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在野] 我在廢土世界掃垃圾 (連載中)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章　選擇

　　如果觀察室對有些人來說需要提心吊膽，害怕自己隨時被窺視，那對祝寧來說，這兒更像是療養院。

　　第二天她一直睡到下午四點才起床，沒想到她起得這麼遲，自助區竟然還開著，食堂很空，剛好沒人，也沒人跟祝寧搶。

　　祝寧拿著小托盤走了兩圈，每一樣都嘗了一遍，跟八百年沒見過吃的一樣，她端著托盤走出來，還在尋找座位，就一眼看到了房盈。

　　對方抱著一打文件，看到祝寧後露出一個標準八顆牙微笑，「你好，祝寧。」

　　祝寧沉默了，不知道為什麼，有種被班主任抓包的尷尬。

　　「你吃你的，我跟你聊聊。」房盈讓祝寧先坐。

　　祝寧端著盤子坐下，房盈就坐在她對面，然後一臉微笑看過來。祝寧啃了口麵包，被房盈看得特別不自在，「那個，你有話要不直說？」

　　能不能別一臉看晚期患者一樣看她？好慈愛，也好讓人害怕。

　　「是這樣，」房盈打開文件夾，把幾份文件放出來，「你的數據採集報告出來了。」

　　祝寧在吃飯，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房盈：「你是要自己看嗎？」

　　祝寧異樣感更強了，房盈的眼裡自己是離死不遠了還是怎麼樣？自己好像是得了不治之症，房盈來給自己宣布死期了。

　　祝寧：「你說吧。」

　　房盈輕咳一聲：「你的精神值非常亮眼，1200以上，屬於S級。」

　　祝寧嗯了一聲，不太懂，問：「李念川多少？」

　　她需要找個參照值。

　　房盈：「本來是306，但昨天進入污染區，他精神值變高了，現在是400左右。」

　　精神值可以變高？

　　房盈解釋：「接觸污染源越多，精神值可以得到不同程度的提高。」

　　祝寧理解了一下，應該類似於提高膽量，多嚇嚇，怎麼也嚇出來了。

　　房盈解釋：「你的數值很罕見，目前103區唯一一個S級。」

　　祝寧皺了下眉，不是好事。

　　以她的生存哲學來看，過分突出的人一般死得快。

　　房盈抽出祝寧的數據報告，露出了一個抱歉的表情：「但你身體數據不太好。」

　　正如祝寧猜測的，房盈真的來宣判死期的，房盈把數據報告放在祝寧面前：「如果不多加干預，你可能活不過一年。」

　　祝寧低頭吃飯：「哦。」

　　她以為是什麼大事兒。

　　房盈：「……？」

　　祝寧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跟上次一樣，每次跟祝寧聊天，房盈準備的說辭有一半都用不上。她剛到嘴邊的安慰立即就噎住了，說實在的，有點憋得慌。

　　房盈：「很可惜，五等公民都是這樣。」

　　祝寧對公民等級劃分只知道個大概，問：「這怎麼分的？」

　　房盈：「……」

　　她發現祝寧的各項常識真的殘缺得厲害。

　　「末日後，輻射引起生物大規模污染變異，我們失去了80%的土地，聯邦建起高牆抵禦牆外污染物。但高牆內部資源緊缺，我們對公民進行大篩查，以是否對聯邦有益將人們劃為五個等級。」

　　「一等公民是自然人，聯邦需要保留他們的自然基因。二等公民是人造人，進行基因編程專項培育出來的，三等公民是複製人，複製優質基因，但壽命一般很低，平均只有四十多年。四等公民是機械人，是有自我意識的機器人。」

　　房盈：「五等公民是來自上面四種等級的殘次品，經過基因篩查，都有嚴重的基因缺陷，治療費用太高昂，所以大多數殘次品都生活在103區垃圾場。」

　　啊，是這樣。

　　103區本來就是整個聯邦的垃圾處理中心，這兒的「原住民」幾乎都是殘次品。

　　殘次品想要活下去，可以用醫療資源進行基因改造，但價格相對來說非常高昂，所以大多數殘次品都選擇等死。

　　房盈本來擔心把祝寧的精神值上報後會引來麻煩，等她一併報出祝寧的身體數據和五等公民身份後，第一軍區遲遲沒有消息過來。

　　祝寧是很好的苗子，但是殘次品的話，她就不可能進入軍區，軍區對公民等級的最低標準是三等以上。

　　話說回來，祝寧作為一個殘次品竟然擁有這麼高的精神值，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可思議。

　　房盈：「……你不難過？」

　　祝寧：「還行吧。」

　　她知道自己生命值低，系統面板上明明白白寫著呢。

　　而且她重生的時候看了些原主的資料，原主是殘次品，但她當時對殘次品的了解有限。剛重生她忙著當鹹魚，沒怎麼在意這件事。

　　祝寧上次殺了魚人，激活了系統面板數據，顯示出了自己的生命值數據。這更加證實了祝寧的猜測，自己活不了多久。

　　不過快死了和快死了之間也有區別，祝寧上輩子活在喪屍世界，根本不知道醒來後能不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她現在知道自己還有一年，那就是還有可以有操作的餘地，有餘地就不用擔心，昨天祝寧剛加了5個點上去。

　　相比之下，祝寧更在意另一件事。

　　原主死得那麼詭異，為什麼要一個人在酸雨天去垃圾房？她為什麼醒來的時候腹部重傷，有一塊殘破的鐵片？

　　什麼人想殺她？原主本來又是要去見誰的？

　　目前合理的猜測是，原主知道自己活不久，積極想要自救，她見面的人是以為能夠「拯救」自己的。

　　沒想到對方沒救她，反而殺了她。但現在房盈說自己精神值S級，這是不是自己必須死亡的理由？

　　祝寧想著想著有點走神。

　　房盈不知道祝寧在想什麼，又抽出了另外一張合同，說：「我把你的情況如實上報了，本來以為軍區會過來接人，但他們沒有動作，所以你還是我們103區清潔中心的人。」

　　祝寧嚼著牛排，聽房盈繼續：「但我上報你的身份後，很多人來搶人。」

　　「搶人？」祝寧問。

　　「對，」房盈說：「你的頭盔具有錄像功能，你殺污染源的場面被記錄下來，正在內部傳閱。」

　　祝寧：「……」

　　這有點羞恥吧。

　　「現在作戰部和清理部都想爭取你，作戰部就是獵魔人，清理部就是清理者。」房盈笑了下，這對祝寧來說是個好消息。

　　她把兩份合同推到祝寧面前，「你可以自己選擇進入哪個部門。」

　　祝寧這是同時收到了兩家公司的offer？是當打怪的獵魔人還是當掃垃圾的清潔工？

　　房盈作為一個助理，更懂其中的門道，「從我的角度來看，獵魔人工資更高，你可以選擇更多基因藥劑。我們清潔中心醫學部基因藥劑比外面便宜點，你可以選擇在中心注射。」

　　祝寧這個情況，想要活下去必須嘗試多種路徑，注射基因藥劑是其中一種。

　　祝寧如果真的想存活，甚至可以上傳自己的意識到雲端，選擇一個義體用來行動。但這個選項花費太高，每年都要交大筆的雲端服務器費用。

　　房盈不知道是寬慰祝寧還是怎麼樣，突然說：「其實還有第六等公民。」

　　「第六等？」祝寧以為自己在食物鏈底層了，怎麼還有更慘的。

　　房盈：「接觸污染源越深，越容易產生覺醒或者變異情況。」

　　覺醒？變異？怎麼一下子奔著玄學方向發展了？

　　不過這好像跟祝寧系統面板上的異變方向和異化程度吻合。

　　房盈：「第六等公民算是和污染物融合的一種，他們可以使用污染物的能力，或者說，他們本身就是保持理智的污染物。」

　　能力很強，但公民等級很低，因為隨時隨地可能會失去理智成為人類的敵人。

　　祝寧問：「機率高嗎？」

　　房盈：「看個人吧，一萬個裡有一個都是燒高香了。」

　　祝寧：「……」

　　所以跟中獎沒什麼區別。

　　房盈認真地說：「你有可能會出現變異現象。」

　　精神值越高的人越容易有變異現象，因為精神值越高，受污染後保持理智的概率就越高。祝寧只是身體不好，以她的精神值，以後是什麼樣還很難說。

　　雖然軍區放棄了祝寧，但103區統一覺得祝寧以後可能會走出一條很不一樣的路。

　　房盈：「我們中心不少人是第六等公民，你有機會可以接觸下。」

　　祝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房盈：「我話已經帶到，你的數據採集完成了，可以隨時離開。接下來你回家好好思考下要加入哪個部門。」

　　房盈推給祝寧一個文件袋，還有一個盒子，「裡面是你的員工手環，還有入職指導，根據步驟自己操作就行，走完流程後會有人上門來取合同。」

　　房盈站起身，很隨意地說：「你的獎金和獵殺污染物的提成審批下來了，記得查收。」

　　祝寧打開自己的副腦，很快最新工資表跳出來：

　　【聯邦清理中心工資表：基礎薪資5000新幣已打入您的賬戶】

　　【累積收容污染孢子145件，任務評級為D級，每件孢子500新幣，一共72500新幣，已打入您的賬戶。】

　　【累積擊殺污染物26個，推平一個D級污染區域，經過評估，污染物每個20000新幣，D級污染區域500000新幣，共兩人參與作戰，清理者祝寧與清理者李念川分別獲取薪資510000新幣。】

　　【該清潔小隊跨級完成任務，中心獎勵50000新幣。】

　　【該任務主要責任為數據中心評估錯誤，屬於高危險作業，中心賠償50000新幣。】

　　【數據採集錄入算出勤工資，共15000新幣。】

　　【總計發放工資：702500新幣。】

　　【當前賬戶餘額：703200新幣。】

　　！一夜之間，她翻身當富婆了。

　　祝寧數了下後面幾個零，確定自己賬戶裡突然多了70萬新幣。

　　一天之前，她還是個賬戶裡只有700新幣的窮光蛋，連房租都交不起的那種。她睡了一覺，賬戶餘額翻了一千倍。

　　唯一的問題是選擇清理部還是選擇作戰部。是選擇一個高薪工作，還是選擇一個更高薪的工作？說出去都凡爾賽。

　　祝寧差點被這筆錢沖昏了頭腦，但她尚且保持了一絲理智，在正式簽合同轉正之前，她有個問題必須要問。

　　房盈明明已經收拾好文件準備走了，祝寧問：「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她很早以前就很好奇了。

　　房盈找祝寧談話以來，祝寧都是被動聽，很少主動問她。房盈保持禮貌的微笑，祝寧問：「我到底怎麼獲得這份工作的？」

　　她還記得自己找工作的時候，是網站篩選後推送過來的。

　　第一次跟房盈見面的時候，房盈幾乎沒對她進行什麼考察，只問她兩個問題，然後就讓她去「實習」了。

　　祝寧接觸下來，覺得這個流程很奇怪。

　　第一，這工作很高薪。她已經親身體驗到了。

　　第二，明顯接觸污染物的工作有一定保密性質。

　　如果誰都能報名，誰都能不經過任何考察進行污染物「一日遊」，這部門早就亂得翻天了。

　　但祝寧來之前特地在網上搜了一下，關於清潔中心的資料非常少，外人都以為這裡是個垃圾處理公司。

　　祝寧總覺得有人幫她「選擇」了這個offer。

　　還有，祝寧第一天上班就碰到污染區域評級錯誤，雖然房盈對此沒有絲毫解釋。但祝寧能感覺到，污染區域評級錯誤這種事應該非常罕見。

　　這麼小概率的事兒被自己遇到，怎麼看都不太像巧合。

　　房盈抱著文件的姿勢一停，她已經快走出食堂，人正站在陰影的交界處，一半籠罩在陰影中，一半在陽光下，她因為這個問題沉默了。

　　祝寧以為自己問了什麼不得了的問題，怎麼了？要殺她滅口？

　　房盈撩了下耳邊的碎髮，她的海藍色耳釘在陽光下閃爍了一下。

　　過了會兒，房盈開口：「是大數據選中了你。」

　　祝寧：「大數據？」

　　她的世界也有大數據，在沒被喪屍攻佔之前，大數據發展的程度無非是推送一些商品，刺激你購物，再嚴重的就是殺熟。

　　廢土時代的大數據發展到什麼程度了？祝寧貧瘠的想像力其實很難想像。

　　房盈笑了下，「它叫普羅米修斯，處理中心數據，負責所有人的招聘工作。」

　　祝寧沒說話。

　　「103區清潔中心的所有員工，都是通過它的篩選進來的。」房盈定定看著祝寧：「包括我和你。」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一章　死亡的真相

　　果然來了，人工智能，科技發展到一定程度後，人類社會理所當然會出現人工智能。

　　這個世界機械人都有自我意識了，人工智能時代全面開啟，普羅米修斯的功能更接近於大數據推演。

　　如果一個人出生到死亡所有數據都被掌控，通過算法甚至能計算出這個人未來的發展軌跡。

　　當人工智能發展到極致時，每個人類不過是「它」數據庫中的一串代碼。

　　從祝寧讀的一些亂七八糟的小說來看，人工智能都是超級大反派，祝寧現在無法確定這位普羅米修斯什麼立場，可能是混沌中立？

　　「它」選擇自己的原因是什麼？跟原主的死亡有關嗎？

　　祝寧問：「我可以拒絕嗎？」

　　她已經賺夠了錢，拿著這筆錢好好過日子也行，沒必要非跟污染物打交道。她聽得出來，這裡面水很深，人工智能，清潔中心各個部門之間的周旋。

　　可能甚至跟原主死亡都有關係，明知道是個坑，往裡面跳顯得不太理智。

　　房盈愣了下，很顯然沒預料到祝寧會問出這個問題，她很快就恢復了微笑，「也可以，到時候你要走一下保密程序。」

　　房盈說：「不過我建議你留下，以你現在的存款，只能打一針基因藥劑，根本堅持不住一個療程。」

　　對祝寧來說，這是最好的工作了，工資高，祝寧也很適應，沒有理由拒絕才對。

　　「我們不會強迫你。」房盈說了最後一句話，「等你的好消息。」

　　……

　　祝寧換上自己的常服，抱著資料走出清潔中心的時候已經日落了，道路兩旁彈出信息廣告窗口，有個叫創世科技的公司正在推廣上傳意識體雲端，末日時代的夢中天堂。

　　廣告挺煩人的，甚至還會跟蹤懸浮，普通人連不看財閥廣告的資格都沒有。

　　外面焚燒爐還在燃燒，聯邦兩百六十個區域垃圾全部送往103區，垃圾車絡繹不絕。

　　眼前的焚燒爐做成一個巨大的機械人的形狀，有百層大廈那麼高，站在下面有種仰視巨人的錯覺。

　　據說這本來是戰時用的一種守城機械人，退休之後用來處理垃圾。焚燒爐火光晝夜不停，像是黑暗中的一座燈塔，照亮方圓百里。

　　祝寧看了一會兒，不得不說還挺美的。

　　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已經進入到另外一個世界。由高科技、污染物組成的廢土世界，這個世界一方面科技飛速發展，但在角落裡卻是如此貧瘠混亂。

　　一方面守序，一方面混亂無序，而高牆之外的混沌世界祝寧甚至沒見過。

　　祝寧把房租轉給魏媽媽，又交了各項繳費，目前她的餘額還剩下：671200新幣。

　　祝寧做完這些後卻沒有回家，她轉身去了另外一個地方，廢棄的垃圾房。

　　這是祝寧醒來後看到的第一個地方，距離她家十五公里，此地已經被荒廢，祝寧趕到的時候裡面早就暗了，光線很少。

　　垃圾房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黴味兒，祝寧沒帶手電筒，她想了想，戴上了房盈交給她的員工手環，果然，這玩意兒可以照明。

　　一盞暖黃色的燈光亮起，甚至可以調節近光燈還是遠光燈。

　　祝寧掃視了一遍，裡面堆積了很多廢鐵，角落裡還趴著幾十個廢棄的機械人，在她的世界鋼鐵可回收，肯定不會讓人荒廢在這兒，收廢品都能賣不少錢。

　　但垃圾房內廢鐵都快堆積如山了。

　　祝寧回想了下自己腹部的那個鐵片，不規則，大概巴掌大，邊緣鋸齒狀。

　　殺她的人是就地取材，隨便找個鐵片把她弄死了，死因很好推斷，但動機呢？

　　原主19歲，機械學畢業的一個普通人，還是個五等公民殘次品。沒錢沒資源，也沒什麼好被人惦記的，唯一可被惦記的只有精神值。

　　但祝寧不知道自己精神值高，到底是因為原主本身就高，還是因為祝寧高，或者是系統強加的。

　　可能有人打掃過現場了，這兒沒有血跡，也沒找到「凶器」。

　　她當時醒來後，根據原主零星的記憶找到一千米開外的一個自動販賣機，買了一針強效癒合劑。

　　記憶有點混亂，她當時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要接受自己穿越，然後離死不遠，還要接受自己帶了個系統，很多細節都想不起來了。

　　祝寧坐在自己「死去」的地方，沉浸式回想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抬起頭，垃圾房房頂年久失修，上面有個破洞。

　　那天她倒在這兒，正在下酸雨，從這兒可以看到天。

　　原主就這麼躺在一堆廢棄的鋼鐵旁，看著黃色的天空，血流不止地在等死。

　　祝寧坐了一會兒，一無所獲，她覺得自己這個動作傻兮兮的，又不是福爾摩斯記憶宮殿，可以調取任何一段記憶。

　　祝寧正想起身，突然動作一僵，牆角處有幾滴血跡，她還維持著坐下來的姿勢，這個視角可以看到的東西足夠低。

　　在廢鐵和牆壁的夾角處，好像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祝寧坐著沒用，原主當時快死了，她的視角是躺著的。

　　她矮下身，小心翼翼撥開一塊廢鐵，斑駁牆角上刻著一句話。

　　「末……日將至，」祝寧小聲念出那句話，「你我皆是……螻蟻？」

　　末日將至，你我皆是螻蟻。祝寧大腦一聲嗡響。

　　「末日要來了哈哈哈哈——」

　　「末日要來了。」

　　「你跟我一樣。」

　　「你、你你會變得跟我一樣……一樣……一樣……」

　　這是魚人臨死前跟她說的話，魚人當時半死不活，非要爬向祝寧，跟她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

　　當時祝寧以為是精神污染的一種，現在看來是她天真了。魚人的話換一種更文雅的話就是：「末日將至，你我皆是螻蟻。」

　　魚人是污染物，說出這番話尚且可以理解，原主死亡的地方為什麼有這個？她的死因到底是什麼？

　　選中她是不是因為她是殘次品，沒有什麼社會關係，本來就是被扔在103區的垃圾？

　　如果不是祝寧穿越，原主死在這兒甚至都不會被人發現。哪怕被人發現了也不過是把她扔進焚燒爐，當天新聞甚至都不會報導。

　　她的死亡會非常「乾淨」。

　　祝寧第一反應是點開員工手環，她要去看清潔中心內部網絡。

　　房盈說她的視頻被上傳到內部網絡，如果魚人跟她說了這麼詭異的話，論壇裡應該會有人討論，她停留在登陸頁面，需要正式員工ID。

　　祝寧現在來看必須要加入103區清潔中心了，她的生存原則一向是：既然打不過，那就加入。

　　祝寧沒有絲毫猶豫，馬上選擇了一個工種，簡易地填寫了入職資料。

　　登陸成功。

　　員工手環自動播放機械音：恭喜入職。

　　接著還有些什麼瑣碎的入職手續，祝寧一目十行地看過去，一個個點掉後點進了清潔中心公共論壇。

　　論壇置頂帖《震驚！試用期新人精神值竟有1200！我們有S級國寶了！》

　　祝寧：「……」

　　緊接著下一條帖子：《學習資料僅供內部傳閱：D級污染區域消失的末班車淨化全過程》

　　祝寧點進去觀看視頻，視頻是她跟李念川的頭盔視角拼接的，她一路快進到魚人跟自己在鐵軌互毆。

　　祝寧頭盔被砸出裂紋，攝像頭龜裂了，收音收進了很多哧啦的電流聲，緊接著祝寧把魚人踹進地軌，魚人被地軌直接碾過。

　　「他們覺得我……矯情，不能吃苦。」

　　「我矯情嗎？」

　　下一幕應當是祝寧手持消防斧站在站台前，魚人一步步朝自己爬來，它要說出末日那句話。

　　但是到這兒就沒了，下一刻就是列車駛來，然後魚人變成一團爛肉。魚人死亡，污染孢子析出。

　　祝寧又看了一遍，確定了，沒有末日這段。

　　祝寧是當事人，要不是她還挺相信自己的記憶，還以為那是她幻想出來的。

　　被剪輯了？誰幹的？普羅米修斯？它在幫自己？但是為什麼？

　　【叮——】

　　祝寧腦海中叮的一聲。

　　【恭喜觸發了支線任務：尋找你死亡的真相，本次任務為長期任務，可與其他支線任務並行，任務成功獎勵豐厚，任務失敗生命值清零，目前尋找進度5%，請再接再厲。】

　　祝寧：「……」

　　她就不應該來垃圾房！

　　這狗系統，任務獎勵一點都沒透露，為什麼任務失敗生命值清零？

　　等等，祝寧發現這個系統的邏輯是符合現實邏輯的。祝寧的「死亡」可能跟普羅米修斯選擇她的理由有關。

　　如果有人要殺她，祝寧不僅沒死，反而進了清潔中心，她肯定會遭受第二次滅口。

　　所以祝寧必須在這之前找到真相先發制人，不然被人弄死第二次，都沒命了，可不就是生命值清零嗎？

　　尋找線索需要進入清潔中心，成為正式員工，這樣她才能接觸到普羅米修斯，也能接觸到下一個污染物。

　　嗯，很好，她又可以開開心心去掃垃圾了。

　　祝寧想了想，用自己的副腦給牆角拍了個照，各個角度都有，生怕錯過什麼細節，然後又用鐵片把這句話刮掉。

　　祝寧正在這兒「毀屍滅跡」，突然聽到外面一陣微響。

　　咿呀——

　　「誰？」祝寧第一反應就是抄起一根鐵棍，不會是來殺人滅口了吧？

　　門外慢悠悠地鑽出一個機械人，對方圓乎乎的，才半人高，被祝寧嚇到了，舉著兩隻機械臂走出來。

　　祝寧：「……」

　　這機械人看上去不太高級，跟她那個年代的商超導航機器人差不多，祝寧放下鐵棍，問：「五等公民？」

　　機械人點了點頭。

　　果然是，103區這麼髒亂差，能出現在這兒看上去就是個殘次品，祝寧：「我也是。」

　　它沒有語音功能，臉上的光屏顯示出兩個字：「垃寶。」

　　這是它的名字？

　　祝寧不要臉說：「我叫寧寶。」

　　垃寶臉上光屏變成了一個笑臉，應該本來是服務型機器人，看樣子挺高興的。祝寧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你在這附近撿垃圾？」

　　名字叫垃寶，大概被當做垃圾清理機械人開發出來，可能開發有瑕疵，被扔到這兒了。

　　垃寶點了下頭。

　　祝寧問：「見過可疑的人嗎？」

　　垃寶：「你。」

　　「……」祝寧：「除了我呢？」

　　垃寶：「沒有。」

　　也是，如果凶手來殺人，肯定會避開人。

　　祝寧問：「附近有監控嗎？」

　　垃寶：「沒有。」

　　好的，白問，這地兒都是廢棄垃圾房了，不會安裝這種東西。祝寧沒找到有效的線索，有點失望。

　　垃寶看出祝寧不太高興，在光屏上打字：「但機械有。」

　　「嗯？」祝寧來了點興趣。

　　垃寶緩慢地在光屏上打出一行字：「機械人攝像頭默認打開。」

　　機械人開發出來的標配就是有攝像頭，攝像頭是機械人的「雙眼」，哪怕機器報廢了，很多機械人的攝像頭功能都可以用。

　　所以這裡垃圾堆積如山，可能有些攝像頭還開著。凶手可能對殺人這件事了解很深，但對機械人了解不深，不然不會選擇在垃圾房。

　　也就是說，這裡只要某個報廢機器人的攝像頭能用，它就錄製下來原主死亡的全過程？

　　祝寧眼睛亮了，問：「你能幫我找到嗎？」

　　垃寶：「不能，太多。」

　　這兒垃圾堆積如山，要篩選出攝像頭還完好的，然後導出數據，再分析出有用的，起碼要耗費兩個月。

　　祝寧：「……」

　　「垃寶啊，」祝寧手持鐵棍蹲在垃寶對面，跟它平視，一臉笑眯眯的，「要做個生意嗎？」

　　垃寶：「？」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二章　吃人的火鍋店（一）

　　垃寶最初不願意，最後祝寧使用了「鈔能力」，以一萬新幣的費用買下了這項服務。

　　她跟垃寶加了好友，讓它不論找到什麼視頻，只要是近期一個月內的都發給自己。垃寶屈服於祝寧的魅力值，不，錢威下答應了。

　　祝寧離開垃圾房後，選擇走回家。她自己試過，走到家一共花費一個小時40分鐘，如果打飛車需要8分鐘。

　　祝寧重生那天，打了強效癒合劑後打飛車回去的。她調出地圖，這個廢棄垃圾房是距離祝寧住所最近、且沒有監控的地方，選擇垃圾房一定有理由。

　　祝寧再次摸回家，剛到門口就碰到了魏媽媽，對方剛收租完，正拄著拐杖下樓。

　　不知道為什麼，祝寧看到她本能有點不自在，她想起魏媽媽說她經常發瘋，說的不是現在的祝寧，肯定是原主。

　　原主怎麼發瘋？

　　魏媽媽肯定知道一些關於原主的事兒，祝寧在想怎麼開口，才能圓潤地套出話。但她剛張嘴就閉嘴了，她現在沒辦法相信任何人。

　　如果魏媽媽跟她的死有關，祝寧一開口就會自我暴露。

　　魏媽媽瞥了她一眼，陰陽怪氣說：「我說你哪來的錢，原來是傍上金枝了。」

　　祝寧：「？？？」

　　能別說的像是她嫁入豪門了嗎？

　　魏媽媽：「我看你運氣太好了，竟然進了清潔中心，鐵飯碗啊。」

　　祝寧：「……」

　　怎麼你很羨慕的樣子？在外人看來，清潔中心是整個103區待遇最高最安逸的工作，就算是掃垃圾的，那也是鐵飯碗。

　　員工福利那沒得說，只要成了正式員工，退休之後都能享受免費的醫療體檢和補貼。進入聯邦清潔中心，下半輩子就能安穩享福。

　　魏媽媽：「清潔中心的人找你，就在你家門口。」

　　原來如此，祝寧還在想魏媽媽怎麼知道的。

　　只不過，找她？祝寧也不認識幾個人，就認識個李念川和徐萌，李念川現在還在醫療部治療精神污染呢。

　　祝寧：「我這就上去。」

　　她說完就走，剛路過魏媽媽要去走樓梯。

　　背後魏媽媽突然說：「小心點。」

　　祝寧腳步一停，回頭看了一眼，魏媽媽拄著拐杖，就站在樓梯下。祝寧站在台階上，魏媽媽又是侏儒症，祝寧視角比她高不少。

　　魏媽媽本來應該是仰視視角，但她沒抬頭，只是抬起眼，露出大片發黃的眼白，直勾勾盯著祝寧。

　　小心點。

　　小心什麼？小心清潔中心？還是小心蜂巢裡的其他人？樓長果然有問題嗎？

　　祝寧還想再問，魏媽媽已經拄著拐杖走遠了，祝寧沉默地走上樓。

　　果然，正如魏媽媽所說，有個男人在她家門口等待。

　　男人身穿一整套的工裝服，衣服上印著清潔中心的logo，提著一個巨大的黑色行李箱，看上去像個快遞員。

　　「祝小姐，」男人微笑：「我來拿合同。」

　　清潔中心的人，房盈曾經提過，祝寧正式入職的話會有人上門來取。祝寧看了男人的員工證件，又用手環驗證了一次。

　　是正式員工。

　　祝寧進屋把合同遞給他，男人收下合同後，把行李箱遞給祝寧，上面還綁著一個碩大的蝴蝶結。

　　「祝小姐，恭喜入職，這是入職禮物。」

　　入職禮物？超大尺寸的行李箱完全可以讓一個成年人躲在裡面，祝寧想起自己看過的恐怖電影，這裡面不會是個屍體吧？

　　男人動作很俐落，幹完事兒沒停留就走了，連寒暄都不用暄。等人走後，祝寧才打開行李箱。

　　她沉默了。

　　那是一整套制式武器，跟之前做任務帶的空氣彈完全不一樣，裡面躺著四把槍，還有一整套軍用匕首，爆破裝置也有。

　　箱子下面是套清理者專用防護服，黑皮衣加頭盔，包括收容污染孢子的工具，甚至還有些強效癒合劑之類的藥品。

　　換句話說，祝寧擁有這個箱子完全可以脫離清潔中心單幹。

　　祝寧試著上膛，沒有任何阻礙，這些制式武器沒上鎖，意味著祝寧想要動用根本不需要跟清潔中心請示。

　　這完全不符合清潔中心風格，就算中心改制，這改動也太大了。祝寧打開中心論壇，搜索員工禮物，跳出來的帖子很多。

　　基本都是什麼保溫杯，菊花枸杞護腎片，還有直接發錢的。祝寧足足翻了兩頁論壇，都沒找到第二個跟她一樣收到一箱制式武器的。

　　這是誰給她寄過來的？普羅米修斯？

　　它給自己寄一箱「禮物」幹什麼？幫它毀滅清潔中心總部？

　　祝寧面對一箱武器覺得燙手，第一反應是聯繫房盈。

　　房盈是整個中心的助理，收到一箱武器到底符不符合流程她最清楚。但祝寧打開房盈的對話框之後沉默了。

　　不能告訴她。

　　祝寧無法判斷房盈是什麼人，這種事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不僅對祝寧來說危險，對房盈來說一樣危險。

　　祝寧打開房盈的對話框還沒說話，房盈反而先發了消息過來，「恭喜入職，歡迎加入103區清潔中心。」

　　祝寧停了停，發了個表情過去，「請多關照。」

　　她表現得很像個正常入職員工。

　　房盈：「很驚訝你的選擇。」

　　祝寧跟她寒暄了兩句，問：「合同收到了嗎？」

　　房盈：「剛送到。」

　　那個小哥真的是來取合同的。

　　祝寧又問：「最近有任務嗎？」

　　她一時找不到自己死亡的真相，垃寶那邊要找到監控視頻估計要段時間，但她總不能在家摳腳吧。

　　房盈：「不急，我給你申請了七天休假。」

　　想為公司996的祝寧：「？」

　　這是什麼公司，做一休七嗎？怎麼還強迫人休假的？

　　房盈解釋：「不是我規定的，清潔中心規定，兩次任務之間要相隔至少7天，作為緩衝期。主要是擔心員工精神受不住。」

　　雖然這條擔心在祝寧身上不成立，但規定就是規定。

　　房盈：「不過七天後你也不能出任務，最近清潔中心正在改制，七天後我通知你來公司進行員工培訓。」

　　聽起來，清潔中心內部地震了，正在進行重組，至於怎麼重組的，祝寧這個小嘍嘍沒必要知道。

　　祝寧發了個表情包過去，然後關閉了對話框。

　　習慣了原有世界的壓榨，突然遇到這麼個捨得放假的公司一時間有點不適應，祝寧只能被迫在家摳腳。

　　她做了一個所有阿宅在家都會做的事——無聊刷論壇。

　　清潔中心的員工論壇非常活躍，祝寧之前一直以為這個論壇就算不是正經畫風，談論的也應該都是科學的。

　　沒想到論壇內部討論氛圍非常「玄學」，她刷出來一條，《半夜刷到墳帖的進！新手勿擾！》

　　墳帖？什麼是墳帖？

　　祝寧印象裡是那些發布多年、被人挖墳挖出來的帖子，不知道跟廢土世界的墳帖是不是一個意思。

　　看了兩頁，她大概明白了什麼叫墳帖，清潔中心員工刷帖，會在半夜十二點後刷到灰色頁面的「墳帖」。

　　頁面顯示為灰色，默認這個發帖者已經身亡，帖子才會顯示灰色。

　　按理說已經身亡的人不會再發帖，就算他們死前發布出來，最後也會被淹沒在潮水般的信息中，不會再被頂上來。

　　而刷到墳帖的人，意味著可以收到死者的信息。寫帖子的人說自己收到了7年前死去的人的消息。

　　怎麼這麼……靈異？這不是個科技樹點滿的世界嗎？清潔中心員工還信這一套？

　　墳帖的傳統在清潔中心流傳很久，大家有一個共識，走到墳帖描述的地點，就是污染區域，墳貼是污染物發出來的。

　　而關於收到死者信息後的反應，大家有很大的分歧。

　　有些人覺得那是死者的怨念，既然自己知道了就要去消除。死者在向他們求助，有能力的完全可以試試去做，況且只要殺了污染物就會有獎勵。

　　對有些人來說，「墳帖」的存在像是一種私活。

　　但也有人覺得這些墳帖是個圈套，污染物發出求救信號，吸引人進入污染區域，然後再將人吞噬，污染物的運行邏輯是把你變成我的同類。

　　很多員工一去不回，成為污染物的一部分，墳帖可能就是污染物進食的一種方式。

　　大半夜的，祝寧刷帖刷的有些興奮，好像新生入學派對，又恐怖又刺激。

　　現在時鐘顯示11：59分，距離刷到墳帖的時間就差一分鐘。

　　刷——

　　時鐘跳轉，從11：59跳轉到12：00，祝寧點擊刷新按鈕。

　　論壇首頁帖子被刷新了一遍，但帖子都是彩色標題，沒看見所謂的灰色帖子。

　　祝寧瘋狂點擊刷新，宛如購物節搶免單，一分鐘過去了，啥也沒有。果然是玄學，需要靠運氣嗎？

　　祝寧剛想關掉頁面，動作突然一停，花花綠綠論壇首頁上多了一條灰色的帖子。

　　標題《隱藏在103區小巷，不可錯過的蒼蠅館子，麻辣愛好者速來》

　　這看上去像是個美食安利，沒什麼特別的，點進鏈接，光屏突然花了花，好像有些卡幀。

　　兩秒鐘之後，卡幀結束，露出整個美食帖的頁面，在長標題下，顯示發帖時間，該帖發布於新曆50年。

　　自從八十年前世界經歷了一場輻射，從此建起高牆和新世界，統一使用新的紀年，新曆50年就是輻射後第五十年。

　　距離現在已經有三十年的歷史了。

　　祝寧不知道是運氣太好，還是運氣不好，她一把就刷到了一個三十多年前的帖子，仔細帖子整個頁面果然是灰色的，包括附帶的幾張美食圖。

　　在灰白照片的映襯下，再好吃的火鍋都不香了，毛肚和鴨血現在看上去跟鬼片道具一樣。

　　發帖人繪聲繪色描述了火鍋店多好吃，必吃菜品是他們家麻辣牛肉和麻辣魷魚，但配圖看上去一點食欲都沒有，反而鬼氣陰森的，完全沒說服力。

　　帖子最後介紹了火鍋店店名——好再來火鍋店。

　　祝寧還在思索，突然聽到腦海中叮的一聲——

　　【恭喜觸發了隨機任務：吃人的火鍋店，任務目標清掃污染區域，收容污染孢子，拯救倖存者，輔助尋找死亡真相，該任務為隨機任務，並非強制任務，請選擇是否接受。】

　　【該任務在天亮前將自動關閉，請謹慎做出決定。】

　　祝寧：「……」

　　她同一天收到了兩個任務？上個支線任務尋找死亡真相還沒找明白呢，系統又來？

　　等等。

　　這個任務描述非常復雜，拯救倖存者意味著污染區域內部還有活人。後面那句輔助尋找死亡真相，難道火鍋店裡有祝寧死亡的線索？

　　這兩句話有什麼關聯嗎？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行李箱，這些制式武器不會是為了任務準備的吧？難道不是普羅米修斯，是系統送給她的？

　　不可能，系統想給她什麼完全可以放在面板空格裡，還不佔地方。

　　而且這系統給獎勵很大方，給炸彈就能炸毀三十層大樓的規格，那一箱東西對比之下有點不像它風格。

　　不過，這次是可以選擇的任務跟之前不太一樣。祝寧對這個系統多了些了解，有主線任務、長期支線任務、強制性短期支線任務，現在還有隨機任務。

　　系統邏輯符合現實邏輯，房盈說她短命，她現在急需積攢生命值。

　　祝寧點擊了是。

　　【任務接受成功，請在天亮前完成。】

　　……

　　……

　　好再來火鍋店。

　　火鍋店人聲鼎沸，這家店人氣爆滿，隔著一條街都能聞到香味兒。大堂都坐滿了，正中央的一桌客人是四個青年男女。

　　一個齊劉海女生邊吃邊說：「我毛肚呢？」

　　她筷子伸進沸騰的紅油鍋裡，手法嫻熟地打撈，但什麼都沒撈到。

　　「誰吃我毛肚了？」

　　「我可沒吃，你用漏勺試試。」

　　齊劉海剛想換漏勺，她筷子還沒拿出來，突然一停，是錯覺嗎？

　　沸騰的鍋裡好像……好像有東西在拽她的筷子。

　　齊劉海疑惑低頭去看，半截筷子握在她手上，另外半截在紅油鍋裡，上面纏著一小條黑色的觸手。

　　黑色觸手吸盤牢牢抓住了筷子，從常識來說，這麼燙的火鍋，什麼東西都被燙熟了才對，但她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觸手的抓力。

　　「誰、誰點了魷魚啊？」

　　「魷魚？我沒點，你點了——啊啊啊啊啊！」

　　「這什麼？救命！」

　　穿紅色T恤的女生沒說完，突然驚聲尖叫，紅油火鍋裡鑽出一隻手腕粗的觸手，觸手一捲，拽著齊劉海女生的手往火鍋裡猛地一拽。

　　火鍋店被尖叫和鮮血籠罩。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三章　吃人的火鍋店（二）

　　【任務接受成功，請在天亮前完成。】

　　祝寧看完「墳貼」內容，頁面突然閃爍了一下，緊接著顯示了一個地址，之後「閱後即焚」，帖子完全消失，不論怎麼刷都找不到剛才那條。

　　祝寧在網上裡搜索關鍵詞，想找到更多信息，只有一個三十二年前的帖子說這家店親測好吃。

　　信息太少了，系統說在天亮前完成，現在12：06，日出時間為6：02，她大概還有六個小時。

　　她把地址輸入導航軟件，還好還能搜到，不然她連任務地點都找不到。

　　出發前，祝寧面對著一箱制式武器開始思索，請問，吃火鍋帶什麼武器合適？

　　最後祝寧選了兩把槍，再帶上兩把匕首，加上她系統面板上還有個可以炸毀三十層大樓的炸藥。

　　相比較上次打魚人，這次她起碼火力充足，她穿戴好工作服，避免自己被污染孢子寄生，最後戴上頭盔，背上了一整套清潔工具。

　　臨走前她看了一眼鏡子，裡面倒映出一個穿著「機車服」的女人，背著一個一米多長的黑色背包，黑色頭盔遮住面部，高科技材質映襯出一種冰冷的光。

　　嗯，很好，很像罪犯。

　　祝寧住在貧民窟，「小區」名叫蜂巢，這兒人口密度大，住的幾乎都是殘次品，因為不查身份，可能還有別的什麼奇怪的租客。

　　她猜測自己應該擁有什麼亡命之徒、通緝犯當鄰居，因為她家樓下就是倒買倒賣的黑店。

　　時間緊迫，祝寧不可能走到現場，得選擇一個交通工具，她這副打扮只要上公共飛車，當場就能上報給清潔中心。

　　黑店門口擺著一輛炫酷的摩托，祝寧一眼看中，線條流暢，機身完美，如同一匹低伏的獵豹，跟她也太配了，這簡直寫著祝寧的名字。

　　大波浪老板娘正在門口抽煙，上下把祝寧打量了一遍，她在估量祝寧能不能買得起。

　　祝寧現在手裡有錢，底氣十足，「老板，這輛車多少錢？」

　　大波浪老板娘：「四百萬新幣。」

　　祝寧：「……」

　　很好，她焉了，為什麼拼死拼活掃垃圾買不起一輛小摩托？

　　祝寧小聲：「租呢？」

　　老板娘彈了下煙灰：「不租。」

　　祝寧小小聲，「那……」

　　「你去哪兒，我送你去。」老板娘說：「一次五百新幣。」

　　很好，可以接受的價格。祝寧氣勢早就矮了，在老板娘面前，自己背著制式武器又怎麼樣，軟得像個小綿羊。

　　「走嗎？」老板娘把煙掐了。

　　「走。」

　　這個對話走向越來越像火車站前打黑摩了。

　　老板娘看了一眼祝寧給她的地址，祝寧長了個心眼，沒真的讓她送到火鍋店門口，而是送到了兩條街開外的一家店。

　　「確定是這兒？」老板娘問。

　　祝寧：「確定。」

　　老板娘：「小姑娘挺會玩兒。」

　　祝寧：「？」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隨手定位的店面，那是一家鴨子店，最低消費8888新幣，就可以養他們店的一隻名鴨。

　　祝寧：「……」

　　她現在只慶幸，還好，我出門戴了頭盔！頭盔一戴誰也不愛，誰知道你是誰！

　　老板娘人狠話不多，直接把祝寧送到了鴨店門口，然後什麼話都不問，直接開著摩托走了，只留下了一排尾氣。

　　祝寧站在粉紅色的「尊貴女王」招牌下，顯得像個被爹媽丟了的小可憐。

　　「尊貴女王」門口有個男人，應該是鴨子店的店老板，他靠著欄桿站著，身材瘦削，皮膚很白，長得倒挺好看的，像個小明星。

　　店老板看到祝寧眼睛一亮，第一句話便是：「試試？」

　　簡簡單單兩個字，摧毀了祝寧最後一絲信心，她今夜過得太豐富了點。

　　她本來還想圓滑地跟店老板打聽下附近的火鍋店，但看到這位穿著的暗紫色高領緊身毛衣，退縮了。

　　祝寧只有末日求生技能，沒有跟鴨子店打交道的技能，這人肯定是個人精，她怕把自己誆進去。

　　「謝謝，我不是來消費的。」祝寧從嗓子眼裡擠出這句話。

　　任務，祝寧提醒自己，她身上有任務。現在時間是晚上12：56，距離任務結束僅剩5個小時，要抓緊時間了。

　　男人：「哦，沒事兒，我就隨便問問。」

　　男人看到祝寧背著的背包有點疑惑，大半夜出現，穿著機車服，蒙面，帶背包，像殺人犯。

　　他眉頭一挑，淡淡地說：「你去哪兒啊？我給你指個路？這兒路挺雜的。」

　　在這兒開店的都是不入流的，路面彎彎繞繞，跟個迷宮一樣，很多人進來都迷路，這人這麼好心？還會給人指路？

　　祝寧：「我找一家火鍋店。」

　　「火鍋店？」店老板臉色明顯變了，「好再來？」

　　「怎麼？」祝寧問。

　　他看了一眼祝寧，慢悠悠說：「我們都不靠近那兒，聽說是家鬼店，明明倒了好幾十年了，每回路過那條街還能聞到一股火鍋味兒，太奇怪了。」

　　祝寧皺了皺眉，她查到的資料這家店三十年前就倒閉了，至今竟然還有火鍋味兒？

　　「挺邪門兒的，還有股莫名其妙的肉香，是什麼肉我也說不上來，感覺沒吃過，肯定不是豬牛羊肉。好多人說是人肉，我也不知道真假。」

　　祝寧：「？」

　　人肉涮火鍋？

　　祝寧問：「店為什麼倒了？」

　　「我也是聽說，我們這片經常有店面開了又倒了，就這家店開的時間最長，好像是原來特別紅火，吃一次要排隊三個小時，後來老板生病了，維持不下去，又不想轉讓，乾脆把店面關了去專心治病了。」

　　「病了？」祝寧問：「什麼病？」

　　「不知道啊，挺可惜的，這麼紅火的店說沒就沒。」

　　祝寧沉思片刻，不太對勁。廢土世界醫療費用非常昂貴，如果店主生病想要錢，為什麼不轉讓？

　　這麼紅火的火鍋店，只要想轉讓，一堆人排隊來領，店主已經有錢到這個地步了？

　　祝寧問：「裡面有活人嗎？」

　　「怎麼可能？」他笑了一聲，「三十年了妹妹，那就是家死店，要是有人還住在裡面……」

　　他說著一停，一雙眼睛幽幽看著祝寧，問：「你說他是人是鬼？」

　　很有道理，為什麼三十年前就關了的店，系統卻讓她營救倖存者。這個在污染區域生活三十年的人，還真的是人類嗎？

　　如果不是人類，系統為什麼讓祝寧營救？

　　這個系統應該是好系統，目標偉大到要去淨化被污染的土地，拯救人類家園，不太可能讓祝寧做骯髒事。

　　祝寧問：「他們還開門嗎？」

　　「你別說，我之前還真路過看了一眼，門裡面砌了牆，不知道誰砌的，可能防止別人誤入吧。」

　　祝寧想也是，如果還在開門，那這家店肯定被查封了。

　　「你去那兒幹什麼？」他越看祝寧越覺得可疑。

　　祝寧：「不好說。」

　　店老板：「？」

　　他混了這麼多年，該見過的人精都見過了，祝寧好歹編個瞎話來騙他，什麼叫不好說？

　　「那我也不問了，給你指條路吧，你導航肯定找不到，前面路口右轉，再右轉，再右轉，轉三次就到了，實在找不到，聞著味兒也到了。」

　　「希望明天還能見到你。」

　　還在記路的祝寧：「……」

　　我謝謝你的祝福。

　　祝寧離開尊貴女王店，根據指路，走向另一條街。這條街非常蕭條，一個人都沒有，大街上立著一個很醒目的警示牌：前方區域已被污染，請繞行。

　　祝寧頭鐵，走進了警戒線，很順利地找到了火鍋店，鴨子店老板說的沒錯，這兒非常香。

　　牛油火鍋混雜著一股肉香，確實是一種很奇怪的香氣，大腦能判斷出是肉，完全判斷不出是什麼肉。

　　說句不合時宜的，大半夜的，有點餓了。

　　火鍋店半個店面都陷入地底了，應該是火鍋店老板沒什麼錢，租不起地面的商鋪，只能選擇半地下。

　　但根據祝寧之前覓食的經驗，這個選址就是個優秀的蒼蠅館子，這店活著的時候，不，還運營的時候肯定很好吃。

　　火鍋招牌竟然還亮著，有些搖搖欲墜，招牌都歪斜了，火鍋兩個字大概是因為短路，一直閃屏。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24小時營業。

　　進去送死之前，祝寧想給自己上一重保險。

　　她得讓人知道自己進了污染區域，而且就算她沒處理好，也要清潔中心的人反應足夠及時可以過來收尾，免得污染孢子逃散後把整片區域都污染了。

　　祝寧想了想，找到了李念川的聯繫方式，員工手環會自動顯示員工狀態。

　　李念川的名字後面跟著一串小字：精神污染，住院中。

　　大家都是同事了，祝寧決定慰問下李念川，發了個消息過去：「你還好嗎？」

　　李念川遲遲沒有回復，祝寧想著可能在醫療部治療不能跟人通訊。大概過了一分鐘，祝寧才收到消息：「姐姐！汪！」

　　祝寧：「……」

　　她被這一聲汪尷尬到腳趾扣地，少年，等你精神污染痊癒後，你看到自己聊天記錄會後悔的。

　　李念川沒收到祝寧的消息，發了個很幽怨的表情。

　　祝寧硬著頭皮跟他聊天，「你污染還沒好？」

　　「他們抽了好多血，給我扎了好多針。」李念川發了個哭泣的表情。

　　怎麼，這是求安慰？

　　李念川：「可以送我個禮物嗎？」

　　祝寧：「什麼？」

　　李念川：「我想要一雙著火的翅膀。」

　　祝寧啪的一下把通訊頁面給關了，不正常，這人太不正常了！

　　祝寧深吸一口氣，選擇給徐萌和房盈，包括技術支持部門官方部門都發了定時消息。

　　污染區域內部時速不一樣，如果她進入污染區域一個小時都沒出來，應該就算遇害了。她設置的求助信息會自動發送給徐萌和房盈，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動向。

　　當然，祝寧不太想用到這一層保險。

　　設置完後祝寧走下樓梯，她走得很慢，一直在觀察四周。樓梯上都是青苔落葉，還有些廢棄的垃圾。

　　從外表看像是荒廢很久了。

　　店鋪沒完全開，捲簾門落下來一半，從外面看不清裡面什麼樣，祝寧注意到了，沒有鴨子店老板說的石牆。

　　一股暖紅色的燈光漏出來，香味兒也是這樣飄出來的，明明一家已經「死了」三十年的店，看上去裡面有人。

　　祝寧跟魚人打過交道，這回變得冷靜很多，這裡面肯定是污染區域。她今天在家看了些獵魔人的課程，教人怎麼速成殺污染物的。

　　可惜殺污染物是個很龐大的課程，祝寧只上了三節，剩下的課程放在副腦裡，準備有時間再看。

　　卷簾門上貼了很多啟示。

　　招工啟示：現招一名收銀員，包吃住，要求高中學歷以上，年齡35歲以下，薪資每月3500新幣。

　　招工啟示：現招一名配菜員，包吃住，學歷不限，年齡不限，相關工作經驗5年以上，薪資每月5000新幣。

　　招工啟示：現招一名代理店長，包吃住，本科學歷以上，年齡35歲以下，薪資每月10000新幣。

　　招工啟示就有十張，他家好像什麼工種都缺，洗盤子的，清潔的，配菜的，服務員，甚至還有垃圾工。

　　招工啟示旁邊還有一張救助啟示。

　　求助：因家人患病，具有嚴重基因缺陷，急需C型基因骨髓配對，若有好心人，必將重金感謝。

　　然後求助帖旁邊變成了懸賞貼。

　　懸賞：重金求眼，可支付三十萬新幣。

　　懸賞：重金求腎，可支付八十萬新幣。

　　懸賞：重金求變異者基因，可支付一百五十萬新幣。

　　懸賞：……

　　祝寧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缺一個兩個還可以理解，這怎麼心肝脾肺什麼都缺啊？以店家懸賞的器官來說，他都能組成一個新人了。

　　甚至還有變異者基因，這個變異者就是房盈說的第六等公民？

　　祝寧出發前補過課，只要有一粒污染孢子逃出就能污染整個區域，所以清理者的存在才會這麼重要。

　　從這些懸賞和啟示裡推測出蛛絲馬跡，曾經有個變異者死在這兒了？祝寧還在想事兒，突然聽到一陣悶響。

　　捲簾門毫無突然被人從內部拉起，面前站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屠夫套裝，黑皮圍裙，左手拿著一把大刀，而他頸部以上頂著一顆豬頭。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四章　吃人的火鍋店（三）

　　男人出現得有點突兀，祝寧沒來得及躲閃，兩人距離太近，祝寧甚至能看到他豬鼻子上的毛孔。

　　上次是魚人，這次是……豬人？經營火鍋店的店主是個豬頭屠夫？

　　祝寧的頭盔內部自動通報：【已確認清理者祝寧進入污染區域，污染等級粗略估算為C級，請選擇是否上報給清潔中心技術部門。】

　　【目前污染濃度最高達到99%，污染區域為5000立方米大小，內部有存活污染物。】

　　【該污染區域正在不斷生長，污染濃度持續變化，請清理者注意安全。】

　　祝寧發現這個新頭盔跟之前用的不一樣，它更智能，內部就可以自動檢測數據進行播報，不用自己測污染濃度。

　　相比較上次純新手，祝寧這次已經能夠讀懂數據。兩個游泳池大小的污染區域，比上次下水道還大，這點就很不平常，下水道四通八達，但一家火鍋店內部能有多大？

　　污染濃度99％，但根據祝寧上次的經驗，一旦進入污染區域，隨著外人跟污染物不斷打交道，污染濃度會飛速上漲。

　　至於污染區域評級，如果祝寧不上報給技術支持部門，頭盔算不精準，粗略估算是C級，應該比上次更危險。

　　又出現了，空氣中抽出的黑色線條，好像有什麼黑色顆粒在空中漂浮。

　　祝寧上次在一號線末班車裡就看到了這玩意兒，看不見摸不著，更像是污染區域的背景板。

　　祝寧回頭看了一眼，自己下來的樓梯不見了，背後是一片漆黑，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蠕動，沒有回頭路可走。

　　污染區域張開，祝寧再次被困，已經跟外界已經失聯。

　　豬頭人：「有事？」

　　他聲音低沉，發音特別奇怪，好像不是從嗓子發聲的。

　　祝寧平靜說：「來應聘。」

　　她上過獵魔人的課，污染物會保持著被污染之前的行為方式，比如魚人，它成為污染物後一直持續地想要尋找末班車。

　　想要合理進入污染區域最簡單的方法，並不是強行進入，而是等待污染物「邀請」。

　　捲簾門上貼的招工啟事，給祝寧提供了一個完美的邀請理由。

　　「應聘？」豬頭人打量她。

　　祝寧已經摸清楚了一些規律，要在不正常的地方幹正常的事，祝寧就在幹正常的事。

　　祝寧：「對，應聘收銀員。」

　　祝寧應聘店長可能會被卡，但她機械學本科學歷應聘收銀員綽綽有餘。

　　豬頭人沉默了，他像是一個卡了的機器人，在原地足足站了三分鐘。

　　這三分鐘他都沒說話，甚至沒眨眼，祝寧猜測他並不想讓外人進入火鍋店，但他找不到理由。

　　三分鐘後，豬頭人妥協了，「進來。」

　　果然，祝寧總結了一條污染物的規律，只要你符合對方的邏輯，他就不能拒絕你。

　　咔嚓一聲——

　　捲簾門在祝寧身後落下，這次是真的被困死了。

　　污染區域各有不同，但都會有一些共同的底層邏輯，普通人進入污染區域，裡面的污染物會想方設法污染你。

　　如果祝寧沒穿工作服那問題很簡單，只要一粒污染孢子寄生在她身上就會完成同化。

　　所以污染物的行為邏輯就可預測了，要麼想方設法脫掉打碎你的防禦。要麼就是精神污染，讓你一步步腦死。

　　祝寧踏進了火鍋店，火鍋店內部非常詭異。

　　首先，作為一家火鍋店，這裡很安靜，沒有人說話。

　　大堂一共二十八桌，裡面人都已經坐滿了，每個桌子正中央紅油火鍋還在沸騰，客人們面帶微笑在進食。

　　他們進食方式也千奇百怪，有人正在自己涮自己，把手臂伸進紅油火鍋也渾然不覺。而他們桌上的菜品完全稱不上什麼美味，肉類都已經腐爛了，蛆蟲在毛肚裡穿梭。

　　在祝寧眼前的一位客人，跟沒看見一樣，把毛肚涮進火鍋，甚至還遵循了七上八下的傳統，沒有多涮一秒鐘，再把快腐爛的毛肚塞進嘴裡。

　　然後露出幸福的微笑。

　　還有些人桌上的肉祝寧根本就看不懂，漆黑腐爛的一團，根本辨別不出是什麼玩意兒。從視覺上看應該覺得很噁心，但如果只是閉著眼睛，聞起來竟然很美味。

　　這些菜品都散發著一股詭異的香氣，比祝寧吃過的所有火鍋都香。讓人在旁邊看的甚至會有些好奇，那東西真的好吃嗎？

　　她也想嘗一口，嘗一口應該沒事吧？

　　祝寧突然一驚，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站在了火鍋面前，甚至想伸手拿筷子去嘗一嘗菜品。

　　精神污染，正常的人做不正常的事等於精神污染。

　　越是日常的東西就越讓人放鬆警惕，如果有人在這兒殺人你只會害怕，因為大腦識別出殺人是很恐怖的事。

　　但吃火鍋和趕末班車都是日常小事，顯得非常人畜無害，能讓人放鬆警惕。

　　試一下也沒事？抱著這種心思就很容易被污染。

　　祝寧腦子裡的系統沒提示她精神值下降，但就算這樣她都被影響了，很難想像如果李念川在這兒會怎麼樣。

　　「老板，」祝寧問：「我去哪兒上班？」

　　豬頭人：「我不是老板，是代理店長楊濤。」

　　不是老板？也是，老板應該生病了。

　　楊濤：「跟我過來。」

　　祝寧跟著楊濤來到收銀台，他指著收銀台，「你就在這兒工作。」

　　祝寧問：「現在就開始？沒有入職指導？」

　　楊濤瞪了祝寧一眼：「你不會用收銀機？」

　　祝寧好像簡歷上寫著精通某某某技能，入職後被抓包了，不要臉說：「會。」

　　楊濤：「幹活。」

　　果然，在清潔中心那種夢中情司工作過後，再被壓榨就顯得非常不適應，也不簽合同，也不熟悉流程，進門五分鐘直接工作。

　　楊濤說完就進了後廚，後廚傳來剁肉的聲音。

　　火鍋店員工不多，代理店長身兼數職，祝寧從剁肉聲能判斷出來應該在剁大型的肉類，她一點都不想去後廚看楊濤在剁什麼肉。

　　祝寧面對收銀機沉默了一分鐘，她白天掃垃圾，晚上還要來吃人的火鍋店當收銀小妹。

　　好在收銀機是智能的，不算難，試了兩個按鈕就打開了，等打開之後，祝寧停了停，想把它塞回去。

　　收銀機抽屜內部分格，全都是大小不一的手指。

　　手指按照大小粗細仔細分類，有些上面還戴著戒指，斷面還在流血，有些手指竟然正在微微抽動。

　　這就是這家火鍋店的錢幣？不愧是吃人的火鍋店，名不虛傳。

　　這也是精神污染的一種，看久了手指，那些手指會像有生命一樣在抽屜裡瘋狂蠕動，用來讓人掉精神值的。

　　祝寧把收銀抽屜塞回去，感覺這家火鍋店比下水道更高級，場景更復雜，怪不得是Ｃ級任務。

　　頭盔內部顯示最新的污染數據：【污染濃度108%】

　　收銀員的崗位其實沒什麼用處，因為這些食客吃飯好像不用結賬，他們吃不完一樣，釘在座位上猛吃。

　　祝寧觀察了一陣，發現不太對，食客並不開心，他們只是保持微笑，並不意味著是開心的。

　　他們吃太多了，不交談不停歇地吃肉，肚子漲得越來越鼓，像是懷孕。

　　噗嗤——

　　祝寧聽到一聲微響，有個食客的肚子裂開，胃裡的肉流了一身，就算這樣這個食客還在面帶微笑進食，他們好像被什麼東西困在這兒了。

　　祝寧皺了皺眉，不是食客在吃火鍋，而是火鍋在吃食客。

　　食客肚子裂開後，一團碎了的爛肉流出來，它們不是死物，竟然在緩慢移動，一點點吃掉食客的內臟和皮膚。

　　食客呆呆望著，甘願被爛肉啃食，竟然毫無反應。

　　有點噁心，視覺衝擊力造成的噁心，這已經不是污染不污染的了，這就是純純噁心人。

　　不得不說很有效果，她聽到自己的系統提示：【精神值下降１％】

　　還得早點出去，如果裡面沒有倖存者的話祝寧乾脆炸了火鍋店就能完成任務，但裡面有倖存者，所以祝寧只能用老辦法——尋找污染源。

　　根據尊貴女王店鴨老板的形容，污染源可能就是老板，但她要怎麼接觸到老板呢？

　　祝寧決定去後廚問楊濤，總不能真留在收銀機前打工吧，火鍋店又不會付她工錢。

　　祝寧擅自離崗，鑽進後廚，後面很黑，祝寧的頭盔自動打開了夜視功能，因為常年開火鍋店，整個後廚都有一股油味兒。

　　地板上陳年油垢，人走上去非常滑，牆壁被油熏得黑黃，兩指摸上去能摳下來一團黏膩的玩意兒。

　　火鍋店後構造很復雜，一條很長的走廊，兩側一共八個房間展開，走廊盡頭還有一條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祝寧左邊應該是備菜間，裡面有剁肉的聲音，右邊是冷凍室，用來儲存一些肉類。

　　其他房間幹什麼的祝寧一時間沒頭緒。祝寧剛想探尋，突然，一隻手從黑暗中伸出，準確無誤地抓住了祝寧的手腕。

　　祝寧汗毛陡然乍起，本能要去摸槍。

　　輕易不要開槍，驚動污染源會導致污染源藏得更深。但摸上來的那隻手非常冰涼，手心裡好像有油。

　　祝寧眼角瞥到了寒冷的光，那是一把斧頭。

　　有人跟她隔著一張布簾靜悄悄站著，拿著一把斧頭，另一隻手已經抓上祝寧的手腕。

　　「你幹什麼？」是楊濤。

　　祝寧深呼吸，做正常的事，要做正常的事，不要大驚小怪，祝寧一直持續給自己洗腦。

　　她的危險預知並沒有觸發，證明現在不算危險。

　　「我想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這個藉口很完美，店內只有一個服務員，後廚楊濤一個人在剁肉，她提出幫忙顯得很正常。

　　果然，楊濤鬆開了手，他沉默了片刻，然後轉身就走。祝寧沒貿然進後廚，怕看到什麼噁心的東西影響她發揮。

　　後廚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過了一會兒，楊濤走出來。他遞給祝寧一個黑色垃圾袋，「去把垃圾倒了。」

　　倒垃圾啊，祝寧老本行。

　　祝寧接過垃圾袋，剛一上手就感覺不對，垃圾袋裡有東西在動。

　　撲騰撲騰——

　　裡面的肉正在微微抽動，摩擦著塑料袋發出細微的響聲。

　　「這是什麼？」祝寧維持著動作，沒把這玩意兒當場扔了。

　　楊濤：「爛肉，不能吃了。」

　　「垃圾桶在後門，從這兒出去。」楊濤給祝寧指了一扇門。

　　那是左手邊第三間門，原來這扇門不是房間，而是通往後門的路，八間房現在弄清楚了三間了。

　　祝寧提著垃圾袋，面無表情如同殺了十年魚。

　　她按照指示推開第三間門，走過一個三米長的走廊，順利來到後門。

　　因為整個火鍋店都是半嵌入地下的結構，哪怕走出火鍋店都沒有走到真正的地面，她好像處在一個深坑。

　　後門就是垃圾桶，竟然還進行了垃圾分類。祝寧本來還想看看垃圾袋裡到底是什麼肉，但理智告訴她，別作，要作一定會死。

　　她把黑色垃圾袋一整個丟到肉類回收的桶裡，關掉垃圾桶的瞬間，祝寧聽到一陣短促的尖叫，然後垃圾桶歸於平靜。

　　這是什麼？垃圾桶是活的？這是一種投餵方式？

　　祝寧盯著漆黑的垃圾桶，還在研究垃圾桶有什麼玄機。

　　突然，她聽到咚的一聲微響，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只見黑色垃圾桶倒映出一陣很突兀的寒光，有人站在她身後，高舉一把斧頭，就緊貼著她而站。

　　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悄無聲息？

　　她突然想到獵魔人課程裡說的，污染物在污染區域佔據主場，豬頭人是主，祝寧是客。

　　來不及逃跑了。

　　那一瞬間祝寧看到鮮血四溢，斧頭精準地砍上她的後頸，一斧頭下去砍斷了她半根脖子。祝寧瞪大眼睛，身體不可控制地朝前倒去。

　　黑色垃圾桶開始劇烈抖動，有什麼東西在往外攀爬。

　　祝寧正支起身想要反擊，黑色垃圾桶蓋子打開，裡面攀爬出大量觸手，觸手捲起祝寧的身體，像是進食一般將祝寧拖入深淵。

　　咚——

　　又是一陣微響，她一時間沒弄明白自己什麼情況，就聽到腦海中系統提示：【初級天賦危險預知觸發，提前30秒危險預告已發送，請注意安全。】

　　她再回過神，垃圾桶倒映的豬頭人還沒舉起斧頭。

　　那她剛才看到的是什麼？自己遇害的預告？原來這才是危險預知，可以預見出30秒後自己如何遇害的場景？

　　花樣死亡預告唄。

　　祝寧甚至都來不及感嘆這個天賦，在豬頭人沒舉起斧頭之前，直接一槍崩了他的豬頭。

　　X的，最煩偷襲的人。

　　＜污染區域等級劃分表＞

　　E級污染區：低於60%

　　D級污染區：60%——90%

　　C級污染區：90%——130%

　　B級污染區：130%——180%

　　A級污染區：180%——230%

　　S級污染區：230%——300%

　　S+級污染區：300%以上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五章　吃人的火鍋店（四）

　　這把槍威力是空氣彈的十倍左右，開槍之後，豬頭人整個腦袋直接炸裂了，崩了豬頭，但豬頭人沒死，果然豬頭人不是污染源。

　　危險預知裡看到的場景，這個垃圾桶裡有觸手怪物。

　　祝寧給垃圾桶也來了一槍，都沒看自己開槍的成果，扭頭就跑，豬頭人加上觸手怪物的殺傷力非常強，跟魚人的檔次完全不一樣。

　　危險預告裡，他們只花了三十秒就把祝寧屍體都處理了，祝寧沒想硬碰硬。

　　後院也是封閉結構，祝寧出不去，只能返回火鍋店，豬頭人掙扎著要爬起來，破口大罵：「你竟然，不吃飯。」

　　祝寧沒聽他說廢話，直接進了屋，剛一進去就聽到火鍋店大堂傳來一陣尖叫聲。火鍋裡蠕動出怪物，長長的觸手爬上筷子，順著胳膊把食客拽進火鍋。

　　一時間麻辣牛油翻滾，尖叫聲和血光籠罩了火鍋店，這是連裝都懶得裝了。

　　火鍋店大堂是去不了，背後豬頭人爬起來，還在適應自己沒有腦袋的事實。

　　他要追過來了。

　　眼前是八扇門，已知一個備菜間，一個冷凍室，一個是通往垃圾桶的後門，剩下五個門怎麼選？

　　祝寧一瞥，看到其中一個房間門上寫著五個字：女員工宿舍。

　　要在不正常的地方，做看似正常的事。

　　祝寧的身份是收銀員，也就是火鍋店的員工，她應該住在女員工宿舍。

　　砰地一聲，祝寧乾脆俐落地上鎖。

　　污染區域內部有一些基本規則，這裡是女員工宿舍，豬頭人是男的，他沒有合理理由進來。

　　祝寧搬來櫃子抵住門，她沒開燈，仗著頭盔的夜視功能打量整個宿舍間。這是個雙人寢室，一共兩張床，兩張床都是上床下桌。

　　一張床上落滿了灰塵，另外一張床好像還有人居住。祝寧飛快在宿舍裡翻動，她在櫃子的夾角裡發現一本工作日誌本。

　　線索。

　　祝寧打開鮮紅色的日誌本，這本來是個工作日誌本，很多公司都會發，但這個收銀員拿來當日記本用了。

　　新曆50年1月。

　　開頭第一行字。

　　祝寧皺了皺眉，新曆50年，是火鍋店消失的那年。

　　祝寧記得這家店是新曆50年4月倒閉的，發帖時間是新曆50年4月13日。這個日記本要比「案發」時間更早。

　　新曆50年1月2日。

　　我來好再來火鍋店當收銀員三天了，但這家店好奇怪，我要寫日記記錄下來，不然我怕我失去理智。

　　好再來生意特別好，我每天站著收銀很辛苦，有點想辭職。但他家員工餐太好吃了，我捨不得走。

　　我們的員工餐都是給客人備菜的剩菜，跟客人吃的差不多。我不知道是什麼肉，可能這就是人家開店的獨門秘方吧。

　　新曆50年1月10日。

　　不行了，我做了好多噩夢，我每天都很心慌。最近甚至有些恍惚，我以為自己太累了，休息兩天就好。

　　但我今天請假了一天，情況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了，我是不是該去看醫生？

　　新曆50年1月14日。

　　我好像瘋了，我今天收銀的時候，看到抽屜裡竟然全都是手指。怎麼會是手指呢？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不行，我不能再幹了，再幹下去我就要瘋了。

　　新曆50年1月19日。

　　我跟店長說了要辭職回家養病，店長不同意，讓我再考慮考慮。考慮什麼啊？我看店長越來越像個豬頭人，我實在受不了。

　　但店長不放人，他說我會愛上這裡的。愛個屁，我最近身體虛弱，感覺都快死了。這家店肯定有問題，地下室總傳來奇怪的聲音。

　　老板還病了，一定是生病的老板出事了，他們好像在研究一種新藥。

　　新曆50年1月30日

　　我今天終於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麼了，太噁心了，他們怎麼能給客人吃這種東西？

　　我想報警，但我不敢，我連自己都保不住，我要逃跑。

　　我要逃跑我要逃跑！跑跑跑跑！

　　新曆5年2月15日。

　　我制定了詳細的逃跑計劃，每個星期三店長和老板要開會，那時候最適合逃跑。我快不行了，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一定要成功，一定一定要成功。

　　祝寧再次往後翻，可惜後面沒有了，日誌戛然而止。

　　哧啦——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拖行的聲音，應該是豬頭人復活了，祝寧把日記本帶上。

　　這個收銀妹子的遭遇跟自己的一樣，看來這是火鍋店的慣用手段。宿舍門上有個貓眼，祝寧透著貓眼望去，貓眼把整個走廊都扭曲變形。

　　楊濤拿著一把斧頭在地上拖行，他斷裂的脖子上長出了新的「頭」——如果那算頭。

　　顯然，他的寄生物沒啥耐心，不想長出一顆新頭，只長出了類似頭的功能。脖頸上長出了一雙眼睛，一隻嘴巴，一隻耳朵，甚至都沒多給他長個鼻子，因為不需要。

　　「你怎麼，」楊濤又發出那種很奇怪的聲音，「不吃火鍋？」

　　祝寧：「……」

　　他是不是有什麼毛病，逼著自己吃火鍋嗎？

　　「你怎麼……」楊濤正在一間間檢查房間，他猛地打開第一間房，沒看見祝寧，「不收銀？」

　　她收了啊，她打開過收銀抽屜，還數了手指，甚至下降了1%的精神值。

　　砰！

　　楊濤又推開一扇門，他耐心不足，被祝寧耗盡了，整個人說話惡狠狠的，「你怎麼不看垃圾袋？」

　　楊濤用斧頭在牆上劃過，劃出了一陣尖銳的聲音，「為什麼他們都行，只有你不行！你哪裡有問題？」

　　祝寧：「……」

　　她懷疑這個豬頭人在PUA她，這指責的語氣，好像一個渣男，她不乖乖聽話就是她有問題。都是她的錯唄？

　　吃火鍋、收銀、包括讓她扔掉腐肉，都是這個污染區域試圖想要污染祝寧的方式。

　　但祝寧不為所動，污染區域等不住了，決定先下手為強，豬頭人想用斧頭直接砍死她，了結祝寧這個異類。

　　污染區域的內在邏輯都是一樣的，他們看精神污染沒用，就選擇物理攻擊。

　　「為什麼？」豬頭人停到女員工宿舍門前，「你不聽話？」

　　豬頭人的聲音透著門傳過來，下一刻，砰地一聲巨響，豬頭人掄起斧頭突然砸向大門。

　　咔嚓，木門上木屑四濺，被他砸出一個大洞，這是cos某恐怖電影嗎？

　　豬頭人沒有正當理由可以進入女員工宿舍，但他可以用非正當理由，門後，祝寧冷冷地拿著槍，洞口直指大門。

　　豬頭人只要想進來，祝寧不介意再給他一槍，闖女生寢室的垃圾人，不用多廢話。

　　砰！

　　豬頭人又砸了一斧頭下來，這扇脆弱不堪的木門，再來一斧頭就直接報廢了，豬頭人舉起斧頭，正要來第三下。

　　門內的祝寧手指微微施壓，她已經準備好開槍了。

　　叮鈴鈴——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一陣鈴聲，鈴聲瘋狂震動，好像下課鈴，在火鍋店裡顯得非常突兀。

　　這什麼聲音？火鍋店為什麼會打鈴？

　　污染區域要符合基本邏輯的，能打鈴證明火鍋店以前就裝著一個鈴聲。

　　誰沒事幹在火鍋店準備打鈴？又不是火鍋培訓學校，準時通知上課下課。

　　但鈴聲響起後，門外的豬頭人動作停了，他身形高大，擋在門口的時候像是壓著一座山。

　　他沉默了兩秒，然後轉身就走，好像受到了某種召喚。

　　不僅如此，火鍋店內的其他人也動了，服務員，被火鍋吞噬了一半的食客做出同樣舉動。他們踉踉蹌蹌站起來，目不斜視地走向一個方向——走廊盡頭的樓梯。

　　他們要去地下室。

　　祝寧想起日記本裡記載的，店長和老板會在地下室開會，那是逃跑的唯一機會。打鈴是在通知開會？地下室裡養著什麼？

　　他們是被人召喚了？

　　通過有限的線索，總結這個污染區域內部的規則，火鍋店的權利架構似乎是個金字塔。員工權限大於食客，讓食客吃火鍋就必須吃。

　　豬頭人楊濤權限大於其他員工，他可以使喚其他服務員，維持店面秩序。鈴聲權限大於豬頭人，只要打鈴，不論楊濤在幹什麼他都必須停下手頭的動作。

　　不知道鈴聲的上一級是什麼？

　　祝寧試探著推門出去，一分鐘後，走廊上已經沒人了，他們都走進了地下室。鈴聲還是沒停，不知道要持續多久。

　　但祝寧推測，鈴聲還在響的期間她都是相對安全的。趁這個時間，她打算好好看看另外幾間房。

　　現在她有了危險預知的能力，可以大膽去搜查。她已經知道四扇門後是什麼，還剩下最後四扇。

　　豬頭人砸開了兩扇門，第五扇門後是清潔房，裡面堆滿了要洗的盤子，還有拖把之類的清潔工具。

　　第六扇門後是男員工宿舍。

　　祝寧想進去找找有沒有日記本的之類的線索，可能是楊濤還住著，找了一圈一無所獲。祝寧打開倒數第二間門，是公共衛生間，用來讓人洗澡和上廁所的。

　　這火鍋店條件不太好，衛生間內部一直滴滴答答在滴水，牆壁上還有些亂七八糟的痕跡。

　　為了保險起見，她不想錯過任何一個死角，她特地打開了每一個廁所和浴室隔間檢查。

　　第二個廁所隔間馬桶蓋有東西，在馬桶蓋上方，用膠帶紙固定著一個防水袋，看來是專門被人藏起來的。

　　裡面是一個很古老的錄音筆。

　　太古老了，都不符合這個時代的科技發展速度，還是比祝寧那個時代的錄音筆先進點，外殼堅硬，整體設計的尺寸更小，也就是個拇指蓋大小。

　　錄音筆底端有個插頭，可以插在什麼設備上。祝寧新工作服手腕內側就有接口，她的頭盔還在運轉，祝寧本人勉強算是一個「設備」。

　　這東西可能像之前魚人手機一樣是個精神污染，但她精神值高，可以經得起造作。

　　祝寧把錄音筆插進手腕，頭盔內部播報：【正在導入音頻數據，音頻數據導入完成。】

　　耳朵裡先傳來一聲哧啦哧啦的電流聲，還有人奔跑喘息的聲音，很久都沒進入到正題。

　　祝寧聽著錄音，打算邊聽邊搜查。她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扇門前，房門寫著店內重地，不請勿入。

　　祝寧剛握上門把手，準備推門而入，錄音中突然傳來了人聲：「我知道了火鍋店老板的秘密。」

　　「他、他是殘次品。」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六章　吃人的火鍋店（五）

　　殘次品？

　　祝寧聽到這三個字一停，火鍋店老板是殘次品，跟祝寧是同類。所以他根本不是什麼病了，他是時候到了自然身體衰敗。

　　祝寧後來查過一些殘次品的信息，在這個世界，每個人出生都會經過基因大篩查，經過基因篩查後，會檢測出基因缺陷。

　　科技太發達的副作用就是直接預測了你的未來，並且預測非常精準。基因疾病在出生之後就能立即確診，甚至能檢測出未來壽命大概多少年。

　　人造人、機械人和複製人其實都是人為製造出來的人種，他們產生的殘次品更像是流水線上操作失誤，只要進行批量生產，肯定有一些不合格的。

　　殘次品可以通過基因藥劑來改善，但效果因人而異，不能保證與正常人無異，況且三十年前好像基因藥劑發展並不成熟。

　　「我不知道我還能記得多少，自從進來之後我的記憶就變得混亂。」錄音中傳來男人的聲音。

　　「小慧之前跟我說讓我趁著清醒把記憶記錄下來，她最近每天都在寫日記，但我跟楊濤住在一起，我不能寫，只能錄音放在馬桶蓋上，如果有緣人聽到，不用幫我報警，你可能也走不出去了。」

　　小慧應該就是收銀員，錄音的人可能是其他員工。

　　咿呀一聲——

　　祝寧推開門，門後……很雜亂，掛著很多白色塑料布，塑料布從天花板一直掛到地面，推門進來時帶起一陣風，吹得白色塑料布發出哧啦哧啦的響聲。

　　咔嚓，祝寧反手把門給關了。

　　這個房間很大，兩側牆壁是兩排貨架，白色塑料布有點阻礙祝寧的視線，人在塑料布中穿梭會帶起窸窸窣窣的響聲，隨時隨地暴露自己的位置。

　　祝寧一邊持槍謹慎前進，一邊聽耳機裡的錄音。

　　「我們一般都歸店長管，根本沒見過老板長什麼樣，那天楊濤讓我幫忙抬一個巨型療養倉進地下室，我才看見老板，他已經半身癱瘓，根本站都站不起來。」

　　「我當時還覺得很可惜，這麼年輕的老板竟然是殘次品。楊濤讓我保密，不要告訴別人，說如果說出去會讓競爭對手抓住把柄。我知道這家店生意好讓很多人都眼紅，就一直都沒說，反正也跟我沒什麼關係。」

　　祝寧撩開一片塑料布，在這玩意兒的映襯下，房間裡好像有鬼影在穿梭。

　　「但那天，我一個人在員工宿舍休息，半夢半醒間看見有個人影站在我面前。」

　　「我一下子嚇醒了，是老板，老板站在我床頭盯著我看，他那個眼神怎麼說呢，好像在看一塊肉。」

　　「我一醒來，叫了一聲他，他根本不回應我，慢吞吞走了。我當時盯著他看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不是癱瘓嗎？為什麼站起來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好像……在做什麼實驗。」

　　咔嚓——

　　祝寧的長靴踩爛了什麼東西，那是個玻璃瓶。祝寧撿起廢棄藥瓶，殘破的瓶身上寫著四個字：永生藥業。

　　房間裡不止這一瓶藥，這裡應該是個藥物儲備間。

　　嘩的一聲——

　　祝寧小心翼翼挑開塑料布，貨架上密密麻麻擺放著藥品，有注射劑，有玻璃瓶裝的藥劑，竟然還有一套手術刀。

　　旁邊附著一張粉紅色的卡片，上面畫著一張笑臉：歡迎參加永生藥業免費實驗項目。

　　耳機裡男人混雜著電流的聲音持續傳來：「後面越來越不對勁了，廚房裡的肉越來越奇怪，火鍋店越來越香，我每天精神越來越差，記憶都很混亂，直到有一天——」

　　他的聲音一停，說話帶著哭腔，「小慧失蹤了。」

　　「我提出要去找小慧，但楊濤根本不在乎，他馬上就寫了新的招聘啟示，要招聘新員工，不僅要招收銀員，還招了很多廚師服務員，但這家店根本不需要這麼多員工。」

　　「他們就像，就像我的儲備品，我當時有種感覺，只要我死了就有人能夠頂上來。」

　　砰——

　　祝寧一轉身，後背碰到了什麼東西。

　　在黑暗中，有一個三米高的東西佇立在房間內部，它的一部分正貼著祝寧的後背。塑料布層層疊疊，巨物被籠罩在塑料布後，如同低頭俯視她的怪物。

　　祝寧後脊背汗毛乍起，她豁然轉身，本能想立即開槍。但理智壓抑下來，用槍口指著巨物，指腹壓著扳機。

　　怪物居高臨下看著他，濃黑色的影子投在天花板上，好像整個房間都是它的領土。

　　別動手，污染區域內不要貿然動手。

　　「我想報警，想離職，但我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盯著我，楊濤，其他員工，甚至食客，他們時時刻刻都在注意我，只要我一動，他們就會殺了我，我連睡覺都睡不安穩。」

　　「老板精神越來越好了，他每天身體精神抖擻，跟個正常人沒什麼區別，但他越健康我越害怕，我感覺他已經不是人了，今天他說要把店面關了，專心治病，還說店鋪關閉的費用，可以給我們幾個員工分紅。」

　　「我當時聽到一筆錢就猶豫了，想著要不拿完錢再走吧。」

　　「後來，店面關了，但每天深夜還是有客人來，店長讓我們好好服務，那是我們的VIP用戶。」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抖，「客人們開始不對勁了，我那天看到一個客人把食指伸進火鍋裡，整個手指都燙傷了，但他一直在笑。」

　　「我開始懷疑客人們吃的是什麼？我是不是共犯啊？我是不是……殺了他們？」

　　「我是殺人犯？」

　　「王明！」錄音裡有人叫他，「你躲哪兒去了？楊濤找你。」

　　緊接著聽到男人慌亂的喘息聲，然後錄音戛然而止，結束了。

　　叮——

　　系統提示：【精神值下降５】

　　錄音是一種污染方式，聽完錄音後，自己的精神狀態開始不穩定。錄音的污染濃度比日記本高很多，換個普通人在這兒聽可能會腦死亡的程度。她啪的一聲關掉了錄音，順手把整個文件夾都給刪了。

　　原來錄音的員工叫王明，他好像遇到了跟小慧一樣的問題。

　　祝寧已經跟眼前巨型怪物對峙了一會兒，對面都一動不動。她受了精神污染的影響，先入為主，眼前的東西可能根本不是怪物。

　　被塑料布罩著，人會自己嚇自己。人類最大的恐懼是未知的恐懼，想像中的恐懼會殺死你。

　　她一咬牙，乾脆俐落一把扯掉最後的塑料布，露出背後東西。

　　果然，那不是怪物，而是一個……大型培養倉？

　　三米高的培養倉全身透明，呈試管狀，透明玻璃被人暴力砸爛，裡面的東西已經不見了。這裡面原來是什麼？現在在哪兒？

　　王明的錄音一共兩分鐘。

　　祝寧已經結合收銀員的日記有個大概猜測。好再來火鍋店老板是殘次品，他參加了永生藥業的免費實驗項目，但很明顯，實驗失敗了。

　　祝寧猜測他可能已經變成了污染物，員工小慧和王明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污染。

　　而豬頭人楊濤最開始可能是因為金錢聽老板的話，後來看他的狀態更像是被污染孢子寄生。

　　但這個猜測不太準，因為小慧和王明都被精神污染了，說出來的話可信度不高。而且很多事情沒解釋，招這麼多員工還能解釋，後面的懸賞呢？

　　懸賞心肝脾肺和變異者基因，是為了做實驗？

　　火鍋店內部鈴聲還在響，已經持續了起碼六分鐘了。污染濃度越來越高，祝寧必須抓緊時間。

　　如果系統所說這裡有個倖存者，這個倒黴倖存者可能快腦死亡了。

　　祝寧仔細檢查了一遍培養倉，確定裡面的東西已經走了。

　　培養倉背後有光源，光源把培養倉的影子投向天花板，造成了這裡有怪物的錯覺。

　　這東西是用來迷惑人的，跟祝寧之前看到的什麼爛肉手指，什麼垃圾箱裡的觸手根本不是一個級別，像小孩子過家家弄出來的玩意兒。

　　光源來自於培養倉後面的一個巴掌大的洞，有人在這兒鑿了一個洞可以看到地下室。

　　誰幹的？

　　透過地洞可以窺探到地下室，地下室內，散發著橘黃色的暖光，祝寧眯了眯眼才適應了這種光線。

　　豬頭人和其他員工都聚集在地下室，他們尊卑有序地跪著。

　　豬頭人跪在最前面，服務員跪在他身後，而理應是上帝的顧客跪在最後一排，他們之間井然有序，像個……WiFi圖形。

　　而WiFi最小的那個點是一張病床。

　　病床上躺著的玩意兒，祝寧甚至不知道稱他為什麼。一團人形狀的爛肉躺在病床上，它的身體正在不斷蠕動，每一塊肉好像還在生長。

　　爛肉不斷蠕動，慢慢溢出病床，按照這個生長速度可能會充斥著整個火鍋店。

　　如果沒猜錯的話，躺在病床上的應該是老板。豬頭人帶領員工跪在他面前念念有詞，如同對著上帝禱告。

　　豬頭人一邊尊敬下跪，一邊拿出一把刀。

　　這是幹什麼？內訌？

　　哧啦一聲，豬頭人的刀對準了病床上的人，砍下一塊肉，肉離開身體後依然在蠕動。

　　後面的員工拿著一個黑色塑料袋，恭恭敬敬接著。每割下一塊肉，背後的員工和顧客都會露出滿意的微笑。

　　祝寧：「……」

　　原來那些奇怪的肉是怎麼來的。這老板是不是過分偉大了一點？它以一己之力養活了一家網紅火鍋店？

　　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得盡快從污染區域裡出去。祝寧剛想起身，突然聽到一陣咔嚓聲。

　　這種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有人給槍上了膛，一把槍從黑暗中伸出，抵在祝寧的後腦勺上。

　　果然，這個屋內還有另一個人。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七章　吃人的火鍋店（六）

　　祝寧蹲著，來人站在她身後，用槍指著她後腦勺。

　　「你是清潔中心的人？」年輕女孩兒的聲音，她認出了祝寧身上的制服。

　　是活人，這可能就是自己的任務目標。這小姑娘看上去有點小聰明，利用屋內自然條件，在培養倉後投影，然後自己躲在暗處。

　　只要進來的人有輕微的精神污染，就能自己在屋內發瘋。

　　祝寧：「是。」

　　小姑娘：「你是來救我的？」

　　祝寧：「可能。」

　　她不確定這人是誰，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要救的倖存者。

　　持槍少女沉默了一陣，走廊裡鈴聲一直在迴蕩，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她不能再冒險。

　　「怎麼證明你不是污染物？」她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就憑——」她屏息凝神在聽，就聽到祝寧說了兩個字，手腕突然一疼，祝寧反手擒住她的手，乾脆俐落地卸了槍，同時一腳踹出。

　　「啊！」

　　少女大叫一聲，腹部宛如被巨石砸過，整個人砰地一聲砸向背後的貨架，上面的藥瓶噼裡啪啦砸了她一身。

　　祝寧聽到她的叫聲一皺眉，當即判定，菜鳥。

　　少女還沒反應過來，祝寧的槍口已經指向她眉心。

　　咔嚓——

　　祝寧上了膛，她拿槍的動作幾乎刻進骨髓，開槍可以毫不猶豫。

　　「誤會！我是活人！」她立即大聲說。

　　對方是個年輕妹子，全身防禦，她穿的是一身純白的防護服，上面還訂製了可愛的貓咪印花圖案。

　　如果祝寧的裝扮像個穿機車服的搶劫犯，那眼前這個妹子簡直像個小白貓，公園玩偶一樣。

　　這玩意兒祝寧知道，有些有錢人怕被污染，買一套放在家裡備著。他們的防護服由知名設計師設計，不僅可以防護污染，還兼顧了美觀，這件防護服起碼1000萬新幣起步。

　　總而言之，這姑娘很有錢。

　　「你是誰？」祝寧用槍指著她。

　　「劉年年。」少女舉起手，說話速度飛快，怕祝寧一槍崩了她，「我沒有害心，我是好人。」

　　劉年年？完全沒聽過。

　　祝寧沒收手，出現在污染區域的很有可能是污染物。劉年年剛才在懷疑祝寧，現在祝寧也在懷疑她。

　　祝寧問：「你來多久了？」

　　劉年年：「我不知道，我感覺過了好幾天了。」

　　祝寧換了個問題：「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劉年年：「新曆80年10月3號11點45。」

　　串起來了，祝寧想。

　　任務有效時間是6個小時，根據最新數據，普通人在污染區域待得極限就是6個小時，6小時後會腦死亡。

　　劉年年進入污染區域後，觸發了什麼機制，清潔中心論壇裡出現灰色的「墳帖」。看來系統讓她拯救的就是這個劉年年，起碼找對了任務對象。

　　劉年年精神值應該挺高的，進來一個小時了，腦袋看上去挺清醒，起碼比李念川厲害點。

　　不過系統為什麼要讓祝寧救她？

　　祝寧收起槍，這把槍是空氣彈，普通人也不好買到，劉年年應該家裡有錢有權。財閥家的千金，祝寧在心裡下了判斷。

　　祝寧把槍丟回去給劉年年：「我比你晚一個小時進來。」

　　「一個小時？」劉年年臉色大變，「我進來一個小時了？完了，完了完了，我腦袋不行了。」

　　「等會兒我說什麼你千萬別信，我有可能會害你。」

　　這個人了解很多污染物知識，祝寧想，她知道必須要包裹起所有的皮膚才能進污染區域，也知道待久了會遇到精神污染的情況。

　　「冷靜。」祝寧提醒。

　　情緒越不穩定越容易被污染。

　　劉年年深呼吸一口，留給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她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防護服，還好沒漏洞。萬一被污染孢子寄生，直接一頭撞死算了。

　　「你是清理者？」劉年年問：「清潔中心怎麼派掃垃圾的出來救人？」

　　祝寧：「……」

　　這年頭出來救人還要搞職業歧視？

　　劉年年說了之後也覺得挺不禮貌的，問：「你跟隊友走散了？你的獵魔人呢？他什麼時候來救我們？」

　　祝寧：「……」

　　這人愛誰救誰救，怎麼做到三句話都踩她雷點的？

　　祝寧問：「你來污染區域幹什麼？」

　　「呃……」劉年年猶豫了一會兒，似乎在想祝寧可不可信：「找我小姨。」

　　「小姨？」祝寧問：「你今年幾歲？」

　　劉年年：「十九，上研究生，你多大？」

　　「……」祝寧：「跟你一樣。」

　　她們倆是同齡人。

　　廢土世界一切都被催熟，一隻雞從出生只要六個小時就能端上餐桌，人類學習時間被不斷壓縮，18歲大學畢業，如果祝寧家裡有錢現在應該也在讀研才對。

　　劉年年：「你叫什麼？」

　　「祝寧，」祝寧沒空跟她閒扯，問：「你小姨失蹤，你來這兒找？」

　　街口還掛著警示牌呢，這是多不長眼才會進來找失蹤人口，而且劉年年看上去就是個財閥千金，她小姨也應該是什麼貴婦人，怎麼可能來好再來火鍋店吃飯？

　　火鍋店整個被她家買下來還差不多。

　　劉年年猶豫了下，似乎在整理措辭：「說是小姨其實是我某個家的園丁。」

　　某個家，祝寧抓到關鍵詞，富婆你到底有幾個家啊？

　　「我小時候沒人跟我玩，老去找她，我小姨失蹤之前特別奇怪，每天神神叨叨的，小時候家裡大人都不讓我跟她接觸。我長大之後才知道她可能幾十年前就被精神污染了。」

　　「我翻看她的日記，發現她以前特別喜歡來這家火鍋店，我小姨手臂上有個燙傷疤，一整條手臂加上胳膊脖子，一直蔓延到下半張臉。」

　　劉年年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示意到底燙傷面積多大，這個面積接近毀容了。

　　「小姨說她之前吃火鍋燙的，她也不整容，覺得傷疤是一種恩賜，而且說起火鍋店的時候一點都不憎恨，反而特別懷念，說這家店真好吃，可惜不開門了。我就想來看看，到底多好吃。」

　　來了，最後一塊拼圖補上了。

　　祝寧看了員工寫的日記和錄音，現在補齊了食客這塊拼圖，當年的食客吃了肉，肯定被污染了，被污染後的食客都去哪兒了？

　　現在好像有了點頭緒。

　　被精神污染後看上去很正常，他們可以正常的做園丁工作，但是會做一些不正常的事。他們融入進普通人的生活裡，讓人覺得奇怪又說不上來哪裡怪。

　　劉年年好奇心還真的挺強的，就因為自家園丁說過的這家火鍋店好吃，就想來看看。劉年年可能不想暴露自己家財富，隱藏了一部分信息，交代出來的事兒半真半假的。

　　祝寧猜測來找小姨是次要的，來冒險是真的，很像吃飽了撐的喜歡冒險的富二代。

　　祝寧：「你找到了？」

　　劉年年：「沒有，我看了一圈，食客裡沒有小姨。」

　　祝寧：「你怎麼進來的？」

　　「員工應聘，」劉年年：「楊濤問我幹嘛的，我說我來洗碗的。我當時看到這個房間上掛著不請勿入，以為是藏著什麼秘密就進來了。」

　　祝寧：「這是你開的第一扇門？」

　　劉年年：「對啊，我就開了一次，進來之後還沒出去呢，就看到楊濤在殺人，然後不敢出去了。」

　　祝寧：「……」

　　不知道該不該說劉年年運氣好，這個房間是老板用來放藥的，可能楊濤活著的時候就不怎麼來。

　　劉年年：「我進來之後感覺不到時間，但是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打一次鈴開會，每次打鈴持續挺久的，店裡所有人都會走進地下室，我在房間裡找到了一個洞，不知道誰挖的，他們會對老板進行跪拜祈禱，然後會割掉老板的肉，帶到後廚加工，再去涮火鍋。」

　　「我剛開始看挺噁心的，後面感覺不到噁心了，只想逃跑。他們進地下室是最好的逃跑時間。」

　　「我觀察了幾次都這樣，本來想趁機跑出來，結果聽到你的聲音。」

　　祝寧鬧出來的動靜也太大了，她開槍的聲音震驚了劉年年，她當時就在想污染區域進來一個活人。

　　劉年年以為祝寧是清潔中心派來的救兵，但一方面又懷疑祝寧是污染物，不敢貿然現身。

　　劉年年都交代了自己的信息，祝寧也把自己這邊知道的跟她簡單說了說，劉年年不用看日記，也不用親自聽錄音，但祝寧給她講的東西還是很恐怖，這跟個恐怖故事集一樣。

　　「所以下面病床上躺著的是污染源？」劉年年問。

　　祝寧張了張嘴，剛想回答。

　　嗡——

　　鈴聲突然停止，地下室割肉結束，WiFi隊形散開，他們井然有序地回到火鍋店，走廊裡傳來窸窣聲，客人和員工上來了。

　　祝寧又聽到了豬頭人拖著斧頭行走的聲響，楊濤還在想方設法進女生寢室。他比之前更暴躁了，斧頭把房門砸得稀巴爛，不用多久就能搜到祝寧這間房。

　　不僅如此，店裡其他食客沒有回大堂吃火鍋，他們在走廊裡巡邏。

　　找到異類，他們要找到異類。

　　劉年年臉色慘白，小聲問：「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祝寧嘆了口氣，她一個人逃跑可以使用腐爛魚頭的加速功能，帶著劉年年不好動彈。

　　祝寧：「我去殺污染源。」

　　「怎麼殺？」劉年年很犯難。

　　外頭有豬頭人堵著，火鍋店裡的人都是一伙的，食客和其他員工同樣危險，她們不可能毫髮無損穿越走廊走進地下室。

　　而且她不太信任祝寧的能力，來的要是個獵魔人就好了。

　　「從走廊走太麻煩了。」祝寧說。

　　劉年年表示讚同，祝寧還是有點本事的。

　　「找條捷徑，」祝寧：「這下面應該是空的，後退。」

　　劉年年：「啊？」

　　她怎麼沒聽懂？

　　祝寧從背包裡拿出了一個裝置，反手往地上那麼一摁，砰地一聲！

　　劉年年目瞪口呆，祝寧，把地板給炸了！

　　……

　　凌晨一點半。

　　陸家莊園內部燈火通明，巡邏隊找了兩次。

　　「沒找到小姐。」巡邏隊隊長後背冷汗直流。

　　眼前男人穿著一身黑西裝，整個人散發出一股陰森森的冷意，他今天有個很重要的人要在半夜見，誰知道這個節骨眼上會出事兒。

　　他沒空處理這些事，今天要見面的是永生藥業的董事。

　　「小姐對污染物很好奇，她會不會……」他不確定地說：「進了污染區域？」

　　家裡防護服消失了，武器庫丟了一把槍，肯定是去找污染物，不知道她去的哪個區，又進入了哪個污染區域，這麼盲目找肯定是大海撈針。

　　污染區域內每多一秒都危險，現在小姐失蹤已經超過四個小時。

　　男人說：「叫裴書去找人，通知安全局和清潔中心，讓他們幫忙。」

　　「貼個懸賞令出去，別透露她身份，誰找到她懸賞100萬。」

　　「就一百萬？」是不是太少了點。

　　都說他不太在意大小姐，果然是真的。

　　「蠢貨。」他吐出兩個字，不知道是在說大小姐，還是在說管家，三十秒後一輛飛車停下，男人上了飛車。

　　等人走後，管家才反應過來，不能要太高懸賞，一旦被人知道，要被滅口的。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八章　吃人的火鍋店（七）

　　劉年年一臉震驚，她以為祝寧起碼會小心謹慎制定計劃，沒想到她乾脆把地下室轟了個大洞。

　　果然不專業。

　　劉年年現在想要找個專業的都來不及了，因為祝寧的響聲驚動了外頭的人。大門被人一腳踹開，豬頭人提著斧頭就站在門口。

　　「小姑娘，你們不乖哦。」豬頭人提著斧頭猛地朝她們衝來。

　　劉年年頭皮發麻，她之前精神污染不深是跟污染物打交道不多，多看一眼污染物都覺得噁心。

　　她還沒來得及逃跑，祝寧從背包裡換了一把衝鋒槍。

　　砰砰砰！

　　數十顆子彈打出，猛地嵌入豬頭人身上，他剛長好的一顆豬一頭又被打爛了，好好一個豬頭人瞬間被打得像個篩子。

　　劉年年：「……」

　　這直接就火力壓制了？

　　祝寧這次裝備更多，跟上次可不一樣，她知道一旦找到污染源在哪兒就要速戰速決。

　　污染源發現自己暴露會陷入癲狂模式，想要拼死一搏把你弄死，之前的魚人就是這樣。走廊裡越來越多的人趕過來，祝寧這邊就一個人有火力。

　　「下去。」祝寧說。

　　「啊？」劉年年跟不上祝寧思路，「你讓我，從這兒下去？」

　　她指了指祝寧轟開的大洞，她讓自己去地下室陪那個噁心的老板？祝寧確定是來救自己的，不是來撕票的嗎？

　　「你不下去我可以踹你下去。」祝寧沒什麼耐心，她已經再次上膛，新一輪掃射追上來的污染物。

　　彈殼噼裡啪啦往下掉，祝寧看上去竟然一點都不慌。

　　信她，還是不信她，劉年年有點猶豫。祝寧看上去不算特別不靠譜，她打算信一回，畢竟在這破地兒祝寧是唯一的活人。

　　劉年年一旦下定決心就不猶豫，她扯了一塊白色塑料布掛在洞口，手腳並用地爬下來。腳底觸及地面時，劉年年氣都不敢喘。

　　太近了，那個床上的火鍋店老板，就在她身邊。

　　她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老板身上的肉好像在爬，他們正在生長。

　　明明祝寧就在她頭頂，她們倆之間只隔著一個天花板，但劉年年感覺進入地下室好像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裡的時間流速，乃至空氣都感覺更不一樣。

　　這裡好像……很黏稠。

　　空氣不是透明的，如果說正常的空氣像是一股清水，現在她像是走進了一碗白米粥，有頭盔的作用下都有點呼吸不暢。

　　四周都是鏡子，不像舞蹈室那種大片的整面牆鏡子，而是一小塊不規則的鏡片拼接而成。

　　鏡子中倒映了無數個劉年年，也倒映了無數個店老板。

　　好像把一切都切割重組了，把劉年年的東西切下來放在老板身上，再把老板貼在劉年年身上，他們逐漸融為一體。

　　重復的精神污染。

　　劉年年一個財閥千金平時鞋底都沒髒過，眼前的景象差點髒了她的眼。

　　劉年年甚至不知道眼睛往哪兒瞥，多看一眼就多消耗精神值，她緊盯著自己的靴子尖。

　　呼吸，劉年年，冷靜點呼吸。

　　她來之前查過資料，只要殺了污染源，污染區域會自然瓦解。

　　店老板明顯就是污染源，他現在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連他的員工都能從他身上割肉下來，想殺他應該沒那麼難。

　　深呼吸，劉年年拿起槍。

　　病床邊有兩台儀器，上面密密麻麻寫著一些小字。劉年年家裡有些項目就是醫療相關的，她能讀得懂檢測儀。

　　儀器上的數字沒有絲毫波動，這是個……死人？

　　老板已經死了？

　　等等，污染物本身算死的還是算活的？要不試著殺了他？萬一賭對了呢？她跟祝寧就能離開了。

　　劉年年感覺到自己精神值正在急速下降。

　　腦子都不太清晰了，只能憑借本能行事，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殺了老板。

　　殺了老板，殺了老板，殺了老板……

　　突然，劉年年感覺到一隻黑色的手拍在她左肩膀上。她一個激靈，感覺渾身毛都炸了，她拿槍的手控制不住地哆嗦。

　　「劉年年？」

　　是祝寧，她聽到祝寧的聲音都快哭了，這輩子都沒這麼想見到一個人。

　　真的是祝寧，祝寧剛從樓上跳下來，劉年年驚魂未定聲音還在哆嗦，「那些污染物死了？」

　　「暫時。」祝寧說。

　　污染源不死，那些污染物也死不了，他們還能復原。

　　不過相比較上次，豬頭人復原的難度有點大，上次他只是被爆頭，現在他都快被打成爛泥了。

　　祝寧能感覺到劉年年精神狀態開始變差，頭盔內部提示：【污染濃度高達113%】

　　這麼高，證明她們跟污染源近在咫尺。

　　「你剛才準備幹什麼？」祝寧問。

　　「殺、殺老板。」劉年年說。

　　她頹然放下槍，「我好像不行了，我等會兒可能就要出現幻覺，我先把槍給你。」

　　祝寧接過她的槍，覺得劉年年雖然是個大小姐，但該有腦子的時候很有腦子，她起碼知道怎麼不給人添亂。

　　祝寧掃視地下室，也看到了鏡子，那些鏡子像是很有吸引力，讓人看一眼就很難挪開眼。

　　劉年年呼吸聲越來越大，「這兒好奇怪，那個生命檢測儀，上面數字是死的。」

　　「嗯？」祝寧三心二意聽著。

　　劉年年：「生命檢測儀沒數據，老板好像死了。」

　　她說的非常不確定，因為她還能聽到老板的肉在動，並且不斷生長。老板的肥肉長得太快了，很快從床上溢出，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肥肉像是藤蔓，很快就能充斥整個房間。如果是死的怎麼還會長大？

　　祝寧皺了皺眉，什麼叫死的？

　　祝寧看向鏡子，四面牆的鏡子照出她們。祝寧和劉年年的身體非常扭曲，好像變成了地下室裝飾品的一部分。

　　在無數疊加的身影中，祝寧看到一個黑點，那是個很小很小的黑點，但在上千片鏡子碎片的映襯下，被同時放大。

　　咚——

　　她心臟突然收縮，又來了，那個死亡預告。

　　【初級天賦危險預知觸發，提前30秒危險預告已發送，請注意安全。】

　　陷阱。

　　劉年年只感覺到祝寧身體僵了僵，很不自然，好像毫無道理地頓在原地，大概僵了一秒。

　　劉年年剛想去看看祝寧怎麼了，是不是被精神污染了。祝寧突然開始動作，她拽著劉年年猛地朝另一側撲去。

　　劉年年腿腳不俐落，差點被絆倒，祝寧真的一點都不顧及她是個大小姐，壓著她後背把她向下一錘。

　　劉年年：「？」

　　她的臉跟地面親密來了個親密接觸，砰地一聲巨響，頭盔保護了她，但她腦殼被砸得嗡嗡作響。

　　劉年年平時脾氣非常驕縱，這次她都沒來得及發脾氣，就感覺一陣冷光，帶起烈烈冷風。

　　那是……一把鍘刀？

　　房間內部突然出現了一把三米長的鍘刀，刀鋒貼著劉年年的後背刷的而過，差一點點就把劉年年砍成豬頭肉。

　　劉年年根本反應不過來，這事兒太超過她的認知了。

　　祝寧壓著劉年年的後背，自己的位置比劉年年的位置更高，刀鋒割過她的右肩，一時間鮮血淋漓，滴滴答答順著手臂落下來。

　　祝寧看著地板上星星點點的血跡開始眩暈，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在這兒受傷不是什麼好事兒。

　　防護服破損，有傷口，污染孢子寄生，短短幾秒，劉年年滿腦子都是這個。

　　祝寧可能要變成污染物，劉年年唯一的同伴就要被感染了。

　　祝寧快速反應過來，她從背包裡拿出一張貼紙一樣的玩意兒，貼在自己破損的防護服上。

　　清理者工作手冊第九條：防護服破損後請及時停止任務，無法停止請立即打上補丁，保證防護服密封狀態。

　　祝寧來之前做了功課，不知道有沒有污染孢子趁機進去，但現在管不了那麼多，就算變成污染物也要拖一個人下水。

　　鋒利的鍘刀被一根鐵鏈吊著，還在屋內晃動，他們就像是殺人的鐮刀，快速地在房間內部收割人頭。

　　一刀一刀密集落下來，祝寧和劉年年剛才如果站著，現在會被剁成餃子餡。

　　祝寧把劉年年一把推開，就地一滾，躲開第二次襲擊。

　　祝寧趁機看了一眼，鍘刀倒吊在天花板上，沒找到具體吊在哪兒。

　　污染區域不能出現不符合常理的事，意思是這裡在變成污染區域之前就存在著一把鍘刀，只不過現在誇張化了。

　　為什麼存在這個？火鍋店老板本來要殺誰？

　　她找不到鍘刀被吊在哪兒，槍對這玩意兒沒用。

　　危險預告裡她被鍘刀砍掉了半張臉，這個天賦只能預知你三十秒後的遇害。她發現危險預知不是每次都管用，遇見了是一回事兒，能不能逃脫是另外一回事兒。

　　「污染源不是老板，」祝寧捂著自己受傷的右肩，打了一針強效癒合劑進去，繼續說：「是王明。」

　　「什麼？」劉年年趴在地上，盡量壓低自己的身體，很難理解祝寧的話。

　　王明？那個錄音帶裡的人？王明不是受害者嗎？他為什麼是污染源？

　　劉年年感覺自己快出現幻覺了，在祝寧說出王明之後，眼前的鏡子突然開始扭曲，碎鏡片邊緣開始流血。

　　鏡子碎片邊緣不平整，因此鮮血把鏡子沖得四分五裂，鏡子碎片中浮現出一張豬臉，那是一張更大更醜陋的豬頭！

　　刷——

　　鋒利的鍘刀第三次砍來。

鈞蝦逵人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九章　吃人的火鍋店（八）

　　祝寧滾到一側，劉年年躲在角落，盡量縮小自己的身體。

　　祝寧：「老板是殘次品，他走投無路下，看到了永生藥業的實驗招募，永生藥業給他寄來了培養倉和治療藥劑，實驗方向可能是小劑量注射污染因子，慢慢讓人體發生變化，但是實驗失敗了，」

　　祝寧緊盯著鏡子，她每說一句話，這個房間都在發生變化，鏡子中祝寧和劉年年的身影消失了，這個鏡子變得不像是鏡子。

　　劉年年發現，祝寧的話不是說給她聽的，她是說給污染源聽的。

　　「老板身體出現變異，外觀的異樣很難掩蓋，只能搬到地下室避開人，每天只有楊濤可以去地下室照顧他。他跟楊濤商定好，如果自己出事，請楊濤立即殺了他。」

　　店裡的打鈴聲是病床呼叫鈴。

　　鍘刀可能是那時候準備的，火鍋店老板給自己找了個保險裝置，如果他真的變成不可控的污染物，請楊濤立即按下機關。

　　「他以為只要躲起來就可以不害人，但他不知道，一旦成為污染物就會持續性放射污染，精神污染了其他人。」

　　「第一個被污染的是小慧，她收銀的時候感覺自己抽屜裡都是手指，懷疑老板給顧客吃的肉有問題，看楊濤就像是在看豬頭，每天精神恍惚，看什麼都草木皆兵。」

　　刷——

　　祝寧沒完全躲開第四次襲擊，鍘刀劃過她的後背，祝寧比上次經驗豐富，她快速打補丁，繼續打癒合劑。

　　「後來小慧離開了，她可能根本沒死在這家店，真的只是單純的離職。她提出離職後，老板放走了她。但是她走後，恐慌蔓延，其他人開始多想。」

　　「王明本來就受了精神污染，小慧的離開在他眼裡就是死了，他開始猜測，小慧的肉是不是進了後廚？是不是已經被涮進火鍋，火鍋店的肉到底是什麼肉？」

　　從一開始，好再來火鍋店只是一場群體性精神污染事件。

　　祝寧打量房間，一邊說一邊尋找破局的方法，「王明懷疑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於是他開始觀察老板，想要先下手為強，他進了老板的藥品間，知道他一直在注射藥劑，進行身體改造實驗。」

　　「王明在藥品間地板上砸了個洞，看到了老板的秘密，老板原來是殘次品。」

　　轟——

　　鏡子傳來一陣很奇怪的響動，劉年年看了一眼差點想死。

　　動了，這些鏡子在動。四面牆上的鏡子緩緩移動，祝寧和劉年年再不走就要變成壓縮餅乾。

　　劉年年下意識抬頭看天花板的破洞，哪裡來的可以從哪裡回去。

　　但她抬頭後對上了數十雙陰森森的眼睛，豬頭人和其他人已經復原，他們滿臉是血圍在地洞周圍，一臉微笑地看過來。

　　完了，完了完了，上下左右的路都被封死。

　　祝寧惹怒了污染源，污染區域開始進入狩獵模式。

　　劉年年求助地望向祝寧，讓她趕緊想個辦法走，但她好像講故事入迷了，非要跟一個污染物嘮嗑。

　　一臉作死樣，不把污染源徹底激怒不罷休。

　　祝寧再次躲開襲擊，從頭到尾她的目光都沒離開過鏡子。

　　「王明在心裡制定了殺人計劃，他趁著老板睡覺，楊濤沒注意的時候潛入地下室，站在老板的床邊，然後……」祝寧故意停了停，「舉起刀。」

　　王明錄音裡說反了，他說老板站在他床邊，實際上是王明站在老板床邊拿著一把刀。

　　四面牆上突然開始扭曲，一張張豬臉映在鏡子上，他們眼球凸起，像是立體浮雕，劉年年自殺也不能被這玩意兒擠成肉泥。

　　屋內的鍘刀在慣性作用下勢能越來越小，劉年年小心翼翼爬向祝寧。

　　「老板死了，但他死之前已經被污染，所以他死後析出了污染孢子，只要有一粒，污染物就能完成再生，血紅色的污染孢子會本能尋找宿主，王明殺人之前根本沒做防護，他被污染孢子寄生了。」

　　鏡子上的豬頭人開始掙扎，他們好像被祝寧激怒，想要衝破鏡子的桎梏。

　　祝寧絕對是來挑釁的，她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快，「王明被污染孢子寄生後沒有立即失去理智，但他能很明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身體裡，他沒想到殺了老板噩夢沒有結束，反而帶出了一個新的噩夢，他不知道怎麼把污染孢子弄出體內。」

　　「當天污染症狀開始顯示，眼睛異變，他就想做手術求一雙眼睛，手臂發生異變他就想要做手術求一雙手。」

　　「後來他想，污染物和異能者之間的區別是，後者能夠保有理智，他以為自己很聰明找到了解題思路，所以他開始重金懸賞異能者的基因。」

　　「但沒有人理會這種可笑的懸賞。」

　　「閉嘴！」鏡子裡的豬臉逐漸扭曲。

　　成功了，祝寧想，她終於成功作死把他給激怒了。

　　「普通人的意志無法抵抗污染物的侵蝕，第二天，你身體裡的污染物開始佔據上風，污染物的本能是繁衍，他們想方設法要污染更多人。」

　　祝寧換了個講故事的人稱，她現在直接對王明說話。

　　「你神智崩塌，成了火鍋店的污染源源頭，也成了火鍋店的主宰。」

　　火鍋店內部是金字塔結構，站在金字塔尖的就是王明。

　　「你把老板的屍體重新放回病床上，假裝他還活著。火鍋店的人都精神污染神志不清，根本分辨不出。連楊濤都忘了之前老板交代的。」

　　「你切了老板的肉，要污染更多的人，被精神污染的人會覺得老板的爛肉很香，成了火鍋店的金字招牌，同時你延續了火鍋店的傳統，持續不斷地招聘新員工，直到有一天，污染區域再也控制不住，襲擊了來吃飯的客人。」

　　那一天，火鍋內部鑽出觸手，捲上客人的筷子，然後將人拽進火鍋。嚴重事故讓火鍋店關門了，對外宣稱因為老板生病。

　　三十年前聯邦各區角落裡的污染物排查不徹底，人類資源有限的情況下，他們只能知道這條街上有污染源。

　　但火鍋店非常穩定，在世人不知道的地方，他們內部形成一個完美的生態閉環。

　　他們內部殘殺，只有偶爾幾個客人對火鍋店念念不忘來吃飯，會成為他們的新同類，所以聯邦只貼了一個警示牌。

　　直到劉年年這個好奇心旺盛的富二代前來。

　　在劉年年跨入火鍋店的同一時間，清潔中心論壇滾動，出現了一張灰色的墳帖，火鍋店成功引來了祝寧。

　　「說、完、了、嗎？」鏡子中央慢慢浮現出一張臉，他的臉被人切割過又縫合，扭曲而巨大，足足有兩米高。

　　王明，真正的污染源出現了。

　　王明的臉和祝寧相隔兩米，甚至能看到王明圓盤大小的眼睛。

　　四面牆擠壓過來，祝寧和劉年年所在的地方不過只有五米寬，她們無路可逃了。

　　祝寧站起身，她被四面牆圍住，身體被鏡子切成無數片。

　　污染源出現了，但祝寧沒動手，她沒舉起槍。祝寧在幹什麼？快開槍啊，她不是槍法很好嗎？

　　她被精神污染了？

　　劉年年自己哆哆嗦嗦舉起槍，砰砰砰，劉年年連開數槍。但子彈旋轉打入鏡子裡，像是碰到了果凍被倏地吸入。

　　沒用，槍殺不死眼前的污染源。

　　「說完了。」祝寧平靜地回應。

　　咔嚓、咔嚓——

　　鏡子破裂的聲音非常刺耳，碎鏡片砸了一地。

　　劉年年臉色慘白，眼睜睜看著鏡子裡鑽出來一個龐然大物。這人的頭就有一面牆大，大概有三米多高，臉上縫合的傷口清晰可見，眼睛上還插著幾塊尖銳的碎鏡片。

　　王明張大嘴，劉年年第一眼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舌頭，那麼巨大，舌苔表面還有噁心的凸起。

　　他他他他他他想幹什麼？把我們一口吞了？

　　祝寧突然問：「殺了老板你很愧疚嗎？」

　　劉年年急得要死，祝寧為什麼要跟污染物說話，她以為自己是污染物心理醫生啊？

　　「你在錄音裡說，懷疑自己殺了客人，你很害怕，很愧疚。」祝寧說。

　　錄音是王明留下來的一個陷阱，為了精神污染後面進入污染區域的人，他說的事件不一定是真的，但他的情緒是真的。

　　很愧疚嗎？王明到底被精神污染多深？

　　怪物正在張開的大嘴突然一停，怎麼不動了，心理醫生竟然真的有用，劉年年剛一喜，然後就聽到一陣尖銳的響聲。

　　好像有上百隻手同時在刮黑板，吵得她差點當場去世。

　　「是他要殺我的！」污染源大喊：「是他先要殺我的！」

　　「我只是先反擊，到底有什麼不對！」

　　伴隨著他的話語，劉年年看到上百隻黑色的飛蟲從他嘴裡湧出。

　　嘔——

　　劉年年忍不住想吐。

　　上百隻飛蟲迎面而來，尋找任何一個細小的漏洞，只要有一個漏洞就能鑽進去啃食皮膚。

　　祝寧穿著防護服，戴著黑色全包裹頭盔，她站在王明面前顯得很渺小，像是一隻螻蟻站在一隻大象面前。

　　祝寧抬起頭，聲音很平靜：「他沒想殺你，一切都是你幻想出來的。」

　　老板沒有動過殺心。

　　祝寧問：「你殺他的時候，他是不是根本沒掙扎？」

　　王明的眉頭皺起，因為他五官都非常巨大，所以他微表情很難讓人不注意，劉年年感覺王明好像因為這句話更痛苦了。

　　王明舉著刀站在老板面前，表情凶狠，看老板就像是在看一個死敵。但老板看他的目光很平和，對自己的死亡很平靜。

　　老板死的時候毫無波瀾，所以他不是污染源，污染源一定有執念，這個世界是一個以精神值為基礎的世界。

　　快閉嘴吧，劉年年想把祝寧嘴巴給封了，姑奶奶別刺激他了。

　　整個地下室都在蠕動，趴在天花板洞口的人微笑著鼓掌，死去老板八百斤的屍體正在無限膨脹。

　　「閉嘴！」

　　「去死吧去死吧，他去死你也去死吧！」

　　污染源臉色扭曲，鮮血從天花板上緩緩流下，像是血腥的瀑布，散發出濃重的腥臭味兒。

　　劉年年忍不住了，對祝寧大喊：「他瘋了！快開槍！」

　　祝寧真的把人惹怒了，污染源喪失理智，整個火鍋店都在顫動。

　　祝寧還是沒動，劉年年證實了這個污染區域用槍的效果並不大，祝寧背包裡還有炸彈，這個時候最簡單快捷的做法是炸了，但現在地下室形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一旦爆炸，祝寧對炸藥免疫，劉年年當場身亡。

　　她要用別的方法完成任務，祝寧點開了自己的系統面板。

　　系統：【已打開腐爛的魚頭，將消耗5個生命點，是否對王明使用精神污染？】

　　祝寧：「使用。」

　　既然王明被精神污染很深，祝寧不介意，再給他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