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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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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3 02:12: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八十章 倔驢劍修:我不信

  分別已久的五人重新聚在一起,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有藥檀和科林斯這倆話癆仔在,這陣子四人組在第五塔城內的經歷便像是話本中的故事,生動地展現在了黎離面前。

  被問及自己的時候,黎離倒只是言簡意賅的說自己一直在城外,至於為何她能夠穿越這地方古怪的禁制,自由往來於城內外,四人組也將其歸因於黎離的實力遠超過他們,所以能夠突破限制。

  黎離淡淡道:「若你們想要離去,我現在能將你們送出去。」

  她來這裡的目的也是這個。

  一開始,黎離以為第五塔城真的和維克多說的那樣變成了一片廢墟,他們來到這裡以後只需要在廢墟中尋找到那個龍族寶庫,再帶走那件神秘的弒神武器就能夠返回了。

  但是事實證明,這裡的詭異程度遠超出大家的想象。

  從維克多的反應可以窺得,這裡似乎發生了某種奇特的變化……

  本該淪為廢墟的第五塔城,現在似乎又回到了那段最強盛熱鬧的歲月,但偏偏它又正好位於向神使宣戰的那段節點,自此開始,第五塔城就會急轉直下下下下——

  毫無疑問,這裡現在可不是什麼寶地,而是隨時可能要人命的恐怖囚牢。

  但是外面現在也沒安全到哪兒去,在拿到那件特殊武器之前,黎離也沒打算離去。

  至於其他幾人,在這裡待著也覺得受益良多,即便是挨打最慘的西壬和艾瑞爾也不例外。

  更重要的是,沒拿到至關重要的弒神武器之前,沒有人會想要離開。

  「所以我們現在就一直待在這裡也沒關係吧?」

  科林斯偏過頭看向黎離,征詢著她的意見。

  「畢竟那個神使都死了,至少這兩年內地下塔城是安全的,咱們在這裡多學點知識總沒有壞處的。」

  「對了,我才知道原來不僅有瞬發魔法,還有無杖施法這種高級技巧……」

  科林斯說著就想從給黎離展示自己學到的無杖施法,結果他的手剛離開那個掌控方向的水晶,方才還在艱難平穩行駛的魔法車瞬間又有了失控的傾向。

  「科林斯!」

  「沒被巨龍拍死沒被神使殺死最後被你開車創死是不是,淦!」

  「好了好了我穩住了!」

  「……」

  黎離略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古怪的金屬盒子,伸手摸了摸柔軟的座椅和墊子,在感受到它出奇快的速度後也免不了驚嘆。

  「這是什麼東西?速度倒是不錯。」

  勉強比得上尋常築基期劍修的御劍速度了。

  科林斯一聽便來勁了,興奮地講起了這東西的原理。

  「這是我從大師兄那裡弄來的靈感,不過他畫的那什麼四缸八缸發動機什麼的我和鍛造大師們都看不懂,於是改用魔力作為能量核心推動四個滾輪滾動,然後就能迅速推進……」

  黎離微微頷首,倒是真心實意地誇了句:「挺好。」

  至少對科林斯和藥檀來說又有了全新的逃命手段,確實挺好。

  這個小插曲也讓原本沉重凝滯的氣氛變得輕鬆下來。

  雖然前路依然迷茫,但是有朋友在邊上,天塌下來,總歸也有人幫著分擔重量。

  終於,這輛神奇的魔法車跌跌撞撞地又開回了藥劑師工會,下車的時候幾人臉上都還掛著笑。

  只不過在看到門口等著的那個身影後,黎離眼底的笑容逐漸收了起來。

  早就等在這裡的,赫然是科林斯的七舅姥爺,也就是那位神秘的地精長老。

  他的個頭和尋常地精相差無幾,身上披著的魔法師長袍之前沾染了一些塵灰,現在也換成了一件最常見的地精短衫,若不是鼻梁上架著的那副水晶單片鏡格外散發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大魔法氣息,他便和往來的尋常地精們一模一樣了。

  甚至,這個小老頭還頗有興趣地將手揣在袖子裡站在一群地精老頭老太邊上,聽他們議論之前城外爆發出的巨大動靜。

  直到黎離幾人靠近,地精長老才緩緩抬起頭,用手推了推鏡片。

  他似乎早就預料到黎離幾人會回到藥劑師工會,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介意我打擾片刻,在你們休息間裡吃點兒點心嗎?」

  ……

  「嘩啦……」

  藥檀從芥子囊中取出一個茶壺,將幾個瓷杯盞全部斟至七分滿。

  科林斯幾人倒是熟門熟路地端起杯子一口飲盡,而地精長老卻是面帶微笑,將茶盞高舉起,對著頂上的光源處細細打量了許久,看起來頗為好奇。

  「這藍色的是什麼花紋,我倒是從未見過。」

  「這是重瓣蓮花紋,是我們那兒特有的一種花。」

  地精長老緩緩點頭,輕輕地摩挲了一下光潔的杯壁,然後學著科林斯他們的樣子仰頭將茶水一口吞下,連裡面漂浮著的兩片茶葉也沒放過。

  入口後,他笑著微頷首。

  「滋味很好,謝謝。」

  科林斯湊到艾瑞爾邊上嘀咕:「七舅姥爺的口味還挺特殊……我還是頭一回看到第一次喝茶還不嫌苦的人。」

  地精長老朝這邊看過來,臉上的笑容不減:「年紀大了,味覺有所改變也是難免的事,科林斯。」

  「沒事!」科林斯親熱地在老者的身邊蹲好,很孝順地承諾道:「您要真喜歡,我下次再帶一百斤茶葉給您送來!」

  地精長老沒回答,只是笑呵呵抬手拍了拍科林斯的頭頂。

  而後,地精將目光投向了其他人,最後落在了黎離身上。

  後者沒有坐著,她看似散漫地靠在門口,左手百無聊賴地握著茶盞,一雙澄淨漆黑的眸子低垂著,老神在在地看著杯中茶葉沉沉浮浮,素淨蒼白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

  放在旁人眼中,這就是個沒有任何威脅力的柔弱少女。

  然而地精長老可不會忽視黎離的右手。

  從看到她的第一時間,她的手就一直扣在劍柄上,毫無疑問,但凡有半點異動,她就會拔出那柄劍。

  當然,比那柄劍威脅更強的……

  是這個女孩本身。

  從出現的那一霎開始,黎離便不再掩飾自己身上的修為了。

  她光是站在那裡,周身就已經似有萬千道劍光在縈繞,凌厲到了極致。

  而黎離身上修為帶來的讓人無法直視的恐怖威壓更是讓人窒息,直逼方才那個集眾巨龍和地精們合力才殺死的神使,即便是地精長老這樣魔法造詣莫測的神秘存在,也無法用長輩的姿態對待眼前的黎離。

  枯榮劍沒有出鞘,但是黎離卻已出鞘。

  當足夠強大的時候,張揚亮出的光能夠逼退更多陰暗。

  她就這樣明晃晃地堵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盯著地精長老,儼然一副對方有陰謀就要拔劍砍過來的樣子。

  這股壓迫力著實太強,即便是地精長老也忍不住苦笑了。

  「大人,或許您可以收收殺意,我對諸位沒惡意。」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甚至將魔杖放在了科林斯的懷中。

  然後攤了攤空空如也的手,用實際行動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黎離抬了抬眼皮不可置否。

  她依然沒有把手從劍柄上移開的意思,用實際行動表示自己依然警覺。

  黎離從來不會輕信任何人。

  哪怕是以最潦倒的姿態出現在魔法界,又遇到老鄉藥檀的時候,她第一眼生出的念頭也不是慶幸和快樂。

  而是——

  若對方是魔修,自己該如何最快殺了他?

  而從路上科林斯他們的講述中,地精和巨龍他們表現出的種種異常太多了,多到黎離這樣疑心病重的人根本無法忽視。

  很明顯,地精們雖然長期生活在地底世界,但是並非與地面世界完全脫軌,普通地精或許不知道,但是強大的地精長老絕對不可能不清楚。

  藥檀他們四個的裝扮和長相,明顯就不是正常的地面塔民扮相,尤其是藥檀,那標誌性的黑髮黑眼可是連游民們都害怕的模樣。

  為什麼這樣古怪的四個人突然出現在第五塔城,都沒有人仔細盤問過他們的來歷?

  為什麼藥檀一個外來人,能夠那麼輕鬆就掌握到藥劑師工會的所有絕密知識?

  要知道地精們最看重並引以為傲的就是他們在各個領域的知識,從地精藥劑學、鍛造學和古魔法陣全部失傳就可以看出他們絕對不是一個大方的種族。

  或許地精們會被藥檀的天賦打動,但是不太可能在一天內就下決定將這些核心知識傾囊相授。

  科林斯那邊亦是同理。

  地精們並不蠢……甚至他們可以算得上是整個大陸上最聰明的種族。

  小胖子那些看似有道理,實則毫無邏輯,那些腦子比他活絡一萬倍的地精老魔法師們怎麼可能真的相信什麼「親戚」的鬼話,大魔導師們一起指導一個小小的人類魔法師……

  想想都離譜!

  還有西壬和艾瑞爾。

  這倆人的遭遇比科林斯和藥檀還要離譜。

  那倆輔助都是選擇迂回路線和性格更溫和友好的地精們攀關係,從而提升自己的實力。

  但是艾瑞爾和西壬對上的是誰?

  那是巨龍。

  那是大陸上最強大,卻也是脾氣最高傲暴躁的生物!

  面對兩個人類螻蟻的挑釁,即便是兩隻看起來比較好看且有趣的小蟲子,他們的第一反應也不可能是坐下來和他們好好玩,絕對是一巴掌拍死……

  要知道,連小白龍這種被好脾氣的藥檀養大的幼龍,脾氣都大到沒人敢惹,更何況是真正的成年巨龍呢?

  到後面,巨龍們提出的各種條件更是不符合他們的性格……雖然說起來有點離譜,但是他們對艾瑞爾和西壬堪稱寵溺了。

  看似無數個巧合湊到一起,就顯得古怪了。

  四個從天而降的可疑分子,在第五塔城準備伏擊神使的關鍵節點在城內來去自如,且如同團寵般被對待……

  巨龍和地精們謀劃了千年的屠神計劃,怎麼可能會放任這四個不穩定因素存在?!

  要換成黎離,絕對會在他們出現的第一時間就動手斬去所有意外的可能了。

  沉默許久後,黎離緩緩抬眸。

  她言簡意賅道——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

  有付出,必定是想要同等甚至更大的回報。

  黎離知道地精長老明白自己話中的意思。

  果不其然,在這句話之後,地精長老渾濁的眼底閃過了一絲亮光。

  下一刻,他似乎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您說得沒錯,大人。」

  地精長老頓了頓,他布滿褶皺的臉上逐漸露出凝重的表情。

  「對待強者,的確不該懷有隱瞞的意圖……但是在我說明之前,請允許我再強調一次,我和整個第五塔城,對諸位都沒有任何惡意。」

  他說得無比誠懇,黎離握劍的姿勢也無比端正。

  面對這麼個油鹽不進的倔驢劍修,地精長老只能無奈地摸了摸鼻子。

  他想了想,似乎在思忖該從哪裡說起為好,最後才緩緩開口——

  「諸位,或許你們曾聽聞過大陸最神秘也是最偉大的預言者,人魚一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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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0:00: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八十一章 怪人

  「最神秘也是最偉大的……」

  藥檀面色古怪,默默地在嘴裡咀嚼了一下這倆形容詞。

  「人魚一族?」

  一臉懵懵然的科林斯接過話茬,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到他們的眼神,地精長老卻將其理解為他們沒有聽說過人魚一族的存在。

  於是,他面上的表情變得更加肅穆,眼中智慧的光輝亦是熠熠生輝!

  「的確,人魚一族的數量稀少得堪比巨龍,他們常年生活在大海,是海洋的眷者,絕大多數人魚都擁有與生俱來的水系魔法天賦。使用水魔法對於他們而言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的事情。就像地精在地下世界是絕對的掌控一樣,水底是人魚的領域,只要在水底,他們就是無敵的存在……」

  「……」

  天劍宗眾人齊齊陷入沉思。

  嗯……

  沒記錯的話,大伙兒第一次和人魚小王子喬南的相遇,就是在海底禁牢?且那小子帶著一群人魚族侍從被亡靈法師們用鎖鏈捆著,差點沒被折磨死?

  地精長老在看到五人臉上的深思之後,以為他們果然上心了,於是以更加認真的語氣繼續講解。

  「同時,地精們兼具我們地精的超凡智慧和巨龍的驕傲,所以一向是個鮮少露面的高貴神秘種族……」

  「……」

  嗯……

  該怎麼說呢?

  沒記錯的話,那幾隻人魚到現在還在天劍城混吃混喝,每天都能看到他們懶洋洋泡在穿城而過的山溪裡曬太陽,手裡通常還拿著烤麵筋、狼牙土豆等等和高貴神秘完全沒有關係。

  「人魚一族有超過九成的族民生來就能使用水系魔法,剩下那一成,則是擁有一種更罕見的力量,靈魂魔法。」

  「擁有靈魂系魔法的人能夠擁有和靈魂溝通的力量,他們擁有超乎常人的敏銳直覺,在這之中,人族一族的王族血脈還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覺察出一種更強大的力量——」

  「那就是我說的,預言術。」

  「每一位覺醒預言力量的人魚,都是千年一遇的天才和注定會驚豔崛起的強者,他們的出現也代表著這片被陰霾籠罩的大陸出現了又一次希望!」

  嗯……

  五人默契地保持著沉默。

  千年一遇的天才……

  驚豔崛起的強者……

  這些形容詞放在以前他們肯定是信的,但是見過喬南本魚之後,就略顯荒謬了。

  「預言術,這種似乎只在傳說裡出現的強大能力,卻是真實存在的。」

  「他們能夠窺破命運的迷霧,為我們指明冥冥之中最佳的方向和選擇,甚至很多人都因為人魚的預言而免除了巨大的災厄,所以對於大陸的每一個人甚至每個種族而言,能夠得到人魚的指引都是莫大的榮幸。」

  「有聖階魔法戰士願意為了一個預言自願成為人魚一族的守護者,有大魔導師在人魚海峽苦等百年,甚至有人為了求見人魚一族的預言者,送出了能夠買下半個塔城的財寶……」

  「然而無論是權力還是實力又或者是財富,都無法打動那些強大的預言者,他們似乎更傾向於遵循靈魂的指引,只為有緣人預言,無緣者根本勉強不來。」

  「……」

  嗯……

  該怎麼說呢?

  總不能直接告訴地精長老,現任人魚族的預言者為了一個小水池子和幾串油炸垃圾食品,已經自甘墮落被圈養在天劍城,沒事兒就為大伙兒預言助興吧?

  算計維克多的那些預言不算,後面喬南更是為了一顆雙黃咕咕蛋,一塊亮晶晶的漂亮礦石,一個草編的螞蚱等等小玩意兒,為天劍城的城民們每日預報天氣……

  別說,數月的天氣預告結果證明,喬南這小子的預言確實很準。

  天劍宗五人組你看我,我看你,確定在彼此的頭頂看到了大大的問號。

  就連黎離眼底的冷靜都快繃不住了,她抬手握拳抵在唇邊咳嗽兩聲,掩飾快壓制不住的抽搐。

  只不過現在地精長老的眼睛卻沒有看著他們,他微微眯眼,像是在透過虛空凝視著什麼。

  原本溫和的聲音也變得越發低沉。

  「很幸運的是,第五塔城在千年前……得到了有史以來最強的那位人魚預言者的眷顧,那位前輩給出了前所未有的,最久遠的預言。」

  「或許你們不知道,人魚族的預言者的預言要付出的不止是魔力,還需要獻祭自己的靈魂力量。」

  「越是遙遠飄渺的預言,需要付出的代價越大。」

  「為此,原本已經快要踏入法神等級的他甚至獻祭了自己所有的魔力和強大的靈魂,在給出預言的第二天便化作海底的泡沫徹底消失了。」

  說到這裡,地精長老的聲音也有片刻的寂靜。

  其餘五人皆是面色一緊,失聲。

  「預言的代價這麼大?!」

  地精長老深深地嘆息一聲。

  「其實尋常預言並不算代價,因為它們損失的靈魂力量只要休息一陣就能完全恢復了。」

  「但是那一次預言耗費的精力和時間太久遠了……

  他耗費了近百年時間,反復預言了近萬次,每一次都是毫無希望的死局,直到第九千九百九十次,在代表死亡的黑色之中,代表轉機的那一縷光出現了。」

  科林斯倒吸一口涼氣:「你們到底想要預言什麼?!」

  一絲苦笑浮在老者面容的褶皺間,被擠壓得像是一個哭臉。

  「我們想要的預言指引是……」

  「該如何讓這片大陸得到真正的自由。」

  正在小口泯茶的黎離動作一頓。

  果然是這個。

  「真正的自由」,對於普通人而言肯定會好奇為什麼第五塔城會想要預言這個古怪的問題,但是到了地精長老和那位人魚預言者的層次,自然是知曉神國的存在,也知道這座大陸在遭受什麼樣的奴役和剝削。

  有壓迫就會有反抗,只不過沒有人預料到神國帶來的壓迫會如此沉重。

  這個預言牽扯到了強大無比的神國,難怪需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藥檀為地精長老倒滿熱茶,後者輕頷首示意道謝,捧著杯子喝了一口,繼續說下去。

  「他看到了這片大陸的未來的無數種可能性,但是很可惜,這無數種未來都是同一個場景。」

  「這片大陸不再擁有炫目的魔法師,也不再擁有強大的魔法戰士,那些玄奧璀璨的魔法陣變得黯淡無光,那些精妙神奇的魔法道具變成破碎的殘片。天空中太陽不再升起,月亮永遠西沉,草木的翠綠,天空的群青,海洋的碧藍,全都被迷霧的黑色覆蓋。」

  「甚至,失去了強大魔法庇護之後,這片大陸別說塔城和各個種族延續萬年的文明了,連生命都不再存在。」

  「這裡徹底淪為第二個深淵世界,有的只有迷霧,只有被殺戮和暴戾本能支配的魔獸在昔日的塔城遺跡上游蕩。」

  「我們等待了百年,見證了近萬次相同的死亡畫面。」

  「直到最後一次,他在絕望中獻祭了靈魂,透過萬年的歲月,看到了你們。」

  西壬眉毛一挑:「我們?」

  「嗯,你們。」

  地精長老點了點頭,認真道:「預言告訴我們,在未來會有一群一看就很古怪的人來到這座塔城,他們是改變所有敗局的關鍵。」

  黎離眼皮一掀,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

  「古怪?」

  她五官端正四肢齊全身心健康,除了殺人這個愛好略冷門一點,哪裡古怪了?

  從藥檀他們的表情來看,這群人想的都一樣。

  大伙兒都是正經人!

  可別亂詆毀啊!

  「你們覺得自己不古怪?」地精長老表情有點復雜了。

  先指著西壬發問。

  「你,一個不會用魔法的叢林精靈,還能和天空精靈一樣飛行。」

  再指向艾瑞爾。

  「你,身上的魔獸氣息別提多重了,戰鬥時候表現出來的各種離譜身體素質,看起來簡直像魔獸偽裝的人類!」

  「至於你倆就更別說了……」

  地精長老看向藥檀和黎離,嘆息:「我活了幾百年,看遍大陸各種記載,確定這片大陸上的確沒有你們這種模樣的種族出現過……當然,如果你們非要覺得一個能幾天內就掌握大致的地精藥劑學的天才和一個擁有神明般威壓的強者也平平無奇的話,那我也無話可說。」

  眾人啞然。

  唯獨科林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地精長老說到自己頭上,於是期待滿滿地指著自己問。

  「我呢我呢?七舅姥爺你說說我哪裡有古怪唄!」

  「你啊……」

  這下輪到地精長老遲疑了。

  最後,他慈祥地拍了拍科林斯的膝蓋,真心誠意道:「和他們比起來你倒是沒什麼古怪的,非常正常,一看簡直像我們第五塔城的本地人。」

  科林斯:「……」

  謝謝您啊,損人的話術還挺高級的。

  科林斯唏噓幾句,無奈擺擺手:「算了算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當當怪人隊伍裡的正常人吧。所以七舅姥爺,我們之前在這裡混得這麼好,都是因為那個預言的緣故?」

  原本以為地精長老會笑呵呵地說兩句諸如「哪怕沒有預言,你們也很討人喜歡」之類的話,然而他卻點頭承認了科林斯的話。

  「沒錯。」

  地精長老回答得無比自然:「如果沒有那個預言,在你們出現在這裡的那個瞬間,你們就該死了。」

  「……」

  輕描淡寫的回答,卻讓科林斯等人後背發涼。

  地精長老的話不像是開玩笑。

  也對……

  正在密謀伏擊神使的關鍵時候,布置了千年,賭上了整個地底世界的一次謀殺,一慣注重細節的地精,又怎麼會允許有一群從天而降的怪人威脅到他們的計劃?

  所以,當時沒有黎離在身邊的他們絕對無法和強大的第五塔城相抗爭,也就是說,他們真的和死神打了個照面。

  當然,地精長老沒有說的是……

  藥劑師工會的辛吉德也好,水系魔法師工會的其他地精親戚也罷,以及那些年輕的巨龍,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並不知曉那個預言的存在。

  所以從某個程度而言,他不得不承認。

  這群怪人,確實怪討人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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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0:00: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留退路

  要換成以前,在聽到「在你們出現在這裡的那個瞬間,你們就該死了」這種驚悚話語後,藥檀絕對會在第一時間規劃好逃跑路線,連眨眼的功夫都不想多待。

  但是這一次他卻沒動,只是低垂著眼眸思索了許多,眼睫在眼下的烏青跳躍著一層更深的陰影。

  「所以我們可以知道,我們在這個預言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嗎?」

  藥檀問出了眾人的心聲。

  科林斯也從差點被弄死的驚恐中反應過來,「對啊七舅姥爺,你要說我姐能幫你們的忙一起拯救世界什麼的我信,但是你說的是我們這群人……」

  小胖手自覺地指著自己的臉,苦笑:「你們真要打起來,我怕是給你們遞刀的資格都沒有吧?」

  一向最不服輸的艾瑞爾和西壬這次也閉嘴了。

  確實,當對手變成神使的時候,他們對自己的實力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地精長老卻笑呵呵的,並沒有繼續打擊他們。

  「哪怕是最強大的預言者,也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不能清晰的看到未來的畫面。」

  「但是既然那位預言者大人說明了改變敗局的是一群人,那必定不可能是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以後,西壬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

  他雙手環抱在胸前道:「確實,雖然他們三個沒什麼本事,但是我還是有一點的。」

  「……」

  這句話成功讓科林斯的自卑消失了。

  他瞪了西壬一眼,不客氣地反駁:「走開,我也很有實力很有用的好吧!」

  科林斯飛快轉過頭看向黎離,先詢問道:「姐,就是咱們的來歷……這是可以說的吧?」

  他現在也學著黎離的謹慎了,哪怕之前被地精親戚們追問自己的來歷,也都只是含糊的說是和朋友們一起從東塔城那邊過來長見識的,沒有說什麼從萬年之後穿越過來的話。

  地精和巨龍們現在已經敢對神使出手了,擺明了不給神國面子,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現在正是和他們達成合作的好時候!

  以前他們的話不頂用,但是既然地精長老現在都主動道明那個預言的存在了,那他們的話語總該有一定的作用了吧?
科林斯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摸出羊皮紙擬定一份合作契約了。

  黎離看著地精長老,嗯了一聲,沒有反對科林斯的話。

  於是科林斯瞬間精神了一些。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地精長老,,卻沒有直接上來就亮明己方身份,在思索片刻後,小胖子輕咳兩聲,一臉嚴肅地開口了——

  「七舅姥爺,為了證明我們的誠意,我願意以我朋友們的生命起誓,在接下來的談話中,我將不會有半句假話!」

  「嗯?」

  「嗯?」

  「嗯?」

  「嗯?」

  突然就被拿來發誓的另外四人同時盯住了科林斯。

  小胖子有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又意識到這樣好像不太有底氣,於是趕緊挺了挺小肚子繼續開口。

  「正如您所見,我們的確不全是普通人。」

  我們這裡面還有兩個不是人。

  「同樣的,我們也認識另一位神秘的預言者,知道一些有關未來的事情。」

  認識喬南不假不假,知道未來的事情也不假,他也沒說這兩者有關係啊!

  在做好這些鋪墊以後,科林斯便委婉地將第五塔城將要遭遇的浩劫告知了地精長老。

  按照道理,其實最好將巨龍和地精在萬年後的真實下場全部說明,才能讓這些驕傲的地底生物引起重視。

  但是話都到了嘴邊,科林斯還是換了說辭,只模糊地說第五塔城會遭到神國的報復。

  「神國的力量不是我們現在能夠正面對抗的,七舅老爺。」科林斯咽了咽唾沫,鄭重勸道:「不如我們改變策略,先苟著發育一波,再呼喚一下隊友,想辦法找人支援一下……」

  科林斯說著說著,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

  對啊!

  這樣看來,預言說他們能夠改變敗局說不定是真的!

  他們這群人雖然不能幫著打神使,但說不定能幫著第五塔城提前做好應對神國之後的報復,第五塔城覆滅的結局或許能夠被改寫,保留了大陸歷史上最強大的一座塔城,人類也提前集結起來……

  萬一歷史也因此改變,這個世界真的因此獲得自由了呢?

  西壬和艾瑞爾也想到了這點,開始興奮的加入了討論。

  「如果這樣看的話,我們說不定真的有反擊的希望欸!」

  「而且黎離和我們都在這裡,等過幾年神使降臨的時候我們應該也提升了不少實力,多少能派上些用處了!」

  「原來如此,我曾經聽老師說過什麼蝴蝶效應,我們現在就是幾隻搧動了巨龍時代歷史的蝴蝶!」

  「……」

  幾個少年討論得興致勃勃。

  地精長老始終保持著沉默,他認真注視著這些年輕的面孔,聽著他們鮮活討論的聲音。

  之前被巨龍掀開的屋頂還沒有修復完畢,於是一抬頭依然能看到天空。

  不,模擬出天空的巨型魔法陣已經轉化為防禦陣了,所以現在一抬頭,只能看到地底世界望不到頂的石壁,空蕩蕩,黑漆漆的,像是墜到了深淵底層。

  他深深地再看了這些少年一眼,然後從科林斯的懷中撈出自己的魔杖,腳步略沉重地慢慢挪步離開了藥劑師工會。

  此刻,戰鬥過後的第五塔城中尚未傳開神使被殺死的消息。

  參加戰鬥的那群第五塔城最頂尖力量們折損了約莫兩成,剩下的巨龍和地精們有不少傷勢不輕,都被送到了治療魔法師工會中參加治療——那地方早在之前就已經藉口魔法陣出問題封鎖了,做足了緊急救援的準備。

  陰影處,有身披黑色斗篷的地精悄無聲息地隱匿到陰影之中,將那些看起來花裡胡哨的觀賞性魔法陣改組為防禦魔法陣。

  每一條街巷上,都有一些看似不起眼的身影在走動,尤其是從地面世界進來的外來者,他們幾乎人人身後都有一雙眼睛在悄無聲息的注視著。

  有路過的土系地精魔法師拿著魔杖踏入傳送往城外的魔法陣中,他們都是要去參加塔城入口的城牆和道路修繕工作的。

  幾隻巨龍低低的在塔城上方盤旋著,巡視著整個塔城的動靜。

  實力到達一定層次的人,即便是沒有參與這次屠神計劃,即便是不知道這千年的謀算,也能夠清晰嗅到空氣中的緊張氣息。

  這座地底塔城已經進入緊繃的備戰狀態了。

  然而絕大多數人的眼中,卻看不出太大的變化。

  街上的行人依然自在地來往,有一所地精小學今日正好放假,有些小孩正挎著小木藍蹦跳地往城中的蘑菇田方向走去。

  路過地精長老身邊時,他們也看到了後者身上佩戴著的水系魔法師工會的徽章,要知道第五塔城的地精們雖然領悟魔法天賦的人不少,但是絕大多數都和智者一樣,天賦將他們永遠限制在了魔法學徒這個等級。

  而想要加入魔法師工會至少也需要高級魔法師水平。

  那也是萬裡挑一的天才人物了,更代表著他們掌握著常人無法企及的魔法知識,在地精的世界中,知識永遠是最值得熱愛和尊重的。

  於是,地精小孩們齊刷刷地止住了腳步。

  「尊敬的魔法師長者,向您問好!」

  地精小孩們行了個禮,後方有個小孩抬起頭後,看到落後半步的一道身影後愣了一下。

  那道身影的氣息和普通人無異,沒有半點強者的壓迫感,不過受過良好教育的地精小孩還是再次躬身行了個禮。

  「尊貴的外來客人,也向您問好!」

  得體地完成問候禮後,地精小孩們才嘰嘰喳喳地向地精長老請教起問題。

  這也是地精們長久以來的習俗了,當有不理解的問題時,後輩便會直接向長輩求教,通常來說只要步涉及到隱秘的問題,長輩們也不會私藏,無論認識與否都會熱情作出解答。

  畢竟沒有一個地精不喜歡當老師。

  「老師您好,請問這兩日人造太陽為什麼沒有按時升起呢?」

  「是因為魔法陣需要檢修了嗎?」

  「天空似乎也有某種變化,看起來沒有以前漂亮了。」

  「光明神的使者已經進入我們的城中了嗎?紅色尖塔又開啟了,是神使大人要在我們地底世界選擇幸運兒賜福嗎?」

  「……」

  地精長老並不惱怒,他眼神慈和地看著這些孩子,拄著那根看起來和枯樹枝似的不起眼木製魔杖,背微微弓著,低頭耐心地替孩子們解釋著。

  等到這些孩子們都散去後,他依然沒有動,只是目送著逐漸分散又消失的身影。

  一道被照明魔法陣拉得狹長的陰影從後方籠在了地精長老的頭頂。

  黎離也看著那些地精孩子遠去的背影:「為什麼沒有送走這些孩子呢?」

  「因為和神國比起來,我們太弱小了。

  當一群螞蟻想要誘騙一隻猛獸踏入深坑的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不給自己留半點退路——

  畢竟,每一條退路都意味著有一處暴露的風險,一但被對方察覺到異常,整個計劃就有可能破滅。

  而我們全部人,或許都會死在這條退路上。」

  蒼老的聲音是如此理智,甚至理智到有點殘酷無情了。

  黎離沉默。

  說出看似冷酷的話後,地精長老蒼老的面上皺紋卻抖了抖,後半句無奈的問句更洩露了他的情緒。

  「對那些不知情的地下城民而言,是否太殘酷了呢?」

  黎離愣了一下,卻只是搖頭,「我不知道。」

  她無比認真地補充解釋:「我不是他們,不知曉他們的想法。而且,我沒有資格評判犧牲者的犧牲是否有意義。」

  黎離並不喜歡對旁人的選擇指指點點,除非別人先教她做事。

  地精長老沒有回頭,只是看著眼前熱鬧的塔城,溫和地發出了邀請。

  「有興趣參觀一下這座曾經被譽為大陸寶庫的地底世界嗎?」

  後方的黎離抱著劍跟了上來,用行動給出了回答。

  這一次地精長老沒有再用傳送陣趕路,而是步履緩慢地行走在塔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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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0:10:2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死掉的塔城

  平坦的石板路被打磨得規整,街道旁的巨型魔法樹和藥劑師工會邊上的又是另一個品種了。

  這些蘑菇像是花朵似的集結在一起,在昏暗的環境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這些色彩各異的光點和第二太陽模擬出的自然陽光以及照明魔法陣的暖黃色光芒截然不同,隔遠了看起來像是一團團星雲在頭頂沉浮。

  偶爾有地精步履匆匆從這些光團下走過時,就像是踏著星空前行,帶著一種不真實感。

  這片城區似乎是普通地精們的住宅區,此刻正是一家人共進晚餐的時候,屋內的光將裡面的人影們投在半透明的窗戶上映著,能夠看到他們似乎正忙碌地準備著今夜的晚餐。

  到了黎離的這個修為層次,裡面細微的聲音自然全部收到了她的耳朵裡。

  「今晚的蘑菇湯裡面再多加兩片熏肉怎麼樣,我還買了兩個地蜥的蛋,搭配在一起肯定不錯。」

  「可是我從未見過有人把那玩意兒煮在熏肉蘑菇湯裡,這聽起來太荒謬了。」

  「任何事都要有人第一個嘗試,不是嗎寶貝?」

  在前方,路過的地精長老低低地笑了笑,搖頭道:「可惜了,後來他倆的爭吵證明這是一場失敗的嘗試。」

  黎離捕捉到關鍵字眼,揚了揚眉,然而還沒等她開口提問,地精長老已經沿著小巷朝另一邊走去了。

  一路上,這個本該操心整個地底世界的存亡,忙得不可開交的地精長老,這時候卻真像是個尋常的退休老頭似的領著黎離不緊不慢地在地下塔城裡閒逛,哪怕是很不起眼的一戶人家聊天,他也會停下來側耳傾聽,並一臉專注地同黎離講解著。

  「這家的小兒子一直想加入水系魔法師工會,因為他很想去工會的人工湖裡泡澡……但是很不幸,土系魔法元素似乎更眷顧他,明年就該去學習土系魔法了。」

  「這家做的蘑菇餡餅在整個地底世界都算是最一流的,可惜沒法帶你嘗嘗了。」

  「這家的孩子還有一年就要和我們工會的一個年輕人結成伴侶了,他們原本都預定好要在哪裡舉辦慶祝晚會了。」

  「還有這些……」

  地精長老說著說著,回頭對黎離露出一個歉意的笑:「抱歉大人,太久沒有和其他人這樣交流……我說的是不是太多了?」

  「還好。」

  對於習慣被話癆仔包圍的黎離而言,地精長老這些念叨還真的不算什麼。

  「其實以前我也沒心思注意這些細節,應該不難猜測,成為計劃的知情人和執行人之後,那該是一段多煎熬的日子。」

  「所有的指令都是由紅色尖塔發出的,我們在那裡面度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操心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該如何躲過神國和光明教會的監視,布置那些用來掩飾的魔法陣,又該如何讓神使來到地底世界,這些事情對於我們而言,遠比繪製最復雜的魔法陣還困難。

  說不定我個子比其他地精還要矮些就是因為被這些事壓垮的。」

  地精長老最後開了個玩笑,只不過連自己都笑不出來,只是閉了閉眼,似乎又回想起被選中的那些日子。

  從老師口中得知了神國和這座大陸的真相,知曉了所有人的慘淡未來之後面臨的困難抉擇。

  地精長老的身體佝僂著,似乎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支撐在手中的魔杖上。

  那些在周圍彌散的暖黃色的燈光把他包圍著,像是在他周遭鍍了一層朦朧的金邊,看起來整個人都虛幻得不真實了。

  一邊說一邊走著,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城市的另一片區域。

  這裡赫然是一片更加曠闊的地底峽谷。

  和布滿各種照明工具和照明魔法陣的地精城區不同,這裡似乎完全沒有任何魔法改造過的痕跡,一種原始的莽荒感鋪面而來,幾隻幼年巨龍正在漆黑的峽谷間跌跌撞撞地飛翔,掀起一陣接一陣陰冷森寒的風。

  有好奇的幼龍在黎離和地精長老的頭頂盤旋著,注視著下方那張陌生面孔,只不過他們的好奇心似乎沒有地精重,性格也沒有那麼熱情,所以只是睜著一雙豎瞳打量著黎離。

  「這裡是巨龍領域了。」

  介紹完之後,地精長老帶著黎離一路往前。

  這裡和之前走過的區域似乎又有所不同,在無垠的黑暗之中,有數道強大的氣息幾乎在黎離踏入的瞬間就將她鎖定。

  下一刻,一聲巨龍咆哮如平地驚雷,驟然在黎離的鼓膜間炸響,一股來自巨龍的龐大威壓如海浪一般,朝著黎離重重壓了下來!

  正歪著腦袋看那邊的巨龍幼崽默默對比它們和自家小白龍誰更好看的黎離憋不住了。

  最煩偷襲的人!

  她抬手在腰間的劍鞘上一拍,雙手快速結印。

  白色光芒一閃而過,枯榮劍帶著興奮的清鳴聲衝刺而出,彷彿生出了靈智,倏地就朝著黑暗中的某處飛掠而去!

  黎離報復心一向很強,對方既然先動手了,她也不打算客氣。

  飛升境界的劍氣激蕩,精準地對著剛才那頭施壓的巨龍一斬而下!

  下一刻,黑暗中就迸發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像是小太陽似的短暫地驅散了周遭的黑霧片刻。

  與之同時爆發出來的還有一句暗罵——

  「嘶別撬了!我的龍鱗!」

  「該死的!你們這些外來者都這麼狠的嗎!」

  來不及阻止的地精長老也不求情也不阻止,臉上倒是洋溢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等到黎離抬手將串著好幾片龍鱗的枯榮劍召回,還把那些一看就價值非凡的龍鱗全部收起來後,他才若無其事地輕咳幾聲。

  「好了龍長老,怎麼能這樣對待我們的貴客呢?」

  黑暗之中的巨龍似乎低低地咒罵了幾聲,下一刻,一顆布滿疤痕的龍頭從黑暗之中猛地揚出來。

  這頭巨龍太龐大了,他的這個動作甚至讓黎離腳底的土地和周身的空氣都跟著顫動了幾下,和他比起來黎離簡直像一隻小白蟻。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黎離,但是很快,眼中的冰冷和孤傲就變成了凝重和認真。

  「這就是預言說的人嗎?」

  「是的,她是之前那幾個孩子的同伴。」地精長老點點頭,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得到答案後,巨龍像是也跟著鬆了口氣,他巨大的尾巴緩緩一掃,深淵邊緣那些巨石嘩啦啦的像是碎渣似的被掃到了崖底。

  「在那四個小家伙出現在這裡的時候,我一直以為預言者出錯了,那種和咕咕雞不相上下的實力怎麼可能是預言中的人選,現在這個看起來實力倒是像樣,但是……」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前爪摸了摸自己的頭頂,那裡剛被枯榮劍撬下好幾片龍鱗,正好弄成了個完美的圓形,看起來像是禿頂似的。

  巨龍警惕地打量著黎離,眸中的冷光依然不散:「老家伙,你怎麼確定她就是我們要等的人?」

  地精長老這一次收起了臉上所有的笑容,抬頭,認真地看向龍族長老。

  「她出現的時候,朝著那個神使斬出了一劍。」

  「那一劍,讓那家伙真正死了。」

  龍族長老的呼吸一滯,難以置信地猛地把頭往下一壓盯住黎離。

  「什麼?你的意思是祂的靈魂也……」

  「是的,雖然不知道用的什麼方法,但是神使的靈魂的確被她抹殺了。」

  地精長老的這句話說出後,龍族長老的氣息有片刻的紊亂,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很好。」

  說出這句話後,龍族長老的後爪一曲,身體匍匐下來,拉近了與黎離對視的距離。

  地精長老見狀,了然地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兩把蘑菇小凳,優雅地對著黎離做了個請的動作。

  「坐下好好聊聊吧,相信你也很好奇有關這裡的一切。」

  黎離從善如流地坐下,點點頭:「的確很好奇,畢竟你都沒有問過我們詳細的來歷和目的就放任我們進入第五塔城,就不怕我們只是沖著巨龍遺寶而來的強盜,又或者是神國派來的走狗嗎?」

  「當然不怕。」

  地精長老微微眯眼,耐心地解答黎離的提問:「曾經有許多人想要進入第五塔城,但是他們都沒有看到過我們,我們一直都在觀察等待,直到等到預言選中的人出現時才會現身。」

  頓了頓,地精長老無聲地笑了笑:「那個現在正在巨龍角鬥場挨揍的家伙,似乎也偶然進來過一次,但是他可沒看到過我們任何一個人。」

  他說的是維克多,黎離瞬間明白過來。

  原來維克多這回真沒說謊,他來的時候這裡果然是一座荒蕪的廢墟。

  她目光復雜地環視著周圍:「你們一直被困在這裡?」

  「確切說,我們是自願留在這裡等待你們到來的。」地精長老嘆息:「只有當巨龍的血脈覺醒了被封印的記憶,回到這裡將我們喚醒的時候,這座塔城才會甦醒過來。」

  頓了頓,地精長老幽幽道:「相信你早就看出來了,這裡——」

  「是一座只剩下亡靈的死城。」

  「包括我在內,也只是兩具由靈魂幻化出的虛假存在而已。」

  如此驚駭的幾句話道出,如果換成是科林斯或者藥檀在場,鐵定要被唬住。

  但是黎離卻沒有半點詫異。

  其實,早在踏入山丘村,看到克格莫的第一剎那,黎離就察覺到了這片空間的不對勁。

  這裡根本不是什麼萬年前的巨龍時代,這裡就是本該覆滅的第五塔城遺跡。

  藍天是假的,繁花碧野是假的。

  甚至連這些地精和巨龍都是虛假的。

  這裡的天地間,沒有任何生機,殘餘在天地間的只有揮之不去的死亡氣息。

  推開的是那扇詭異的大門,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更像是掀開了一塊塵封已久的棺木——是的,這裡就像是被釘死的棺木,殘留在這裡的只有無數個不知為何沒有隨著時間消散的靈魂在游蕩。

  更詭異的是,這裡的人……除了眼前的地精長老和龍族長老之外,其他大部分人,甚至包括先前參與誅殺神使的那些巨龍,似乎都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死了,他們甚至好像回到了身亡前的某一刻。

  他們似乎還活在萬年以前,每一個人都在重演著萬年前的繁華。

  魔法師們在專注地布置著魔法陣的每一個細紋,擦拭著上面的魔法石。

  巨龍們依然在為「未來」的那場大戰而籌備著,做好了獻上生命的準備。

  普通的地精們也照舊來往在每個城區的每個角落,重復著萬年前某一日的繁復生活。

  他們沿著萬年前命運為他們寫下的道路,用殘留的靈魂再次等待著死亡的那一刻。

  「是的,沒有人能夠將時光回溯到萬年前,哪怕是神明也辦不到。」

  「於是在這場大戰之前,地底世界的所有人的靈魂,都被禁錮在這裡了……直到這場屠神大戰徹底結束,第五塔城變為真正的死城。起初還有不少強大的老家伙們記得死前的那些記憶,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在這萬年中,我們曾經被喚醒過無數次,每一次,我們沉睡的靈魂都會甦醒,絕大多數人的意識都會回到靈魂被禁錮在地底世界的那一天。」

  「但是伴隨著一次又一次的甦醒又死亡,他們的靈魂也終於陷入了混沌之中,慢慢失去了那段記憶。」

  地精長老站了起來,他的眼皮耷拉著,臉上的褶皺淹沒了好多情緒,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他拍了拍身旁那隻傷痕累累的巨龍爪子。

  「到現在,還保持著清醒,還記得我們的任務的,也只剩下我們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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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0:10: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八十四章 屠神的武器

  黎離對死亡的氣息非常敏感,尤其是現在已經完全掌握毀滅法則的情況下,對於這裡的異常更是馬上就察覺到了不對。

  只不過,黎離想過這裡或許死過很多人,有很多靈魂在游蕩,卻沒想到這裡完全是靈魂重構的一座城市。

  「你是說……整座塔城全部都被毀滅了?」黎離面上浮出凝重之色。

  該多強的敵人,才能將整座塔城毀滅?

  要知道第五塔城早就做足了屠神的準備,之前出現的第一位神使似乎也掌握了某種強大的法則之力,但終究還是被他們成功斬下。

  「難道下一個出現的神使遠比這個強大嗎?」

  「是,也不是。」

  地精長老回想著那段記憶,儘管已經在萬年間的重復中看到了無數次,但是他眼中還是難以避免地流露出深深的忌憚,還有那份無法隱藏的痛苦。

  「等到後面你就會知道那些神使多可怕了……而且下一個,就不再是一個神使,而是足足三位神使了。」

  黎離震驚:「三個?!」

  也就是說,第五塔城曾經迎戰過四個神使?!

  這個數字未免太可怕了!

  黎離很想問一些細節,只不過那段記憶很明顯讓人痛苦至極,就連地精長老也不願過多提及。

  他張口想說什麼,但是聲音卻哽咽著無法開口。

  最後,地精長老沉默著緩了許久,這才對著黎離擺擺手,苦笑道。

  「你很快就會親眼見證那一切了,或許親自看看那些神使的戰鬥手段,對你也有所幫忙吧。」

  很明顯,即便他內心強大到難以撼動的地步,現在也快要支撐不住了。

  黎離雖不懂體貼為何意,這時候卻也懂事地選擇了不再追問。

  她稍加思索,凝眸看向那邊看起來依然繁榮得遠勝萬年後的塔城的地底城市,轉而問起了好奇的另一個問題。

  「可是塔城裡面的屋舍還有其他東西看起來居然也都沒有任何異樣……這個魔法陣的影響力居然如此強大嗎?」

  「這是整個第五塔城耗盡所有智慧和資源修建的靈魂魔法陣,人魚族的強者也出了很大力。」

  「你可以將我們和這座塔城中的所有事物都理解為半虛半實的存在,我們的靈魂還有整個第五塔城裡的城民的所有魔法力量全部都灌注在這個巨型魔法陣裡,支撐著它維持了上萬年。」

  黎離皺眉,依然不解道:「可是你們為什麼要留下這樣的一道陣法?」

  這是黎離最無法理解的地方。

  地精和巨龍們的決心異常可怕,他們當年為了不引起神使的警覺,甚至都沒有把族群中有潛力的後輩轉移出去——或許有,但是數量一定也少到可怕,否則現在地精不至於文明全部斷絕傳承,巨龍也不會滅絕。

  黎離隱約能參透他們的想法,對於第五塔城而言,這場戰鬥或許就是堵上一切的豪賭。

  贏了就能重獲自由,輸了繼續當豬玀被圈養,對於將高傲刻在骨子裡的地精和巨龍而言,還不如就此消失在大陸上。

  更重要的是,如果說是捨不得這座塔城,想要在它完全被毀滅之前挽留下它的痕跡,那麼按照地精長老的意思,這萬年間他們每一次的甦醒都是在重演這座塔城從鼎盛到驟然破滅的畫面。

  親人和朋友在自己面前被毀滅的痛苦,終其一生奮鬥的目標坍塌時的崩潰,每一件都足以摧毀他們的靈魂。

  有很多強者都忍受不了這種痛苦選擇讓殘留的意識沉淪於混沌中,又何況普通人呢?

  對他們而言,這種靈魂被保留下來的方法更像是一種不斷循環的折磨,早點結束才是真正的解脫,如此淺顯的道理,地精長老和龍族長老一定明白。

  被黎離問及陣法,龍族長老擺動的尾巴一頓,渾濁的空氣中,像是響起了一句輕不可聞的嘆息。

  「哪個驕傲的種族會願意死後也不安生,被一道魔法陣困著當萬年的囚徒呢?」

  「只不過我們不得不選擇這個辦法,因為我們的目的並不是所謂的讓靈魂永生或是可笑的想要留住地底世界的輝煌。」

  他停頓了很久,過了會兒,一道聲音才幽幽地響在黎離的耳畔。

  「我們要做的,是困住這些神使的靈魂,不讓他們回歸到神國去。」

  黎離的眼睛倏然睜大,臉上流露出片刻錯愕。

  「回歸到神國去?」

  「沒錯。」地精長老接過話頭,並且丟下一個更讓人震驚的消息:「相信你也曾知道,過往的漫長歲月中,我們不是第一個想過反抗神國的人,更不是第一個斬下神使的人。」

  「當時我們想的是,神國再強大,也不可能有無數個強大到能夠覆滅整個魔法大陸的神使,真到了那個層次,想來也看不上我們這些人了。」

  「只要我們一直反抗,總有一天能削弱他們的力量的。」

  「但後來我們才發現,之前那些神使雖然被殺了,但是靈魂卻並不會馬上消散,他們似乎能夠返回神國……帶著有關我們所有戰鬥手段和底牌的記憶,在未知的某日再次降臨。」

  「更絕望的是,我們明明知道這件事,卻找不到一個能夠完全抹殺掉他們靈魂的方法,哪怕是靈魂力量最強大的人魚族大魔導師,也不足以與神使的靈魂匹敵。」

  遠處,隱約傳來兩隻年輕巨龍的歡笑聲,他們不知曉這個世界的真相,還在陰暗的地底世界俯衝著比賽飛行。

  俯衝揚起的塵埃被風捲著,紛飛撲到了地精長老的面龐上,他眼中的光彩便又黯淡了許多。

  「所以,在人魚族的幫助下,我們構建了這道靈魂囚禁魔法陣。」

  「在無數次的甦醒與重演之中,我們的靈魂力量被一再削弱。」

  「但與之相對的,我們這些殘魂自願留在這裡化成無數道鎖鏈,困住了想要逃回神國的神使的靈魂,帶著他們一起在這座魔法陣中等著徹底消亡的那天的到來。」

  地精長老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將滿臉褶子裡的灰掃下來。

  他雲淡風輕道:「這場仗還不算完,就算是耗,我們也得耗死他……當然我們一開始最壞的打算是這樣想的,但是現在不同了,你來了,這場看不到結局的循環或許也該迎來終點了。」

  地精長老笑著拍了拍黎離的膝蓋,意味深長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身為死人,我們現在剩下的好奇心也枯竭了,留下的只有死前的執念罷了。

  所以我們不會問你們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又是用什麼方法把神使的靈魂給抹殺的,但是既然你出現的第一時間就做出這樣的舉動,這就說明至少在對待神國的態度上,我們生來就該是最忠誠的盟友。」

  「盟友」這個詞從地精長老的口中吐出時,他朝著黎離顫巍巍地攤開了自己的手。

  「真可惜,我所剩的只有這縷殘魂,沒法起誓了。」

  那是一隻枯瘦泛綠的地精手,皺巴巴的,像是在地底埋藏了萬年的,生長著枯死青苔的朽木。

  與此同時,一隻布滿堅硬鱗甲的大龍爪伸了出來,爪尖一勾,輕輕碰了碰地精的手。

  這是萬年前地底世界的結盟手勢。

  過了會兒,一隻人類的手伸了出來。

  它也沒好到哪兒去,蒼白的皮膚上布滿了靈力也無法治癒的錯落疤痕,握劍的老繭遍布,並不算好看。

  但至少在現在,它與另外兩隻手碰到的一起的時候,顯得契合無比。

  正如地精長老所言,他們是天生是盟友。

  不,按照修真界的規矩,或許黎離該稱呼他們為——

  道友。

  黎離好奇詢問道:「所以,除了先前我抹殺掉的那個神使靈魂,這個世界現在還困住了多少道神使殘魂?」

  地精長老舉起那隻枯瘦乾癟的手,比了一個數字。

  即便淡定如黎離,在看清那個數字後也陷入了短暫的靜默。

  「三個?」

  「是的。」地精長老收起手,露出久違了的自得笑容。

  「為了摧毀我們這座前所未有的『反叛之城』,神國一共派遣了四個神使,但是他們估計自己也沒料到,我們把他們全都困死在這裡了!」

  邊上的龍族長老就更驕傲了,尾巴搖得比犬獸還快,地面的碎石被拍得不停顫抖。

  「我們可比之前的那些家伙們都爭氣!」

  「四個神使!咱們可是足足困住了四個神使!神國又怎麼樣,還不是被咱們狠狠算計了一回!」

  確實,睿智的地精也罷,黎離沒料到看起來腦子裡都長滿肌肉的巨龍也能隱忍不發,達成這場千年的算計。

  龍族長老似乎想起什麼,探出頭好奇地看向黎離。

  「我們大概知道外面已經過去萬年了,現在大陸境況如何?」

  他們被困在地底世界中無法外出,幾乎和外界斷絕了消息,偶爾踏入這裡的那些外來者也沒碰上過他們甦醒的時期,就像維克多那樣,看到的都是一片荒蕪的廢墟,更別提和他們交談了。

  但是很可惜,黎離這次卻只能搖頭。

  「或許是因為持續被神國掠奪資源,扼殺天才,加上深淵迅速擴張,迷霧吞噬魔法元素,現在大陸上連大魔導師都很少見了。」

  聽到這裡,地精長老和龍族長老面色一片慘淡,驚呼:「連大魔導師都沒了?那豈不是沒得打了?」

  「但是有一位高手突破到了法神等級。」

  聽到這,龍和地精的表情好起來了。

  「不過他是光明教會的教皇。」

  龍和地精的表情變壞了。

  「只是他現在被我們策反了,應該也算自己人。」

  地精長老受不了黎離這不斷反轉的敘述手法,他苦笑著擺擺手:「求你了給個痛快,就說你們現在殺過多少神使吧?」

  「四大塔城的力量現在並不算強,有很多前輩也想出了各種反抗神國的手段,只是都不算有效,算起來攏共也只成功殺死過一個神使。」

  真要算起來,那個神使也是黎離出手抹殺的。

  「聽起來,現在你們的局勢可不太妙啊……」地精長老苦笑著搓了搓手,看起來對這屆後輩很是失望。

  「我們當初可是僅靠著一座塔城的力量,就狠狠地咬下神國一口肥肉啊。」

  黎離思忖片刻,想起自己一行人來這裡的目的,詢問道:「兩位長老,我聽說第五塔城擁有能夠屠神的神秘武器,不知是真是假?」

  「屠神的武器?的確有……」

  地精長老笑了笑,沒否認它的存在。

  「在我們的預想中,我們甚至能夠用它反過來威脅到神國。」

  他給出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但是很可惜,這件武器至今都沒有被鍛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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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最優選擇

  黎離想過很多種可能,比如地精和巨龍們會隱瞞那件屠神武器的存在,比如教皇所言不實,那件武器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她卻沒想過這件可能——這件武器的確存在,但是它到現在都還沒被鍛造出來。

  地精長老似乎看懂了黎離的震驚,他無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們或許都是沖著那件東西來的,但是所有偉大事物的誕生都需要時間,所以不要太過著急,再等一陣子吧,在你離開之前總能拿到你想要的東西的。」

  頓了頓,地精長老臉上的笑容變得越加深邃:「我們其實也很期待自己的最後一件作品的誕生。」

  「相信我,那一定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作品。」

  黎離定定地看著地精長老,認真問:「我需要付出什麼來交換它?」

  比起天降餡餅,還是加肉加蛋的豪華餡餅這種可能,黎離更堅信等價交換原則。

  早在來到這裡之前她就做好了為了拿到這件武器而付出大代價,諸如缺胳膊少腿之類的心理準備,早早準備了拐杖輪椅等等東西……

  就是沒想到第五塔城居然是一座游魂之城,亡魂們需要啥?現在燒點紙錢還來得及嗎?

  地精長老握緊魔杖,用它點了點地:「不,你拿到不需要付出任何東西。」

  對上黎離臉上明顯的費解後,他只是提醒道:「但是,拿到它就等於要接住所有地底塔民未完成的任務,你確定自己能扛下它嗎?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應當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地精長老的擔憂很明顯。

  第一次看到科林斯和西壬他們的時候,地精長老雖然對他們的實力擔憂不已,但是卻沒懷疑過他們的決心,畢竟都是本地人,想來會願意為了這個世界的存亡而拼命。

  但是換成黎離,情況就相反了。

  她的實力讓人驚豔且安心,但離譜的是,這是個外地人!

  黎離陷入了沉默。

  未完成的任務。

  所有地底塔民未完成的任務……殺死神使嗎?

  不,他們早就殺過神使了,還不止一個。

  地底世界要的,是讓這座大陸逃出樊籠,讓所有種族,人類也好,精靈也好,巨龍和地精也罷,全都獲得真正的自由。

  若換成從前,一個陌生世界的存亡對於黎離而言無甚關係,可用「關我屁事」四字輕飄飄帶過。

  然而現在的魔法世界,早已不是「陌生世界」了。

  且不說天劍宗現在都落在了這裡,就說其他人……

  黎離的眼前忽然就閃過好多張熟悉的臉和各種事物。

  拉著自己的手在雙月黯淡的雨夜奔跑的海莉……

  少了半邊耳朵,總是慈和笑著喊他們「孩子」的智者……

  蘇珊大嬸的咕咕雞蛋,戈斯的礦鏟,科林斯的魔法杖,西壬的弓箭,艾瑞爾的雙刀……

  黎離活了百年,從記事起就跟在一眾劍修身後,因為生在最亂的那段歲月,所以即便師兄師姐們想要將她當個孩童對待,但是現實卻不允許。

  誰家孩童在長大的路上是背著自家親長的屍體行走的?

  黎離看的是劍光血影,學的是戰鬥廝殺。

  以至於她剛背著大師兄來到這個世界時,所有反應都是野獸般的——

  「殺了」

  仔細想來,少年成長時本該有的嘻哈笑鬧,黎離居然到百歲時才切實體會到。

  她抱著枯榮劍,低垂著頭,峽谷裡漫天彌散的沙塵落在她的臉上,那張本來還帶著幾分天真稚氣的臉不知何時變得滄桑幾分,但是原本凌厲淡漠的眼神卻柔和了許多。

  「我會保護好他們的。」

  黎離緩緩開口,聲音很輕,語氣卻鄭重。

  「魔獸和深淵也好,神使和神國也罷,我會把他們全部殺了。」

  沒錯,全部殺了。

  殺戮,從來都是劍修最好的保護方式和最高承諾。

  地精長老和巨龍長老對視一眼,默默地點了點頭。

  ……

  達成一致後,龍族長老對黎離的態度似乎友善了許多。

  他甚至主動提議道:「你要不要把你的幾個朋友帶過來玩玩?我可以用龍息噴他們幾口,雖然我只是一道龍魂,力量比不過還活著的時候,但是和巨龍角鬥場的那些小子們比起來還是要強了不止一個等級的。」

  語罷,這隻恐怖的巨龍還特意為黎離演示了一下自己的龍息有多強。

  巨龍張開大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還未等黎離反應過來,周遭的魔法元素就像是進入了漩渦一般迅速地朝著龍族長老的身體快速湧來,空氣中的魔法元素濃鬱到黎離這個劍修都能肉眼觀察到……

  能看不到嗎?!

  這附近比科林斯還大坨的石頭都被魔法元素捲上天了好嗎!

  少頃,龍族長老凝聚魔法元素完畢。

  下一刻,一道震耳欲聾的巨龍咆哮出現在黎離的耳畔,把她的鼓膜震得生疼——

  「轟!」

  一道燦爛如烈日的龍息倏然出現,那一刻,整個昏暗的地底峽谷被驟然點亮。

  順帶著,被映亮了那邊看過來的小龍崽子們興奮的臉——

  「臥槽長老居然放大了!」

  「臥槽好帥!」

  「臥槽臥槽不對,怎麼是朝著我們這邊放的大?!」

  在亂七八糟的呼喊聲中,那道恐怖的龍息直直地奔著地底峽谷沖去,驚起一群龍崽子狼狽逃離,最後狠狠地轟在了谷底!

  剎那間,黎離腳底傳來一陣難以忽視的震顫感。

  她不假思索,反手將枯榮劍拋飛,身姿矯健地輕躍上枯榮劍。

  而後,她垂眸看向下方峽谷。

  峽谷沒有任何異樣,就像是沒受到任何影響似的。

  然而片刻後,這片寂靜中響起細微的咔擦碎裂聲,若有似無,這些碎裂聲越來越密集,像是冰雹落在泥土中,沉悶無比……

  終於,這些碎裂聲停止了。

  下一刻,黎離眼前的這片峽谷如高山崩塌,頃刻間化作一片被黑暗淹沒的平地,望不到邊際。

  「……」

  龍族長老用前爪把險些掉落的地精長老提溜起來,臉上還帶著得意的笑。

  「怎麼樣?我的龍息也不算弱吧?」

  確實不錯,能在瞬息間將這一大片峽谷夷為平地,放在修真界至少也是接近渡劫境的高手了。

  龍族長老繼續熱情邀請道:「我也不是吝嗇的龍,這點兒靈魂力量我願意給,盡管把你的朋友們叫過來,一人噴一口!」

  「……」黎離的表情略顯復雜。

  似乎是看懂了黎離眼底的懷疑,地精長老連忙解釋道:「你別誤會,這不是拿你朋友的性命要挾你,他真是好意。」

  經過地精長老的解釋,黎離才知道緣由。

  巨龍們的龍息都是最精純的魔法力量,某種意義上來說,算得上是最接近各種法則力量的次級力量。

  直面龍息就是直面這些魔法元素的本質,雖然很危險,但只要不弄死,的確算是幫助修行了。

  這裡面,自然是力量最強的龍族長老的龍息最精純了。

  用他的話說,就是別的龍崽子想被噴兩下他都嫌累不給展示呢。

  黎離:「……行,我回去問問他們要不要來體驗。」

  拿到龍息體驗卡的黎離飛快離開了巨龍峽谷。

  等她回到藥劑師工會的時候,科林斯幾人興致勃勃地把她抓到了身邊。

  「姐!」

  沒等黎離開口,科林斯先攤開一卷長長的羊皮紙,小胖臉上洋溢著興奮。

  「我們都大概商量好了,先說服地精和巨龍們一起聯合其他幾座塔城和神使戰鬥,再重新布置一下第五塔城的防禦工事,有你在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之前大師兄不總說什麼蝴蝶翅膀改變世界嗎?我們幾個加起來總歸比一隻蝴蝶厲害吧,說不定以後智者他們就不用四處流亡,小白龍也不用當孤龍崽子……」

  「至於我們幾個嘛,應該還是能正常降生的,說不定新生的我還能長得比我哥還高大英俊呢……」

  幾個少年嘻哈著,眼底蕩漾的全是樂觀。

  劍修卻抱著劍沉默不語。

  換做以前,潑冷水是黎離的拿手好戲,只是話都到了嘴邊,卻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總不能告訴他們,他們這些日子所見所歷全是幻影,他們所處的位置早就是歷史塵封定蓋的結局吧?

  好友們興致頗高,黎離卻沒法配合。

  她輕咳一聲,略生硬地轉開了話題。

  「那什麼,有位長老請你們去做客挨噴,你們要去嗎?」

  「……」

  果不其然,從劍宗出來的家伙們都不怕死。

  三個憨貨一聽這茬哪還有旁的心思,當即收拾家伙就要往外衝了。

  「只要不死就只是小傷!」

  「小傷算什麼,多喝熱水就治好了!」

  「……」

  這三人離去後,滿室歸於寂靜。

  黎離將枯榮劍放在矮桌上,斜倚在門邊。

  她掀開眼皮,懶懶看向依然端坐在角落的藥檀:「你不跟去看看嗎?」

  「忘了?我很怕死的。」醫修雙手一攤,半點不嫌丟人。

  「至於他們仨,不是自己都說了不死就行嗎?」

  黎離扯了扯嘴角,「那確實死不了。」

  藥檀翻書的動作頓了頓,他摸摸鼻子,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黎離,這裡其實不是萬年前的第五塔城對吧?」

  黎離略覺意外,要知道就連維克多都沒察覺到這裡的異常,在第一眼看到第五塔城的時候都堅信自己是穿梭時間來到這裡了。

  但是藥檀居然能察覺到不對勁了?

  她挑眉看向藥檀:「你猜到了?」

  「一開始我也以為這裡是真的萬年前的第五塔城,直到我來了這裡。」

  藥檀撓了撓頭,然後將眼前的數瓶藥劑往黎離跟前一擺,修長的十指像是舞蹈一般快速地將它們混合到了一起。

  他這陣子修習了許久藥劑學,動作也好流程也罷,全都標準到賞心悅目。

  只可惜那些藥劑混合後卻不見多少變化,即便是黎離這個門外漢也看得出來,藥檀失敗了。

  「這裡的藥劑……對我們是無效的。還有,即便我將理論學得多完美,都無法煉製藥劑。」

  藥檀壓低了聲音,對黎離道:「不是煉製失敗,是這些藥物根本不會產生任何反應……」

  他停頓了片刻,解釋道:「它們就像是……已經被設定好了模樣的某種投映,無法更改了。」

  黎離微微一怔。

  沒想到藥檀能從這麼小的細節窺到這個世界的真相,這裡還真的只是萬年前的投映……

  她想了想,最後還是低聲將這裡的真相告知了藥檀。

  得知真相的藥檀陷入了沉默。

  過了許久,他才啞聲問道:「所以,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徹底抹殺掉神使的靈魂?」

  黎離點點頭:「是的。」

  「下一個神使會在什麼時候出現?」

  「是下三個。」

  黎離糾正了藥檀的說法,而後眯眼看向這片黑色的天空。

  「我覺得……快了。」

  像是在響應黎離的話,從空洞洞的屋頂向外望去,外面那層氤氳著微光的魔法陣越發明亮。

  那是魔法陣被激活的象徵,越是璀璨的光芒,背後在燃燒的魔法石的數量越是可怕。

  能夠覆蓋整個第五塔城的魔法陣,需要的魔法石自然以億萬作數,即便是生活在魔法石礦脈群中的第五塔城,對這樣可怕的數字也不能做到平淡視之。

  在那個神使隕落的時候,這道魔法防禦陣其實就悄無聲息地關閉了。

  所以,再次啟動這個魔法陣,就代表第五塔城又進入了最高戰時警備。

  藥檀反應得比黎離預想得還快,他失手碰翻了矮桌上的那本書冊,錯愕道:「怎麼這麼快!」

  「所有人都覺得神使會在很多年後降臨,因為以往的慣例都是這樣。」

  「但是慣例並不代表著絕對的真理,有沒有一種可能……當初第五塔城之所以那麼快就被毀滅,快到沒能留下更多痕跡,就是因為這個慣例被打破了呢?」

  「難怪龍族長老現在就把科林斯他們帶走,直接就讓他們體驗最強龍息。」黎離的神情略復雜。

  她能辨別出龍族長老的好意,所以沒有當場拒絕,但是當時黎離也曾想過這是否是龍族長老對他們這些外來者的示威,對此她沒有任何意見,畢竟黎離自己也是個護短的性格。

  現在想來,龍族長老怕是根本沒有想這麼多。

  他之所以願意損耗自己的靈魂力量去催發龍息,讓天劍宗一行人領悟力量,都是因為他知道時間來不及了。

  新的神使馬上就降臨了。

  而且數量是恐怖的三個,他們又要死一次了。

  龍族長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是否還能在折磨中保留記憶,等到整個第五塔城中再無一個保留記憶的人的時候,他們就會這群亡魂就會迎來真正的失敗。

  對於他們來說,機會不多了。

  而現在,黎離一行人或許是他們能看到的最後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機會!

  黎離沉默不語,即便龍族長老和地精長老什麼都沒說,但是她還是想做點什麼。

  她默默地將周身靈力催動到了極致,悄無聲息間將整個塔城的動靜收入了自己的掌控中。

  這裡畢竟是亡魂游蕩的城池,濃鬱的死氣嚴重影響了黎離的探查,靈力游蕩時如入一汪沉鬱的死亡泥潭,無論怎麼看,都只有那些還在重復生前那段歲月的麻木亡魂。

  這裡面也有零星幾個餘下些零星意識的靈魂,他們大多都是力量最拔尖的那一部分。

  前一刻還在按著生前的記憶做著塔城防禦布置,下一刻似乎又片刻的清醒,忽然意識到什麼。

  迷茫又痛苦地看著前方的塔城,最後卻都只能選擇沉默地放任自己沉淪下去。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他們就會見證第五塔城的又一次破滅,且不知第幾次體驗到死亡那一瞬間的痛苦。

  也不知道下一次甦醒又是什麼時候,那時候的他們還會不會保持這一絲清醒。

  黎離的神識從他們身上掠過,她的目標並不是這些人。

  想要在無數道相同的死氣中找出自己的目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亡魂的死氣無比陰狠,反噬透過靈力鋪天蓋地湧回黎離的身體,黎離能夠察覺到自己的丹田內也開始透出一絲絲寒意。

  當這些寒意以數千萬倍疊加起來的時候,饒是黎離也一個沒忍住,原本平穩運行的靈力瞬間紊亂。

  黎離悶哼一聲,臉色驟然蒼白數分。

  不過幾乎在寒意生起的瞬間,一道溫和的木系靈力便悄無聲息地探入了黎離的體內。

  黎離的靈力下意識就想要將其驅逐出去,但是它似乎對黎離的靈脈無比熟悉,木系靈力第一時間撫摸了一下黎離體內最強盛也是最暴躁的那道金系靈力。

  就像是暴躁的紅眼猛犬被熟人摸了摸腦袋,黎離體內胡亂衝撞的靈力有了片刻的停滯。

  下一刻,這道溫和的力量便混在黎離的靈力裡面,緩緩流淌在黎離的靈脈中,慢慢地幫黎離梳理著那些胡亂衝撞的靈力。

  過了許久,黎離身上紊亂的氣息逐漸恢復平穩。

  她緩緩睜開眼,第一時間看到的,果然還是藥檀。

  他這會兒的臉色比黎離還蒼白,配上眼底那圈烏青,頹感十足。

  在黎離開口之前,藥檀先丟了瓶給艾瑞爾準備的靜心丹過來。

  他搶先開口:「道謝的話就別說了,你先說說你剛剛到底在幹嘛?」

  黎離也沒多客氣,取出兩粒靜心丹丟到嘴裡。

  「我剛剛在搜尋那三個神使的靈魂沉睡的位置。」

  按照龍族長老和地精長老的說法,他們這些亡魂都會在潛意識中按照生前的軌跡行事。

  在被靈魂大陣喚醒之前,他們都會陷入沉睡。

  而現在,那三個神使還沒到出現的時候,所以那三個神使的靈魂只能是在靈魂大陣範圍內沉睡著。

  「我打算在那三道神使靈魂甦醒之前,就把他們給徹底殺死。」

  黎離聲音一貫清冷淡定,只不過說出的內容卻尤其狠。

  藥檀定定地看著她,「……這回又是通知,不是商量,對吧?」

  當黎離不用商量或者詢問的語氣和他們說話的時候,就代表她已經準備好去做那件事了。

  她偏過頭看過來,略淡色的眉毛輕輕挑了挑,回答得倒是理直氣壯:「嗯?我以為你早就習慣了。」

  「的確習慣了。」

  藥檀輕嘆出一口氣,清透黑亮的眸子認真注視著黎離:「雖然知道你已經做了決定,但是我還是想掙扎下,聽我分析一下看看要不要改變主意好嗎?」

  黎離頓了一下,而後,她很無情地點了點手邊只剩下半點餘溫的茶盞。

  「好,抓緊時間,水涼透前我就走。」

  「……」

  挺給面子,就是給的不多。

  藥檀也不再囉嗦,語速提到了最快——

  「首先,我不反對你去提前抹殺那個神使的靈魂,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地精長老他們一直沒有這樣做?」

  「答案很明顯,因為他們做不到。又或許是他們也嘗試過,但是失敗了。那三個神使的靈魂強度遠超出他們能夠應對的范疇,以至於他們只能一直困著那三道靈魂,慢慢地磨死他們。」

  「其次,地精長老他們既然已經和你達成了協議,也提出了要你幫忙抹殺那三道靈魂的請求,就說明他們早有安排,現在還不是你出手的最佳時候——」

  說到這裡的時候,黎離卻打斷了藥檀的話:「所以,你覺得我最佳出手時機是什麼時候?」

  藥檀怔了一下,他沉默了許久,啞聲道:「最好的就是讓那段歷史再一次重演,等到第五塔城被又一次毀滅,那三道靈魂也再一次被封印,再次被消耗掉一部分靈魂力量的時候……」

  就像龍族長老還能消耗靈魂力量來釋放龍息一樣,靈魂也具有恐怖的威力,那三個神使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那時候,你再出手會更安全,勝算也更大,理論上來說,這也是最優選擇。」

  只不過這座塔城中的其他人靈魂力量也會被狠狠削弱。

  大概還有一部分本就孱弱到極點的靈魂會徹底消散。

  黎離的指腹碰了碰杯壁,白瓷質地的茶杯觸之冰冷,這盞茶涼透了。

  她掀開眼皮看了一眼藥檀,清清冷冷問了句:「所以你覺得這是最優選擇嗎?」

  黎離不覺得。

  所以她起身,拿起枯榮劍大邁步往外走去。

  在黎離半個身子都走到門外時,少年溫和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最優選擇?那是他們的想法,當然,從絕對的理智而言,這也的確是最優選擇。」

  「但是,黎離。」

  藥檀端起那杯涼茶一口飲盡,囫圇擦了擦被茶水浸濕的唇角。

  白淨秀氣的少年一邊撈起矮桌上的丹爐跟上,一邊自言自語地低聲嘟囔。

  「有你在的時候,我什麼時候保持過絕對的理智了?」

  她往外邁的動作頓住。

  在暖色的光芒中,劍修身形僵了片刻。

  黎離側了半個頭看向醫修,她總是淡漠的眼底,有一閃而過的不知所措。

  藥檀已經跟上來了。

  他拍了拍黎離的肩膀,不知何時他已經不再習慣性地站在劍修身後了。

  「走吧,看我幹嘛?誰家劍修打架不帶個醫修啊?」

  「……」

  黎離抿了抿唇,不置可否地嗯了聲。

  她將枯榮劍往上一拋,漂亮秀麗的龍骨長劍在半空中劃過一道白色弧線,最後穩穩停在黎離和藥檀的跟前。

  劍修靈巧地躍上飛劍,伸手準備提溜藥檀的衣領把他拉上來。

  「那你別死在我前面。」

  醫修側身避開黎離的手,瞟了她一眼,略生疏地自己跳上了飛劍,動作雖然算不上瀟灑寫意,但是好歹比被拎著飛像樣很多了。

  「求求你們劍修打架前別說這種晦氣話了。」

  不過藥檀的手還是老實地偷偷攥緊了黎離的袖角。

  天知道他暈劍有多嚴重!

  有機會一定要配兩粒暈劍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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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0:11: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八十六章 加冕禮取消

  北塔城。

  和其他幾座塔城比起來,這座長年被冰雪覆蓋的塔城似乎格外冷冽寂靜。

  明明已經到春天了,但是這裡非但沒有如簇鮮花和如茵綠草,依然厚重的積雪上甚至連活物的腳印都沒染上。

  但是今日,這片靜默的土地突然傳來數道轟隆隆的劇烈轟鳴聲,厚實得像是白牆似的雪堆不斷震顫著,當那些震動越靠越近的時候,它們猛地坍塌滾落,在陰沉的天幕下紛紛揚揚成滿天的霽雪。

  不知多久沒人抵達的大陸一角,總算又等來了一大群陌生人——

  不,說是人並不確切!

  一隻巨大的漆黑獸爪重重踏過雪地,恐怖的力道瞬間在雪上踩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這是一隻受傷的聖階魔獸。

  這隻魔獸的身體上彌漫著一層揮散不去的灰黑色霧氣,在碰到白雪的時候,這些霧氣甚至將純白都染出了一層淡淡的灰黑色痕跡。

  受傷的魔獸還在往前奔跑,很快就在平坦的雪原上留下了一連串明顯的黑色足跡,它身後的雪花也鋪天蓋地地彌漫開來。

  但是很快,空氣中就傳來了一道略沙啞的迷人聲線——

  「靈魂禁錮!」

  魔法的光輝在雪地上驟然亮起,魔杖在滿天紛揚的雪花中優美地劃出一道弧度。

  在魔法釋放出來的瞬間,魔獸奔逃的動作似乎出現了片刻的停頓。

  然而這片刻也足夠了。

  那道沙啞的聲音繼續發出冷靜的指揮。

  「魔法卷軸【火龍咆哮】齊發!」

  話音落下的同時,十多道魔法卷軸同時撕開,瞬發的高級魔法混合在一起,化作一頭耀眼的火龍狠狠砸向前方那隻魔獸。

  這團巨型魔法火龍瞬間將魔獸吞沒,周圍凜冽的空氣都因為它的出現而變得燥熱起來,火焰舔上魔獸軀體上的焦糊味也充斥在周遭。

  「嗷!!!」

  魔獸似乎也察覺到了身後這群人帶來的死亡威脅,發出一聲聲勢驚人的怒吼聲。

  戰鬥的本能和嗜血本性讓它下意識地選擇反攻!

  身體還被火焰包裹著的聖階魔獸驟然回返,凶猛地朝著後方的獵殺隊伍撲咬下來!

  然而,那道聲音的主人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魔獸的反應。

  紅唇輕輕一揚,清晰吐出下一道指令。

  「弩手準備,淬毒連弩齊射!」

  幾乎在指令落下的瞬間,密密麻麻的弩箭便如流星雨般密密麻麻地飛射落下!

  撲咬飛襲的魔獸還沒有落地,這些弩箭就狠狠地貫穿了它的身上,將它扎成了一隻巨型豪豬獸。

  更可怕的是這些弩箭的箭頭上似乎都泛著隱約的綠色液體,這些液體融入魔獸身體以後,後者還想掙扎的動作竟然逐漸緩慢下來。

  最終,這頭聖階魔獸無力地躺倒在了雪地上,漆黑的獸血深深地浸透了身下的積雪中,結成一大片詭異的冰塊。

  片刻之後,一道身披紅色魔法師長袍的曼妙身影出現在蒼茫的雪地上,手中華麗的魔杖在雪地間熠熠生輝。

  她穩穩躍過方才被魔獸踏出的一道深坑,漂亮的紅色捲髮隨著動作飛揚而起,幾縷凌亂碎髮落在精神挺立的獸耳上,她抖了抖耳朵把頭髮晃下去,又習慣性地甩了甩蓬鬆的火紅色尾巴,抖落尾巴毛上的雪花。

  不遠去,跑在前面負責追蹤魔獸的先行隊員已經回來匯報情況了。

  「芙可絲大人,這頭聖階魔獸已經斃命了!」

  聽到這個消息,芙可絲緊繃的臉上總算緩緩變得柔和一些。

  她呼出一口氣,用魔杖支撐著力竭的身體,「追了三天,總算把這家伙解決了。」

  連續三天的持續性戰鬥,即便獸人們的耐力驚人,在這時候也快要繃不住了。

  魔獸似乎不知道疲憊怎麼寫……哦不對它們還真的全員文盲。

  總之,若不是最後這次芙可絲的【靈魂禁錮】對聖階魔獸產生了細微的影響,這次恐怕還真讓魔獸逃跑了。

  已經有年輕的獸人們發出歡呼聲了。

  「嗚呼!!我們居然真的參與獵殺了一頭聖階魔獸了!這可是傳說中的聖階魔獸啊!我父親都沒見過這麼強大的家伙!」

  「哈哈殺了這頭魔獸,我拿到的積分可以去兌換一把高級武器了!」

  「誰帶了留影魔法道具!能不能幫我和聖階魔獸弄段魔法影像出來!」

  另一個年長些的獸人卻高興不起來,他憤憤看著魔獸的屍體,狠狠踹了它一腳。

  「真該死啊!這家伙連毀了三座村子,在我們接到消息趕到之前,足足有近百人被它生吞了!」

  「最近的確不太對勁,咱們北塔城境內出現了好幾座深淵不說,裡面出現的魔獸實力似乎也攀升了一個層次。」

  「是啊,以前連超高階魔獸都很難見到,現在好可怕,這個月已經是第二次出現聖階魔獸了。」

  「荒原那邊才剛剛有消息傳來,說是似乎又發現第三頭聖階魔獸的蹤影了……」

  「媽的!咱們北塔城的大魔導師和聖階戰士說不定都沒聖階魔獸的數目多!」

  一個身材獸削的獸人魔法師取出已經用過的魔法卷軸,肉痛地撫摸著殘破的獸皮紙。

  「嘖……這可是花了高價從精靈族買來的高級卷軸啊,我還沒來得及研究清楚就用掉了,唉。」

  「別嘆氣了,現在咱們和南塔城那邊達成了協議,精靈們過兩天又會送新卷軸過來了。」

  「說起來,這次多虧了洪大師為我們鍛造的連弩,這玩意兒居然比我們的爪子還好用,有意思!」

  邊上的獸人笑著拿出手中那把銀白色的粗獷連弩,得意洋洋——

  「那當然,這可是洪大師專門為咱們獸人鍛造的寶貝!比精靈族的那些小細弓強多了!現在整個北塔城也就臂力前百的年輕獸人們有資格分到一把!」

  他的那對獸耳精神抖擻地高高豎立著,嘴巴也快樂地張開。

  獸人又拿出了一支泛著森冷光澤的弩箭。

  他嘴角裂開一個冷酷桀驁的笑容,伸出猩紅的舌頭,緩緩舔過弩箭——

  「這還沒完,我這上面還淬了藥大師專門配置的劇毒藥劑——嘔!」

  剛剛還在炫耀的獸人直挺挺往後倒下,同伴們亂七八糟地呼喊著救命。

  也多虧了藥檀似乎已經用最大的惡意揣測過獸人們的智慧,當初被艾瑞爾吐槽過「多此一舉」地附贈了一小瓶解毒藥,最後好歹是把這個獸人兄弟給搶救回來了。

  一陣亂哄哄的喧鬧之後,精疲力竭的獸人們在原地整頓休息,順便把那隻巨大的聖階魔獸屍體分解了帶走。

  芙可絲站在雪地上,卻沒有多看魔獸的屍體一眼,而是頻頻低頭查看手中的魔法傳訊卷軸。

  她那條火紅色的尾巴比平時還要蓬鬆許多。

  半人馬伊克西翁邁開蹄子走到了狐狸的身邊,視線掃了一眼她的尾巴。

  「嗯?什麼事這麼棘手,居然讓我們的芙可絲大人炸毛了?」

  同為艾瑞爾親衛一隊的成員,在艾瑞爾強硬地奪取了北塔城的實權之後,他們這群最忠誠的追隨者自然也陸續回到北邊,替公爵大人守著他的北塔城。

  芙可絲和伊克西翁就是這次獵殺聖階魔獸的負責人。

  說起來他們這次任務完成的漂亮得不像話。

  雖然調集了近百個半獸人勇士,耗費了一大批精靈族送來的卷軸,還攜帶了鐵匠公會嘗試了一年才鍛造出的頂級魔法連弩。哦對了,還用了用聖階魔獸毒液淬煉的劇毒藥劑——

  但是,他們的確完成了獵殺聖階魔獸的任務。

  要知道這支隊伍的平均等級也不過高級,沒有一個聖階魔法戰士或者大魔導師,以前這樣的隊伍連和魔獸交手的資格都沒有呢。

  可是明明任務完成得這麼漂亮,怎麼身為隊長的芙可絲看起來卻並不高興?

  芙可絲的臉色很難看,她深深嘆了口氣,把魔法傳訊卷軸遞給了伊克西翁。

  「你看吧……三天前出發時匯報給艾瑞爾大人的消息,他到今天也沒有回復。」

  「嗯?」

  要是換成跳脫的閃電在場,這會兒肯定要大言不慚說,這是因為自己太強所以得到了艾瑞爾大人的全盤信任之類的鬼話了。

  但是伊克西翁性格一向沉穩,立刻和芙可絲想到了一塊兒。

  「艾瑞爾大人絕對不會無視這麼重要的任務,他那邊肯定出了什麼狀況——你傳訊問了同行的科林斯他們了嗎?」

  「問了,都沒有消息。」

  芙可絲焦躁地甩著尾巴:「這幾天忙著追殺魔獸,我也沒來得及細問,但是剛剛從天劍城那邊傳來了一個秘密消息。」

  她深吸了一口氣,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將聲音壓到只有自己和伊克西翁能聽到。

  「艾瑞爾大人和黎離大人他們的隊伍,徹底失去音訊了。」

  「這!」

  伊克西翁的馬臉都瞬間僵硬了,他喃喃道:「但是有黎離大人在,艾瑞爾大人應該沒事吧?對了還有藥檀,他也不會讓艾瑞爾大人出事……」

  「的確和你說的一樣,有黎離大人這樣的強大存在同行,我們不該擔心的。」

  芙可絲臉上的苦澀更深了幾分:「但是現在大陸似乎出現問題了……」

  「問題?」

  伊克西翁還有點懵然。

  芙可絲回想著魔法卷軸上看到的文字——為了確保消息不洩露,那甚至是威爾斯用修真界文字寫成的,整個北塔城現在也只有那些過來幫忙的劍修們,還有跟著艾瑞爾在天劍城中學習過的親衛一隊能看懂。

  上面說的的確是不能洩露半句的大事。

  「又一位神使降臨,且行蹤、能力皆不明,似乎是引起魔獸暴動的背後推動者。」

  「降臨目的,疑似清洗計劃。」

  「清洗計劃」

  對於這些年輕的獸人來說,這是個陌生的名詞。

  但是它其實還有個更陌生的說法——

  「紀元終結」

  恍惚中,芙可絲的耳畔又響起了離開天劍城前,司空燼同他們講述的那段話。

  「被圈養的獸群懶散和平到懶得奪食的時候,雖然也會長出些味道肥美的獸,但那是極少數,多數都滋味寡淡無味。」

  「只有當被圈養的獸群不斷內部傾軋,爭奪食物用來提升又相互制約的時候,是飼養員最喜歡的樣子,因為那樣的肉肌肉緊實,滋味最好吃。」

  「可惜這樣的獸群最容易滋生叛逆者,它們不想被屠殺,會齜牙咧嘴張牙舞爪地想要反抗,甚至反咬下飼主一口肉。」

  「通常來說,這樣的獸類會被殘忍屠殺,作為警示展示給所有同類看,而獸圈也會因此暫時歸於平靜。」

  「但是……若是獸群中的許多頭領頭獸,不再互相爭奪食物,而是齊齊將目光對準了看管獸群的飼主呢?」

  過往的無數個紀元早就給出了他們的答案。

  「對於飼主而言,野獸永遠是低級的野獸,一隻不聽話就殺一隻,一群不聽話,就殺一群。」

  「殺完了,再重新飼養新的一群野獸就好了。」

  這,就是紀元終結的真諦。

  而現在,那位飼主怕是已經出現了……

  或許這個時候他正在考慮到底是殺哪一群野獸,又或者是打算全殺了,直接讓這段紀元的歷史也被抹去。

  而這陣子魔獸的暴動,說不定就是那個神使的先手。

  將種族的滅亡原因落在另一個種族上,而非親自動手毀滅,這似乎是神國更欣賞的手段。

  芙可絲定定地看著蒼茫望不到邊際的雪地,尾巴被融化的雪水浸濕透了也沒察覺到。

  逐漸的,她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堅定。

  「即便艾瑞爾大人不在,我們也不能慌,身為親衛隊的成員,我們必須代替艾瑞爾大人守護好北塔城!」

  「伊克西翁!」

  「三天內,將塔城外所有零散村落和部族遷移進北塔城內!別說他們捨不得定居地之類的話,就算綁也給我綁進去!」

  「調集所有北塔城勇士,宣布進入緊急備戰狀態!」

  「通知鐵匠工會,臨時徵集所有武器——什麼?魔法石不夠?打欠條!」

  「完成這一切後,關閉通往北塔城的冰雪高原通道,僅保留通往天劍城的傳送通道!」

  以艾瑞爾的名義向北塔城發出了一連串的命令之後,芙可絲的耳朵緩緩地低垂下去。

  「其他幾座塔城應該也知道這個消息了吧……」

  她喃喃的聲音被淹沒在凜冽呼嘯的北地寒風中。

  ……

  南塔城。

  落地水晶鏡前,木茜正在試穿女王加冕禮上的禮服,興許是因為她氣質格外凜然俐落的緣故,沉重華麗的禮服在她身上也穿出了戰袍的感覺。

  幽綠色的眼睛眯了眯,木茜端詳了一下自己在鏡中的模樣,似乎想起什麼,微微偏過頭問身側的另一個精靈。

  「加冕禮的請帖確定送到天劍城了嗎?」

  「是的,木茜大人。」

  「那可真奇怪,怎麼黎離還沒有給我回信呢?」 她微微皺眉,「她答應過要來參加我的加冕禮的。」

  說起來,由於不斷出現各種意外,木茜的加冕禮被推遲許久了。

  「加冕禮恐怕還得繼續推遲了。」

  蒼老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費魯曼拄著木質魔杖,步子邁得飛快,急匆匆地趕了進來,一貫溫和穩重的他甚至沒來得及換上新的魔法袍,白色的袍子上甚至還有花圃裡染上的泥土。

  木茜的精靈見面禮才剛行了一半,就被費魯曼長老打斷了。

  「別管這些了,出事了。」

  木茜也不是迂腐的精靈,立刻站直身體,「到底出什麼事了,費魯曼長老?」

  費魯曼快速將魔法傳訊卷軸遞上。

  和北塔城的純修真界文字不同,給精靈族的文字又有所區別。

  因為精靈族只有木茜和費魯曼因為興趣使然,淺淺學過幾天修真界文字,即便這是頂級天才,也只來得及學會辨認最簡單的幾個字。

  威爾斯給他們的卷軸便用了修真界文字加魔法界文字的綜合體,堪稱自創的一全新文字。

  若不是精靈們腦子真的很好使,八成看不懂這種抽象語言——

  「叒一蒞鉮使夅臨,苴垳琮、能劦湝芣眀,姒苸湜吲起嚤獣懪憅哋揹後蓷憅鍺。」

  「夅臨朩哋,寲姒凊冼計劃。」

  木茜讀了三遍後,終於讀懂卷軸上的內容。

  她的瞳孔微微睜大。

  「費魯曼長老,這是真的?」

  「大概率是真的。」費魯曼長老面色凝重,一改之前慢吞吞的語速,飛快道:「這樣一來,最近迷霧森林出現兩隻聖階魔獸,還有人魚海峽那邊傳訊說海底也出現深淵的事,就有原因了。」

  「神國真的打算對我們下手了,只是不知道這次是哪個塔城。」

  木茜目光一凜,臉上露出澎湃的戰意。

  「不管是哪個塔城,我們現在都不可能再退了不是嗎?」

  在費魯曼欣慰又復雜的目光中,木茜抬手,用力扯下身上那套繁雜華美的禮袍,把破碎的它們揉成一團丟到一邊。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典型的精靈族貼身薄衫,窗外的風吹得年輕的繼承人長髮飛舞,也讓她手執魔杖的高挑背影挺拔得像是個戰士。

  「加冕禮取消,我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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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4 00:11: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八十七章 繼任教皇

  「司空城主,北塔城和南塔城那邊都傳回消息,說是已經做好準備了。」

  負責往外傳遞消息的老財政官放下單片水晶鏡,將手中的羽毛筆擱置到一旁的那堆極品魔法石上——從科林斯那兒學來的簡單粗暴版聚魔手段挺好使,至少威爾斯不用傳遞個魔法訊息都得騎著迅捷褐馬往城外趕了。

  手邊的魔法卷軸還在時不時閃過光輝,來自各個塔城的消息不間斷地傳遞過來。

  習慣了應對各種錯綜復雜的財政問題的威爾斯對此倒是適應極快,有什麼難的呢?

  無非就是從採購礦工吃的黑麵包變成了採購整個天劍城的極品武器,和市場上某家小店的老板砍價變成了和某個塔城的主理人砍價,考慮的範圍從小小的荊棘玫瑰家族變成了整個大陸罷了……

  並不難。

  威爾斯老道地將所有消息分門別類地謄抄好,然後將寫滿了各種復雜文字的羊皮卷軸往前一推。

  「這是西普那他們傳遞過來的消息,需要再確認一下嗎?」

  桌子的另一頭坐著的白髮老者這才緩緩抬起頭。

  司空燼依然是那副清瘦矍鑠的模樣,但或許是最近的事務越發繁雜,他的面龐上已經尋不見剛來魔法界時的懶散和嬉笑了,取而代之的是舉手投足間自然散發的上位者威壓。

  他僅僅是坐在那裡,便比後方的那座天劍宗主峰還要讓人安心,也成功壓下了包括威爾斯在內的其他人心中浮出的不安和躁動。

  司空燼取過那張紙,垂眼看著上面的字。

  「北塔城封鎖了位於冰雪高原上的入城通道,除了前不久搭建的天劍城傳送入口,其他傳送入口也都全部關閉了。」

  「南塔城動用了非常大的代價喚醒了所有沉睡的樹人,現在整個南塔城周邊的巨木都已經被樹人戰士替換下來了。」

  「東塔城已經調集了角鬥場的所有勇士,開始以特殊演習的名義進行高度戒備了。各大學院也在召回畢業以及在讀的年輕魔法師和魔法戰士……」

  「東塔城準備重啟塔城防禦大陣,預計每日需要耗費三千二百塊極品魔法石,白色尖塔的庫存量不足,所以找荊棘玫瑰家族和天劍城借……嗯?」

  司空燼的臉上都沒忍住抽搐起來,張嘴就罵:「西普那這老小子放的什麼屁?張口就是上千塊極品魔法石,媽的不如殺了我算了!」

  威爾斯喝了一口菊花茶,那股苦澀味讓他眉毛皺了皺,他溫和笑著解釋道——

  「還記得之前那道突然出現的深淵嗎?托了無雙軍團和各位劍修們的福,那附近的所有礦脈都被護住了,甚至因為魔獸們天生就會因魔法元素瘋狂的原因,他們免去了尋找魔法石的麻煩……跟著魔獸跑,然後殺了魔獸,再挖出魔法石,就這麼流暢,我們開採礦石的速度甚至因此加快了十倍。」

  「另外,從今年春天開始,荊棘玫瑰家族的各大礦脈其實就在黎離的指示下加快了挖掘進度……沒錯,就是您想的那樣。」

  威爾斯也忍不住感慨:「那陣子天劍宗的諸位都出手了,他們對於劍氣的操縱真是讓人大開眼界,礦洞被開鑿出完美的通道不說,甚至沒有一塊魔法石被劍氣擊碎。」

  當然,威爾斯省略了劍修們出手前黎離的那句警告——

  「弄碎一塊魔法石就自己掏一塊靈石賠償。」

  老財政官用手比了個數字,神秘道:「所以我們現在的極品魔法石庫存是這個數……這可是只有咱倆知道的秘密,連安格斯老爺和科林斯少爺我都沒透露半句。」

  因為那倆會敗家的嫌疑太大。

  至於尤利西斯……嗯,大少爺最近正忙著騎著閃電四處戰鬥,對於這種事他是從不關注的。

  威爾斯帶來的驚喜並沒有讓司空燼高興,他還在頭痛西普那厚著臉皮借的魔法石數量。

  「我還是懷疑西普那這小子在騙我們錢,什麼魔法陣啊一天就要燒幾千極品魔法石?」

  「這個的話,我倒是聽說過。」

  身為本地人,威爾斯對於東塔城的事情了如指掌。

  「因為魔獸時不時會湧出深淵,所以每個塔城都布置了很多魔法陣,各個陣法大師都在塔城中留下了自己的得意之作。比如南塔城前陣子完成的那道巨型群體治療陣法【萬物復甦】,就是前精靈女王回歸生命之樹前留下的偽法神級大陣。」

  「東塔城存在了這麼多年,自然也擁有大大小小無數道魔法陣,每次城內外有異動,白色尖塔都會啟動某些魔法陣用於應對麻煩。」

  「但是這裡面,據說有且僅有一道神級魔法陣,能夠覆蓋到整個東塔城領域。無數都猜測過它的來歷,有人說它是某位法神離開魔法大陸前留下的傑作,有人說它是神使留下庇護人類的痕跡……」

  「當然,更多人認為它根本不存在,畢竟沒人見過神級魔法陣,更沒見過能夠覆蓋整個塔城的恐怖陣法。」

  威爾斯拿起羽毛筆在手中把玩,眼神逐漸變得銳利起來:「但是西普那並不像騙魔法石的人,他會向我們借靈石就代表真的存在這樣一個神級魔法陣……而且他們甚至還找到了那道陣法的啟動方法。」

  司空燼抬手用力按著額角,皺眉道:「這樣說起來,我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

  「在黎離他們離開之前,那位專門研究地精古魔法陣的陣法大師曾被西普那借回過東塔城。」

  自從地下城暴露之後,地精古魔法陣逐漸出現在大陸強者們的視線中,原本只是被視作地精吹噓的古魔法陣也終於被重視起來。

  當初西普那在亡靈法師們重建的地下城中待過不少時間,恐怕他就是在那時候和那位陣法大師聯絡上的。

  兩個老頭湊到一起商議了好一會兒後,一批數量可怕的極品魔法石被威爾斯從空間戒指中取出。

  檢查完這些魔法石後,威爾斯將他們全部封箱存好。

  他征詢道:「從傳送陣送去東塔城嗎?」

  司空燼卻目光一凜,緩緩道:「不,讓我們的人直接送過去,順便看看東塔城的那道魔法陣究竟是什麼樣,如有必要的話,我們天劍城的劍修也完全可以借鑑一下。」

  威爾斯頗為讚同地笑著點了點頭:「有黎離留下的這道劍陣在,如果再加上同樣強大的魔法陣,那麼天劍城應該能夠安全了。」

  只不過在提到黎離的名字後,原本因忙碌而短暫忘卻的愁緒一下子就又湧了上來。

  是了,現在黎離和科林斯一行人依然沒有半點音訊傳回來……

  若不是黎離放在宗門內的天劍宗弟子命牌始終未碎,兩人也不可能安心繼續守在天劍城中。

  兩個老頭的笑容同時凝固在嘴角,他們對視了一眼,最後卻只能化作一長一短的深深嘆息。

  「先別管這個了……還是說說讓誰送過去吧。」威爾斯岔開這個話題。

  「無雙軍團的人現在都在天劍城外執行任務,魔獸和深淵迷霧的影響對他們並不大。天劍宗的各位劍修們倒是挺合適,但是他們都不懂魔法陣,所以最好叫上和西普那熟悉且懂魔法的人過去看看……」

  司空燼思忖片刻,忽然抬起頭:「對了,你們家尤利西斯呢?他和希澤最近在做什麼?」

  威爾斯也恍然微笑:「尤利西斯少爺倒是個很好的人選,我問問他是否方便吧。」

  然而在威爾斯傳訊出去後,尤利西斯那邊的回答卻讓他臉色瞬間變得慘淡起來。

  司空燼一眼看出老友的不對勁,放下手中厚厚的冊子關切道:「怎麼了?」

  「尤利西斯少爺……」

  威爾斯深呼吸了好幾下,嗓子卻依然發澀:「尤利西斯少爺告訴我,他和希澤少爺已經離開天劍城了。」

  司空燼一怔:「這種時候離開天劍城未免太冒險了。」

  神使已經秘密降臨在魔法大陸的事情對於他們而言並不算秘密,只不過大家並不清楚這次神使到底想對哪座塔城的人下手——

  畢竟,這座大陸被欺壓得太狠了,所有人都意識到再不動手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現在每座塔城每個種族的決策者都或明或暗地選擇了對抗神國的陣營,就連當初一直追隨光明神的西塔城也不例外。

  在這群人之中,無論是教皇也好,還是司空燼本人也罷,都覺得神使這次的目標應該是天劍城。

  即便宗門大會商定的路線是苟著發育,但是架不住現實——實力已經不允許他們低調下去了!

  司空燼知道得更多些,他知道黎離領悟了毀滅法則並且在飛升時被暗中奪走了,現在這道法則被她搶奪回來,連帶著還有那個神使身上精純的飛升期靈力……神國能忍?以及,擁有時間法則的希澤現在也徹底暴露在神國面前,神使降臨後不第一個將天劍城夷為平地真是離譜。

  威爾斯和司空燼還想聯絡希澤和尤利西斯,但是良久之後卻只收到他們的回訊。

  「我們去西塔城。」

  「真是胡來!」

  這下司空燼也氣得想罵髒話了;「媽的現在外界幾乎處處都是新增的深淵,大陸的每個角落都是魔獸,從天劍城到西塔城又沒有傳送陣,死在路上都沒人知道!」

  威爾斯也沒法替自家大少爺找理由,他現在的心情沒比司空燼好哪兒去。

  「尤利西斯少爺一直是個莽夫就算了,怎麼希澤少爺也突然腦子不好使了!他明明知道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待在天劍城的庇護範圍內,現在一旦露面,說不定就會馬上引來神使!他要送死怎麼還帶上我家尤利西斯大少爺!」老財政官急得鬍子亂翹:「要是科林斯少爺知道大少爺死了該得多傷心啊!」

  「而且現在時局這麼亂,我哪有空替尤利西斯少爺準備合乎身份的棺材呢!」

  「……」

  很好,科林斯失蹤的時候老威爾斯說了一百遍「科林斯少爺絕對不會出事」,現在尤利西斯還在傳訊呢,這邊就已經在考慮為他安排棺材了?

  按照老財政官這個偏心的程度,荊棘玫瑰家族的繼承權之爭說不定還真能上演。

  司空燼安撫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好了好了威爾斯,先冷靜點,別忘了他倆的實力雖不如黎離,卻也是不輸各大塔城長老的頂尖高手啊,只要不遇到神使就一定能安全抵達西塔城的。」

  「不如你先問問,他們這時候去西塔城到底是為什麼?」

  如果說尤利西斯放不下身為騎士長的責任,想回到光明教廷履行職責,和光明教會的同伴們攜手戰鬥對抗神使,那司空燼倒是能夠理解。

  但問題是,現在神使大概率會沖著天劍城來,而且尤利西斯自己也說了在哪裡都可以守護其他人,天劍城還有他的所有親人,他沒有在這種時候貿然離開的道理。

  至於希澤就更別說了。

  司空燼可不覺得希澤會對光明教會還保留什麼感情。

  威爾斯手中緊緊攥著那張傳訊魔法卷軸,神情有點恍惚地看著上面浮現出的一排文字……

  嗯,非常標誌性的魔法界文字加修真界文字的結合體,保證只有自己人能看懂,威爾斯自己這陣子也在用這種文字在和其他幾座塔城傳遞一些秘密消息。

  但是此刻,威爾斯卻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字了。

  他看了又看,最後緩緩地將卷軸遞給了司空燼。

  「這條訊息倒是希澤少爺傳回來的,但是我有點看不懂,要不……還是你自己看看吧?」

  「嗯?」

  司空燼不太理解,但還是接了卷軸。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行出自最靠譜的尤利西斯,卻離譜到像是狗叫的一行加密文字。

  「我們要回西塔城繼承光明教廷了。。。?!!」

  「……」

  司空燼拿著卷軸,忽然也沉默下來了。

  怎麼感覺他倆出門很不安全了?

  「還能追回來嗎?」

  「追不回來了,昨天尤利西斯少爺說是出門殺魔獸,看樣子那時候就已經出發去西塔城了,現在天劍城和東塔城周邊的巡邏隊伍已經找不到他們留下的痕跡了。」

  「別太難過,兄弟,要不我們想想別的開心事吧?」

  威爾斯的眉心緊皺在一起,他憂愁道:「還有什麼事能讓人開心呢?」

  「比如說,雖然你家尤利西斯可能腦子被獅鷲踢了,但是現在瘋的不止他一個,好歹有人和他作伴呢,你瞧瞧,希澤不也瘋了嗎?」

  「……」

  ……

  遙遠的某處。

  陰雲幾乎快將整片天空壓垮,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腐臭味和血腥味,除去耳邊呼呼作響的狂風之外,偶爾還能聽到魔獸遠遠傳來的嘶吼聲。

  天空中,一隻飛行魔獸正在緩緩飛行,憑借著本能搜尋著附近的活物。

  從它利爪上發黑的血跡來看,它已經好幾天沒有再找到新的獵物了。

  這是一隻高級魔獸,放在從前是能夠毀滅掉一個大型游民村落的強大存在,但是現在游民的村落大多都遷徙到了天劍城或是其他塔城,不願搬走的早就在這世間沒了痕跡,已經輪不到這頭魔獸來覓食了。

  它飛行了許久,殺戮的欲望以及對魔法元素的渴望在體內不斷攀升,催促著它快點找到下一個目標。

  終於,在那邊看不到邊際的烏雲之下,一陣翅膀搧動時帶起的狂風吸引了魔獸的注意力。

  熟悉的味道……

  魔獸的腦海中也浮出了這樣的念頭。

  似乎是那些可笑的近親身上才會有的味道。

  這些近親的先祖還沒有那麼強大,被人類或是精靈這些種族培育了一代又一代,身體內對於鮮血的渴望早就被磨滅了,身上也不再擁有濃烈的魔獸氣息,因為它們早就算不上魔獸,只能算是獸了。

  如果這頭高級魔獸能夠擁有更復雜的思維,這會兒應該會瘋狂嘲笑它們。

  真是可笑,居然會被自己的食物騎在身下。

  可惜,它的腦子裡只剩下了殺戮的本能。

  所以在察覺到那邊的存在後,魔獸第一反應不是像反派那樣話多先張口吸引仇恨,而是毫不猶豫地化作一道漆黑的閃電向前飛撲而去!

  陰沉如潑墨的烏雲倏然被劃開一道裂口,還沒來得及聚攏就被強勁的氣流再次沖散。

  在彌散的雲霧間,飢渴至極的高級魔獸爆發出的強勢力量如此矚目。

  霧氣那一頭,獅鷲背上傳來一聲很輕的「咦」。

  「這頭魔獸的力量倒是比平常的高級魔獸強不少啊,看樣子需要我們出手了,尤利西斯……」

  然而這句誇讚魔獸是聽不懂的,反而似乎引起坐下獅鷲的不滿。

  沉默了一路的閃電猛地抬起頭,一個漂亮的迴旋俯衝,用自己的大腦子猛地撞向那邊的高級魔獸!

  「轟!」

  兩頭巨大的魔獸在天空中轟然碰撞在了一起,獅鷲背上的尤利西斯臉色難看地抓住希澤的胳膊,後者已經早有預見性地抽出了魔杖。

  「漂浮術。」

  瞬發的高級魔法幾乎在轉眼間挽回了尤利西斯和希澤身體下墜的趨勢,在凜冽的寒風中,兩人緩緩落在了下方的荒原上。

  沒有讓他們等待太久,那邊的獅鷲和高級魔獸的戰鬥也分出了勝負。

  取得戰鬥勝利的閃電叼著魔獸的頭顱,在兩人的頭頂足足盤旋了兩圈才落下來,嘴裡含糊不清地嗷嗷亂叫著。

  「好了,安靜閃電!」

  尤利西斯嚴厲地制止了閃電想要湊上來蹭的動作,摸出一張帕子粗糙地給閃電擦著尖喙上的污血和碎肉,順道把那隻魔獸的腦袋丟得遠遠的,以防倒黴獅鷲還要叼著炫耀。

  沒得到誇獎的獅鷲明顯不滿足,大腦袋不斷往尤利西斯的手邊蹭,一雙圓圓的獸眼巴巴地看著主人。

  「嗷嗷!」

  尤利西斯板著臉並不誇,反而開始細數起閃電剛才戰鬥時的大小失誤。

  「你當時是先發現魔獸的,但是卻讓對手搶到了出手的先機。」

  「還有剛剛它攻擊你左翼的時候,你閃避的動作遲疑了半秒,導致自己的左側出現了一瞬的防禦空窗期,要是你的對手換成我或者是黎離,你的翅膀都已經斷了……」

  「還有你……」

  「另外……」

  「以及你最後贏得對戰後,非但沒有馬上清理戰鬥的痕跡,反而叼著魔獸的頭顱飛行,這都是非常愚蠢的錯誤行為!」

  挨了一通訓的閃電眨巴了一下眼睛,很艱難地理解著尤利西斯剛才這頓話的意思。

  希澤見狀無奈笑了笑,丟了個治療術到閃電受傷的左翼上。

  「好了尤利西斯,閃電雖然很聰明,但是腦子可比不上天劍學院的那些孩子們,他們一時半會都學不明白的道理你也不能逼著閃電馬上就學會不是嗎?快把你當教導主任的那套收起來吧。」

  這回閃電聽懂了。

  「嗷嗷嗷!」瘋狂點頭。

  尤利西斯還想說什麼,但是在希澤的注視下還是選擇閉嘴了。

  那邊的希澤已經動作熟練地替閃電完成了掃尾工作,清理掉兩人留下的所有痕跡,這一路上他們遇到了無數魔獸,中間還有一些想要趁著亂世劫掠他們的流匪,果然如司空燼和威爾斯所言,是一趟麻煩的行程。

  不過至今出現的對手實力都不算強大,即便尤利西斯和希澤不出手,光靠著閃電都能夠應對他們了。

  尤利西斯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這裡似乎是一片荒原,周圍除了寥落的草木就只有猙獰的灌木叢,沒有半點人煙活動過的痕跡,附近倒是有一所不知道遺棄多久的小石屋。

  他看向希澤:「在這裡歇一晚吧?」

  希澤觀察了一下周圍,點點頭同意了。

  距離他們從天劍城出發,已經過去三天了,這三天中他們沒有停下來半步,不是在趕路就是在和魔獸廝殺。

  即便兩人身上帶著大量藥劑和丹藥,長時間緊繃的精神也開始感到疲憊了。

  尤其是閃電,它需要載著兩人飛行,體力消耗巨大。

  荒原上,兩個少年一前一後地往那邊的石屋走去,身後的獅鷲晃著大腦袋,用可笑的步子搖搖晃晃地跟上。

  明明春天已經到了,但是荒草依然枯敗,沒有半點綠意,也不知是這附近的天氣太冷還是這附近的深淵已經吞噬掉周圍所有的生機。

  荒蕪的野草在他們腳邊如鬼魅般攀升搖曳,很快又被少年的足跡踏平。

  等他們踏入石屋的時候,天邊最後一縷殘光也黯淡下去。

  石屋狹小而空蕩,沒有食物或者家具,只有最中間還留有一個留著乾朽木柴的殘敗火塘,證明多年前或許有人曾在此停留。

  尤利西斯蹲在火塘前面,熟練地取出一個竹筒,取開上面的蓋子吹了吹。

  先是白煙飄浮上來,然後便是一小簇火苗從小竹筒裡生長出來。

  這是天劍城普通人家常用的火折子,不需要魔法或者靈石也能保存的火種,希澤之前在城中幫忙的時候也見過。

  尤利西斯正準備將路上拔的荒草拿出來引火的時候,就見希澤已經先他一步拿出了一把黑乎乎的玩意兒。

  小火苗接觸到那團東西的時候立刻攀燃上去,倏然亮起的火光瞬間將滿室漆黑映明。

  尤利西斯也終於看到希澤手中拿的那團東西……

  一團羽毛,沒看錯的話,還是獅鷲的羽毛。

  希澤一邊把燃燒的獅鷲毛往木柴堆裡放,一邊解釋道:「不是現拔的,之前天氣轉暖時閃電掉毛厲害,我順手收集的。」

  那邊的獅鷲似乎也累極了,用前爪撐著腦袋懶懶地趴在石屋內一角打盹,能回應希澤的只有它淺淺的鼾聲。

  尤利西斯席地而坐,雙手搭在膝蓋上,幾乎垂到了地面。

  木柴燃燒時的噼啪聲和閃電的呼聲混在一起,混著外面若有似無的呼呼風聲,竟然讓尤利西斯疲憊已久的心緒有了短暫的寧靜。

  希澤溫和的聲音響在身旁。

  「我記得很久以前,我們還都是小孩子的時候。」

  身上只穿著一身簡單的灰褐色平民裝束的希澤摘下兜帽,淺金色的頭髮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耀眼,像是也跟著燃燒起來似的,他抬起瘦削的手比劃了一下當年兩人的高度,眼底露出一絲很淺的笑容。

  「那時候閃電還不會飛,我們第一次出來執行任務的時候受了傷,就是躲在這樣的荒野小屋裡過的夜。」

  聽好友提起往事,尤利西斯古板的面色逐漸溫和下來。

  「嗯,沒記錯的話庫查茲當時也是和我們一道的。」

  「是啊,不過當時他看到那隻中級魔獸就先跑了,否則的話我們也不至於傷得那麼狼狽。」希澤笑了笑,微微眯眼看著火焰:「後來他說是回去幫我們叫救兵了,但還是讓教皇陛下親自出面懲罰抄寫了三百遍的騎士守則。」

  「畢竟不戰而逃,拋棄同伴,犯錯不省,這些都是和騎士守則相悖的。」提到騎士守則,尤利西斯的表情又嚴肅起來,一本正經道:「教皇陛下的懲罰非常得當,既讓庫查茲認識到了錯誤,也讓他更好地領會到了騎士精神!」

  「是的,他一直都是一個得當的教皇。」

  希澤笑了笑,湛藍色的瞳孔中跳躍著火焰,聲音低沉地喃喃。

  「無論是遇到什麼問題,他都能完美地選出最好的那個答案,並堅定地施行下去。」

  比如希澤的仇恨和那個作為凶手的裁判長之間,教皇知曉真相,卻依然選擇隱瞞。

  因為教會需要強大的裁判長,光明教廷需要裁判長這把能夠震懾亡靈法師和其他勢力的尖刀。

  比如向神國低頭和帶頭反叛之間,教皇選擇了低頭,因為他知道無法撼動神國的力量。

  還有當時……在希澤等人出手對付神使的時候,教皇同樣做出了非常聰明的選擇。

  他沒有真正出手阻攔,而是親眼看著希澤和撒斯姆將神使擊殺。如若當時教皇出手,身為法神的他等同於第二個神使,絕對不是撒斯姆和希澤能夠對付的。

  而這麼做的原因,除了神國越發緊逼的壓迫之外,也和天劍宗的露頭有關——教皇看到了反抗神國的可能性。

  事實上,黎離等人也看懂了教皇這個舉動的含義,這才達成了後續的一系列的合作。

  越是回想過往的一切,希澤就越能體會到教皇的恐怖。

  一個能夠完全摒棄自己的喜好和情緒,能夠犧牲自我和任何人,理智而殘酷地將所有選擇都推向群體最大利益的人,的確是最完美的上位者。

  可就是如此完美的上位者,卻給希澤傳遞了如此詭異的一條訊息。

  希澤緩緩取出那張魔法卷軸,上面那句玩笑似的話語還留在卷軸上頭。

  「回西塔城,繼任教皇。」

  「……」

  尤利西斯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句話了,但是即便他從小就認定希澤是未來的教皇,也無法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天知道,希澤現在還不滿二十歲呢!教皇卻還正值壯年,且還是大陸實力最強……嗯,算上如今的黎離的話也能排上前二,這樣的強者為何要退位?

  而且就連尤利西斯現在也知道自家好友的成分復雜,別說對光明神有什麼信仰了,他沒叛出光明教會改投亡靈法師隊伍都算是堅定了。

  讓現在的希澤繼任教皇?

  尤利西斯合理懷疑教皇的腦子被雷劈壞了。

  「正如我們剛才所說,他一直都是個理智的人,總是會做出最佳的選擇。」希澤垂眼看著卷軸上的字,聲音緩緩道:「他也從來不會開玩笑。」

  所以這個命令是真的。

  尤其是教皇在三天前讓獅鷲送到天劍城的東西,更證實了卷軸上這條消息的真實。

  希澤閉上眼,在劈裡啪啦炸開的火花中,他又想起自己空間戒指中的那道冠冕。

  那是一頂異常華麗的冠冕,上面鑲嵌著上百顆最澄澈透亮的光系極品魔法石,只要拿出來就像是一輪小小的燦日,暈開的光華能夠點亮整個黑夜。

  它的華美誕生,是希澤親眼見證過的。

  那是在剛進入教會的時候,他們這群懵懂孩童排著長隊踏入教廷最中心,當時為他們賜福的教皇的掌心便托著那頂冠冕。

  「這是為下一任教皇準備的冠冕。」

  「希望你們之中會有人戴上它,登上我現在所站的位置繼續守護光明,守護我們珍視的一切存在。」

  而現在,這頂光明冠冕被送到了希澤的手中。

  可是希澤卻覺得無比沉重。

  教皇沒有多言這到底是為何,只是告知希澤可以回到西塔城了。

  彷彿他們之間並未發生過任何隔閡和矛盾,他們依然是那對大陸最耀眼且模範的師生,希澤也只是去天劍城作了幾天客,教皇也只是輕飄飄地催促貪玩的學生早點回家似的。

  但事實上,他們都知道,回去的路無比危險。

  畢竟希澤是神國眼中的肥肉,他一旦離開天劍城,就很可能遭到神使的伏擊。

  「有沒有一種可能……」

  尤利西斯成熟的臉上露出明顯的掙扎和猶豫,最後他乾咳了兩聲,用自己也不確定的語氣問道:「希澤,會不會這是教皇陛下騙你出天劍城的手段而已……」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教皇是個非常理智的人,他不會講所謂的情面,必要的時候會選擇犧牲所有人。

  如果這一次神使降臨,想要的只是領悟了時間法則的希澤呢?

  那麼……

  總是能做出完美抉擇的教皇,為了更多人總會毫不猶豫選擇犧牲一小部分人的教皇,會不會再次選擇妥協,選擇交出希澤呢?

  石屋內,螢螢的火光跳躍著,把希澤臉上的詫異和茫然映得無比分明。

  尤利西斯見好友不回話,著急道:「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或許我們現在返回天劍城還來得及……或者是先傳送回東塔城,我這兒其實還留著回荊棘玫瑰家族的定點傳送卷軸……」

  「別急,尤利西斯。」

  希澤終於開口,只是聲音中卻隱含著明顯的笑意,表情也比緊張的尤利西斯要輕鬆太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是沒想過你說的可能性,但是我剛剛愣住並不是被這個可能性嚇到了,而是因為你的話有點驚訝而已。」

  尤利西斯一愣:「驚訝?因為我?」

  「是啊。」希澤溫和笑著點頭,「我沒想到你居然也會質疑教皇……或者說,你竟然會因為我的安危,選擇與教會相悖的那條路。」

  如果教皇最後的決定是放棄希澤,而尤利西斯現在卻想著勸說好友回到更安全的天劍城,那麼毫無疑問,他這次真的走上了和教會作對的道路。

  在以前,哪怕是尤利西斯負傷失去了戰鬥力被教會拋棄的時候,他也從未想過叛出光明教會,對他而言,光明教會騎士這道身份就像是烙印一樣深深銘刻在他每一根骨頭上了。

  希澤的無數次暗示也不曾動搖過尤利西斯半點。

  所以在聽到好友說出質疑教皇的這些話的時候,希澤著實有些驚訝。

  尤利西斯也沉默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不語,也為自己突然冒出的不敬感到驚詫,最後只是默默地摸了摸後方獅鷲的翅膀。

  希澤的表情也有些黯淡,他勉強笑了笑:「正如你所說,神使降臨的最大目標要麼是黎離,要麼是我,而現在黎離行蹤不明,所以神使很有可能會沖著我來。」

  「我繼續待在天劍城,固然會得到天劍城的庇護,但同時也會給他們帶來更大的麻煩。」

  「只是可惜了,這一次又被你和閃電抓到了,非要跟上來。」希澤挑了挑眉:「說實話,我真不想帶上你們一起冒險,畢竟教皇可沒說讓你一起回西塔城去繼任獅鷲騎士軍團的團長啊。」

  「你和閃電兩個,對我而言就和我父親,和威爾斯,科林斯他們一樣,都是我非常重要的家人。」

  過了許久,尤利西斯才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但是語氣卻更加堅定了。

  「身為騎士要守護信仰,而我們的信仰就是守護所有無辜者,這裡面,當然也包括了自己的家人。」

  「希澤。」

  「你和我父親,和威爾斯,科林斯他們一樣,都是我非常重要的家人。」

  火光變暗了許多。

  金髮少年無聲地笑了笑,打破了這片沉重的氛圍。

  「哈,別說得好像真是出來送死的啊尤利西斯,說不定教皇這次說的是真的,我真要回去繼任教皇了呢。」

  希澤抬了抬眉,手握成拳遞到火堆上方。

  尤利西斯緊抿著唇,也跟著遞出拳頭,和希澤碰了碰。

  旁邊的獅鷲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了,惺忪著眼看過來,奈何爪子壓麻了伸不動,於是湊合地張開翅膀尖探過來跟著碰了碰。

  金燦燦的火光中,兩個拳頭和一隻鳥翼不輕不重地碰到了一起。

  尤利西斯心潮澎湃。

  然而就在這時,一股熟悉的焦糊味傳了上來。

  希澤的聲音緩緩:「尤利西斯,你聞到什麼東西燒糊了嗎?」

  「聞到了。」尤利西斯抽動了一下鼻翼,在記憶裡搜尋了一下,最後篤定道:「這好像是鳥毛燒焦的味道,剛才你用閃電的毛點火的時候就是這個味道。」

  「可是那團毛早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燒光了。」

  「嗯?剛剛你又加了一團鳥毛進去嗎?」尤利西斯茫然地看著好友。

  對面的希澤緩緩地搖了搖頭。

  最後,兩人同時看向那隻還沒收回去的巨大獅鷲翅膀。

  在火光之中它燃燒得是如此耀眼而美麗,灰褐色的羽毛彷彿被鍍上了一層絕美的金紅色光輝,像極了天劍城中常見的那種名為「鳳凰」的神鳥裝飾畫,就連閃電本獅鷲都看得略顯痴迷了。

  或許是因為閃電的毛足夠乾燥蓬鬆,又恰逢換毛季到了,浮毛極多,所以這些火焰居然像是黎離的那一招星火燎原似的越燃越烈,轉霎就從一點小火苗變成了大火堆。

  見狀,兩個少年瞬間跳了起來,手忙腳亂地開始幫著獅鷲滅火。

  「別看了傻鳥!」

  「閃電,你翅膀被火燒了!」

  「嗷嗷嗷!」

  「你走開!!可惡,你身上著火了怎麼只知道往我們懷裡撲啊!」

  「嗷嗷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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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遠方的喧囂對於位於大陸極西的西塔城而言,就像風一樣遙遠。

  高聳的西塔城依然半隱在雲端,只不過往昔的那些純白得像是棉絮的浮雲最近也染上了一些陰霾,沒有了從前聖潔的光彩,隱約中透著深淵迷霧的氣息。

  不過和其他地方比起來,這裡依然平靜和美麗。

  春日的花朵已經漸次盛開,花朵的芬芳驅散了空氣中的凝重和危險氣息。

  今天是月中,正好是每個月去教堂禱告祈福的日子。

  在天邊的第一束光穿破雲層的時候,西塔城從最底層開始就陸陸續續湧出人潮了。

  身著純白衣袍的信徒們安靜且有序地排成長列,等待在自己街區外的那個分教堂的路邊,他們的臉上沒有早起的疲憊或是埋怨,只有滿足的笑容。

  對於信徒們而言,能夠和教廷的神職人員們祈禱交談,便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

  他們懷中捧著的是天亮前採下的新鮮花朵,每一朵都是精心挑揀而出的,嬌嫩的花瓣上還帶著晶瑩的露水。

  這一切,都是源於對信仰的堅定。

  西塔城的每個人都是最堅定的信徒,他們對於教會宣揚的一切都深信不疑,他們是神國最忠誠的擁簇者。

  教廷內。

  身披著純白袍子的教皇靜靜地看著下方的一切,成千上萬道同時響起的祈禱聲深深淺淺的響在他的耳中。

  「偉大的光明神大人,請您庇佑我重病的妻子埃琳娜,她善良又慷慨,街區的每一個鄰居都曾受過她的恩惠,她從未傷害過任何人,每天都曾向您供上最新鮮的花束和水果……求您不要這麼快就帶走如此年輕的她。」

  「至高無上的光明神在上……我想要覺醒魔法力量成為一名強大的獅鷲騎士,我的父親上月死在了魔獸的口中,我想要接替他守護好這個家,還想要替他復仇,砍下那頭該死的中級魔獸的腦袋。」

  「光明神大人,我想要……」

  「求您庇護可憐的我們……」

  這樣的禱告聲,教皇從年輕的時候就在聽。

  當然,那時候的他沒有這樣強大的力量,可以將所有的聲音都納入耳中,他只是會跟著其他年長的神職人員游走在各個教堂中,躲在禱告牆後面安靜聆聽著這些人的禱告。

  那時候的他總是竭力想要滿足大部分人的願望。

  比如有祈禱生病家人痊癒的,他便悄悄跟在那個人身後,在對方回家後將自己攢下來的那張珍貴的治療卷軸丟進那戶人家的院落裡。

  比如祈禱想要殺死魔獸為孩子復仇的,他便握著魔杖跟著獅鷲騎士的隊伍出城,用自己殺傷力可笑的光之懲戒磨死一頭中級魔獸,再把那頭魔獸的屍體悄悄放在那個悲傷的母親的院外。

  對此,年幼時的他做得樂此不疲。

  後來成為了教皇,能力一天比一天強大,要做的事情也一件比一件復雜,當初丟治療卷軸,殺魔獸時的心情也好像快要忘記了。

  不遠處,一隊戰鬥歸來的獅鷲騎士正在空地上整合。

  和其他幾座塔城的高度戒備相比,西塔城似乎平靜得過分了。

  這裡的絕大多數人,甚至包括這些獅鷲騎士在內,都不知道即將面臨的災難,也不知道那個神使已經被殺的事實。

  對他們而言,亡靈法師已經被清剿乾淨了,除了最近深淵的數量在增多,魔獸變得更難纏以外,其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在路過那座已經被擊碎的巨型光明神雕像的原址時,有兩個愣頭青小子甚至還習慣性地沖著那個位置行了個騎士禮。

  「庫查茲隊長,雕像都已經被搬走了,你在幹嘛……」

  「哎呀要你管!」

  庫查茲撓了撓頭,惱羞成怒地瞪了後方的隊員一眼,本來還想踹他一腳,但是在看到後者身上狼狽淒慘的傷口後還是悻悻地收回了腳。

  「行了行了,受了傷就趕緊去牧師殿找人仔細看看,也算是小子倒黴,偏偏這次咱們遇到了聖階魔獸,居然把高級治療卷軸都給消耗完了……」

  「嘿嘿,我可不倒黴呢!」那個憨厚的騎士咧開嘴笑道:「我運氣好跟了您一隊,要不是您當時出手把魔獸引開了,我怕是就交代在那兒了。」

  「那是當然,畢竟我現在可是預備騎士長,哪能讓你們這些家伙在我手上出事……」庫查茲嘴角跟著得意地往上揚,但是很快又壓下去,故作凶狠道:「少說這些話,趕緊的,該去治療就去治療!真要死了我可不管你!」

  「死不了,有您摯友送的療傷丹吊著命呢。」

  「欸對了,庫查茲隊長!您之前分我們的止痛丹真猛啊,我被魔獸咬掉兩塊肉都還沒感覺,還能嘎嘎亂殺,能再分我兩粒嗎?」

  「走開走開,這可是藥檀給我的傳家靈丹,我也不多了!」庫查茲沒好氣地揮退他們。

  「就是,沒看到隊長自己受了傷都沒捨得吃那些丹藥嗎?你們這些家伙可別太過分了!」

  「什麼?隊長受傷了?」

  「媽的你小子可真是沒眼力見,沒看到隊長走路都是瘸的嗎?」

  「真沒看到,我兩隻眼睛都被魔獸打腫了。」

  「……好了好了都給我閉嘴,一起去找牧師,別胡鬧了。」

  庫查茲沒好氣地瞪了這些隊員好幾眼,總算是讓他們安靜下來了。

  就在庫查茲準備帶著他們前往牧師殿接受治療的時候,一道溫暖的淺金色光束如春日最和煦的那道陽光洋洋灑下,籠罩在這群年輕騎士的身上。

  被光線籠罩的感覺是如此舒適和愜意,庫查茲感覺自己身上一直咬牙強忍著的疼痛正在緩緩消失,原本重傷無法站立的沉重右腿似乎重新變得輕快起來,甚至數日奔波戰鬥過後的強烈疲憊也被逐漸驅散。

  就像是被冰雪壓迫了許久的草籽終於等到了春日,復甦出蓬勃的生機。

  「這是……」

  「是【光之復甦】!」

  隊伍中的那個小牧師率先認出了這道標誌性的魔法,她的臉上洋溢著激動的笑容:「這是超階魔法群體治癒魔法【光之復甦】!只有幾位主教大人才能釋放它!」

  「欸?是哪位主教路過幫我們治療了嗎?」

  「不知道,我剛剛沒看到有哪位主教大人路過……」

  「……」

  教廷內,那角純白的衣袍已經飄然掠過廊柱的一角,不緊不慢地朝著教廷深處走去。

  教堂內的圓拱形落地玻璃窗上裝飾著彩色的花紋,上面繪製著光明傳說記載著的各種故事,庭院外的光斜斜的投映進來,把這些五彩斑斕的故事投影成光怪陸離的影子,烙印在背後那堵純白的牆上,也落在教皇純白的衣袍上。

  他緩緩向前,於是那些光明傳說也在他的身上不斷流轉。

  第一個故事。

  「光明神拯救了世人,祂從至高無上的眾神國度降臨到這片莽蠻荒無知的黑暗大陸上,帶來了光明。」

  純白的法袍上,被光芒籠罩著的光明神在雲端俯瞰著世人,下方那片蠻荒的大地上匍匐著許多如螞蟻般渺小的黑影,他們虔誠地叩拜著天頂的那個人。

  繼續往前,白袍上的彩色畫卷也跟著扭曲變成了下一幅。

  第二個故事。

  「光明神將魔法力量賜予給世人,於是各個種族擁有了能夠與自然抗爭的力量,這股力量也讓各個種族都變得強大而昌盛。」

  光明神依然在雲端,下方的那群如蟻群般的黑影中似乎也出現了某些發著光的身影,他們有的人捧著火球,有些人舉著冰凌,似乎在慶賀著什麼。

  再往前,又是第三個故事了。

  「光明神將這座大陸誕生的第一位法神接往神國,於是,凡俗身軀借助修行通往沒有病痛,沒有死亡,沒有災難,沒有一切紛爭的完美國度不再是傳說。」

  這一次站在雲端和燦爛光環中的不再只是那道代表光明神的身影了,還多了一個人類的背影,他在神使的指引下走向雲端,朝著遠方那道宏偉大門走去,門後是華美得超乎人想像的一大片美麗花園國度,想來那便是神國了。

  教皇繼續往前。

  和最開始來到這裡時每走兩步就停下來驚訝稱讚的那個孩童不同,現在的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平穩,沒有多看一眼,那些畫面的每個細節,已經在他的眼底流轉過千萬次了。

  那些分不清真偽,記錄著各種古老傳說的故事就像是歲月般靜悄悄地從他身上流淌而過。

  直到他路過又一扇巨大的落地花窗時,教皇停下了步伐。

  這是一扇特殊的窗戶,窗上繪製的畫面上出現了一道從未見過的人影……或者說,過往的每一道窗戶的主角都像是光明神或是神使,唯獨這道,主角像是另外一個人。

  一個看不清模樣,有著罕見的黑髮黑眼模樣,身著古怪白色衣衫,手中握著劍的一個人。

  他被神使殺了。

  但是光明傳說中也記載了這個人的「罪證」,他背叛了光明神,所以遭到了神罰,連帶著這個種族也成為了光明神驅逐的對象。

  只不過他臨死之前都握著劍,見過這幅畫的人都說這是這個叛神者的罪大惡極和窮凶極惡,正因為到死都不能醒悟,光明神使才最終選擇結束他罪惡的一生——教導他們的那些老主教和神職人員們都是這樣說的。

  但是年幼時的教皇見到他的第一眼,心中莫名閃過的念頭居然莫名的尊重。

  面對強大的神使都沒想過低頭,還有勇氣揚劍反擊,這是何等的勇氣啊!

  只不過,他一向都是最聰明的那個,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所以這句話他從未宣之於口,從孩提時代開始,他便能夠完美復述老師們的每句教義,在指責瀆神者時,也能夠完美地露出最痛心疾首的表情。

  而現在,他又站在了這副畫前。

  若是有外人在場,就會發現這扇花窗上的劍影似乎與以往不同,那上面流淌著一股冷冽凌厲的氣息,似乎在下一秒,畫面中的那個弒神劍修就會穿越而出,揚劍朝著這邊揮斬而下。

  然而現在在場的只有教皇,沒有外人。

  教皇靜靜注視著這幅巨大的畫,他的影子也被庭院的光給映了出來。

  黑色的影子落到背後的那堵白牆上的時候,正好將那個瀆神者的影子給覆蓋住,而劍修手中高高揚起的那把劍的劍影,也被教皇手中權杖的影子給蓋了下去。

  那個持著劍對著神使挺立不倒的劍修身影,赫然變成了他手握魔杖的模樣。

  於是,那個迎著神使戰鬥的瀆神者,變成了他自己。

  教皇轉身,在看到白牆上影子的那一霎,面上神情也有片刻的恍惚和怔忪。

  然而下一刻,他便握緊了手中的權杖,那也是只有他自己才能使用的魔杖。

  一陣略帶寒意的風從庭院中掀起,將裡面盛開著的金燦燦的光明花的花瓣吹散,它們打著旋在庭院中起起落落,很快就回到了地面,在庭院中鋪滿一層如金色地毯似的花徑。

  在這些花瓣散落之前,空氣中有道影子似乎跟著扭曲了一下。

  下一刻,另一道白色身影出現在庭院中,隔著那面如高牆般的落地花窗與另一側的教皇相對而立。

  那是一張完美無缺的面孔,頎長的身材被白色的袍子籠罩著,分不清男女。

  在祂出現的瞬間,一股獨屬於神明才有的威壓也隨之落了下來。

  「那個人在哪裡?」

  花窗的那一側,手握魔杖的教皇面上似乎露出了一絲驚訝和惶恐,他似乎完全沒有意料到神使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略倉促地行了一個優雅的法師禮。

  「偉大的光明神的使者,沒有為您這次的降臨做好準備真是教會的失職,很抱歉讓您有了不好的體驗,所以……」

  教皇的聲音一頓,行完禮的他站直身子,用最客氣的語氣,用商量的口吻,說出最不要臉的後半句話——

  「所以要不您先回去,等教會籌備好了迎接禮再重新降臨?」

  「……」

  神使們似乎都沒有任何情緒,所以祂的面上也沒有出現不耐煩,只是靜靜地聽完了教皇的這段廢話。

  「不用,我降臨是來找那個人類的。」

  「哪個人類呢?」教皇很配合地溫和詢問著:「大陸上的人類有上千萬,光是西塔城內就有數百萬,不知道神使大人這次需要尋找哪個人類?」

  神使的視線落在了花窗上,最後定定地停在了上面繪製的那道劍上。

  上面縈繞的劍氣還未完全消散,依然在囂張肆意地散發著它獨特的氣息。

  「我是追尋著這道氣息降臨過來的,一開始我感覺它似乎在東邊。」

  神使面無表情地看著那道劍影,而後隔著斑斕的花窗看向了裡面溫和謙卑笑著的教皇:「然後在三天前,我快要抵達東邊的時候,這裡爆發出了這道強大的氣息。」

  「哦是這樣啊?」

  教皇的笑容依然平靜又溫和,他甚至適時地配合神使的話語發出疑問句。

  「那真是太奇怪了,我看這道氣息不像是魔法力量留下的。」教皇舉起自己手中的魔杖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可沒法留下這樣的痕跡,然後繼續道:「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誰留下的。」

  「這道氣息的主人是弒神者。」

  神使的聲音毫無起伏地道明了這件事,「而你,沒有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我是無辜的。」

  教皇無奈地搖了搖頭,英俊儒雅的面孔上有一絲苦笑流露出來:「您知道的,我是個無能的法神……沒有掌握法則力量的尋常法神,即便是進入神國也是最不起眼的存在,所以我才一直留在這座大陸為偉大的諸位效力。」

  「也正因為我的無能,才讓那個該死的撒斯姆有了可趁之機,殺死了偉大的神使大人……」

  「你沒有出手阻止。」

  「不,我已經拼盡全力阻止了,但是我是個廢物。」

  已經不再年輕的教皇,卻說出了毛頭小子似的可笑台詞。

  然而神使不會笑。

  祂只是注視著教皇,然後一步一步走近。

  伴隨著祂的靠近,這面精美到堪稱藝術品的落地花窗似乎也受不了越來越可怕的壓迫力,空氣中不斷響起玻璃開裂的咔擦聲,如蛛網密集的縫隙在整面落地窗上蔓延著,密密麻麻的縫隙填滿了整面窗戶。

  終於,神使走到了窗前。

  「咔擦!」

  「轟!」

  最後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在空氣中炸響的瞬間,整面圓拱形落地窗應聲脆裂,彩色的玻璃碎屑在空氣中濺射開來,像是一場斑斕絢麗的暴雨,紛紛揚揚地墜落在那一地的金色花瓣上。

  與此同時,白牆上的影子也好,白袍上的影子也罷,都跟著碎裂崩塌。

  留在上面的,只剩下牆上那道手執魔杖挺立的白袍身影。

  沒了那面窗的隔離,神使的威壓更是恐怖了。

  「她在哪裡?」

  教皇卻只是緩緩搖頭。

  「我不知道您說的是誰。」

  「那道氣息是你放出來的。」神使注視著教皇,聲音不急不徐:「你加入了叛神者的隊伍。」

  這不是疑問句,只是一句簡單的陳述句。

  教皇只是靜靜地與他注視,似乎在玻璃碎裂的瞬間,他面容上的溫和與謙卑也跟著碎裂了。

  「你是故意把我引來的,那麼你的目的是什麼呢?沒有法則之力的次品,也想當弒神者嗎?」

  神使的話語中沒有任何嘲諷的語氣,他似乎真的只是簡單地問出這句話。

  「次品」這個詞說出來是如此輕飄飄,好像將一個法神形容為次品並不是奇怪的事似的。

  可是他卻是這個大陸僅有的一位法神了。

  教皇無聲地笑了笑,他緩緩抬起眸子。

  他的眼眸平靜得好似無風的海平面,寧靜又溫柔。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他如是道。

  一道微弱的光芒開始在魔杖頂端閃耀——

  「空間禁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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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光明十字斬

  漸暖的春日,空氣中隱約浮動著鮮花的芬芳,還有陽光曬過草地的獨特清新氣息。

  西塔城地處的位置高,山風也格外烈。

  教堂內禱告的聲音低沉又隱匿,很快就被倏倏的山風吹散了。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教堂外蜿蜒排著的隊伍開始變短,向光明神祈禱完的信徒們已經陸陸續續地往家的方向折返了。

  人群中,有幾個第一次跟著去教堂禱告的幼童懷中捧著剛拿到的書,亦步亦趨跟在長輩身後。

  隱隱約約的,還能聽到那些熟悉的對話。

  「媽媽,這本光明傳說裡面記載的故事都是真的嗎?」

  「那當然啦。」

  「哇,也就是說那些傳說中為了守護光明而獻生的英雄真的都是我們的先祖?」

  「是啊,不止是先祖,我們身邊其實也有好多英雄,比如隔壁街區的那位叔叔,他雖然不懂魔法,但是一個人也曾經殺死過一隻中級魔獸呢,還有海倫姨媽家的那位姐姐……」

  「可是光明傳說中並沒有他們的英雄事跡啊,甚至都沒有出現過他們的名字。」

  「還有好多人沒有來得及在傳說中留下他們的名字呢,薄薄的一頁紙,是記不下所有人的故事的。」

  「……」

  小孩抱著厚厚的書冊懵懂點頭,年幼的他尚且讀不懂母親話中的含義。

  他只是覺得今日的風格外大,吹散了道旁許多初綻的鮮花。

  真可惜。

  「真可惜。」

  位於西塔城山巔位置的光明教廷的庭院中。

  那些盛開的燦金色花朵早就被空氣中驟然匯聚出的強大魔法波動碾作塵泥了,包圍庭院的純白色牆壁上也不再隨著光線的變化投映出傳說的影子,因為那數十面巨型圓拱形落地玻璃花窗早就碎裂成一地色彩斑斕的渣滓,陽光灑落時,像是天穹上的星辰齊齊墜落在此處。

  「從我加入教會之前就存在的傳說花窗,經由無數名最虔誠且記憶最高超的畫者精心繪製的線條,據說每一種顏料都是用不同屬性的極品魔法石研磨成的粉末調配而出的,因為他們覺得只有用最好的事物才足以和光明神及其使者的偉大事跡相配。

  也正因如此繁雜,以至於從最開始的『光明現世』卷到最近的那一面窗,陸陸續續耗費了三百七十二年時間。」

  「真可惜。」

  教皇再次感慨了一遍,眼底的遺憾明顯,「它們真的很美,但是你們沒有一個停下來看它一眼。」

  然而對於神使而言,無論是這些精致宏偉的花窗圖案也好,還是其背後的信徒們耗費的無數精力和資源也罷,都不是他現在想關注的事情。

  神使踩在滿地瘡痍之上,眼底的震驚一閃而過,他輕咦了一聲,手中很快凝聚出一道暗灰色的光芒,不像是靈力也不像是魔力,倒更像是那些從深淵中爬出的魔獸的力量!

  「轟!」

  只聽得一聲巨響,強大的力量迅速轟擊向距離神使最近的那面白牆,眼看著那些暗灰色快要侵染上純白,但是下一刻,一道無形的牆壁在虛空中凝聚在白牆的前方。

  「倏……」

  神使的法神級力量在此刻竟然轉瞬消弭落空了!

  說是落空並不準確,因為神使的攻擊更像是落到了某道堅不可摧的護盾上面,任憑他的力量如何強橫,都不能穿過那道無形的牆壁擊碎正前方的那面無形的牆。

  這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讓神使有些警覺起來了。

  神使不信邪,他手上凝聚出的暗灰色光芒越來越幽深,這次,濃重得像是一抹夜色的幽芒落向了相反位置的那面牆上。

  轟鳴聲再次在周遭炸響,然而等到煙塵散去之後,白牆如常聳立在前方,連半點牆灰都沒被蹭掉。

  確切說來,白牆內的一切,除了教皇之外,所有的事物都化作了茫茫齏粉,而白牆外則依然一片歲月靜好,光明教廷內巡查的騎士小隊很多,但是他們像是沒聽到剛才那兩道可怕的動靜,竟然沒有一人進來查看情況。

  這座被白牆包圍的庭院,在這時候似乎被分割為了兩個獨立的空間。

  庭院的滿地碎渣中,一柄斷了的精鐵劍靜靜躺在一地的花瓣中,它的材質似乎並不出眾,只是最尋常不過的東塔城人類貴族喜歡用的精鐵短劍,但是在這把短劍上面,一道若有似無的靈力縈繞著,保護著它免掉了破碎的結局。

  神使能夠清楚地辨別出,這把短劍上的力量,正是自己這陣子苦苦搜尋的那道神明級力量!

  似乎是注意到神使的目光,教皇面上露出一道很溫和友好的微笑。

  「你在看這個嗎?這是某位朋友在臨別前送給我……不,是送給西塔城的禮物,用來慶祝我們的首次合作的成功。」

  神使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的教皇,後者今日並沒有穿著華麗的禮袍,只是一身再簡單不過的白色魔法師袍子,看起來和西塔城中來來往往的尋常信徒並沒有差別,在今天以前,神國的神使們在看待教皇時的確沒覺得他如何了不得,在神國摒棄所有感情只追求完美和強大的制度下,擁有神級力量並不代表站在世界的巔峰。

  然而現在的他,在這個神使的眼中卻完全不一樣了。

  「空間法則。」神使的聲音很冷,「先是用封印著那個劍修的力量的斷劍把我引來,然後用空間法則的力量把我禁錮在這一小片空間之中……」

  祂面無表情地盯準了對面的教皇,肯定道:「上一個神使的殘魂傳回神國的那句模糊的『出現叛徒』,原來指的就是你。」

  上一個神使的靈魂還未來得及回歸神國就被黎離給抹殺了,以至於神國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撒斯姆已經被剝奪走的空間法則在他身上竟然二次覺醒了,而這個天才更是瘋狂到將自己的靈魂與法則力量盡數送給了原本的死對頭,光明教會的教皇。

  「也可以這樣稱呼我。」教皇的笑容非常溫文儒雅,「如果屠神算是叛神行為的話。」

  「僅憑著這個小小的獨立空間,是殺不死我的。」

  「我剛才說過了,不試試怎麼知道呢,畢竟我們光明教會的人一向很好學,我可以學的。」

  在快速又短暫的對話間,教皇身上的氣息也越來越強。

  魔杖頂端浮現出的金色光芒像是一輪小小的太陽,將他蒼白的側臉映出金光,一道與對面神使可匹敵的神級力量在這時也毫不畏懼地展露出來!

  作為整個魔法大陸唯一突破到法神等級的人,教皇在這個等級停留了太久,而且他還掌握了整個大陸最好的資源和大陸最多的隱秘信息,可以說,除了沒有覺醒法則之力外,他幾乎完美詮釋了強大二字。在撒斯姆將頂級法則之力空間法則送給他之後,教皇的最後這塊短板也被補上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現在不再是以前那個能夠被神使掌控的傀儡教皇了。

  必須要將他抹殺掉!

  神使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身上那道奇怪的力量像是火焰一樣迅速攀升起來,一道暗灰色的迷霧如同流動的鎧甲迅速包裹住神使的周身!

  這些和魔獸同源而生的迷霧似乎天生就代表著狂暴和嗜血,在出現的瞬間就開始瘋狂地吞噬起這片空間中的魔法元素,它們如活物般流動著,迅猛地朝著教皇吞噬而去!

  深淵中的迷霧是魔法世界的絕對剋星,教皇直面這股讓人窒息的壓迫感,面上卻沒有太大的波瀾。

  他動作迅速地後退了半步,與此同時揚起了手中的魔杖。

  一道金芒閃過,只聽得倏的一聲,空氣中的魔法元素瞬息間被凝聚到一起,一抹金色的屏障驟然出現在教皇面前,將那些壓抑狂暴的魔法元素阻隔在外,而且它似乎沒有受到灰黑色迷霧的影響,閃耀的魔法光輝沒有絲毫黯淡下去。

  一層更純粹高級的護盾,竟然非常隱匿巧妙地加持在這層光明護盾之上,徹底隔絕了迷霧的侵蝕!

  空間法則的力量,再次展現出現了!

  這一幕,讓之前一直如雕像般的神使的面容也有了些微的動容,他沒想到教皇居然能如此熟練地運用法則力量,在他的預想中,後者應當剛領悟法則力量不久才是。

  但是這更堅定了他要抹殺掉教皇的想法。

  不能夠牢牢掌控的神級強者,都需要徹底抹殺。

  神使的攻擊如暴雨般朝著教皇傾瀉而下,教皇凝重地注視著庭院中越來越濃重的迷霧,嘴唇快速翕動著,快速地吟唱著咒語。

  一道接一道的魔法屏障被凝聚出現抵擋著神使的攻擊,空間法則的力量完美混跡於其中,將迷霧隔絕在外,儼然讓神使體驗到了什麼叫完美的龜殼。

  在又一次被空間法則屏蔽掉迷霧後,神使的表情也逐漸凝重起來。

  神國的神使們都知道,這任光明教皇主修的是防禦魔法,論起攻擊能力恐怕還比不過尋常的大魔導師,這也是神國破例讓已經到法神等級的他留在魔法大陸的原因。

  但是神使沒想到,自己有一日居然要和這樣一隻縮頭烏龜對戰。

  威脅性為零,但是真是太噁心了。

  神使覆蓋滿迷霧的右手一動,一條長鞭似游蛇般憑空出現,如一道黑色閃電破開空氣,快速地直直沖向正前方的教皇!

  看這樣子,他是準備用鞭子先捆住教皇的身體再發動攻擊了!

  在神使手中的鞭子飛襲來的瞬間,教皇的魔杖輕輕一點,無聲的咒語吟唱而出。

  「……空間移動。」

  庭院內的空間似乎有了短暫的扭曲,原本快要被鞭子捆綁住的教皇身影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下一瞬,教皇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神使的身後!

  他的眼中似乎被魔杖映出了光芒。

  「現在該到我反擊了。」

  「禁咒,光明十字斬!」

  只見充斥著迷霧的空氣中驟然亮起一道燦爛到刺眼的十字光芒,像是交叉的兩柄出鞘利劍,帶著聖潔浩蕩的氣勢,朝著神使的後背狠狠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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