亮,性格又很可愛。

  「你一定會喜歡她的。」祝遙說,她想給祝寧找個玩伴。

  祝寧聽到這句話只覺得害怕,有一種她媽媽喜歡別人家小孩兒的感覺,本來祝遙就這麼忙,愛就這麼點,如果再分給別人家小孩,祝寧就沒有多少愛了。

  那個年代的鄰居親戚總是嚇唬小孩兒:「你媽媽不要你啦,你媽媽喜歡別的小孩啦。」

  祝寧本來不往心裡去,但祝遙那陣子特別高興,幹事兒都哼著歌。

  所以祝寧一開始特別排斥,還沒見到劉年年,已經隱隱有點討厭她。

  祝寧才不要跟劉年年當朋友。

  劉瑜安頓好新家,邀請祝謠和祝寧上樓吃飯,那是祝寧第一次見到劉年年。

  她整個人愣了。

  祝寧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人類,不單純是漂亮的小孩兒,而是作為人類範疇裡,或者擴大到所有生物的範疇,那都是祝寧出生以來見過最漂亮的。

  劉年年美得特別有衝擊力,大眼睛五官立體,長睫毛忽閃忽閃的,芭比娃娃活了都沒劉年年好看,是那種不需要細細描繪的美,是一眼望去就沒法忽視的美

  劉年年穿著打扮也很時尚,沒穿公主裙,而是穿看一身類似馬術服的裝扮,長靴子小馬甲,襯得她尤其出挑。

  劉瑜跟她穿的親子裝,像是獵人帶著小獵人打獵,又像是母豹子帶著小豹子狩獵。

  她們跟祝寧家風格完全不同,都像動畫片裡的人物,對比之下祝寧和祝遙襯托得像是遊戲世界的NPC,劉瑜出現在她家門口的時候,把她家都照耀得明亮了

  祝寧呆了又呆,忘了自己要討厭劉年年這回事,痴痴地跟祝遙說:「媽媽,我好像見到真的公主了。」

  祝遙聽到這話忍不住笑,她摸了下祝寧腦袋,就怕祝寧突然抱過去,「注意點形象啊。」

  祝寧點頭,行動上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祝遙一鬆手祝寧就跑去找劉年年玩了。

  「我叫祝寧。」

  「年年,你可以叫我年糕。」

  祝寧:「你真的好像公主啊。」

  劉年年也不謙虛,問:「真的嗎?」

  「真的!」祝寧猛點頭,「我要當你的騎士!」

  祝寧跟劉年年之間都沒有尷尬期,兩人火速玩到一起去,早上也不用祝遙送她上學了,祝寧會噠噠噠跑到樓上,敲劉瑜家的大門,然後年年就會跟她一起上學。

  她們在上學路上聊天,上課也聊天,聊到後來老師煩透了把她們座位給換了,祝寧坐到最後一排。

  這也沒阻擋她們閒聊,放學回家再聊一路,明明就是樓上樓下的距離,她們還非要送對方回家。

  這套流程分別是,祝寧先把劉年年送回家,兩人依依不捨道別,劉年年再把祝寧送回家,祝寧到門口之後又說:「我不放心你,我送你回去吧。」

  劉年年到門口之後又說:「你回家好孤獨的,我再送送你吧。」

  倆人在樓梯裡跟永動機一樣跑來跑去,直到兩位家長看不過去,「你們到底吃不吃飯啊?」

  然後她們就像被迫分開的情人,被神秘力量干涉,那感情天崩地裂的,祝寧決絕轉身,不敢回頭多看對方一眼,怕自己又心軟不捨得,一口氣衝回家,這樣才能吃到晚飯。

  祝寧淚眼婆娑問:「媽媽,我們不能跟劉阿姨一起住嗎?」

  「不能,」祝遙第一百次回答這個問題,「人家需要私人空間的。」

  「你們這麼近,跟住在一起沒區別啊。」祝遙不太理解。

  祝寧搖頭,心想無聊的大人是不會懂得的,這不是樓上樓下的距離,這是天涯和海角。

  祝寧和劉年年還互相贈送禮物,祝寧撿回來的小破爛終於有個歸屬,不管她送劉年年什麼,對方都會開心收下。

  兩人為了不那麼早分開,找到了一個新策略,每天放學在樓梯上玩石頭剪刀布,贏了的走兩步,看誰先到家。

  祝寧跟劉年年一起冒險,小區無法滿足她。有一次她們跑到一個工地附近,那裡堆著幾個廢棄的水泥管子,她倆在水泥管裡鑽來鑽去。

  那天玩得太忘我,祝寧忘了時間回家,天黑了才反應過來。

  後來是祝遙把她們我回去的,那是祝遙最生氣的一次,發了好大的牌氣,後來祝寧再也沒去過工地。

  她們的冒險空間局限在小區和公園,給螞蚱搭建房子、抓小蝌蚪孵化出獺蛤蟆,上樹摘果子。

  當然祝寧也會跟劉年年競賽,劉年年從小學習就好,祝寧本來對學習沒啥興趣,她那時已經去了射擊訓練營少兒組,堅信自己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運動員。

  運動員的文化成績不需要太努力。連祝遙都對祝寧沒要求。

  但祝寧為了配得上跟劉年年做朋友,努力追趕她,有一次還考了第二名。

  祝寧跟劉年年玩了兩年就確定,這個人是自己的生死之交了,她們還模仿電視劇發誓,披著床單演戲,之前祝寧只能一個人中二病,現在有人會陪她瘋。

  「你以後要幹什麼?」祝寧問。

  劉年年:「我要當野外攝影師,我要去拍老虎獅子。」

  好小眾的職業,祝寧問:「你不怕危險嗎?」

  「不怕!」劉年年:「我喜歡冒險!」

  祝寧愣了下,然後嘿嘿笑,劉年年是這個世界上最特別的公主,比她讀的童話故事裡的公主還要厲害。

  祝寧每年過年都去姥姥家,她會跟劉年年短暫分開一段時間,她們遠距離只能打電話。

  祝遙常常想用手機,但手機在祝寧那兒,祝寧奶聲奶氣地說:「你先掛。」

  對面劉年年說:「不,你先掛。」

  祝遙還以為祝寧煲電話粥應該是青春期跟某個男生,沒想到這麼早就開始了,忍不住吐槽:「你們太肉麻了吧!」

  到了大年初四之後,祝遙的親戚走完了,就會帶祝寧回去。

  但也不是回自己家,而是去霍懷瓔家。

  這是她們的老傳統了,霍懷瓔是媽媽的好朋友,每年春節假期祝寧都在那兒會住幾天,聽說今年劉年年也要去。

  祝寧第一次感覺真好,祝遙有很好的兩位朋友,所以她們幾個小輩一輩子也不會分開,總有理由再見面。

  祝寧跟霍文溪認識很多年了,那是她最喜歡的姐姐,一頭長辮子,讀書特別厲害,常年考第一,霍文溪比祝寧大六歲,祝寧十歲的時候霍文溪十六歲,但已經提前被大學錄取了。

  天才兒童啊。

  霍文溪簡直是標準的別人家孩子,但祝寧一點也不嫉妒,反而偷偷跟劉年年說:「霍姐好厲害的,她以後要成就一番大事業。」

  「什麼事業?」

  「當領導!」

  「什麼領導?」劉年年問。

  「不知道,」祝寧一本正經,「反正就是領導。」

  霍文溪是那種,不論幹什麼都幹到最厲害,祝寧覺得她去統領宇宙都沒問題。

  祝寧和劉年年都很崇拜霍文溪,那個年紀身邊有個姐姐就會爭寵,爭先恐後要當霍文溪最愛的妹。

  倆人還要模仿霍文溪,學她寫字的筆跡,學她穿衣打扮,紛紛把頭髮編成麻花辮。

  翟文溪一抬手,她們就搶著要幫她幹活。

  可惜霍文溪對她倆沒有這種情誼,雖然只大六歲,但十六歲和十歲之間簡直隔著一條鴻溝,那差了不知道多少個輩分,霍文溪眼裡她倆就是熊孩子,不僅麻煩,還耽誤她時間,霍文溪好好的假期突然多了個帶娃任務。

  祝寧和劉年年大多數時間還是跟彼此玩,初五那天她們不知道從哪兒摸了煙花,大人們都在客廳喝酒聊天,霍懷瓔開了一瓶好酒,她們三個難得放鬆,沒怎麼在意幾個小孩兒。

  祝寧和劉年年就是這時候幹壞事的。

  霍家有個自己的院子,晚上九點,祝寧攜帶煙火,劉年年偷來了打火機,她們正在悄悄咪咪作案。

  祝寧膽子大,她去點引線,剛一點火,引線點著之後,祝寧帶著劉年年快速逃跑,倆人趕緊躲在花壇後頭。

  引線越燒越短,她們從花壇後冒出兩雙眼睛,眼巴巴看著心裡特別激動,但是引線燒沒了,火星子漸漸滅了,預料之中的爆破聲根本沒響起。

  「怎麼了?」

  「不知道,」祝寧:「你去看看?」

  「我不敢,」劉年年說:「你膽子大,要不你去?」

  祝寧認真回答:「我是膽子大,不是不怕死。」

  「石頭剪刀布吧。」

  「行!」

  祝寧玩了三局都是她輸,她耍賴還想再來一局,劉年年讓了一步,「我跟你一起去行吧?」

  「好朋友!」祝寧跟她握手:「夠義氣!」

  祝寧右手拿著根棍子左手牽著劉年年的手,那顆啞火的煙花跟炸彈一樣,她倆就像拆彈專家。

  祝寧每走一步都很小心,心跳越來越快,劉年年跟她差不多,相握的手裡都是手汗。

  還差一步,祝寧小心翼翼探出樹枝,那樹枝抖得不像話,突然背後傳來一聲:「你們幹什麼?」

  祝寧啊地一聲大叫,被嚇得原地後退,劉年年也差不多,以為煙花突然炸了,倆人叫做一團,然後後脖子一緊,被霍文溪一手一個拎在手裡。

  霍文溪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祝寧訕笑:「霍、霍姐。」

  「你在找死?」霍文溪問。

  她語氣一點起伏都沒有,但跟霍懷瓔的氣場一脈相承,祝寧怕得要命,立即認慫,「我錯了!」

  劉年年也跟著認錯,「對不起。」

  霍文溪把她們拎遠點,心想這都是什麼事,大人不管事她來當保姆,要是晚來一步這倆小的被炸成花臉,她媽能把她手撕了。

  祝寧低著頭,像個被羈押的犯人,乖乖往前走。

  啾--

  祝寧耳根子動了動,腳步一停,祝寧立即轉身。

  啾啾一一砰!

  啞火的煙火突然通暢發射而出,直指天空,在空中瞬間炸成了綠色的煙花。

  「快看!」劉年年大喊。

  霍文溪也忍不住回頭,第一朵是綠色的,第二朵是紅色的,煙火接二連三,中間沒有停頓,在黑暗的天空下,顯得那樣盛大而燦爛。

  而這像是一個引子,或著到了時候,在祝寧啞火的煙花終於開始燃燒時,遠處傳來砰砰砰的巨響,空中炸開了更多煙花,炫麗地交織在一起。

  霍文溪沒有再向前,反而留下來跟她們一起看煙花,祝寧說:「快,許願!」

  霍文溪剛想說煙花不能許願吧,然後劉年年已經很聽話地雙手合十許願,霍文溪嘴裡的話默默咽下,然後又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今年過年什麼正經事兒也沒幹,光陪倆小屁孩玩了。

  她努力學習了這麼久,一直在追趕母親的腳步,有一個過分優秀的母親,即使母親沒有對她有要求,也會給霍文溪造成無形的壓力。

  現在好像也到了放鬆的時候了。

  可能這是霍懷瓔讓她帶孩子的目的,讓她轉移下注意力,煙火的光亮照在她們臉上,霍文溪看得入迷,覺得她們也沒那麼討厭了,小孩子也挺可愛的。

  「霍姐,等下可以喝可樂嗎?」祝寧小聲問。

  「不可以。」

  劉年年:「那吃雪糕呢?」

  「不可以。」

  祝寧:「那能不告訴我媽嗎?」

  「想都別想。」霍文溪的回答很冷酷。

  霍文溪收回剛才的話,小孩子還是很討厭,她心想以後一定要離她倆遠點,但沒想到煙花沒實現她的願望,祝寧總來找她幫忙,霍文溪要給祝寧幹的破事兒擦屁股,她們後來成了好朋友,像她們的母親一樣。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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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四(平行世界) 奇怪的鄰居

  晚上八點,祝寧剛在射擊訓練營訓練回家,突然天降暴雨,還好出門的時候劉年年給祝寧塞了把傘。

  傘面上畫著粉色小貓咪,祝寧撐著傘急匆匆在雨中趕路。

  她們家住的是以前那種老家屬大院,回家有一條小路要走,祝寧轉彎的時候看見身後有一道黑色的影子。

  她穿著黑色雨衣,寬大的兜帽把她半張臉罩住,祝寧本來沒當一回事兒,下雨天這個裝扮的人很多,但她垂下的右手握著一把紅色的斧頭,雨水順著斧頭尖滴滴答答往下墜,好像流淌的不是雨水,而是鮮紅的血液。

  祝寧後脊背發冷,下雨天,晚上八點,小路上空無一人,連路燈都顯得暗淡。

  祝寧突然想到祝遙的囑咐,不要跟陌生人說話,看到可疑人物要躲著走。

  電線桿上貼著一張傳單,最近有個殺人犯正在附近逃逸,傳單被雨水打濕,祝寧看不清傳單上殺人犯的臉。

  這該不會是殺人犯吧?

  祝寧不自覺加快腳步,但她一加快身後的人也加快,祝寧左轉她也左轉。

  完了,她被殺人犯盯上了。

  祝寧最初疾走,後來開始快跑,連雨傘都顧不得撐,果斷扔了雨傘,發揮體育生的優勢一路快跑回家。

  老家屬院只有門口一個門衛大爺,根本沒有安保一說,大爺每天會跟祝寧打招呼,他看見祝寧進來剛一抬手,祝寧滿臉驚恐,都沒看清他,一溜煙鑽進單元樓。

  祝寧扶著信箱大喘氣,應該是甩掉了,而且祝寧跑得那麼快,就算跟著她進了同一個小區,應該也很難馬上分辨出具體住第幾幢。

  祝寧氣喘勻了,但後怕的感覺還在,差一點就見不到她媽了。

  祝寧剛想爬樓梯,突然後頸處汗毛乍起,一股危機感從腳指頭猛沖天靈蓋。

  祝寧渾身濕透了,她所站著的位置打濕了一片地板,但身後還有一塊兒在流水。

  祝寧沒有回頭,感覺到背後滲透而來絲絲冷意,拎著紅色大斧頭的女人就站在她身後,貼著祝寧而站,雨水順著黑色雨衣流淌,好像要流到祝寧身上。

  她追上來了。

  祝寧僵著脖子回頭,正好看見她摘雨衣兜帽,露出一張慘白慘白的臉,像是陰雨天的女鬼,她看到祝寧之後,嘴角勾起一個僵硬的弧度,露出整齊的一排白牙。

  而那把紅色斧頭距離祝寧只有不到十釐米。

  「媽!」祝寧扭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大喊:「媽!救命啊媽!」

  她家住四樓,平時祝寧跟劉年年磨磨蹭蹭上樓梯要玩個半小時,此時祝寧腎上腺素分泌,恨不得立即竄到家門口。

  她瘋狂拍門,祝遙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根本不在家,沒有人應門。

  噠噠噠--

  樓下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不緊不慢,彷佛一個頂級獵人在逐漸逼近自己的獵物。

  祝寧趕緊從書包裡找鑰匙,她書包裡全是小破爛,鑰匙淹沒在一堆雞零狗碎裡,祝寧把手伸進去就像大海撈針。

  恐怖片果然沒錯,人在害怕的時候會突然降智,幸運女神也不幫她。

  祝寧腦子飛快轉動,想著要不趕緊跑到劉年年家,但萬一她家也沒人怎麼辦?

  祝寧手心一涼,終於摸到了熟悉的鑰匙輪廓,她還沒來得及喜極而泣。

  背後突然傳來咿呀一聲,對門鄰居家大門開了。

  對門春節的春聯還沒撕,春聯有點褪色,大門斑駁,門後陰森森的,露出兩張慘白的臉。

  那是一對雙胞胎,穿著一身純白連衣裙,倆人長得一模一樣,平心而論她們長得精緻又漂亮,但跟劉年年的漂亮不同,劉年年熱烈得像是一把火,像是一隻鳳凰。

  她們的臉上沒有絲毫血氣,也沒有活人的氣息,像是憑空出現的兩個精緻人偶。

  重點是,她們長得跟樓下的女鬼一模一樣。

  對門早就搬走了,祝寧親眼看著對門鄰居搬家的,大半年都沒人住。

  空屋為什麼有人?

  完了,比殺人狂魔更恐怖的事發生了,她遇到了鬼!祝寧滿腦子都是看過的鬼故事,雙胞胎鬼娃娃來索命。

  而在這時,樓道裡的腳步聲已經停下,黑雨衣女鬼已經到達同一層,陰森森往那兒一站堵住了樓梯口,一隻大鬼兩隻小鬼,祝寧所有出路都被無情斬斷。

  祝寧害怕到極致開始腦袋放空,她小小小年紀,才十二歲就要英年早逝了。

  祝寧靠著門靈魂出竅,背後的大門終於被打開,祝遙一開門,祝寧就跟個木頭一樣往裡栽,她眼疾手快趕緊撈住,不然祝寧後腦勺著地,要摔出來個好歹。

  祝遙身上披著毛毯,今天做了手術太累,她想著去公交車站接祝寧回家,結果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了,她被門口的動靜吵醒的。

  祝遙看到門口的白澄,跟她打招呼,「你搬來啦?」

  「嗯,」白澄言簡意賅說:「今天下午剛到。」

  白澄是醫學院的老師,教解剖學的,半輩子都在跟屍體打交道,有點不善言辭。

  祝遙跟白澄是同班同學,她們一起讀的醫學院,後來祝遙去醫院了,白澄留校任教當老師。

  白澄跟劉瑜她們也認識,相比較而言聚得少,因為住得遠,白澄又天天泡在解剖室裡,平時不約飯。不過她們有時候會相約徒步,白澄是個徒步高手,去過的地方多,是她們隊伍裡的嚮導。

  現在白澄房子到期了,聽劉瑜說她們這個小區很好玩,今天剛搬進來,成了祝遙的鄰居。

  祝遙現在樓上住著閨蜜,對門住著同窗,要是再來個富婆把她家樓下買了,她家附近全是親友圈。

  祝遙:「謝謝啊。」

  祝寧八成是被白澄給嚇到了,祝遙拍了拍祝寧的臉,還好祝寧天生膽子大,聽祝遙跟白澄聊天也聽明白了,那不是鬼,是她們家奇怪的新鄰居。

  就是腦子和身體沒同步,腦子明白了,身體還在後怕,祝寧伸出一隻手,虛虛地打招呼:「白阿姨好。」

  「你好。」白澄說話硬邦邦的,「你的雨傘。」

  白澄手裡拿著劉年年的小貓雨傘,祝寧剛才害怕扔了就跑,白澄撿到雨傘追了一路,沒想到她越追祝寧跑得越快。

  祝寧剛才是害怕,現在就是尷尬,這也太沒面子了,摸了下鼻尖,「謝謝白阿姨。」

  白澄在原地頓了一會兒,估計是想起了人類社交禮儀這回事了,說:「這個是白晨,這個是白橙。」

  白澄介紹自己身後的雙胞胎,祝寧就沒見過這麼奇怪的家庭組合。

  第一,她們三個長得一模一樣,媽媽和孩子相似太正常了,祝寧跟祝遙也很像,但她們三個像是一個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塑料玩具,用的同一個模具,簡直一比一復刻。

  第二,一般家裡有雙胞胎,本來就分不清了,起碼不會起這麼容易混淆的名字,她家竟然一家三口發音都一樣。

  祝寧看著雙胞胎,再看看白澄,眼睛有點暈,好多白澄啊。

  祝寧多了兩個童年玩伴,這對雙胞胎跟其他人格格不入,好像從小也沒有其他小朋友跟她們一起玩,所以她們互相取暖。

  天氣好的時候,雙胞胎會在樓下花壇邊互相梳頭髮,被梳頭髮的那個乖乖坐著,真像個人偶。

  而她們因為常年不跟人說話,所以說話語調機械又乾巴巴的,很少說長句子,總是很簡潔。

  祝寧和劉年年最開始都有點發怵,就算想一起玩也不知道怎麼玩,總覺得尷尬,但能帶上還是帶上雙胞胎。

  那天祝寧和劉年年在樓下搭房子,現在秋天了,大人說秋天很多生物都要開始死亡或者沉睡,所以祝寧和劉年年準備給小區裡的流浪貓搭個窩。

  小區後頭有一塊兒荒地,堆滿了垃圾,那年代也沒有物業幫忙清理,小孩兒就在一堆垃圾裡玩。

  祝寧和劉年年帶著雙胞胎,雙胞胎特別安靜,祝寧負責搭房子,劉年年負責找破爛。

  雙胞胎在旁邊給祝寧打下手,就是她們有點狂野,總是遞刀子過來。

  祝寧看到鋒利的小刀,婉拒:「不用了吧,我用手就行。」

  祝寧覺得她們倆又好玩又恐怖,不過她還跟黎欣玩呢,她的朋友有奇怪的癖好很正常,祝寧從小包容心就特別高。

  雙胞胎估計是看著實在是沒有插手的地方,在旁邊挑挑揀揀,祝寧本來在顯擺自己搭房子,顯擺到一半兒觀眾沒了,抬眼望去發現雙胞胎在撿塑料袋。

  祝寧分不清她們到底誰是誰,一個人撿起來,另一個人負責收納。

  她們在清理這片的垃圾。

  祝寧問:「你們在撿塑料袋嗎?」

  「嗯。」

  祝寧看了看快搭建好的貓窩,心中深受觸動,這也太厲害了,她們在保護環境誒。

  祝寧到了想幹好人好事兒的年齡了,特別熱心說:「我幫你吧!」

  祝寧快速把最後的貓窩搭完,招呼上劉年年跟白澄一起撿垃圾。

  她們花了三個小時,把小區裡垃圾撿得七七八八,祝寧還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兒,特別有成就感,望著乾淨的小區像是自己打下來的江山。

  小區內部有個小賣部,有人把自家一樓改造了,開了個窗口,附近鄰居想買什麼對著窗戶吼一聲,就會有個老太太鑽出來,祝寧總是去他家買乾脆麵,老太太早就認識她們了。

  劉年年零花錢最多,她來請客,一人買了根雪糕,她們四個坐在台階上,腳邊放著垃圾袋,像四隻小貓一樣舔冰激凌吃。

  「你有再來一根嗎?」劉年年問。

  祝寧把最後一口雪糕咬掉,「沒有,是謝謝惠顧,你呢?」

  「我也沒有,」劉年年又問:「白白們呢?」

  劉年年也分不清雙胞胎,所以就叫她們白白,兩個人總有一個人會回應她。

  雙胞胎一起亮出雪糕棍,上面還是四個大字:謝謝惠顧。

  祝寧嘆了口氣,四個人沒一個人中獎,「真倒黴啊。」

  雙胞胎並不失望,甚至有點高興,此時咧著大牙,笑起來特別僵硬:「嘿嘿。」

  她們蹲成一排休息,一陣風吹來,一個紅色垃圾袋在地上打著旋,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她們沒有一個人去撿,反而都在原地,眼神追隨著塑料袋的方向而動。

  塑料袋一會兒向前衝,一會兒向上飛舞一會兒,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在跳舞。

  她們默默地看,直到垃圾袋被一陣狂風揚起,背景是雨後湛藍的天空,沒有一朵雲,褪色的塑料袋在空中扶搖而上,直到飛出了高牆完全消失不見。

  那對祝寧來說是很不一樣的一天,多年以後,當她長大了成為無聊的大人,可能會完全忘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會記得那天的感覺。

  好像暫時把心打開,讓風灌進來,那樣平靜又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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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五(平行世界) 獵豹樂隊

  祝寧十四歲的時候已經覺得自己是個成熟的大人,不再是那個小屁孩兒,開始追求一些「品味」。

  她要留劉海,要穿牛仔褲,她要酷要個性,不穿粉色黃色的淺色系,堅持要穿暗黑的黑色。

  「我今天開始,已經老了。」祝寧嘆息。

  祝遙完全不這麼覺得,反而她心裡一個咯噔,心想祝寧終於還是從中二病走向了非主流。

  同樣變身非主流的還有劉年年。事實上再高的家庭熏陶和品味也擋不住青春期犯病,那個年齡段,男男女女都開始留厚劉海,頭可斷髮型不能亂,對著一面反光的玻璃就要整理下腦袋,再順便擺個傷心pose。

  祝遙去過他們班開家長會,門外打眼一看,裡面全都這個頭型。

  祝遙不理解,但尊重。

  劉瑜嘆氣,捧著一杯茶和祝遙談心,「怎麼那麼可愛的小豆丁,就變成了非主流呢?」

  可愛期太短暫了,非主流也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祝遙也嘆氣,霍懷瓔安慰:「沒事兒,最多兩年,等回過頭就尷尬得恨不得把過去的自己掐死。」

  霍懷瓔有經驗,祝遙問:「文溪以前也這樣?」

  祝遙怎麼不記得,她印象裡霍文溪都是一個髮型。

  霍懷瓔:「那倒沒有,她沉迷學習,非主流擋她的路了。」

  祝遙:「……」

  她看了看劉瑜,劉瑜悄悄把目光轉移了。

  劉年年學習成績一直穩定在年級前三,她在火箭班,祝寧因為要培訓沒什麼時間上課,所以上的培優班。

  倆人是同校不同班,隨著長大,她們也越來越忙碌,祝寧要去培訓,劉年年要上課外班,她要參加奧數競賽,而兩位白白平時就不善言辭,沉迷於撿垃圾無法自拔。

  因此四個人聚在一起的時間也少了。

  但祝寧和劉年年從小養成的那股膩歪勁兒沒變,從每天聊天變成了每天寫信,有時候寫小卡片和紙條,最開始是她們兩個寫,後來是四個人之間寫,一到下課,她們就互相傳信,久而久之攢了一個鐵皮盒。

  白白們也在培優班,如果祝寧那天在學校上課,她們四個就還跟以前一樣結伴回家。

  那天放學鈴聲剛響,劉年年拎起書包就跑到培優班門口等人,大喊:「祝寧!白白!」

  她們三個收到信號,快速收拾書包,跑向門口的劉年年。

  四個人一路小跑,百米衝刺往學校外衝,跑出學校大門的時候也不停,一口氣跑到校外一條小巷。

  劉年年朝巷子外看,確保沒人看過來,四人彼此對視,然後嘿嘿一笑,齊刷刷拉開校服拉鏈,露出裡面的黑色套頭衫。

  套頭衫寬大,袖子特長,像個麻袋一樣能把兩條手臂完全遮住,這身打扮祝遙看著頭疼,偏偏她們四個覺得有品極了。

  尤其是兩位白白本來就長得像個精緻木偶,祝寧和劉年年喜歡輪流裝扮她們,這麼一打扮顯得很哥特。

  她們約好了今天放學後要去看演出。

  這件事是劉年年主導的,劉年年帶著去的地方都很有意思,祝寧和白白一致覺得年年最有藝術品味。

  劉年年從書包裡掏出一把螢光棒分發出去,不像演唱會的那種螢光棒,是那種特別劣質的,跟圓珠筆差不多粗細,掰開之後可以做成各種造型,祝寧在胳膊上掛了一排,到晚上就會發光。

  她們進小巷的時候還是四個乖乖的學生,出去的時候已經是個標準的非主流了。

  跟三位家長報備之後,劉年年拽著祝寧和白白們就往半沉廣場跑。

  劉年年帶路,她們的目的地是個快倒閉的商場。

  商場經營不善,在倒閉之前商家想了很多引流活動,在商場旁邊的地下廣場裡搭建了一個台子,請了幾個樂隊來唱歌。

  後來商場還是半死不活的,主要吸引過來的顧客不是很有消費力,倒是原本沒什麼人氣的半沉廣場聚集了幾個搞藝術的,有人在附近跳街舞,有人在旁邊畫畫。

  瀕臨倒閉的商場成了地下文化聚集地。

  劉年年提前打聽好,明明也是第一次來,但顯得更游刃有餘,祝寧跟在後面像個土包子,劉年年拉著祝寧的手,祝寧拉著白白,四個人結成一長串在人群中穿梭。

  遠處有個簡易舞台,下面的人不算多,有點零零散散的,還沒有大爺搶臭雞蛋的場面大。

  要是碰到哪個樂隊人數多,演出人員都比觀眾多。

  祝寧剛到的時候是個黃毛樂隊在唱歌,那聲音太轟炸了,祝寧差點耳朵被轟沒,一扭頭看周圍人都在狂搖頭,好像非常沉浸。

  黃毛樂隊激情時還往下灑水,祝寧看見半瓶水就要朝自己潑過來,飛快躲到劉年年身後。白白們躲在祝寧身後,然後劉年年被淋了半個肩膀,陰森森說:「你真是好樣的。」

  祝寧躲在後面嘿嘿笑,「我就當你誇我反應快。」

  不愧是倒閉商場,樂迷其實沒幾個,祝寧湊熱鬧的心態更大,她其實不太在乎台上的人在唱什麼,只要跟她們三個在一起玩,玩什麼都高興。

  「這個就是搖滾嗎?」音樂太大,祝寧跟劉年年交流只能靠吼。

  「他唱得不好。」劉年年大吼回應,「你再等等。」

  祝寧哦了一聲,不知道劉年年說再等等是要等什麼,不過也沒改變姿勢,下巴擱在劉年年肩膀上,心不在焉聽著。

  天色越來越暗,她們趕來時就已經日落,現在天都黑了。

  因為正是七八點,很多人趕著去吃飯,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少,人流像是水流一樣流走,她們四個像是四顆石頭。

  祝寧聽到後面覺得很沒意思,其實她都聽不懂搖滾,閉著眼睛走神。

  突然,她聽到一陣吉他聲。

  在嘈雜的人群中,一隻手輕輕掃了下吉他弦,音樂可以傳遞情緒,哪怕聽不懂也沒關係。那一陣聲音乾淨而輕柔,像是貓爪子穿過人群,帶著軟乎乎的肉墊在祝寧心上按了一下。

  祝寧睜開眼,從劉年年的肩膀後看向舞台,舞台燈光有點耀眼,她在大燈中看到了一個女人,燈光把她籠罩住,祝寧一時間看不太清她的臉,她也穿著一件黑色T恤,不同的是她的T恤是真的酷,那上面畫著一隻血烏鴉。

  祝寧眼前的光暈閃爍,台上黑貓的臉也逐漸顯現,她脖子上戴著一條黑色鉚釘choker, 畫著煙熏妝,手持話筒的右手戴著一排戒指,整個人又酷又有範兒。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上一場還在搖頭晃腦的聽眾像是被人施法,他們仰著頭看著舞台。

  「大家好,我們是獵豹樂隊。」黑貓的聲線很特殊,有點沙啞,讓人聽一次就不會忘。

  劉年年終於等到自己想聽的樂隊,興奮地說:「這就是獵豹隊,那個是吉他手,肥貓。」

  吉他手穿著黑色皮衣,寸頭國字臉,長得一臉正氣,祝寧就記得他長得特別高,估計一米九以上了。

  劉年年繼續介紹:「貝斯手,大橘。」

  祝寧看到一個特別酷的姑娘,她頭髮有點姬髮的意思,額頭上貼著一條銀紫色的裝飾物,不知道是穿搭的一部分還是真的受傷了,左小腿上纏著繃帶。

  「鼓手,山貓。」

  那是整個樂隊成員裡年齡最小的,看上去跟祝寧差不多大,不知道是裝酷還是面癱,坐在鼓後一臉冷酷,戴著半張金屬面罩,只露出一雙眼睛。

  和他冰冷的目光形成對比,他的頭髮有點自然捲,看上去好像很好摸。

  「鍵盤手,家貓。」

  他穿著花襯衫,腳踩人字拖,大半夜戴著墨鏡,特別有個性,就是一眼看去像個小混混。

  「主唱,黑貓。」劉年年隆重介紹:「獵豹隊的靈魂。」

  祝寧在劉年年的介紹下,逐一認識了獵豹樂隊的成員。

  祝寧的目光跟著劉年年的介紹而轉動,最後落在黑貓身上。

  正如劉年年所說,她真的是獵豹隊的靈魂,站在舞台上像是一根定海神針。

  素不相識的人會因為氣質而被吸引,就像人們看電視看過這麼多演員,有一天會因為某個人停下,聽了這麼多歌,聽到某個聲音會突然靈魂開竅。

  祝寧一個樂痴,在那天明白了開竅是什麼意思。

  祝寧:「為什麼獵豹隊樂隊都是貓啊?」

  不知道,劉年年說:「樂迷也叫他們貓貓隊。」

  祝寧被這個稱呼逗笑了,劉年年又說:「他們是一家人呢。」

  獵豹隊在當地小圈子裡有點名氣,但在全國範圍來看屬於撲街樂團。

  劉年年說獵豹隊的成員都是來自孤兒院,他們五個在孤兒院認識,從小一起長犬,然後組成了一個新的家庭。

  成年以後進了社會,很多樂隊會選擇解散,而他們一直都在做音樂。

  大家在平時都有自己的主業,比如貝斯手大橘就是個程序員,但獵豹隊接到商演還會來相聚,他們不放過任何一次演唱機會。

  獵豹隊的粉絲也會心有靈犀,每一次演出都有人來看,祝寧感覺身邊的人逐漸多了點,像是散開的潮水又重新匯聚。

  第一聲吉他聲過後,速度越來越快,吉他手的動作也越來越快,簡直像是在炫技。

  然後跟著來的是鼓聲,祝寧的音樂素養只能分得清這兩種聲音。明明什麼都聽不懂,但心跳速度在加快, 一群陌生人因為同一場音樂而心潮澎湃。

  黑貓的聲音很透,好像能夠穿越沉沉音浪到達祝寧心裡。

  「戰鬥吧!繼續戰鬥吧! 我的姑娘!」

  祝寧左手牽著劉年年,右手牽著白晨,白晨牽著白橙。

  她們四個人手牽手,組成一道人牆,抬起手時身上的劣質螢光棒發出微弱的光。

  祝寧第一次聽搖滾,但已經完全沉浸,她跟著人群搖擺,也照著主唱大喊:「戰鬥吧,我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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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六(平行世界) 掃垃圾

  祝寧那天去劉年年家睡的,劉年年找出一盤磁帶給她,說這是獵豹樂隊的絕版磁帶,很難買到的。

  祝寧聽到了獵豹隊年輕時的演出。

  後來她時時聽歌,遠程關注樂隊的動向,就是祝遙比較鬱悶,那段時間祝寧天天哼同首歌,聽著她膩煩得要命。

  祝寧還是像以前一樣,只要有機會就跟劉年年和白白們去看演出,但後來那家商場還是倒閉了,商場關門,舞台被拆除,之前聚集在一起的小眾地下文化場所一夜之間消失。

  聽說那坐商場接下來要拆遷,現在只有膽子大想去鬼屋深險的還去商場玩。

  獵約隊在酒吧演出,她們四個是未成年,沒機會聽現場,只能在論壇上看別人拍攝上來的錄像。

  後來祝寧越來越忙,也不太關注了,只是很偶爾才會把舊磁帶找出來聽。

  第一年夏大學校要求社會實踐的學分,受白白的影響,祝寧報名一個圾清掃的義工活動。

  其他容易完成的都被人報名報滿了,只有掃垃圾的義工還有名額。

  清掃地點是個很荒涼的街道,祝寧需要拍攝兩張照片,掃完之後再拍兩張,算是社會實踐的證據。

  那天是個陰天,祝寧在約定地點等負責人過來,同時又不時看天上好像要下雨,千萬別下雨啊。

  她沒注意到有人來,直到有人拍了下她肩膀。

  祝寧一抬頭,視線中闖入了一張臉,祝寧呆了。

  跟記憶中的樣子不太一樣了,女人穿著白襯衫黑褲子,襯衫在腰際打了個結,不戴金屬裝飾,也沒背吉他,穿著打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扔在人群中都分不出來。

  這麼看她比自己年紀大很多,比霍文溪還要年長,應該已經上大學,或者步入社會了。

  「你好,我叫徐萌。」她對祝寧伸出手。

  祝寧第一次知道黑貓的真實名字。

  她恨不得馬上就告訴劉年年,跟她炫耀她見到了主唱。

  祝寧一直在看她,才想起來自己這樣很可疑,而且很沒禮貌,立即說:「我是祝寧。」

  祝寧握了她的手,整個人有點恍惚,好像在做夢,喜歡的樂隊主唱突然就站在自己面前了。

  看樣子徐萌根本不記得自己,不過台下那麼多人,估計在徐萌看來都是小土豆和大白菜。

  徐萌皺了下眉,好像覺得祝寧很奇怪,又說不上來哪裡怪,又覺得祝寧很眼熟。

  徐萌旁邊跟著一個男生,他穿著小狗T恤,戴著頭戴耳機,他也感覺氣氛很奇怪,明明三個人都是陌生人第一次見面,祝寧和徐萌之間就不大一樣,他不知道怎麼形容,一種奇妙的氛圍感,他根本插不進去。

  他也自我介紹:「我是李念川。」

  李念川跟祝寧一樣都在讀書,他是普通班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學生,因為沒搶到其他社會實踐的名額,只能來掃垃圾了。

  到現場一看,果然只有他跟祝寧兩個人報名,而徐萌是負責考核的,畢竟也不能只讓未成年來做義工,需要有人監督。

  祝寧才弄明白,徐萌是給他們打分的負責人。

  徐萌也是義工?估計是搞樂隊養不活自己,她還有其他職業。

  祝寧跟李念川打招呼,忍了兩分鐘,還是按捺不住,問:「請問。你是黑貓嗎?」

  徐萌剛開始還很嚴肅,聽到這句話不自覺抬了下下巴,能被人認出來讓她很受用。

  而且她以為自己的粉絲都跟自己差不多大,沒想到還有祝寧這個年齡段的。

  「嗯,我是。」徐萌盡量按下嘴角,不讓自己顯得太高興,要表現得很冷靜,好像被人認出來就是她的日常。

  「黑貓?」季念川問:「什麼貓?」

  祝寧:「你不懂。」

  李念川哦了一聲,心想女孩子之間可能有什麼事兒他不知道。

  祝寧問:「那個,我能叫你姐姐嗎?」

  徐萌翻了下她的資料,說:「我都比你大一輪了,叫阿姨。」

  祝寧十五歲,徐萌已經二十七,是一個無聊的大人了。

  祝寧點頭:「好的,徐姐。」

  徐萌:「……」

  這人怎麼這麼皮實?

  「加個群吧,」徐萌:「結束之後我請你們吃火鍋。」

  「好耶!」李念川握著拳說。

  三個人拿出手機先加好友,再加群,祝寧看了一眼,群名叫A70265垃圾清理小隊。

  祝寧問:「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啊?」

  怎麼跟一串車牌號一樣?

  徐萌:「按照歷代的志願者隊伍生成的,A開頭是方便檢索。」

  就像暱稱叫AAA批發建材的,可以方便排序,祝寧心想以前到底有多少個隊伍去掃垃圾啊。

  徐萌的主業難道是垃圾清理公司負責人?

  他們約定好了,掃完之後徐萌請他們吃火鍋。

  祝寧蠢蠢欲動,晚上一定要跟劉年年分享,她不光見到了黑貓,還和她加了好友。

  徐萌:「我們今天的任務是掃完這條街。」

  李念川啊了一聲,「這要掃到什麼時候啊?」

  徐明語氣溫和,內容倒是很嚴厲:「今天完成,不然沒學分。」

  祝寧沒什麼意見,她不怕做體力活,徐萌給他們分發了清掃工具,一人把掃把,一個簸箕,倆人共用一個小推車,把落葉清掃之後就放入小推車。

  整個流程很簡單 沒什麼好教的。

  徐萌:「走,我帶你們掃垃圾去。」

  祝寧覺得徐萌也很中二,掃個垃圾而這語氣好熱血啊,搞得好像是要去收容什麼怪物的屍體。

  祝寧專心致志掃落葉,可能因為沒怎麼幹過體力勞動,學生幹什麼都覺得挺有意思,這工作還挺解壓的。

  掃掉落葉,放入小推車,就只重復這一個動作。

  祝寧和李念川一邊掃垃圾一邊閒聊,李念川話很多,像個快樂小狗,祝寧專門負責給他捧哏。

  掃了一個小時之後,祝寧已經把李念川這人摸得透徹,他學習成績一般,沒什麼特長,也不喜歡藝術和體育,唯一的愛好對於學生來說有點不尋常。

  「我喜歡做飯。」李念川說:「後廚大廚顛勺很酷,我想高中畢業之後就去學廚師。

  祝寧想了下,「是挺酷的。」

  祝寧滿腦子都是廚神爭霸賽,或者小時候看的動畫片,動畫片裡炒完菜那盤菜在BGM的襯托下都會發金光。

  「真的?」李念川眼睛很亮。

  「真的。」祝寧壓根兒也沒覺得李念川的夢想多出格,兩位白白的夢想更不一般,白晨想去殯儀館當入殮師,白橙想去研究垃圾分類,就這樣白阿姨都不管,隨她們倆自由發展。

  「不過我爸媽不願意,覺得很丟臉,讓我起碼考個大學。」李念川嘆了四氣。

  「邊讀邊學?」祝寧明明啥也不懂,給李念川出主意,「你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嘛。」

  李念川哦了一聲,認真思考祝寧的提議,他自己也想過,怕不讀大學以後後悔。

  「那等我大學畢業,如果還喜歡,我就去學廚子!」

  祝寧:「那我去你的飯店吃飯!」

  李念川嘿嘿笑問:「你呢?你長大想幹什麼?」

  祝寧:「我國家隊的。」

  李念川啊了一聲,「真的假的?」

  祝寧很得意,「你關注一下體育頻道,我上過電視的。」

  李念川的眼睛都在冒星星,今天這個義工沒白幹,他竟然能認識這麼厲害的人,現在祝寧在他眼裡都不是普通學生了。那就是掃地僧,「一定一定,我回去就搜,我要加入你的後援會。」

  祝寧哪來的後援會,不過確實有個論壇,裡面粉絲才一百個。

  祝寧逗他:「叫姐姐。」

  李念川還真跟著叫:「姐!」

  這條街比祝寧想得要長很多,越掃越往裡深入,不過還好沒下雨,祝寧不知不覺跟著李念川來到天橋下面,陰雨天這裡顯得更陰汽。

  大概是本來天就陰,舉目望去黑壓壓的一片。

  他們中途吃了點麵包繼續工作,天橋後又緊跟著一條廢棄的隧道,看上去像祝寧小時候鑽過的水泥管道,只個過是全黑版。

  徐萌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的,等祝寧反應過來的時候只剩下她跟李念川兩個人。

  他們不約而同停下腳步,面對全黑的隧道遲疑,徐萌說掃完這片就算結束了,所以那也是他們的清掃範圍

  「進、進去嗎?」李念川問。

  祝寧從小被白澄嚇得膽子大得超乎尋常,她覺得真正的鬼都沒白澄恐怖。

  「一起往裡看看?先看一眼,不行咱再跑。」

  李念川明明第一次跟祝寧見面,就無比信任她,特別聽話,祝寧的提議很離譜但李念川一點異議都沒有,跟著祝寧的腳步走。

  很奇怪,踩到陰影處好像周圍的溫度都降低了,簡直像是踩進了另一個世界,如果是小說開頭,那主角在這時候要麼打怪,要麼就穿越了。

  李念川拿著掃具,小心翼翼跟著前方的祝寧,心裡依舊害怕。

  鳴鳴鳴--

  祝寧腳步一停,腳下踩著一塊碎玻璃,身後李念川毛都被嚇炸了,這時候突然傳來一聲男人的哭聲。

  鳴鳴鳴鳴--

  李念川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個人,他坐在廢棄公交站牌下,影子那樣的長。

  李念川想跑又怕自己落單,鬼故事裡落單的都先死,而且祝寧都沒動,他更不敢動了,祝寧膽子也太大了,這麼詭異的場景竟然毫無反應。

  祝寧只是表面上一片冷靜,心跳加速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她的手電筒打在男人臉上,祝寧一愣,那是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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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七(平行世界) 新認識的小屁孩

  祝寧見過一次都市傳說。

  那天風和日麗,祝寧跟劉年年相約在市中心逛街,她走路去的,她很喜歡在城市裡亂走,有時候還會跟劉年年相約週末暴走,沿著主街走完這個城市。

  她路過一條街,這裡的住宅不是小區,而是沿街商鋪的樓上,所以附近的小孩兒就在大街上玩。

  祝寧遠遠看到一群小屁孩兒聚在一起,嘴角不自覺勾起一個笑,那讓她想起自己的童年,她們四個也是這樣亂玩。

  「你去。」一個小孩兒說。

  「我不敢,你去你去。」祝寧隔著老遠就聽到他們互相推攘,好像遇到了什麼麻煩,沒人敢解決。

  祝寧已經過了非主流的年紀,現在她重燃中二病,以為自己是個俠女,她到處路見不平,戰績斐然。

  她幫被高年級勒索的小朋友出過頭,幫小區的孩子拿過纏在樹上的氣球,街坊鄰居的小朋友都知道,如果遇到什麼麻煩就去找祝寧。

  有的孩子在學校被人欺負,不知道怎麼跟父母說,只要告訴祝寧,她就會認真地解決。

  祝寧解決過幾次,口碑就傳出去了,很多小朋友過來求助。

  祝寧的業務範圍特別龐大,不局限於為人出頭,有時候還兼職給人送東西,有的學校寄宿,她假裝是孩子的姐姐給他們送校外小零食。

  在小朋友的世界裡,祝寧就是神,他們叫她祝神。

  臨近考試還會拜祝寧,信祝寧得永生。

  在小朋友的世界裡,祝寧特別火,還有小範圍的粉絲。

  祝寧問:「怎麼了?」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說,祝寧聽了會兒,他們在路邊踢球,不小心踢進後街,但沒人敢去撿球。

  「那裡面很恐怖,」一個小孩兒認真地說:「住著大魔頭。」

  「我媽不讓我進去。」

  「我們不敢進去。」

  「但皮球不是我們的。」

  幾個小孩兒嘰嘰喳喳的,像是雛鳥張嘴議論。

  那條街是有名的垃圾街,垃圾街大名叫建設路,但當地人叫它垃圾街。

  街上開著幾家酒吧,足療KTV地下賭場之類的灰色產業鏈,一到晚上燈紅酒綠的,出入的都是「壞蛋」,祝寧從小也被教育不要靠近。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這個城市已經很熟了,總覺得自己就是主人,大多數地方都去過,閉著眼睛也不會迷路,但竟然沒去過這條街。

  皮球掉進的是垃圾街後街,祝寧沉吟片刻,「我幫你們吧。」

  她還沒進去過呢。

  幾個小朋友哇哦一聲,好像看到了動畫片裡的俠女,一臉崇拜地看著祝寧。

  祝寧站在垃圾街外,背後站著一群小孩兒,現在沒有退路了。

  她小心探出一隻腳,很好,沒有觸發什麼結界,很普通的地面很普通的街道。

  垃圾街也沒有自己想得那麼恐怖嘛。

  因為前街是店面,後街就特別髒,陳列著幾個垃圾桶,老鼠正大光明在路上穿過。

  祝寧越走心裡越淡定,心想不過是自己嚇自己,這條街不是筆直的一條,走了兩步有個轉彎,黃色的皮球就卡在這個角落裡,也不知道怎麼踢的,能一腳踹到這兒。

  祝寧撿起皮球,拍了拍上面的灰塵。

  噠噠噠--

  突然,祝寧聽到一陣響指聲,她正站在拐角處,餘光瞥到一抹紅色,那是紅色風衣的邊緣,她皺了下眉,緩緩抬起頭,看到一個女人正在長椅上曬太陽。

  她穿著紅色風衣,一頭短髮,座位上放著一頂帽子,嘴裡含著一顆水果硬糖。

  她雙肘撐著膝蓋,右手正在打響指,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

  蘇何。

  祝寧認出她了,傳聞這條街上有個黑老大,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的都市傳說,蘇何就是每個孩子小時候的噩夢。

  傳說蘇何殺過人,蹲過監獄,黑色產業鏈很豐富,什麼髒事兒都做,剛放出來沒多久。

  這條街都是蘇何的產業,蘇何手段殘忍,擅長黑吃黑,是很有名的地頭蛇。

  聽說遇到蘇何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她之前砍了好幾個人的手。

  至於原因誰也說不清楚,大魔頭看誰不順眼想動手就動手,這樣才符合大魔頭的作風。

  大人們如果嚇唬小孩兒,就說如果看到穿紅色風衣的女人要繞道走,你再不聽話就被蘇何抓走了。

  其他城市關於紅色的傳說都是什麼紅衣女鬼,她們城市說起紅衣想到的就是蘇何。

  蘇何活在人們的想像裡,就是個傳說中的人物,祝寧非主流時期也在本子上寫小說,裡面的大魔頭都是蘇何的形象,穿紅色風衣,俐落的短髮,打著響指,輕輕一個響指能讓人灰飛煙滅。

  這種恐懼不是沒有理由的,祝寧六歲的時候,也就是霍文溪十二歲的時候,當地發生了一件惡性事件,一個十九歲女生死在蘇何地盤上,死狀特別慘烈,但被抓的是蘇何手下的一個混子,她一點事情都沒有。

  案發後死者親屬舉牌在街邊抗議,祝寧見過那個頭髮花白的母親,從夏天站到秋天,想給自己的女兒討個公道。

  但公道沒有到來。

  這件事給霍文溪留下的印象太深了,讓她放棄原本的夢想,努力學習連著跳兩級,後來考上全國最好的法律系。

  霍文溪想要改變這個世界,而蘇何是霍文溪的對手,祝寧一直記得這件事,因為她從小就把霍文溪的敵人也當做自己的敵人。

  但她沒想到今天能遇到蘇何本尊。

  噠噠噠-

  蘇何打著響指,身上帶著一股凜冽的殺意,察覺到祝寧的存在,她目光帶著玩弄的意思,像是一條蛇在俯視自己的獵物。

  「小家伙,你迷路了?」蘇何問。

  祝寧沒說話,她已經後退半步,口袋裡有一把小刀,那是白晨非要塞給自己用來防身的,祝寧從來沒像今天這麼感謝過那對雙胞胎。

  「你知道這是哪兒嗎?」蘇何又問。

  「我走錯路了。」祝寧正在思索怎麼離開。

  蘇何笑了下,「我是不是見過你?」

  蘇何根本沒動,祝寧心裡怕得要命,白澄透出一種鬼魂的恐怖,但蘇何的恐怖很有實質,好像她下一秒就能扭斷你的脖子。

  祝寧面不改色,「你可能看過電視。」

  蘇何啊了一聲,她想起來了,因為沒事兒幹總在看體育頻道,裡面會播放體育賽事。

  祝寧是射擊運動員,那時已經小有名氣,在一次全國聯賽裡拿了銀牌,祝寧在她們城市很有名,起碼跟蘇何名氣差不多。

  祝寧很冷靜,蘇何聽說射擊運動員選拔需要看起床靜息心率,果然情緒很穩定。

  蘇何:「你叫祝寧?」

  祝寧嗯了一聲,單手插兜,已經摸到了小刀的刀柄,蘇何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那點小動作根本瞞不住她。

  祝寧挺有意思啊,年紀這麼小,警惕心和行動力都很強。

  蘇何:「我記住你了。」

  她們第一次打照面,祝寧聽到這句話覺得像是威脅,估計今天自己也走不出這條街了。

  她們沉默了會兒,氣氛有點劍拔弩張,蘇何:「你不走?」

  祝寧站在原地,一時間沒有動作,不確定蘇何是不是在詐自己,她怕自己一轉身就被陰了。

  蘇何看出她的猶豫,「你想留下來?」

  祝寧拿不定主意,這可能是她唯一的機會,不想浪費。

  「等你長大再來吧。」蘇何說:「我不吃小孩兒的。」

  祝寧看了看,決定相信大魔頭的話,她面對蘇何後退兩步,然後快著跑出後街。

  蘇何看著祝寧的背影,目送她離開,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你嚇她幹什麼?」戚雪柳從陰影處走出來,她站在這兒很久了,等祝寧走後才現身。

  蘇何手上確實有幾條人命,幹的事兒也確實違法,但她也不會像個瘋子一樣看誰不順眼就弄死誰,能坐到她這個位置,產業做得這麼大,肯定是有理智的。

  按照平常的蘇何來說,她肯定都不搭理祝寧。

  蘇何的回答就兩個字:「好玩。」

  她認出祝寧了,當然也想起來祝寧的母親是誰,蘇何和祝寧的母輩有點衝突。

  她很想知道祝寧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她媽。

  戚雪柳覺得蘇何好幼稚,戚雪柳自從十二歲開始每年都在酒吧打工,她家庭條件不好,找工作找到了這條街,那時候她年紀太小,被人賣了估計都在幫人數錢,還好她遇到了蘇何。

  蘇何給她提供了一份工作,不用端盤子也不用洗碗,讓她給自己站崗。

  這個職位很沒用,起碼在蘇何其他親信看來很沒用,因為站崗的是個小屁孩兒,那麼瘦小的姑娘站在蘇何辦公室門口能擋住什麼?仇家找來馬上就被弄死了,估計臨死之前通風報信都做不到。

  但蘇何還真的設置了這麼一個職位,戚雪柳從十二歲站到了十八歲,這個崗位只有戚雪柳一個人。

  戚雪柳半工半讀,放學之後要來給蘇何站崗,但學習成績非常好,各科都是全A,是附中有名的學霸。

  蘇何看著她長大的,從一個小屁孩兒長成了大人。

  蘇何眯了下眼:「你怎麼還在這兒?」

  戚雪柳:「我上班。」

  蘇何:「我記得我解雇你了。」

  蘇何不再付薪水,但戚雪柳還是執著地跟著她,戚雪柳跟手底下的人混得很熟,這條街就是她第二個家,因此蘇何解雇她,她還是能來去自如。

  蘇何:「你是要讀警校的吧?」

  戚雪柳今年剛高三畢業,拿到了警校錄取通知書。

  戚雪柳:「這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問題,」蘇何笑了下,問:「你畢業之後是打算來投奔我,還是來抓我呢?」

  戚雪柳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句話,神色暗淡了,她只是想距離蘇何的世界近一點。

  可她越努力,就距離蘇何越遠。

  她知道不應該跟蘇何扯上關係,但她控制不住。

  蘇何已經站起身,路過戚雪柳時把帽子扣在她頭上,戚雪柳腦袋一沉,眼睛已經被帽子遮住,蘇何的聲音傳來,「小警察,別跟著我了。」

  蘇何說完就走,戚雪柳把帽子摘下來,牢牢地握在手心裡,下意識跟上蘇何的腳步。

  戚雪柳那麼執著,一次又一次跟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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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八(平行世界) 聯繫

  咔嚓--

  漆黑的操場跑道,祝寧躲在體育組辦公室裡,透過眼前的籃球框望去,不遠處有個人影。

  他動作僵硬遲緩,脖子歪在一旁,走路時拖著右腿。

  而且不只一個,他身後跟著另一個。跟他動作非常相似,而且是長髮。長髮遍面,兩隻手垂在胸前。

  祝寧的手扣在板機上,已經瞄準了對方。

  近了,更近了。

  他突然鼻頭聳動,彷彿聞到了鮮血的香氣,一改僵直的動作,猛地朝祝寧的方向衝來。

  祝寧屏氣凝神,心跳比平時快了兩拍,正在她即將扣下扳機時。

  「喪屍啊!」有人大喊:「有怪物啊!」

  「鬼啊啊啊啊啊!」那人尖叫聲實在是太淒厲了,在夜晚操場上迴蕩久久不散。

  就在他大喊時,操場上的兩隻「喪屍」突然挺直胸膛,身體也不僵硬了,動作不機械了,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秒鐘從喪屍切換成活人。

  不僅如此,還顯得無足無措,立即一貓腰朝祝寧跑來。

  「完了,」沈星喬撩開遮面長髮,「這肯定要告老師。」

  身後葉飛對祝寧招手,「快跑。」

  祝寧放下瞄準器,那根本不是什麼射擊專用設備,裡面裝著顏料彈。充其份算個玩具。

  這是他們三個的小遊戲。

  祝寧十六歲時已經被選中參加三年後的國際賽,所有職業運動員的至高賽場,一位選手一生中可能只有一次機會。

  同樣被選中的還有沈星喬,她家裡是運動員世家,母親是射擊教練,她弟弟葉飛也是射擊隊的,不過是男子隊,祝寧以前打省級錦標賽的時候認識的。

  結果這次為期一兩個月的集訓,祝寧都跟他們姐弟廝混。

  集訓生活太無聊了,總要找點樂子,而且訓練壓力太大了,他們集訓期間說什麼抽煙飲酒,飲食都要控制,可樂咖啡都不能喝。

  祝寧提議輪流扮演喪屍,留一個人扮演射擊手,祝寧扮演喪屍一把好手。

  暑期還去過密室逃脫當NPC,可以說沈星喬和葉飛的喪屍技術是她一手教出來的。

  今天總算輪到祝寧當射擊手了,沒想到這麼倒黴,她還沒體驗呢,這場喪屍扮演遊戲就被人發現了。

  有一對小情侶來操場約會,估計也是因為壓力大,談戀愛解壓,正在角落裡你依我儂,被沈星喬和葉飛嚇個正著,估計要被嚇出終身心裡陰影。

  安靜的操場外亮起設備燈,保安帶著手電找人,平時也沒管個那麼多,一時間操場上湧入好幾人,他們今天本來是因為被教練罵了想玩遊戲解壓。這要再被抓住萬一被懲罰,祝寧都丟不起這個臉。

  那對小情侶被抓還有個愛情感天動地的名頭。

  他們三個寫檢討怎麼說?半夜喪屍血脈覺醒了?

  沈星喬還想回頭拉祝寧一把,她已經手刀衝刺,眨眼間跑自己前面。

  「在那--」背後保安進場了,「哪個隊的?站住!」

  手電筒精準打在三人身上,祝寧:「快脫了外套,罩住腦袋!」

  她邊說邊幹,先把衛衣兜帽衫罩上,背後沈星喬剛理好的髮型馬上打散。

  葉飛動作笨點,一邊蹦跳一邊把腦袋往運動服裡縮,像一隻縮頭烏龜,重點是他們還得保持極速衝刺,那場面一點都不酷炫。

  操場大門上鎖,祝寧像一隻靈動的猴子一腳踩到鐵網邊緣,俐落跨過,好像突然想起來自己有隊友,總算在翻牆回頭撈了一把葉飛。

  三人一落地,祝寧說:「分開跑快走!」

  只要隊伍打散目標就沒這麼大,三人小分隊裡祝寧是隱形隊長,說話特別管用,她話音剛落,沈星喬和葉飛分別往兩個方向跑。

  在分離之前他們對視一眼,那一眼的信息量非常明確,不管誰被抓住,都要打死不認,只要告密的就是狗。

  那幾個保安隊的年紀大了,動作不像他們這麼靈活,有兩個想嘗試翻操場鐵網,等落地祝寧人早就沒了。

  另一個保安想繞過去包抄,結果也一無所獲。

  保安咬牙切齒,「這群兔惠子。」

  祝寧跑了一路,一貓腰鑽進樹林裡,他們這個場地除了射擊隊在,還有其他運動隊也在,宿舍裡燈早熄了,到處黑燈瞎火的。

  祝寧尋思,穿過樹林就馬上宿舍將至,剛這麼一想,突然看到一雙眼。

  那人穿著白T恤,正坐在台階處吃泡麵,他張大嘴,叉子舉在半空,然後就這麼愣愣地看看祝寧。

  祝寧戴上衛衣帽子不算,運動外套被腦袋撐起來,兩隻手臂那塊兒支稜起一個空間,她就像是個半夜即將起飛的風箏。

  祝寧輕咳一聲,若無其事把支在腦袋上的外套脫下,好好穿在身上,還整理了一番。

  「同學,你半夜吃泡麵啊?」祝寧跟人打招呼。

  他舉著叉子半天沒放下,祝寧:「你放心我不告密。」

  然後他的叉子終於放下,張大的嘴慢慢合攏,好像突然被曝光的小動物,整個人特別不自在。

  祝寧就是路過,他們集訓基地都吃食堂,主打一個高蛋白有營養,但健康太久,就是想吃一口泡麵,祝寧都想吃,那好像還是紅燒牛肉麵。

  祝寧感覺自己再待下去就要犯饞了,「你就當沒見過我。」

  她假情地點頭,祝寧想馬上跑回宿舍,有人聞到香過來她就暴露了。

  她剛邁出幾步,突然一回頭,「誒?我是不是見過你啊?」

  他的長相特別眼熟,頭髮之前剃過寸頭,剛長出來的髮梢有點自然捲,遠處有一盞路燈,在昏暗燈光下能看出他的輪廓,長得劍眉星白的。

  祝寧確定了,自己真的見過他。

  她拾起的腳轉了個彎,像是圓規一樣在原地畫了半個圈,然後大長腿一邁,邁到他跟前,「誒同學,你哪個隊的?」

  他捧著泡麵說:「游泳。」

  祝寧哦了一聲,能進游泳隊也很厲害,幾個隊伍經常打照面,覺得眼熟很正常,但有一回祝寧被教練罰跑,那天下雨,教練都不讓她回去,讓她繼續跑。

  操場上都沒什麼人,只有一個人坐在露天觀眾席上,孤零零的,被雨水淋濕也不肯走,像是隻被人拋棄的小狗。

  祝寧跑了三圈他在,跑了六圈他還在,直到教練讓祝寧回去那人才消失。

  下著雨,祝寧沒看清那人長相,現在看跟他長得很像。

  而且還不上,祝寧突然被擊中,終於想起來:「誒,你是不是獵豹樂隊的?」

  她想起來,之前劉年年拉著她一起看獵豹隊的演出,有個蒙面鼓手。

  山貓坐在台階上。祝寧站著的位置擋住他唯一的出口,她逆光站著,山貓被籠罩在她的影子裡,沒有絲毫躲避的餘地。

  祝寧在那兒思索,山貓心跳越來越快。怕她認出來,但又說不清自己怕什麼。

  「是,我是山貓。」山貓感覺手裡的泡麵不再滾燙,杯面越來越溫,他捧著泡麵傻裡傻氣的。

  他見過祝寧培訓,看過她每一場比賽,每天在她論壇裡打卡。

  祝寧是他的偶像。

  「你真的記得我?」山貓問,他以為祝寧不會看台下,山貓在其中一點都不顯眼。

  「當然了,」祝寧說:「我看過你演出的。」

  如果劉年年沒帶她看演出,她不一定記得,但因為看過,就算平時沒注意,腦子裡也會有個印象。

  當你出現在一個人世界裡的次數多了,哪怕只是路過,也會讓人在某個時刻記起。

  「我還認識你隊長呢。」祝寧有點八卦,問:「你們真的是一家人?」

  「嗯,她是我監護人。」山貓算是被徐萌收養的。

  原來還有這一層,祝寧知道學體育挺貴的,「她養你嗎?」

  祝寧心想徐萌好辛苦,一邊搞樂隊還要養家。

  「算是吧。」山貓說話都很簡潔,他是被徐萌養大的,不單是被整個獵豹樂隊養大的。

  山貓不善言辭,但跟祝寧待著不需要找話題,因為祝寧好像散發著什麼氣場,所有人在她身邊都很輕鬆。

  祝寧問幾個關於樂隊的問題,這好像是天然話題池,祝寧問什麼山貓就回答什麼。

  祝寧知道了更多內幕,獵豹樂隊是孤兒院認識的,幾個人搭伙過日子,最開始過得很苦,大家都做過兼職,徐萌和程莫非承擔得最多,後來大橘開始幹程序員了,家庭狀況好多了。

  獵豹隊的成員每個月會交家用,幾個人湊錢,留一部分用來買個屬於他們自己的房子,留一部分日常開銷,山貓會賺錢之後,把自己所有獎金都上交了。

  其實搞樂隊是徐萌的夢想,中途其他人想過放棄,但因為隊長喜歡所以才堅持。

  祝寧問:「那你知道我是誰?」

  山貓嘴角浮現出一個淺淺的笑,「祝寧。」

  竟然知道,祝寧現在還是不太確定,那個在雨天看她跑步的人又是誰。

  山貓突然問:「我可以認識你嗎?」

  「你不是認識我了嗎?」祝寧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山貓是什麼意思,她停了下,明明只有幾秒,但那幾秒在山貓眼裡顯得尤其漫長。

  山貓忐忑等待祝寧的回應,但祝寧只是怔愣了下,最後低聲笑起來,「想要聯繫方式的話,去問你隊長吧,她知道。」

  山貓心跳更快了,那顆心在胸腔裡蹦噠得亂七八糟的,祝寧允許他要聯繫方式。

  他跟祝寧建立真正的聯繫。

  祝寧這回真的要走了,「這之前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

  「怎麼認識?」山貓問。

  祝寧:「自我介紹一下。」

  「我是夏山。」山貓老老實實回答。

  祝寧沒想到他原名叫這個,搖了搖頭,「不是,重新來。」

  山貓思索了一下,「我是山貓。」

  祝寧就等這一刻,立即說:「我是獰貓。」

  這樣她也是貓貓隊的編外成員了。

  「再見,」祝寧邊退邊對他揮手,「山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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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九(平行世界) 鴨子店的老板

  祝寧十八歲高中畢業,她考上本地大學不用去外地念書,來年暑假計劃考摩托車駕駛證,想遲早擁有一輛屬於自己的摩托車。

  祝寧都想好了,摩托車要黑色的流暢外形,像一頭獵豹,外號就叫豪車,祝遙聽到這個直搖頭,覺得祝寧的審美從小到大就沒變過,一直特別中二病。

  祝遙老了,頭髮裡長出幾縷白髮,祝寧有時看著一時恍惚,總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她忙著長大,忘記媽媽會變老。

  「媽,我出門了啊。」祝寧在玄關門口換鞋,「我回來給你帶泡芙?」

  祝遙戴著眼鏡鼓搗遙控器,現在遙控器八百個按鍵,每回開個電視機都要琢磨半天,「不吃了,不健康。」

  祝遙最近在養生,她晚上還有個姐妹養生局,不過排在養生局後面的是搓麻將。

  祝寧特別上道,「好的,我給你帶杯涼茶。」

  祝遙笑著搖頭,祝寧已經出門了,她噠噠噠跑下樓梯,這條樓梯她從小跑到大,小時候跟劉年年在台階上玩石頭剪刀布,誰贏了才能向上走兩步,比賽誰先到家。

  被白澄阿姨當鬼追的時候,祝寧覺得這條樓梯特別長,根本沒有盡頭,現在卻覺得好像兩步就邁到了。

  樓下當然沒有摩托車在等她,只有一輛祝遙買給她的自行車,這輛自行車陪她長大;中學時代她經常騎車去上學,同一條路上,只要是上學時間,剛開始只有她跟劉年年和白白騎車,後來慢慢就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上學的同學加入,逐漸聚集成一個車隊。

  她還挺懷念讀書的時候,祝寧一邊蹬車一邊想,十歲出頭的時候以為自己老了,現在真覺得自己老了,她該不會真老了吧?

  她車頭左轉右轉,在城市街道裡穿梭,一邊在看地圖,然後發現自己在兜圈子,於是她立即剎車,想找個人問路。

  這邊的街道挺荒涼的,臨近某個大學在擴建,很多店鋪倒閉,新的店鋪還沒入駐,祝寧的選擇餘地不多。

  她一回頭就看到隔壁店門口坐著紫色高領毛衣男,他搬了把椅子靜靜坐在陽光裡,應該是在曬太陽,祝寧的視角剛好看到他挺秀的鼻梁。明明長得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懷裡抱著一隻鴨子,白色的鴨子伸長脖子老老實實趴在他臂彎裡。

  為什麼要抱著一隻鴨?

  這搭配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祝寧還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

  那鴨子都不是寵物鴨,應該就是菜市場的肉鴨,祝寧再往他身後看去。

  他腳邊還有一群奶黃色的小鴨子,把他圍成一圈,正在地上啄食吃。

  祝寧再次抬頭,想知道到底是個什麼店,要是賣鹽水鴨的她都能理解,結果一抬頭,尊貴女王四個字衝擊而來。

  店招牌還搞得特別霓虹,雖然現在大白天,祝寧已經能想像到開燈之後的效果了。

  玻璃門後是幾張桌子,要麼是咖啡店要麼是酒吧,看著就不是很正經。

  祝寧的目光從震驚,到疑惑,到有點嫌棄,然後又控制住嫌棄。

  紫色高領毛衣男問:「你迷路了?」

  祝寧嗯了一聲,心想這可能是人家特殊癖好,她不能搞歧視,很有禮貌問:「請問這附近是不是有家火鍋店?」

  「好再來?」男人說:「昨天倒閉的。」

  李念川想開飯店,好再來是老字號了,李念川想親自看看人家是運營成功的,祝寧說好要給他踩點,在火鍋店見,不過李念川說自己臨時有事兒遲到一會兒。

  祝寧打開李念川的私信框,「不用來啦,倒閉了。」

  正在趕來的李念川:「……?」

  祝寧低頭給李念川發消息:「恭喜你,幹掉了第一個競爭對手。」

  李念川:「我該高興?」

  「該,開門紅,祝福你。」

  「謝謝啊。」

  祝寧一邊笑著跟他聊天,也沒發現有人在看她,她跟李念川聊完關了手機,「謝謝啊。」

  男人晃了下神,嗯了一聲,問:「你跟朋友約這兒吃飯?」

  「算是吧,他想開店,打聽下行情。」祝寧腳也沒踩腳踏板,就這麼跟他聊上了。

  「行情不好。」他搖了搖頭。

  祝寧突然想到,他面帶憂鬱,剛開始還以為是個文藝憂鬱男,該不會是因為經營不善導致的吧?他店裡也沒客人。

  祝寧有點好奇,「你這是個鴨店?」

  「嗯,」他說完之後覺得很容易誤會,「以前是個男僕咖啡店,我剛接手。」那尊貴女王四個字就很合理了。

  「我在附近理工大學讀大一,從學長那兒接盤的,你也知道,大多數大學生創業,從學長手裡接盤基本就是接過一個倒閉爛攤子,再發展成另一個倒閉爛攤子。」

  祝寧被他逗笑了,問:「那鴨子呢?」

  「我接過爛攤子之後,發現店裡有隻鴨子,應該是大學生想買來改善伙食,買來之後到宿舍又不敢殺,扔給之前的老板了,我剛開始以為沒什麼,然後我就發現了一窩鴨子蛋。」他說到這兒搖了搖頭。

  祝寧幾乎能想到那個畫面了,那還能怎麼樣?只能養著唄。

  祝寧問:「那男僕呢?」

  「跑了,」他說:「就我一個了,你要點嗎?」

  祝寧樂了,他說話真挺有意思,男大學生接盤倒閉咖啡男僕店,被迫成為店內唯一男僕,還養著一群鴨子。

  「要不要當我第一個客人?」

  「這麼有生意頭腦?」祝寧問。

  「我可以送你一個提拉米蘇。」

  祝寧:「送男僕嗎?」

  他抱著鴨子眨了下眼,「那不可以的,我不賣身。」

  「兩份提拉米蘇,一份打包,」祝寧跳下腳踏車,「所以你主營是咖啡?」

  紫色毛衣男幫她開門,「嗯,你想喝什麼,對了,我叫宋知章。」

  祝寧選了個靠窗的位置,下意識回答:「我叫祝寧。」

  祝寧跟宋知章的學校很近,她偶爾來串門,一來二去兩人就熟了,他的店確實沒什麼生意,但他好像也不缺錢,祝寧經常在他店裡玩鴨子。

  祝寧帶著林曉風來店裡寫作業,蘇青青太忙了,祝寧答應過林曉風,有空就去陪她玩。

  但祝寧也忙,而尊貴女王店剛好是傍晚開門,因為宋知章平時也得上課,尊貴女王店開門時間和跟林曉風的放學時間吻合,她帶林曉風去了幾次尊貴女主店之後,發現林曉風和宋知章莫名混得很熟。

  有一回祝寧看到宋知章在輔導林曉風寫作業,祝寧喜歡林曉風,但沒有耐心輔導功課,宋知章從來不生氣,解釋幾百次都行,直到林曉風會了為止。

  他還是鼓勵式教育,「哇哦,曉風真厲害,曉風真棒。」

  林曉風從小被父親打壓,很少被誇獎,總是紅著臉默默低頭。

  祝寧在隔壁桌托著下巴看他們,她剛開始以為宋知章是裝的,後來發現他好像是真心喜歡林曉風。

  尊貴女王店裡有一張桌子屬於林曉風,靠窗風景好,宋知章專門給她買了一個護眼檯燈,晚餐是宋知章做的,他甚至還研究了下這個年紀的小朋友需要補充什麼營養,怕林曉風長不高。

  林曉風喜歡玩機械,宋知章也陪她玩。

  林曉風每次寫作業寫到八點,等蘇青青來接她。

  蘇青青會給宋知章帶點家常菜,有空的時候想幫宋知章打點下生意,發現他實在是沒什麼生意可打點的,只能幫他照顧下鴨子。

  宋知章也很不好意思,他本想著讓蘇青青當副店長,這樣她就可以陪伴林曉風長大了,但他的這個破店肉眼可見不需要兩個人,蘇青青不好意思留店。

  林曉風之前活得很壓抑,她太早工作了,不像祝寧的童年抓過癩蛤蟆。

  祝寧的任務是盡可能帶林曉風玩,各種各樣的玩,她帶林曉風滑雪,放風箏,去體驗她之前沒體驗的所有事。

  祝寧甚至給她報名了一個戶外探險隊,蘇青青也同意了,後天就出發,明天不來女王店了,直接從蘇青青家走。

  宋知章:「探險隊的信息記得也發我一份。」

  他總是不放心,覺得這麼小的孩子在野外很容易出事,祝寧應和,「知道啦。」

  宋知章問:「嚮導叫什麼來著?」

  祝寧:「裴書。」

  宋知章在手機搜索裴書的名字,發現挺有名氣的,資深戶外玩家,參加的俱樂部叫沙鶴俱樂部,隊長叫易靈鶴,專業帶隊,之前穿過無人區。

  他看著無人區這三個字頭疼,雖然這次規劃的路線是很安全,屬於休閒安全玩法,但宋知章就是很難放心,估計等林曉風全鬚全尾回家,他都不能放心。

  萬一受傷怎麼辦?萬一祝寧和林曉風都回不來怎麼辦?

  戶外運動一定有風險,只是風險大小的區別。

  祝寧給林曉風戴上帽子,準備送她回家,今天蘇青青加班,不能來接她了。

  祝寧整理了一圈,覺得林曉風越看越可愛。

  她站起身,推門要走的時候發現宋知章還在焦慮,想給他轉移下注意力。

  「宋知章。」

  「嗯?」他沒抬頭,還在看裴書的信息,越看越不順眼。

  「什麼時候告訴我秘密?」祝寧問。

  宋知章常年都穿高領毛衣,很少露出脖子,她沒見過宋知章露出多餘的皮膚,總是裹得很嚴實,每次問他都說那是他的秘密。

  有秘密的男人才有魅力。

  宋知章頓了下,原本不想說,那沒什麼好說的,其實就一句話,高中讀的男校,還是全封閉寄宿學校。

  但這次祝寧出去冒險好像給他一個契機,讓他知道,人生總是有很多意外,這次不說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

  「等你回來的時候。」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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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十(平行世界) 世界盡頭

  裴書是劉年年介紹的,劉年年從小就喜歡冒險,她立志要當野外攝影師,一邊忙著學習一邊忙著做功課,戶外技能一個沒落下,格鬥技巧就是裴書教的。

  白橙和白晨也去,她倆每年都有個戶外撿垃圾的活動。

  約好的見面地點在林曉風小區門口,祝寧到的時候看到一輛黑色越野已經停好。

  祝寧對了下車牌,確定這就是裴書的車,過去敲了下車窗,車窗緩緩搖下,看清內部之後,祝寧挑了下眉。

  駕駛座上的男人古銅色皮膚,穿著一件衝鋒衣,長得挺硬朗的,膝蓋上放著一團粉色毛線球,手指正在上下翻飛。

  「你在織毛衣?」

  「嗯,」他回:「打發時間。」

  祝寧的眉頭挑了兩下,撐著玻璃窗,問:「裴書?」

  裴書:「嗯,車門沒關。」

  祝寧靠著車門沒進去,覺得這嚮導挺有意思。

  白晨和白橙一句話不說,打開車門就上車了,裴書本來淡定織毛衣,他平時不跑休閒路線,這是劉年年介紹的單子,本來就是打發時間,裴書心不在焉織毛衣,突然感覺車丙氣溫低了兩度,一抬頭,從後視鏡裡看到一對雙胞胎。

  白晨和白橙直勾勾盯著他,脖子前傾,像是取暖一樣往前靠。

  裴書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在野外探險都不害怕,還在城內莫名其妙後脖子有點發毛。

  蘇青青送林曉風出來,林曉風背著小書包,蘇青青再三囑咐,把林曉風交付到祝寧手裡,這次探險小隊一共五個人,剛好坐滿一輛車。

  最開始氣氛特別詭異,除了祝寧說話根本沒人說話,然後祝寧也沒試圖努力彌合,因為她上車一小時之後就睡死過去,三點半起床,車又顛簸,沒人說話,不睡覺簡直違反人性。

  祝寧在車上睡得東倒西歪,腦袋在車窗上點來點去,腦門兒都被磕紅了。

  等她睡了一會兒回過神時愣了愣,車已經離開城市,樓房沒有那麼密集,正在一路北上,道路一下變得開闊,雖然還沒有到真正的曠野,但人越來越少,路越來越寬。

  祝寧童年時從不覺得世界很小,那時候城市裡很多荒地, 她在跟黎欣亂跑的那個年紀玩什麼都很高興,但後來樓房越來越多, 她上中學要學的東酉突然變多了,封閉集訓壓力很大,像是從一個籠子被關在另一個籠字,現在好像突然被放出來的小動物,讓她有點好奇。

  路線是一路北上,這個探險小隊真正熟悉起來是教林曉風開車。

  林曉風從小對機械和汽車感興趣,但她沒成年, 城市裡沒條件,裴書剛開始不同意,後來被祝寧搞得沒辦法,祝寧的氣質像是他老板,給個命令他就得琢磨怎麼完成。

  他尋找了一片地兒,沒有溝沒有樹,也沒有往來的車輛,坐在副駕駛座上繫好安全帶,一臉從容赴死。

  「這個是剎車,這是油門。」

  「你慢慢來,別開太快,馬上踩剎車就行。」

  林曉風才十歲,就一米五那麼高,裴書給她調了座位,細緻給她教了一遍怎麼開車,其實只是發動汽車很簡單,難的是在城市裡停車。

  林曉風聽得特別認真,一直點頭,裴書問:「你們不下車?」

  祝寧和白白們坐在後座,「要死一起死,我們是一個團隊。」

  裴書完全不理解祝寧的中二病團魂。

  祝寧:「而且我覺得在下面更容易死。」

  裴書:「有道理。」

  這是祝寧的經驗,就像你教新手打靶子,最安全的地方是他身後,而不是靶子附近,在下面更容易被撞。

  林曉風腳踩油門慢慢施力,車剛開始有點卡頓,像是一輛玩具車,後來順暢地開了出去。

  祝寧抓緊安全帶,剛開始還有點緊張,但林曉風在開車上出奇有天賦,她快速就掌握了這門技術,好像上輩子是個老司機,開車開了一輩子,記憶沒被孟婆洗乾淨,連裴書都很驚訝。

  荒無人煙的草原上,林曉風的車開得很穩當,祝寧打開上方天窗,讓外面的風灌進來,大笑:「曉風厲害!」

  白白們搖下車窗,狂風一下把車內的空間打通了,渾濁的空氣完全一掃而空,野外的空氣立即灌入。

  裴書本來想讓林曉風慢點,但被這股氛圍感染也沒開口掃興,真把自己的生命安全交給了一個十歲小女孩兒。

  後來他們小隊完全熟悉了,在野外搭帳篷時,裴書會檢查大家的睡袋,兩個白白晚上喜歡挨著一起睡,一個抱著另一個,祝寧睡姿亂七八糟的,總把睡袋掙開。

  有一次,他們在野外發現了一具野狼的屍體,他們站在旁邊看了很久,像是在舉行一場沉默的葬禮。

  這是野外探險的魅力,讓人知道生命的渺小,知道死亡的尋常。

  他們看過之後繼續出發,隊伍的連接感越來越深,休息時裴書就在織毛衣,他用車上的毛線給小隊的每個天都織了東西。

  祝寧擁有一頂粉紅色的毛線帽,兩邊垂下兩顆毛茸茸的毛線球。

  林曉風有一件藍色的毛衣,毛衣正面還有花紋,祝寧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裴書怎麼做到的。

  白晨和白橙獲得了一條四米長的紅色超長圍巾,兩個人圍一條,像是一根樹枝上串著的兩顆蘋果。

  越野車也有自己的裝飾,一顆粉色的毛絨掛飾就掛在後視鏡上,會隨著汽車的晃動而搖晃。

  裴書有一次做噩夢,醒來的時候是祝寧摸著他的額頭,而他枕著祝寧的大腿。

  夜深人靜,白白們和林曉風都睡了,裴書感到很丟臉,但祝寧捂著他的眼睛對他說沒關係。

  才認識不到一個月,裴書習慣祝寧和這個隊伍了。

  他們繼續北上,越往北人越少,他們看到了雪線,道路兩邊是厚厚的積雪,幾乎有兩米高,像是兩堵高大的城牆。

  祝寧沒有來過這麼北的地方,穿著羽絨服都直發抖,她比普通人更怕冷,裴書好像不怕冷,把自己的圍巾帽子讓給她。

  出發一個月,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那是這次旅途的最北方。

  一望無際的純白色,到處都是雪,陽光照在雪地上很刺眼。

  祝寧眼前有點發暈,以為這裡不是現實世界,而是世界的盡頭,好像一瞬間被抽離了,但她定了定神, 發現很遠的地方還有幾輛車,這是一條休閒探險路線,還有其他人來玩,那是歡笑聲。

  沒有危險。

  祝寧呼吸著冰冷的空氣,確定這個事實,不是危險的地方,是個安全的地方。

  前面開車開不進去,裴書在前面帶隊,怕大家走丟了,他們幾個人腰上綁著繩索,祝寧走在隊伍的最末尾,林曉風走在她前面,這樣她可以隨時盯著。

  積雪很深,祝寧腳踩著,深一腳淺一腳,每次踩進去都要很用力拔出來,她不知道究竟要去哪裡,只是很盲目地走,走得走得甚至忘了時間,好像走了一輩子。

  突然,前面林曉風停下,大喊:「快看!」

  祝寧抬起頭,世界都還有點旋轉,然後終於看見了眼前的景色,那是一片藏在深處的湖泊,冰天雪地之下結冰了,哪怕結冰也跟其他雪地的顏色不同,是藍綠色的,像是鑲嵌在白色幕布上的一塊兒寶石。

  終於走到了,普羅米修斯,這是這個湖泊的名字。

  但林曉風讓她看的不是湖泊,而是上方的雲,天上的雲彩變換,祝寧很小的時候就喜歡跟白白們一起看天空,每朵雲都不一樣,塑料袋在空中飛舞時彷彿在不同的舞台跳舞。

  現在上方的雲朵像一條巨大的鯨魚。

  鯨魚漂浮在半空中,邊緣因為陽光渡著一層奇異的金光,美得不像真的,像是異世界的投影。

  好像有一個更高級的文明,打開了他們客廳的投影,投進了她的世界,又像是一個世界的bug,告訴她這裡是虛幻的。

  連裴書都很驚訝,他帶隊來過幾次,第一次看到這種雲的形狀。

  大自然的美妙之處,在於不管來幾次都是不同的。

  而祝寧呆愣住,突然很想哭。

  她今年二十歲了,她小時候非主流的時期,對悲情文學上癮,以為自己活不過二十歲。

  可如今她參加了國際賽,訓練了大半輩子,就是為了這場比賽,拿到了銀牌,她以為拿到獎牌的那天人生會發生某種改變,就像是打遊戲通關了,拿到了最後的獎勵。

  但沒有什麼巨變,她的人生還是一樣平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生活,上學,跟朋友玩樂,認識新的朋友,如今在這裡看一場壯麗到不可思議的美景,讓她懷疑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可能這並不是真的,只是數據流組成的一個造夢空間,也許她在某個缸中之腦裡,是某個瘋狂科學家的產物。

  真正的她躺在實驗室裡,身上插滿了管子或者她其實是個瀕死的人,一生過得痛苦而遺憾,在死亡之前拼命為自己幻想出了一場美夢。

  人究竟該怎麼判斷出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祝寧判斷不出來,可她希望一切都不要停止,暫停到這一刻,無限制延長這一瞬間,就算是假的也沒關係。

  「祝寧!」白晨推了她一把,大喊:「快拍照!」

  風越來越大,鯨魚雲朵的邊緣正在消失,再不拍照就來不及了。

  祝寧擦了下眼角的眼淚,白晨伸長胳膊,隊伍的人紛紛排好隊,確保大家都出現在鏡頭裡。

  白橙大喊:「茄子!」

  祝寧跟著喊:「茄子!」

  【全文完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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