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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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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四十章 黎離死了?

  「所以你為什麼會告訴我這些?」

  黎離緩緩抬起頭,看向教皇的目光中充滿了不解。

  在幾日前,教皇的態度都很鮮明,他和光明教會一直保持的宗旨一致,那就是配合神使們的命令行動,即便知曉神國的目的不純,神使們也是帶來一切災厄的源泉,但是他們無法將真相告知整個大陸,甚至還要反過來掩蓋掉這些事實。

  因為歷任教皇,是唯一知曉所有真相的存在。

  他們知道,一旦有人試圖反抗神使,這個大陸就會迎來和過去一樣的可怕浩劫,那些浩劫將會毀掉一個又一個種族,大陸的文明和傳承也很可能再次中斷。

  慢性死亡和突然暴斃。

  光明教會選擇了前者。

  教皇目光平靜的看著黎離,淡淡道:「告訴你這些,是因為這個紀元的浩劫注定會降臨下來,我沒能阻止撒斯姆,現在失去了過去千年的平靜,只能選擇另外的方式了。」

  「另外的方式?」

  「第一種方式,是和過去的那些前輩一樣,等著下一位神使的降臨,等待深淵的數量再次變多……」

  教皇說到這句,聲音逐漸變得沙啞起來,「然後和上一個紀元一樣,等待『神罰』降臨下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因為撒斯姆和希澤都和教會關係匪淺,所以這一次受到懲罰的將是神使隕落的西塔城……」

  黎離定定地看著教皇,「你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不是嗎?」

  教皇沉默了許久,最後點頭。

  「說實話,我之前曾經無數次想過是否可以把你們全部交出去來換取西塔城的平靜,但是撒斯姆曾在深淵之中待過很長時間,在吸取了他的記憶之後,我才知道深淵的現狀……即便這次西塔城能夠免於『神罰』,深淵擴張的速度也讓我們無法繼續維持太久的和平了。」

  教皇抬眼看向遠處,位於整個西塔城最高點的教廷總是有淡淡的雲霧籠罩著,眼下,這些雲霧縈繞著一絲灰黑色的霧氣,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灰紗。

  黎離聽了半晌,突然開口問道:「其實教會也並不甘心一直當神國的走狗吧?」

  教皇的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驚訝。

  「你看出來了?」

  「將所有擅長戰鬥的天才匯聚到一起進行嚴苛訓練的獅鷲騎士軍團……以及各個塔城都存在,以血腥手段來強迫讓平民也變強的角鬥場……這些不都是教會默默支持的存在嗎?」

  教皇緩緩點頭,嘆息道:「你說得沒錯,選拔要求苛刻的獅鷲騎士軍團也好,規則殘酷的角鬥場也罷,都是各個塔城的求生之舉。」

  「我們必須隨時做好面臨浩劫的準備,不是嗎?」

  想明白這一切後,黎離突然理解了教皇的處境。

  他知曉一切真相,明白那些血腥的歷史,也能夠預見更慘淡的未來,而那些無知者的命運卻又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所以,教皇肩負的重任,是所有人都不敢想像的。

  撒斯姆曾經說他是個懦夫。

  黎離不曾站在教皇所處的危險位置,所以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對他進行評判。

  她問道:「所以這次你到底想怎麼辦?」

  「我們已經沒有選擇了,如果真的等到又一次『神罰』降臨的那天,第五紀元的終結,大概也將意味著這座大陸的徹底終結……當然,來到這裡的你們,也將成為其中之一。」

  黎離沉默不語,皺緊了眉頭。

  「神使每次只能降臨一個人,而且他們的實力似乎會被這個世界的規則限制在法神等級。但是他們通常都擁有法則之力……尋常的法神無法戰勝他們,我無法戰勝他們。」

  教皇沒有再繞圈子,而是加快了語速。

  「但是如果再加上你,或許我們能夠截殺下一個抵達的神使。」

  「我們現在必須要想辦法對神國和神使作出反擊了。」

  黎離挑眉,明白了教皇的意圖:「意思是我們合作,來一個殺一個?那你之前怎麼不乾脆和撒斯姆聯手?」

  「我和撒斯姆之間,只有一方用靈魂為代價,另一方才會相信對方的話。」教皇的神情無比復雜,聲音沉沉道:「因為我們背負著不同的沉重責任,這讓我們都沒有辦法冒險選擇信任。」

  「……」

  黎離也在腦中飛快地思考著教皇話中的可信度,她也不會輕信教皇的話。

  她無法確定教皇是不是被自己剛才展露出的實力給震住了,準備假意合作實則偷襲。

  都是幾百年的老狐狸了,誰還不會藏兩手呢。

  不過既然現在教皇表露出了友好,黎離自然也不會主動挑事。

  她再次露出了大師兄那兒學來的生硬營業微笑。

  「既然這樣,那我們……」

  黎離的客套話還沒有說完,遠處,數道陌生的氣息突然從西塔城外傳來。

  兩人同時抬頭看了過去!

  ……

  西塔城內。

  科林斯拎著沉重的荊棘玫瑰魔杖,焦躁不安的走來走去。

  「不行,他們這都已經被帶進裁判所三天了還沒消息傳出來!」

  同樣等了三天都合眼的西壬盯著對黑眼圈,脾氣越發暴躁。

  「我聽說裁判所那種鬼地方會用各種嚴苛的方法拷問進去的人……也不知道黎離他們被帶去拷問沒有。」

  「豈止是拷問!」科林斯憂心忡忡:「據說進去的人全都要進聖音魔法陣,這種魔法陣能夠聽到他人的心聲,連底褲是什麼顏色的都藏不住!」

  西壬揉著刺痛的額角,越想越覺得麻煩。

  黎離和藥檀雖然沒有詳細說過他們的來歷,但是自從他和科林斯正式領到了天劍宗的弟子令牌後,他們議事也不會刻意瞞著兩人。

  待了這麼久了,西壬也隱約意識到黎離他們的來歷不簡單。

  尤其是他們這次還牽扯到了撒斯姆弒神的這種大事之中……

  西壬可沒忘,在剛來到西塔城的那段時間裡,藥檀和黎離都有暗中接觸過一個叫「撒斯姆」的老人!

  要換成隔壁的矮子劍士甚至是木茜說要參與弒神,西壬都會嗤之以鼻,嘲笑對方的異想天開。

  但要換成黎離……

  他莫名就覺得這是自家好友能幹出來的大事!別忘了,天劍城的那一撥人可都是傳說中「背叛光明神」的人,再背刺一次神使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都想到了一塊兒。

  科林斯一邊踱步,一邊絕望地撓著自己的腦袋:「怎麼辦怎麼辦……我去捐兩百萬魔法石的洗罪金,能把他倆給贖回來嗎?啊不行,得三百萬,希澤也攤上事了!」

  「估計沒法。」

  「那怎麼辦啊!我姐被帶走的時候人還是昏迷的,而且那時候她身上也沒有傷……」科林斯喃喃念著,不知不覺就帶上了快哭出聲的鼻音:「她是不是和我哥那時候一樣,靈魂受傷了?她是不是也快死了?」

  「什麼?黎離快死了?!」

  震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提著劍走進來的賽爾腳下一個踉蹌,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眼底全是不可置信的震驚。

  「她快被裁判所的那些家伙折磨死了?!」

  緊跟在後面的阿瑞斯戰鬥學院以及東塔綜合學院的學生們立刻嘩然。

  「是因為他們是傳說中背叛光明神的種族嗎……」

  「難道賜福是假的,把他們騙過來誘捕才是真的!」

  「教會怎麼會這樣?就憑著黑髮黑眼這種特徵就定罪?!」

  梅麗莎眉毛一橫,怒聲道:「他們是瘋了嗎!居然對大陸最優秀的劍士做出這種行徑!」

  賽爾轉過頭:「最優秀的劍士不是我嗎?」

  阿瑞斯一眾:「隊長,自己有點逼數行不行?」

  「……」

  少年人最是熱血義氣,一聽黎離快死在裁判所了,都不等西壬和科林斯解釋她其實還沒死,乾脆俐落的梅麗莎已經開始主動擔任起救援行動的負責人。

  「我們需要向教會施壓,盡快將黎離帶出來搶救。」

  梅麗莎雙手撐在桌上,嚴肅地注視著眾人。

  「西壬和科林斯都是天劍城的人,而我們這裡的人……應該足夠代表東塔城的態度了,不過這件事我們需要提前和西普那大人匯報一下,他這段日子好像在西塔城外的一處深淵幫獅鷲騎士們獵殺魔獸……」

  「不用!」

  賽爾拿著傳訊卷軸,匆匆從外面走進來。

  「我剛剛已經和西普那老師匯報過了,他正在趕回西塔城的路上。」

  矮子劍士在南塔城的塔城大賽過後,便被西普那收為了學生,私下開始傳授戰鬥技巧。

  梅麗莎愣了一下:「他要阻止我們這樣做嗎?」

  「不,西普那大人說……」賽爾咳嗽了一下,學著西普那的語氣,凶悍道:「今天那群豬玀養的雜碎要是敢不放人,你們就衝進裁判所把門給砸爛,把人給搶出來!反正門砸碎了荊棘玫瑰家的小胖子賠得起,挨打了老子給你們打回去!」

  「……」

  眾人表情異常精彩。

  在片刻的啞然後,梅麗莎很快調整過來,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出發去裁判所吧,不管怎麼樣,總得把黎離的命救回來才行。」

  商量出結果後,眾人便匆匆往裁判所趕去。

  還在用傳訊卷軸和西普那匯報的賽爾落到了最後,就在他準備狂奔趕上去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

  「賽爾!」

  賽爾一回頭,卻發現喊自己的人居然是木茜和南塔城的精靈們。

  她表情凝重地看向賽爾,語氣艱難地開口。

  「我們剛剛在隔壁聽到你在吼,說黎離死了?」

  賽爾愣了一下,他其實也不知道黎離到底死沒死……

  但是喊都喊了,他現在也不好收回。

  於是矮子劍士同樣沉重地點了點頭。

  「對!裁判所把她關起來折磨了三天!」

  「啊……」

  木茜的嘴唇顫抖了一下,眼中的神采頓時消失了,若不是有魔法杖支撐著身體,恐怕險些要站不穩身體。

  其他精靈亦是震驚到不能說話,有兩個被黎離救下來的精靈已經低啞哭泣了。

  「那你們現在是要去裁判所,帶回她的……」

  木茜只能艱難地問出半句話,後半句的那句「屍體」她著實說不出來。

  賽爾愣了愣,他們好像的確是打算把黎離帶回來……

  於是他點了點頭。

  聽到這個答案,木茜閉了閉眼,忍住壓抑的情緒。

  最後,她堅定道:「我們和你們一起去!」

  「可是裁判所那邊好像還是不放人……」

  「沒關係!」

  木茜神情鄭重,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一道華貴的金色葉脈冠冕。

  「這,是精靈一族的女王冠冕,代表著整個精靈族的意志,同時也象徵著精靈女王親臨!」

  「我雖然尚未加冕,但是伊露恩女王陛下將它提前賜予了我,今日,我會帶著女王陛下的意志,去把黎離接回來,讓她……得以安息。」

  木茜的眼中似有淚光閃動,她哽咽著,無聲地道出最後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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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到處跟人說我死了?

  西塔城。

  興許是因為前幾日的混亂,今日城區的街道靜得出奇,沒有人在附近閒逛,唯有巡邏的霜狼騎士們在周圍走來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大群人集結在一起,轟轟烈烈地朝著某個方向趕去。

  正在屋內的平民們推開窗戶好奇地看著他們,而周圍巡視的霜狼騎士們也都愣住了。

  西塔城中的人們大部分都還不知道神使已經隕落的消息,他們只以為是亡靈法師潛入了西塔城中製造了這場混亂,而現在,在教皇和神使的庇護之下,西塔城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有平民們小聲地議論著。

  「他們這是準備做什麼?要去什麼地方嗎?」

  「這不是來參加賜福的年輕人們嗎?他們之前好像因為那場意外沒能成功接收賜福,現在大概是又去找神使了吧?」

  「但是神使大人還停留在西塔城嗎?」

  「應該還在吧?不然為何西塔城為何能夠這麼快就恢復過來呢?」

  木茜將這些低低的議論全部甩在身後。

  她總是堅定而冷淡的臉上帶著明顯的哀傷,那雙如巨木森林一般幽綠的眼眸中似乎還泛著淚光。

  最讓人無法忽視的,是她手中那頂華麗的冠冕。

  有位路過的獅鷲騎士被動靜吸引,往這邊看了一眼,立刻神色劇變。

  「那不是精靈族的女王冠冕嗎!」

  跟在後面的庫查茲愣了愣:「女王陛下不是已經死……嘶!木茜!賽爾?你倆這是要幹嘛去!還有前面這麼大一群人,又是要幹嘛!」

  木茜定定地看著庫查茲,聲音有些喑啞。

  「你難道不知道嗎?黎離他們被裁判所抓進去了。」

  庫查茲聽到這裡也面露尷尬:「我知道……我也在努力想辦法把他們給帶出來,但是我也進不去裁判所……不過你們這麼多人去裁判所到底想做什麼?」

  「黎離死在裡面了。」

  木茜深吸一口氣,才能說出這句殘酷的話。

  邊上精神恍惚的賽爾懵懵地抬起頭。

  黎離是死了嗎?

  好像……剛才是聽他們說她死了吧?

  庫查茲一聽,倒吸了一口涼氣,立馬矢口否認。

  「死在裡面?不不不,絕對不可能!裁判所並不是這樣殘忍的地方!我們都只是帶人去審判,除非是犯下重罪的家伙,普通人進去了都能夠好好出來的!」

  說到這裡,庫查茲的聲音突然卡住了。

  木茜神情木然地看著他:「所以黎離他們犯了什麼罪?」

  庫查茲咽了咽口水,艱難開口答道:「裁判所那邊的說法是,黎離和藥檀牽扯進了亡靈法師暗殺神使和教皇這件事……」

  腦子空洞的賽爾緩緩抬起頭:「所以這是多大的罪?」

  庫查茲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僵硬又灰敗。

  「好像……連光明傳說上都沒記載過比這個更惡劣的重罪。」

  這下是真的完蛋了。

  庫查茲是見過裁判所處決那些犯下重罪的人的,不能說是多殘酷……但的確是死路一條。

  對於他來說,黎離死了就死了,但是她要是死了,那藥檀是不是也要完了!

  想到這裡,庫查茲立刻按捺不住了。

  「我跟你們去!我好歹是未來的騎士長,他們一定會給我面子的!」

  落在後面的三人正準備趕去追上前方大部隊的時候,數道陌生的氣息朝著這邊靠了過來。

  庫查茲一回頭,就愣住了。

  在西塔城之外,一道風風火火的身影正朝著這邊奔來。

  西普那提著那把沾滿了魔獸鮮血的大刀,身披殘破的灰色袍子大步朝這邊奔來。

  在他的身後的那一大隊人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為首的是個身材高大英挺的少年,金褐色的頭髮在風中飄搖著,俊美的臉上帶著冷冽到幾乎能將人凍住的寒氣。

  似乎是因為情緒失控,頭頂已經出現了一對毛絨絨的獸耳,那隻長尾巴拖曳在地上,和那兩柄雙刀一起在地上留下痕跡。

  「艾瑞爾?!」

  木茜愣住了,她沒沒想到艾瑞爾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離得近了,她才看出艾瑞爾的面上還帶著奔波後的倦意。

  只不過還沒有來得及寒暄,最前方的西普那便凝重地開了口:「我在趕回西塔城的路上遇到了艾瑞爾,黎離她……現在怎麼樣了?」

  木茜看著艾瑞爾,著實說不出黎離的死訊,只能將目光落到賽爾的身上。

  賽爾紅著眼睛喃喃道:「西普那老師……您回來晚了。」

  但凡早幾天回來,黎離和藥檀也不至於被裁判所直接關進去,也用不著這樣大費周章地把人撈出來。

  只不過這句話落到西普那和艾瑞爾的耳朵裡,這個味道好像就不對勁了。

  兩人同時變了臉色。

  西普那久久說不出話,提著刀的手都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我……我……」

  「那麼好的孩子,她才多大?有十八歲嗎……」

  「那是比賽爾強上十倍不止的天才劍士,是能夠讓整個大陸的戰鬥技巧都提升一個層次的希望……」

  賽爾:「……」

  但是最絕望的,還是艾瑞爾。

  他雙目赤紅地看著前方,口口低啞地喃喃著什麼。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秋師兄他們不是為了幫我而留在了北塔城,他們就能夠及時趕回來救下黎離。」

  「如果不是因為我……」

  「我害死了他們……現在又害死了黎離……」

  艾瑞爾身上突然爆發出一股強烈的力量波動!

  寒冷的風中,金褐色的獸毛隨風飛舞。

  雙刀被丟到了地上,堅實的戰甲被強悍如怪物的力量直接震碎。

  此刻出現在眾人眼前的不再是方才那個英俊的小公爵,而是一隻周身散發著暴戾氣息的黃金獅子!

  「吼!」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轉瞬間就被刺激得完成了獸化的艾瑞爾仰天咆哮一聲,四只巨大的爪子重重一躍,化作一道金色閃電朝著前方瘋狂奔去!

  「艾瑞爾大人!」

  「快追上去!」

  後方親衛隊的獸人們飛快拾起艾瑞爾丟掉的雙刀,飛快地追了上去。

  道旁,巡邏的那位霜狼騎士愣了好久。

  他茫然地送別了這群人,再抬頭往上看去,在上面,還有另外一撥人……

  今天西塔城在搞什麼賽跑游戲嗎?

  在霜狼騎士看不到的裁判所門外,兩撥人聚集到了一起。

  看清這些人的來歷後,負責守衛的審判騎士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東塔城話語權最大的議員,還有那些代表著各個大家族的天才少年。

  南塔城的精靈們,還有未來的女王陛下……對了,她手中還托著精靈族的權力象徵,精靈冠冕!

  還有南塔城的半獸人們……

  嘶!

  那隻疑似那位小公爵的黃金獅子是要撲過來吃人了嗎?!

  好在艾瑞爾終究還是沒撲上來咬人,因為科林斯和西壬在聽到瘋獅子熟悉的吼聲後立刻回了頭。

  「艾瑞爾?!」

  「小獅子?」

  意識到艾瑞爾又在發瘋之後,兩人迅速作出了應對!

  「水盾術!」

  「冰牆術!」

  科林斯連放兩道瞬發魔法,阻攔了艾瑞爾往前撲咬的動作。

  與此同時,西壬催動著風系靈力敏捷地奔著艾瑞爾而去,抬手一拽自己身後的銀白色狼尾辮子,熟練地把它在手中一甩——

  獅子的眼睛跟著辮子動了一下。

  下一刻,跟著衝上來的科林斯熟練地往艾瑞爾的嘴裡塞進一把丹藥!

  暴躁的艾瑞爾氣息逐漸平穩下來,開始伸著爪子試圖去抓西壬的辮子了。

  西壬一邊甩著頭髮躲避艾瑞爾的毛爪,一邊皺眉看向後方跟上來的賽爾等人。

  「他怎麼了?」

  科林斯機靈地給自家好友的異常打掩護:「咳……是不是艾瑞爾又喝假酒了!真是的,你們親衛隊也不好好看著。」

  好在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黎離的死訊」上,倒也沒人覺得艾瑞爾突然發瘋很奇怪。

  木茜臉色沉重道:「他大概是聽聞了黎離的死訊,受到的打擊太大了。」

  「嗯?!!」

  科林斯和西壬瞳孔一縮,兩人都懵逼了。

  黎離死了?他們怎麼不知道?

  西普那也沉痛開口。

  「是我把她從天劍城帶來的西塔城,就讓我把她的屍體帶回天劍城吧……」

  「呸呸呸!不是,等等!」

  科林斯連忙打斷他們的晦氣話,震驚問道:「你們到底從誰那兒聽說黎離死了的?!剛剛藥檀還給我們傳訊,說黎離已經離開裁判所了,讓我們不要做過激的行為呢!」

  西壬也皺著眉點頭讚同:「我們只說她被關起來了,誰說她死了的?」

  眾人突然僵住,除了還未完全恢復清醒的艾瑞爾以外,其他人的表情都有點過於精彩。

  木茜捧著冠冕,偏過頭看向了賽爾,饒是修養極佳的她這會兒也下意識地把鍋甩出去。

  「賽爾說的。」

  後方,半獸人親衛隊們也紛紛替自家小公爵當嘴替。

  「是的,就是聽到賽爾的話,我們小公爵才傷心過度情緒崩潰了!」

  西普那的老臉抽搐了一下,最後抬腳朝著賽爾的屁股就是一踹!

  「你給老子說清楚,黎離怎麼就死了?!」

  「……」

  正朝這邊趕來的黎離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她表情略糾結的看向賽爾,眼神復雜極了。

  「聽說……你到處跟人說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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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重逢

  所有人都呆滯在原地。

  他們不可思議地看著前方,原本已經被死亡的黎離現在不僅完好無損的站在眾人眼前,而且她身旁站著的那個人,赫然是教皇!

  兩人並肩而立,劍收納在劍鞘中,權杖也放在空間戒指裡,一副和睦的友好姿態。

  木茜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在確定黎離好像真的沒事後,她默默地擦了擦精靈女王的冠冕,趕緊把它收了起來,又恢復了端莊模樣。

  賽爾往隊友們的身後退了退,原本還想狡辯兩句,但是還沒等他開口,幾道身影已經搶先衝了上去。

  科林斯的一對小眼睛裡包著淚花,原本想直接撲到黎離身邊,但是在看清邊上的人是教皇以後,腳下不由得一個踉蹌。

  「……」

  他扯了扯身上的魔法師袍子,警覺且拘謹地看著對面的教皇。

  出於對自家姐的關心,他想衝過去拉著黎離跑路。

  奈何教皇的威懾力太大,科林斯現在袍子下面的腿有點軟。

  於是科林斯瘋狂朝著西壬使眼色,寄希望於自家隊友可以站出來。

  西壬一邊揪著蠢蠢欲動的艾瑞爾的鬢毛,一邊面無表情地直視著教皇,仔細打量了一下,卻驚訝地發現教皇這次好像真沒惡意……

  他是個莽夫性子,直截了當地問黎離:「怎麼回事?」

  黎離思忖片刻,意識到不好在這麼多人面前詳談和教皇之間的交易。

  於是她輕咳一聲,含糊道:「教皇陛下甚是熱情,邀我去喝了杯茶。」

  「教會也有茶?還有喝什麼茶要喝這麼多天?」西壬皺眉不解,茶這玩意兒不是天劍城特產嗎?

  「現炒的。」

  「不是他請你喝?」

  「他炒的!」

  西壬還想繼續追問,壓根編不出謊話的黎離瞪了他一眼,他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飛快地閉上了嘴。

  教皇倒是一臉平靜溫和地注視著這一幕,以微笑作為所有應對。

  不知道是不是黎離的錯覺,她總覺得教皇如今的微笑像極了當初的撒斯姆,一時間心中不由感慨。

  將另一個人五百年的記憶盡數看過,如同經歷了另一場漫漫人生,在徹底擺脫那段記憶之前,身上難免會留下對方的影子。

  至於黎離自己,她雖然也看了神使的那段記憶,但是她已經練了一百年的劍,心和手中的劍一樣冷了。

  想到自己從記憶中窺見的那些秘密,黎離也收起了其他想法,看向了前方的西普那和木茜。

  這場浩劫注定無法避免,不能瞞著東塔城和南塔城了。

  黎離認真問道:「西普那大人,過兩天……要一起喝杯茶嗎?」

  木茜自是沒有反對。

  西普那則眉頭緊鎖地注視著眼前的教皇和黎離。

  和這些年輕人比起來,在白色尖塔擔任了多年議員的他注意到的東西,自然多得多。

  無論是剛才出現的時候,還是現在。

  黎離和教皇,都是並肩站著的。

  西普那雖然看似粗糙,心思卻也細膩。

  據他對黎離的了解,她雖然並不似木茜或是尤利西斯那般注重各種規矩或是貴族禮儀,平素也總是不冷不熱的模樣,但是她是個非常有禮貌的好孩子。

  這樣的年輕人,是不會貿然做出和上位者並行的失禮舉動的。

  至於教皇……

  無論是之前的裁判長克洛西,還是現在的光明聖子希澤,都只能落在他身後,更不要說在教皇的身邊談笑風生了。

  那是上位者對於自己位置的維護。

  畢竟,能和法神站在同一位置的,也只有法神了。

  所以黎離也是……

  想到這裡,西普那的腦子都像是被猛敲了一下。

  他抬頭看向教皇,卻看到對方正和黎離說著什麼,教皇臨走前還對著黎離微微點頭致意!

  是自己瘋了還是教皇瘋了?

  西普那直到帶著東塔城的眾人回去後都沒能徹底清醒過來。

  莊園內,那群年輕人們正圍著被放出來的藥檀和黎離追問著各式各樣的問題。

  「裁判所裡面到底長什麼樣?」

  「裁判所裡面的審訊手段到底有哪些?」

  「要不說說那裡面伙食到底怎麼樣?」

  「你們進聖音魔法陣了嗎?有沒有交代出自己底褲的顏色?」

  「……」

  饒是藥檀平時是個話癆,也被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弄得無法招架。

  他果斷地把悄悄跟過來的庫查茲推出去應對,這才和黎離成功退回了屋內。

  房門一關,所有的喧囂都被鎖在了門外。

  窗外,冬日和煦的陽光斜斜灑入屋內,落在眾人的頭頂。

  科林斯抬著頭眼巴巴地看著黎離,一副憋了很多問題的模樣。

  西壬抱著胳膊倚靠在窗邊,挑眉望過來。

  慢慢恢復平靜的艾瑞爾已經變回了人形,正在一邊整理著戰甲,一邊揉著額頭嘟囔著什麼。

  黎離懶懶地往軟椅上一靠,擺出標準的擺爛姿態。

  「你們想問的都問藥檀去。」

  藥檀嘴角一抽:「就指定我當嘴替了唄?」

  「不然呢?」

  「行吧……」

  於是口乾舌燥的藥檀灌了兩大杯水,清了清嗓子,認命地看著三個挽著袖子,大有要逼問自己的好友。

  「有什麼想問的,都來問吧。」

  一瞬間,還不明真相的三人立馬撲了過來。

  「撒斯姆到底怎麼回事!」

  「神使呢?!為什麼後來沒有露面了!」

  「教皇怎麼沒有把你們倆光明神叛徒弄死?」

  藥檀嘆了口氣:「算了,我還是從頭說起吧,關於撒斯姆是這樣的……」

  醫修正色,開始緩緩講述起來。

  三個少年的表情時而震驚,時而陷入深思。

  在聽到撒斯姆和希澤真的聯手殺掉神使時,沒忍住三連「沃草」。

  在聽到黎離居然敢帶著藥檀去追殺撒斯姆和神使時,又是三連。

  在聽到黎離居然把神使的靈魂給弄死後,他們陷入了沉默。

  「嘶!」

  黎離心滿意足地看著他們精彩紛呈的表情。

  最後,是見過大世面的艾瑞爾先緩過神。

  他一邊揉額角,一邊皺眉問道:「所以……因為你弄死了神使,嚇到了教皇,所以他對你態度那麼好?」

  「不是,而是我和教皇達成了一項協議。」

  黎離話語頓了頓,暫時沒有展示自己實力的念頭,而是直接將教皇轉述給自己的有關神國,以及前幾個紀元的事情告知了幾人。

  「之前在木茜的幫助下,我曾經和伊露恩女王談過,她口中所說的有關精靈族的往事,和教皇說的對照上了。」

  「至於地精和巨龍的事情,我們暫時不知道第五座塔城的遺址,所以無法驗證真偽,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否真的存在,又到底創造出了什麼可怕的事物,讓他們遇到了比精靈還可怕的遭遇。」黎離皺眉輕輕嘆了口氣。

  大陸的歷史被翻篇過太多次了,哪怕是光明教會也不知曉有關巨龍那個紀元的詳情,只知道那次巨龍鬧出了比精靈還要可怕的動靜,帶來的浩劫也持續得更久,大陸的文明都斷層了近千年。

  精靈們至少還在繁衍,而巨龍則是徹底消失在歷史塵埃中。

  黎離也想過從神使的記憶中搜尋有關第五塔城的記憶,當時這個神使似乎也是新派遣而來的,對於第五塔城的記憶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艾瑞爾卻突然抬頭,皺眉喃喃道:「或許我知道有關第五塔城的消息……」

  「嗯?」

  黎離驚訝的看向艾瑞爾。

  「你怎麼知道的?你不是剛被你叔叔關禁閉才被秋雲生他們救出來嗎?」科林斯也好奇極了。

  「對了,你們北塔城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那個大師你把他抓住沒有?他到底是不是矮人一族的鍛造大師?」

  小公爵坐直了身子,表情有點復雜。

  「大師……不是矮人一族的人。」

  「咦?!」

  艾瑞爾的閉了閉眼,有些無奈地回答:「他是我們黃金獅子家族的人。」

  「啊?!」

  「半獸人對於傳承血脈這件事非常重視,通常來說,獸化的程度也代表著繼承血脈的純淨度,越高的,能力也越強。」

  艾瑞爾的聲音有些沙啞:「越是強大的半獸人家族,對血脈的純淨度越看重,所以我才會被視作未來的王。相對的,要是繼承的血脈純淨度很低,甚至是完全沒有辦法獸化的族人……地位極低,甚至會被驅逐出強大的家族。」

  「大師,就是從黃金獅子家族中出來的人。」

  黎離皺眉,回憶著大師的實力,不解道:「可是我記得他雖然不算強,卻也不是普通人。」

  「他只是不能獸化,沒有繼承黃金獅子的肉體力量,並不是自身不能修行魔法。」

  艾瑞爾聲音低啞道:「甚至連亡靈法師們的改造計劃……都是他向一號,也就是撒斯姆提出來的。」

  「什麼?!」

  所有人都震驚了,亡靈法師這些年在大陸中頻繁作惡,那些恐怖的手段幾乎成了堪比魔獸的噩夢,結果沒想到這個方法居然是只有超高階等級的鍛造大師提出來的!

  「他無意中進過第五塔城,在那裡發現了一些有關魔獸和人類融合的記錄……」

  艾瑞爾的聲音頓了一下,跳過了一些事,這才繼續道:「後來他從那裡逃出來了,也將這種可怕的試驗給帶了出來,並且遇到了從深淵之中逃出來的撒斯姆。」

  「就此,不死軍團……也就是亡靈法師,出現在了大陸上。」

  「他曾經吐露過,巨龍的寶庫之中塵封著一件至強寶物,那似乎是一件能夠弒神的武器。」

  「而他之前在地下城中復原的那道巨型陣法,如果能夠成功啟動,也真的可以進入巨龍的寶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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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21: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敬我們的天劍宗。

  有關巨龍寶庫的事情還得真等進到裡面才行。

  不過第五塔城的遺址位置至今是個謎,眼下知道的唯一能進入的方法,只有通過大師復原的那道巨型魔法陣才行……

  在當初混亂的地下城戰役過後,那裡便成為了一道危險的禁區,無數深淵匯聚在一起,即便那些最強大的聖階魔獸已經死在了東塔城的那批最強戰力之中,但是遮天蔽日的迷霧只增不減。

  魔獸山脈的深處,已經徹底化作了一道普通人無法越過的天塹,就連實力不凡的勇士們也不敢踏足。

  眼下,無雙軍團的諾西姆和仙蒂兩位副團長,正帶著軍團的其他人駐守在原本的地下城廢墟之中。

  只要不是直接下沉到深淵,那些迷霧對這群被改造過的人來說倒也不算致命。

  東塔城原本也想派遣隊伍去駐守,但是除了幾位大魔導師議員,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會被影響。

  於是,這部分區域被劃分到了天劍城的管轄範圍。

  獵殺魔獸所出產的資源,以及地下城遺址,自然也全部歸屬於天劍城。

  那位沉迷於古老的地精魔法陣的鑑定師,現在也在格魯的安排下前往了地下城,在無雙軍團的保護下開始仔細研究起那道巨型魔法陣。

  現在,大家也只能等著鑑定師那邊的進程了。

  想到這裡,黎離收起了思緒。

  這麼長時間沒能重聚,在客廳中的幾個少年湊在一起興奮聊了好一會兒,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嘻哈的大笑。

  不過隨著夜色加深,他們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黎離往外面看了眼,就看到好友們都沒回各自的房間,而是歪歪扭扭趴在軟椅上,不知何時全睡著了。

  也是,艾瑞爾收到科林斯的傳訊知曉西塔城出事以後,就晝夜不歇往這邊趕。

  科林斯和西壬兩人這幾天也是累得夠嗆,提心吊膽慌的要死,哪有心思休息。

  至於藥檀就更淒慘了,原本最怕死的他,現在跟著黎離在作死的邊緣橫跳了一次又一次,現在終於能夠鬆口氣了。

  黎離靜靜看著他們。

  藥檀和科林斯歪著腦袋碰在一起。

  後者時不時響起一聲悠長響亮的鼾聲,藥檀嘴裡嘟囔兩聲,翻了個身,拿手捂住了耳朵。

  西壬仰著頭睡得很香,只不過手中還攥著自己的頭髮,偶爾搖晃兩次。

  最後,黎離的視線落到了艾瑞爾的身上。

  他動作懶散地坐在地上,雙手交疊在腦後,凜冽的夜風從窗外吹來,把艾瑞爾的頭髮吹拂得亂糟糟,貼在臉上。

  濃重的夜色中,他平素如野獸般銳利的眼,在此時放得很空。

  在聽到黎離弄出的細微動靜後,艾瑞爾抬起頭,看向了她。

  他沒說話,只是微搖晃地站起身來。

  艾瑞爾默默地從空間戒指中摸出一壇酒,對著黎離高高舉起,朝窗外的院落位置抬了抬下巴。

  「喝一杯?」

  黎離不置可否,走到窗邊,一個俐落的翻身輕飄飄的落到了院子裡。

  很快,艾瑞爾也跟著落了下來,和黎離一前一後走到了僻靜無人的院落。

  黎離回頭看了一眼艾瑞爾:「不叫上他們?」

  「喝酒的話,就不要叫上小孩子了。」

  其實除了科林斯還算個未成年的小孩之外,就連藥檀現在也都算得上是成熟穩重的大人了。

  不過百歲老人黎離對七十歲老人艾瑞爾的話倒也讚同。

  她瞄了一眼艾瑞爾手中的酒,發現它居然是天劍城在售的靈酒。

  雖說比不過當初從宗門裡挖出的陳釀,但和魔法界的各種果酒和麥酒比起來,勁頭也不小。

  艾瑞爾扯著嘴角笑了笑:「王大爺的酒在北塔城賣得很好,我們黃金獅子家族的酒窖裡現在全換成了它。」

  他的手抹過空間戒指中,問道:「你要來一壇嗎?」

  「不了。」

  黎離隨手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一壇酒,耿直道:「我喜歡喝比較純的,你那個在送出天劍城之前,被王大爺兌了水。」

  「……」

  艾瑞爾無奈笑著搖搖頭,然後重重坐到了草地上。

  「喝會兒酒,聊聊吧。」

  黎離嗯了一聲,隨手在兩人周圍布置了一道隔絕聲音的靈力屏障。

  「你應該聽說了,我叔叔將我囚禁的事情。」

  「嗯。」黎離點點頭,「科林斯說這是你們家族在搞內鬥,你成長太快威脅到他了,他想和你爭權。」

  「所有人都這樣想的,就連北塔城的其他半獸人家族,還有黑塔議會的議員們也這樣想。」

  艾瑞爾沉默了一下,仰頭灌下一口兌水酒。

  「但事實並非如此,對於半獸人而言,族群的榮譽和強大勝過一切私利。」

  「我之所以被囚禁,是因為我抓住了大師,並且從他口中知道了有關我們半獸人一族的秘密……」

  黎離愣了一下,偏過頭看向艾瑞爾,「秘密?」

  「嗯。」

  烈酒讓艾瑞爾的臉上很快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但是他的眼神卻沒有任何昏沉,反而變得銳利起來。

  「其實在亡靈法師出現之前,這片大陸上已經有第一批自願參與改造的實驗體了。」

  「在數千年前,當人類意識到魔獸的肉體力量和天賦能力遠超過他們,沒有戰鬥天賦的人注定會成為魔獸腹中食物的時候,有一部分人不敢再將希望寄托在小部分強者身上。」

  「他們想要變得強大,於是,他們想到了爭奪魔獸身上的力量……」

  「或許是因為迷霧才剛開始從這個世界吞噬魔力,那時候的魔獸,還不像現在這樣強大,也不似現在這樣瘋狂。」

  「現在很多被飼養繁殖的魔獸坐騎和牲畜,就是在那時候捕捉馴化的。」

  「也就是那時候,有一批人,將魔獸的血脈和靈魂融入到了身體裡……」

  「在無數次的實驗之後,他們成功了,他們掌控了來自深淵的禁忌力量,擁有了可怕的肉體能力,以及各種各樣的魔法天賦。」

  「那一批人聚集在了一起,對這段往事閉口不提,然後逐漸遷徙到了最偏遠的北塔城。」

  說到這裡,艾瑞爾唇邊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他不再看黎離,而是仰著頭大口大口灌著酒。

  黎離怔住了。

  「所以你……」

  「嗯,我們黃金獅子家族算是將魔獸血脈傳承得最完整的家族,所以擁有最強大的力量和速度。很久以前家族中有族人和其他半獸人種族通婚,並因此被逐出了種族。

  那時候我一直以為這是因為我們黃金獅子家族的傲慢,但是現在才知道,原來這是想要更完好的傳承來自……魔獸先祖的力量。」

  艾瑞爾的笑容是如此苦澀,他捂著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道。

  「而我……」

  「大概是傳承了那些最早和魔獸融合的先祖們的全部力量,甚至是產生了異變,我不再和其他人一樣能夠掌控獸化的自己,魔獸的血脈壓過了人族的血脈。」

  「所以,比起半獸人這個稱呼,或許類似於魔獸、怪物之類的稱呼,更合適我。」

  艾瑞爾自嘲般說出最後這句話,他的眼中充滿了揮之不散的苦痛。

  黎離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其實早在艾瑞爾說出大師才是改造計劃的最初發起者的時候,她就突然想起了艾瑞爾靈魂內的那道黃金獅子魔獸影子,隱約有了預感。

  但是經歷這件事的是艾瑞爾,他現在經歷的心理壓力絕非旁人能想象。

  自己最引以為傲的血脈,原來出自最痛恨的魔獸,艾瑞爾現在沒發瘋徹底獸化,已經算是心理素質過硬了。

  艾瑞爾繼續道:「也就是這次事情過後,我才知道原來半獸人各個大家族之中的掌權人都知道這些過往,他們甚至都和亡靈法師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比如我叔叔,他認為亡靈法師的改造是拯救大陸,所以暗中在資助他們。」

  「那些強大的武器、防具和魔法道具,全部出自北塔城。好在這些事在整個北塔城中都算是最高的隱秘,只有幾個古老家族的家主知曉,普通的族人並不知道這些事,對亡靈法師的態度依然是反對的」

  黎離愣住了:「所以你知道這件事後不讚成你叔叔的決定,這才被關起來的?」

  「嗯,北塔城的禁魔道具很多,當時我被鎖在完全禁魔的禁牢之中,和外界徹底失去了聯繫,若不是當初在天劍城修行了靈力,能夠用傳訊玉簡求助,恐怕現在你們也見不到我。」

  「那你能夠出來……」

  艾瑞爾眼中閃著幽幽的光:「沒錯,在秋師兄他們這隊不會被禁魔的奇兵幫助下,我出來了,也讓他們知道,北塔城未來到底該聽誰的……」

  寒風吹過,黎離的腦子一凜。

  那一瞬間,大師兄以前灌輸給她的各種話本故事瘋狂湧上腦子。

  黎離的眼前出現了一幕幕畫面,且自動配上了黃默音那淒慘嗚咽的嗩吶聲!

  狂風呼嘯,大雪紛飛,天穹上被陰雲籠著不見半點光。

  被蒙蔽了七十年的少年,提著沾滿血的雙刀,孤身走暗巷。

  襤褸的披風被凜冽寒風吹起。

  於是,刀鋒上一點寒芒掠過。

  地上,人頭滾落。

  黎離深深的看了一眼艾瑞爾,覺得再不安慰一下好像真的不妥了。

  於是她組織了一下語言,思考道:「就是……那什麼……殺人這種事,一開始是會有點壓力,但是殺著殺著就和殺慣了……」

  「殺人?」

  艾瑞爾拎著酒壇,一臉懵然地朝黎離歪過頭。

  「我七歲那年就殺過一個強盜……」

  說著說著,他似乎反應過來黎離在說什麼,沒忍住笑出了聲。

  「哈哈,你以為我殺了我叔叔?」

  「嗯?難道不是嗎?」這下換黎離懵了。

  「當然不是。」艾瑞爾挑了挑眉,剛才的低落被笑聲驅散了不少,「我只是拜托秋師兄他們幫忙,把我叔叔給反過來扣押起來,並且順便『友好』的盯著他,讓他將家主的象徵交給我了而已……當然,這也代表著我現在成為了北塔城的實際掌權者。」

  說著,他拿出一條金色的鏈子晃動給黎離看。

  上面的那隻黃金獅子在夜色中也閃著漂亮的金色光澤,上面浮動著隱約的文字,是艾瑞爾的名字。

  「所以你放心就是,教皇要是敢對天劍城動手,我就敢號令獸人大軍攻打西塔城。」

  「你要是想殺神使……那我也能召集他們來幫你遞刀。」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是裡面的爭鬥並不算簡單,饒是艾瑞爾在整個北塔城中都積攢了極高的聲望,擁有眾多擁簇者,他畢竟還是個後輩。

  尤其是,他完全獸化後會失去理智這件事,在黃金獅子家族內部,不算秘密。

  若不是司空燼真的派人來救他了……

  艾瑞爾的下場,恐怕不是被囚禁那麼簡單。

  他看著黎離,面容帶著微醺的紅,眼底卻是一片堅定與清明。

  艾瑞爾將酒壇遞過來,碰了碰黎離的壇口。

  「我,艾瑞爾。」

  「以黃金獅子家族,以及北塔城現任掌權者的身份……」

  「敬你,敬藥檀,敬科林斯,敬西壬,還有……」

  「敬我們的天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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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22: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四十四章 現炒的茶最香

  翌日。

  天劍宗眾人準時聚集在莊園門口,教皇請了他們一起去「喝茶」。

  除了代表天劍城的黎離等人和代表北塔城意志的艾瑞爾之外,代表東塔城的西普那,南塔城未來的精靈女王木茜,都在受邀的行列之中。

  黎離能察覺到西普那和木茜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對勁。

  倒是沒有任何惡意,就是感覺這兩人總是暗戳戳的看著自己,好奇又充滿了隱約的敬意,彷彿在看什麼來歷神秘的傳說人物。

  黎離倒是覺得大可不必,她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不就是百歲就能飛升了嗎?

  不就是飛升失敗沒被雷劈死,還護著整個宗門躲到魔法界來了嗎?

  不就是修為全沒了,卻還能恢復如初,甚至還更強一籌嗎?

  不就是隨手弄死了一個神使嗎?

  這些經歷平平無奇,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嘛!

  黎離抱著劍走在最前面,朝著光明教廷的方向走去。

  不過沒想到的是,在半道的時候就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

  獅鷲尖利的叫聲劃破天空。

  下一刻,一片黑色的陰影籠罩在了黎離的頭頂,伴隨著一股被搧動的狂風,一道身著銀色盔甲的身影敏捷的從獅鷲背上躍下,穩穩落在了眾人跟前。

  「庫查茲?」

  科林斯愣住了,略警惕地看著他:「你過來想做什麼?」

  「你少多心了,你又不是你哥尤利西斯,我對你沒興趣。」庫查茲朝小胖子翻了個白眼。

  「沒興趣你跟著我們幹什麼?」

  「我……」庫查茲一滯,小聲嘀咕:「我這不是怕你們今天要去教廷會出什麼意外,所以特意陪著你們一起去嗎。」

  他轉向了藥檀和黎離。

  年輕的獅鷲騎士收斂了方才略囂張的表情,有些不安的看著兩人,最後將視線落到了藥檀的身上。

  「那個……之前裁判所的事情,我也沒想到會這樣的。」

  庫查茲臉上還帶著羞愧:「我真的沒想到他們會把你們兩個關進去,我真的很想幫你們,但是教皇大人和主教大人那裡都碰了壁……對於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明明之前還說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們的,但是卻讓你們遇到了這種事。」

  「你當初為了救我那麼拼命,還用掉了珍貴的祖傳藥物……但是我卻什麼忙都沒有幫上,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在裁判所裡面被欺負,我沒能踐行騎士守則,是個不合格的騎士。」

  還沒等要藥檀作出回答,庫查茲便很快調整了情緒,對著好友握了握拳頭,堅定開口。

  「這一次不會再出意外了,我跟你們一起去!」

  語罷,庫查茲也不等黎離他們的意見,便自顧自的和他的獅鷲走到了隊伍的最前方,豎舉著大劍昂首闊步地往前衝了。

  黎離:「……」

  算了,隨他去吧。

  就這樣,庫查茲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抵達了和教皇約定的教廷會客廳中。

  還沒等眾人進入,一股奇異的焦糊味便隨風吹來。

  黎離吸了吸鼻子,壓低聲音向藥檀求證:「這味道……教會也要和佛修一樣,點檀燒香什麼的嗎?」

  如果真的是,那光明教會的這個品味好像也忒差了點。

  「好像不是。」

  藥檀也抽了抽鼻子,摸了摸下巴思忖道:「好像不是……這有點像是什麼玩意兒糊了……」

  木茜也好奇道:「我們精靈族倒是有熏香的習慣,但是都用鮮花……不知道教會用的是什麼,應當是某種特殊的香料吧?」

  科林斯拿手肘碰碰庫查茲。

  「你知道嗎?算了,看你的樣子就不知道,對自家教會一點不了解,這樣可沒法取代我哥的位置啊!」

  庫查茲:「……」

  很快,眾人便知道會客廳裡面到底在熏什麼了。

  偌大的會客廳中突兀地架著一口巨大的精鐵黑鍋,火系魔法陣在大鐵鍋下面燃燒著熾熱的溫度,而鐵鍋的正前方則立著一道鮮紅的身影。

  此刻,那個人正挽著袖子,撩著寬鬆的袍子,伸出雙手笨拙又小心地在鐵鍋內翻動著裡面的某種樹葉。

  不過很明顯,他對於這項技能非常陌生,鍋裡的溫度越來越高,他額上的汗水也越來越密集,那些葉片也越來越黑……

  然後,一絲白煙伴隨著濃烈的糊味從鍋中傳來了。

  「主主主……主教大人!」

  庫查茲震驚的盯著眼前的紅衣主教,人都看傻了:「您這是在做什麼?」

  比研究禁咒還專注的紅衣主教手一抖,摸到滾燙的鍋邊後差點沒忍住罵出聲,總算克制下來後,緩緩回頭看向眾人。

  黎離一看,就揚了揚眉毛。

  喲,這不是老熟人嗎?

  正在忙活的這位正是之前碰見過的那位紅衣主教,當時他對天劍宗的幾人可沒好臉色,剛進西塔城的時候還不忘威脅黎離一番。

  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看到黎離倒是沒說什麼難聽話了。

  紅衣主教也看到了黎離,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最後從嘴裡憋出一句回答。

  「我在炒茶。」

  「炒茶?那是什麼?」庫查茲愣了半天,最後迷惑撓頭:「而且您為什麼會在這裡弄一口大鍋……」

  「這是教皇陛下吩咐的,準備最新鮮的茶水招待客人。」紅衣主教直勾勾地盯著黎離,從鍋裡抓出一大把黑灰,重重撒到茶壺裡,然後倒水沖開。

  似乎是覺得那茶水還不夠黑,主教又抓了兩把撒進去,搖晃均勻後,這才心滿意足。

  他滿上一杯,遞給了黎離,皮笑肉不笑地敬茶。

  「貴客請用,教皇陛下說你喜歡喝現炒的茶。」

  「……」

  黎離瞟一眼滿杯黑水,理智拒絕了:「大可不必了。」

  主教端著茶杯往前一步:「這是教皇陛下專門為您準備的……」

  「不要。」

  黎離對於威脅完全不在乎。

  就在主教還想說什麼的時候,一道低沉的聲音淡淡從外響起:「這些茶你自己喝完吧。」

  陽光灑落在白色的袍子上,金邊熠熠生輝,讓教皇整個人都像是籠在了陽光下。

  握著權杖的教皇掃了一眼表情僵硬的紅衣主教一眼,「喝完了重新炒一鍋。」

  「……是。」

  往日氣勢非凡的主教恭敬低下頭,不敢反駁半句。

  還在擔憂的庫查茲還想跟上去,結果教皇下一句就讓他止步了。

  「庫查茲,你也一起。」

  「……是。」

  藥檀給了庫查茲一個同情的眼神,跟在教皇身後,拐了幾個彎抵達了一座寧靜的室內花園。

  暖融融的陽光穿過雕花玻璃,變成七彩的微光斜斜灑落在花園裡,盛開的花簇之間不知何時已經擺上了幾張椅子。

  最上首的那把高椅似乎是一直就存在的,顯然是教皇專屬的位置。

  不過在這把椅子的邊上,不知為何又新添了另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高椅。

  它們就這樣一左一右並排而立,像是兩位勢均力敵的王者,難分高低。

  看到這樣的布置,西普那心中直犯嘀咕。

  這是給誰準備的……

  難道是教皇給他準備的?這好像不太可能,自己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很清楚,還沒有天真到這種地步。

  那是給木茜準備的?好像有可能,畢竟是未來的精靈族女王,南塔城的實際掌權者……

  不過說到掌權者,半獸人的新王者艾瑞爾也是有可能的……

  正這樣想著的時候,同樣身披一身白袍的希澤從角落緩緩步出。

  看到他,西普那這才反應過來。

  對了,希澤才是最合適的人選嘛,畢竟是光明聖子……

  不出意外,希澤朝著那把椅子走過去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舉動便讓所有人都驚住了。

  希澤優雅地微躬身,抬手致意。

  「請坐。」

  他正對著的人,正是從進來就保持低調沉默的黎離。

  「……」

  「……」

  黎離並不覺得有何不妥,更不會有丁點扭捏或推辭。

  她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坐在了其中一把高椅上,抱著劍一臉淡漠如常。

  與教皇並排同坐。

  而教皇非但沒有半點不滿,還微笑著與黎離客氣低頭致意,請她品嘗剛送上來的一盞熱茶。

  「現炒的茶葉似乎不算好,好在還備了其他的,似乎也是你們天劍城中售賣的。」教皇聲音輕和,彷彿一位親切友好的長輩,沒有半點凌厲的架勢。

  看到黎離接了茶,他又溫和道:「至於現炒的茶葉,也會讓他好好練習的,希望能讓你滿意。」

  教皇知曉紅衣主教曾經針對過黎離幾人,所以這次讓他親自在會客廳中炒茶奉茶也是懲戒的手段之一,想讓黎離看到自己想與之保持友好關係的誠意。

  但是……

  沒有打架的時候,黎離是不想耗費力氣動腦子的。

  她想也不想,隨口答:「別讓他炒了,怪浪費茶葉的,就他那手法炒出來的叫灰不叫茶葉,再練習十年也不行的。」

  教皇:「……」

  那一瞬間,教皇的表情有點凝重。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對教會依然有成見,又或者是不願意原諒那個主教,希望自己作出更嚴苛的懲罰嗎……

  黎離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隨意地偏過頭,禮貌詢問:「茶以後喝也不遲,要不我們現在就聊聊正事?」

  教皇收起復雜的思想活動,對著黎離點點頭。

  「好,既然如此,那我們便開始吧。」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沉默了。

  西普那驚駭不已,他原以為教皇那日對黎離的親切只是因為和自己一樣,意識到了黎離的巨大潛力,但是現在一切都在表明……

  教皇不是看重黎離。

  他是敬重黎離!

  可惜這次他沒有機會找黎離私下打聽了,因為在眾人紛紛落座後,很快,教皇便開口了。

  「諸位。」

  「今天邀請大家來,主要是想商議一件事……」

  教皇舉起手中權杖,環視眾人之後,緩緩說出那句話——

  「我們,該如何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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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再見,西塔城

  饒是提前被透露過前幾日發生的劇變,教皇這句話說出來後,還是讓場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黎離端起茶盞抿了抿茶水。

  嗯,教皇泡的茶不咋地,茶水裡居然還加了奶和糖,真是別有風味。

  她悄悄把杯子放到一邊,然後靜靜等待著下面其他人的作答。

  除了親眼目睹了神使的隕落,甚至從中摻和的藥檀和希澤之外,其他人在聽到「弒神」這個詞後,臉上的震驚都遮掩不住。

  西普那一個手抖,那杯甜膩的茶水便滑落下來,在暗色的戰甲上染上一層水漬,杯子也滾落在地,咔啦一聲脆響,四分五裂。

  「神使大人……不,祂真的死了?!」

  「沒錯。」教皇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大陸已經面臨覆滅的危險,那些為了安寧而編織的美好謊言也沒有必要再維持下去了,普通人可以繼續沉溺在會有神明來拯救他們的夢境之中,但是像西普那和木茜這樣的塔城掌權者,必須要清醒面對這些殘酷的事實。

  所以教皇已經提前將這些真相通過傳訊的方式,告訴了西普那和木茜。

  畢竟,短時間內想要接受這些真相恐怕不容易,教皇需要確保在議事的時候,他們還能保持冷靜。

  「所以,教皇陛下……」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教皇,艱難問道:「有關神國的事情……是真的嗎?」

  教皇臉色深沉,微微頷首。

  「是真的。」

  親耳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西普那原本挺立的身板猛的一顫,他的雙眼有片刻的失神,然後臉上逐漸擠出一絲苦笑。

  「原來是這樣……原來我們一直被囚禁著啊……」

  和擁有特殊傳承的精靈族與半獸人族不一樣,人類的壽命短暫得像是升空的花火,有關前幾個紀元的事情對於他們而言,是完全被迷霧埋葬的過往。

  他們代表了大多數。

  而大多數人,往往都是被少部分人捂住了眼鼻嘴的存在。

  當這片迷霧被拂開後,那些讓人心寒的事實擺在西普那的面前,整個曾敢孤身破萬軍的勇士,竟生出一絲前所未有的恐懼。

  讓人意外的卻是木茜。

  生命之樹讓精靈們擁有綿延不息的傳承,關於前幾個紀元的事情即便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但是她知道的事情依然遠超眾人想象。

  她早就知道精靈族的先祖們經歷過什麼慘痛的遭遇,所以一直沒對神國和神使抱有過什麼期待。

  木茜坐直了身體,優雅站起身,對著上首的光明教皇和黎離皆行了一個抱胸禮。

  「請問教皇陛下,既然神使已經被誅殺,那麼您說的弒神又是怎麼回事呢?」

  教皇禮貌地看向黎離,用眼神詢問她是否要出來講兩句。

  黎離端著茶杯又喝了兩口,這甜茶味道有點古怪,但是越喝越上癮。

  她不開口,教皇只能自己講下去。

  「這一次降臨的神使已經隕落了,但是還有下一位神使降臨。諸位,我們誰也不知道到底會有多少位神使等著我們,也不知道神明的國度中是否真的存在能夠創造和毀滅一整個世界的強大光明神。」

  「我們唯一知道的事,就是浩劫即將來到,下一位神使降臨的時候,帶來的必定是能夠摧毀掉所有塔城的『神罰』,或許和以往一樣,會留下文明的火苗讓我們再次成長起來,但是被埋葬的一定是多數。」

  「所以我們需要在下一位神使降臨的時候,殺了他。」

  教皇面無表情的說完了最後這句話。

  西普那緩緩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教皇:「可是教皇陛下,殺了下一個,要是再來下一下,再一個,又一個,那該怎麼辦?正如我們不知道深淵之中還會出現多少隻魔獸,我們同樣也不知道神國到底會派多少神使來。」

  就在這時,沉默了許久的黎離開口了。

  「那就來一個,殺一個。」

  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自己,黎離悄悄把已經喝光的茶杯推遠。

  然後,她神情淡淡解釋道:「不殺的話就只能等死,殺了說不定還能奪走神使的力量強大自身,喏,他們能夠搶我們的力量,我們也能反過來搶他們的,有何不可呢?」

  「……」

  這樣簡單粗暴的言論讓所有人都聽傻了。

  好在教皇接受能力良好,甚至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黎離說得不錯,與其等死,我們不如與他們開戰。」

  頓了頓,他嚴肅道:「而且我們也並不是全無勝算,我查閱了光明教會的記錄,發現有關神使降臨的一些細節。」

  「似乎是因為兩個世界之間的規則限制,神使的每次降臨,至少會間隔三年以上的時間。」

  「他們的實力都被限制在了法神等級,但是因為有不同法則之力作為影響因素,所以很難具體評判他們的等級。」

  西普那和木茜倒是早就知道法則之力這件事了,所以並不覺得意外。

  不過西普那很快便皺起眉:「撒斯姆果然是真正的天才,不但二次覺醒了法則之力,還用它算計死了神使,據說當時您也在……」

  說到這裡,西普那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他看向教皇,腦中似乎明白了什麼。

  按照道理,撒斯姆再如何強大,希澤再如何二次賜予他重生,他在教皇和神使的聯手下也不可能真的做到反殺的。

  畢竟那是教皇。

  其他人不知道,西普那卻是知道教皇有多強大的。

  如果說西普那曾經是人類最強勢的一柄火焰烈劍,伊露恩女王是召喚整片叢林大軍的恐怖存在,那麼教皇,就是整個大陸上,最強大的庇佑護盾。

  只要他想,沒有任何人能夠打碎他的光明護盾。

  但是……這一次撒斯姆與神使的戰鬥中,西普那聽著卻總覺得教皇好像是去打醬油的。

  而且就算他護不住撒斯姆手下的神使……也該能護住克洛西吧?

  怎麼剛好就死了神使,還有克洛西這位真正崇拜神使,嚮往神國的裁判長?

  這不對勁。

  西普那沒忍住,皺眉眯眼看向教皇,卻只看到後者溫和微笑的樣子,看起來是如此無害。

  最上首,教皇繼續道。

  「細節不必追究。總之,距離下一位神使降臨,我們還有三年的時間,三年內,我們需要尋找到足夠強大的方法和武器,為截殺下一位神使做好準備。」

  這時,黎離又冷不丁開口了。

  「殺了下一個就又有三年。三年復三年,總有一天我們能找到殺上神國的路。」

  她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只不過到後半句的時候,莫名帶上了一股讓人心悸的寒意。

  教皇的笑容也微微一滯。

  他只是想要讓這座大陸的文明盡可能延續下去,想在深淵和神國的雙重威脅下求得一條狹窄的生路……

  但是黎離可好,她居然想反殺上神國!

  若是換成旁人,教皇可能會覺得對方在口出狂言,但是同為至強者,他能辨出黎離似乎很認真。

  這個紀元出現了比巨龍一族還要強硬的人物,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教皇將思緒收了起來,對著黎離點了點頭,繼續看向其他人。

  「所以我們現在有很多事需要做,但是最重要的那件事,恐怕得拜托年輕人們了。」

  「這座大陸曾經出現過一股能夠殺死神明的力量,那就是生活在第五塔城的巨龍一族。他們殺死的似乎不止是一位神明……最終因為受到越發濃鬱的迷霧侵蝕,加上最後那位神使掌握了前所未有的強悍法則,這才徹底消失在大陸之上。」

  「但是傳說中,巨龍們在毀滅降臨之前,帶著整座塔城深藏於大陸最深處。」

  「同樣被埋葬的,還有他們當時能夠屠殺多位神使的秘密。」

  他看向黎離,低沉道:「所以你們需要找到第五塔城的位置,尋找數千年前與巨龍一起被埋葬的強大力量。」

  黎離愣了一下,飛快看了一眼艾瑞爾。

  教皇所說的話居然和艾瑞爾昨晚說的對上了。

  而且很明顯,教皇似乎也知道有關地下城和那座巨型傳送陣的事情,並且默認它們隸屬於黎離處置,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教皇沒有再說太多,剩下的都交由黎離自己抉擇。

  剩下的則是和各個塔城的掌權者們商議起該如何布置防禦的細則,說到後面的時候幾人明顯不似一開始那般拘謹,竟然也敢站起來和教皇據理力爭了。

  即便是才剛剛嘗試掌權的木茜和艾瑞爾,似乎也開始展露鋒芒,

  他們是正被點燃的星辰,是最能驅散那些古老陰霾的光。

  這一次的密談一直持續了整整兩日。

  期間,紅衣主教的茶葉炒糊了一鍋又一鍋,黑煙把他的紅袍子都熏得落了一層灰,本就不白的臉現在快黑成焦炭了。

  庫查茲守在外面寸步不敢離,只能靠在獅鷲的身邊,被煙熏得紅了眼。

  終於,在庫查茲快要被熏瞎的時候,煙霧之中走出了一群熟悉的身影。

  「藥檀!」

  「庫查茲,你怎麼還在這兒?」

  藥檀震驚地看著庫查茲,沒想到對方居然一直守在這裡!

  「我不是怕你們又……咳咳!」庫查茲咳嗽了好幾聲,在看到教皇出來以後立刻閉嘴,站直身子行了個標準的騎士禮。

  「教皇陛下!」

  好在教皇並沒有要計較的意思,反倒對著一身黑的紅衣主教開口了:「看樣子還沒學好,繼續吧。」

  紅衣主教手一抖。

  臉更黑了。

  黎離倒是沒有落井下石的興趣,現在眾人都肩負不同的重擔,他們需要盡快趕回天劍城去。

  聽說他們現在就要走,庫查茲呆了一下。

  「可是……可是我還沒帶你們好好逛逛西塔城,我還說等這陣子忙完了就帶你們去城外最大的那片光明花山坡上看看,還有我們獅鷲騎士軍團的特訓……還有……」

  藥檀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下次再見也不遲。」

  庫查茲遲疑了一下,很快便釋然了,毫不扭捏地重重點頭。

  「行!等下次來,我再帶你們長見識!」

  告別對於年輕人而言並不算難事,他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和對未來的期待,愁緒總能煙消雲散。

  臨別之前,藥檀將一個匣子遞給了庫查茲。

  少年爽朗乾淨的微笑和冬日的暖陽一樣。

  「給你的禮物。」

  庫查茲一直沒顧得上開,直到看到東塔城的飛舟都飛遠之後,才將匣子打開。

  數十顆圓潤漂亮的丹藥靜靜躺在匣中。

  不同的丹藥被隔開在不同的小空格中,裡面還都放置了小小的字條。

  「餓了吃這些。」

  「止血吃這些。」

  「中毒了吃這些。」

  「快死了吃這粒。」

  「……」

  庫查茲的眼睛猛地睜大,他抬頭看向已經遠到看不到影子的飛舟黑點,熱淚盈眶。

  「隊長你眼睛怎麼還這麼紅?被熏的?」

  身後的隊員湊上前想看。

  庫查茲「啪」的一聲關閉匣子,抽了抽鼻子,語氣不善地攆走對方。

  「走開走開,未來騎士長的事情你懂什麼!」

  他抱著那個小匣子,小聲地嘀咕。

  「我現在……也是和尤利西斯一樣,有摯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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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22: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神明的凝視 第一百四十六章 來投奔你了

  飛舟在全速前行狀態下飛得極快,浮雲飛掠而過,那座高聳如穿入另一個世界的高聳西塔城,也終是漸行漸遠。

  冬月,天穹頂端總是霧濛濛的,揮之不散的陰雲越攢越厚,冷風一吹,像是刀子刮到臉上似的生疼。

  和外面的寒凜比起來,飛舟裡面倒是被溫暖的氣息充斥著。

  和來時比起來,這一次的歸途中又多了木茜和艾瑞爾帶領的兩支大隊伍,於是東塔飛舟內越發熱鬧。

  眾人分坐在船艙中的休息室裡,清新淡雅的茶香和香濃的糕點味混在一起,讓這場驚心動魄的冒險得到了短暫的愜意時光。

  「木茜,你們也準備去天劍城看看嗎?」

  「沒錯,回南塔城正好會路過天劍城,我們就決定一道去看看。」木茜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些許嚮往之情:「我聽到那些在天劍城中跟隨黃大師學習的精靈們提過,天劍城擁有我們從未見過的美妙建築和讓人讚不絕口的美食,這次正好去參觀一番。」

  「我們也是。」艾瑞爾帶來的半獸人們同樣期待滿滿。

  和精靈們比起來,他們接觸到的天劍城事物更多了,畢竟自家小公爵現在也算天劍城的人,而且秋雲生帶去的那些劍修眼下都待在北塔城中,幫著艾瑞爾鎮守一些叛亂的獸人家族,兩座城的聯繫格外密切。

  聽到他們都想去天劍城參觀,科林斯的炫耀之心著實壓不住了。

  小胖子一個靈巧的走位,擠開眾人抵達最中心。

  他挽起袖子,挺了挺小肚子。

  「既然大家都想來我們天劍城參觀,那麼,身為天劍城的最初資助者之一,天劍宗的名譽長老,外加艾瑞爾的師叔……誒別揍我!」

  「……咳咳咳!總之你們想知道什麼問我就可以了!」

  這一次小胖子終於得償所願,成功匯聚了所有人的目光,而他也盡職盡責,開始認真的為眾人介紹起了天劍城的各種趣事,順便不忘自己的商人本色,試圖為天劍城拉攏商機——

  「天劍城的山貨很不錯的,你們精靈不都偏愛各種素食嗎?到時候什麼蘑菇干筍干蕨菜干,買個百斤千斤回去,煮湯也好燉肉也好,香得超乎你們的想像……」

  「對了,天劍城有很多擅長挖礦的礦工,你們北塔城不是時常淬煉武器,打造魔法道具嗎?到時候可別忘記去看看我們的礦石倉庫,說不定就有你們需要的礦石呢……另外你們打造的各種鐵器要是能半價賣給我們就更好了。」

  另一邊,笑得親切又無害的藥檀,在溫和友好地同精靈朋友和獸人朋友們寒暄之後,也開始嘗試著切入正題。

  「對了,精靈族的樹人種子能再送幾粒給我們嗎?倒不是為了別的,主要就是怕那兩個樹人在天劍城裡孤單,想給它們找些伙伴……」

  「聽說北塔城的鍛造大師很多,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讓我們看看傳說中的神器……只是想借來看看而已,一定會還的,我以光明神的名義發誓。」

  「……」

  科林斯手舞足蹈的一番精彩介紹,再配合上藥檀的花言巧語,堪稱天劍城最強說客。

  很快,聽得雲裡霧裡的精靈和半獸人們就徹底淪陷了。

  這還沒抵達天劍城呢,科林斯便拿出一張又一張羊皮紙,和他們簽訂了各種貿易契約。

  而藥檀在邊上時不時微笑著提點著修改一兩個不起眼的點,實則為天劍城賺到更多的利益。

  兩個少年儼然成了另一個司空燼和威爾斯。

  黎離默默地給兩人豎了個拇指,頓感欣慰。

  果然,戰鬥力最薄弱的兩人,在智商方面簡直碾壓天劍宗所有人。

  但凡當年的天劍宗能出現這樣兩個人才,也不至於被隔壁的醫修和器修壓榨得吃糠咽菜了。

  在這份難得輕快的氣氛之中,飛舟徑直駛向東邊,這一次他們沒有在東塔城停靠,而是直接飛向了天劍城。

  不知不覺,天光變得越發柔和陰晦,寒氣逐漸攀升,在飛舟甲板上站著的一群人說著話,陣陣白氣便跟著飄。

  生於溫暖的南塔城的精靈很怕冷,西壬身上輕薄的精靈族紗衣已經換成了厚厚的棉袍,他微微縮著肩膀,正專注看著天空。

  在陰雲之間,有無數點細碎的白點隨風飄落,紛紛揚揚,最後落在西壬伸出的指尖上,化作一點冰涼融化於他的體溫。

  精靈美麗的金色眼眸中,浮出一絲茫然。

  「這是什麼?雨嗎?」

  「蠢貨。」

  依然穿著戰甲的艾瑞爾上前一步,斜睨好友一眼,冷冷道:「怎麼蠢到連雪都沒見過?」

  「……」西壬滯了一下,怒瞪回去:「艾瑞爾,你怎麼跟你師兄說話的!是不是要我回去讓師父罰你抄一百遍門規你才記得住什麼叫長幼有序?」

  「滾!我年紀比你大!」

  「年紀大在我們天劍宗不管用!沒看到洪師兄老得滿臉褶子了也得叫黎離師叔嗎!」

  當天空中的雪越飄越密集的時候,飛舟自雲端緩緩下降。

  蒼翠的山巒間,不知何時被初雪籠上了一層薄薄的白,在那片水墨般朦朧的山間,一座秀麗清雅的城池,緩緩出現在眾人眼前。

  久違的天劍城,抵達了。

  招待客人的事情照舊丟給了最擅交際的科林斯和藥檀,剛下飛舟,他倆便帶著一行人衝向了天劍城的主街。

  「嗨智者!我們回來啦!」

  「蘇珊大嬸,還有咕咕蛋嗎!給我們的客人們準備一鍋酒釀蛋羹取暖吧!」

  「海莉姐!你的肉干能分給我們的客人嘗嘗嗎?」

  「……」

  待到這群熱鬧的觀光隊伍都走遠後,黎離才轉身看向飛舟的角落。

  「行了,到了。」

  無光處,身披著素白色法師袍的少年緩緩走下飛舟。

  雪花落在他淺金色的頭髮上,幾乎和蒼白的臉一個色澤,他抬眸看著前方的一切,這座藏在山脈深處的寧靜城池,就這樣映在那雙美麗的湛藍色眼眸中,像是畫一般烙印下來。

  「沒想到,我也會有來到這裡的這天。」

  希澤的唇微不可查地揚了揚,語氣有些感慨。

  「畢竟你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會死是吧。」黎離毫不避諱地戳破希澤的話中之意。

  希澤偏過頭,笑意吟吟地看著黎離:「當時讓你幫忙收屍可沒開玩笑。」

  「可惜了,我這輩子最討厭做的事情就是收屍了。」黎離冷淡回答。

  而後,她轉過身,揣著手踏過那層純白的細雪,在上面留下淺淺的腳印。

  「走吧,我帶你去找他。」

  希澤跟在黎離身後,一邊慢慢走著,一邊好奇地打量著這座城。

  和西塔城那森嚴又神聖的氣氛截然不同,與東塔城那階級清晰的氛圍也不一樣,天劍城中充斥著的,是強烈又親切的鮮活氣息。

  城中的居民有人認出了黎離,卻似乎並不畏懼她的強大和身份,而是高興地揮著手打招呼。

  哪怕是扛著礦鏟的礦工,也同樣笑容滿面地問候著。

  「黎離!你回來啦!來點炒栗子吧,我剛買的!」

  「好久不見啊黎離!喲,這個漂亮的小伙子是你的新朋友嗎?來,送你們兩串烤魷魚!」

  「烤紅薯剛出來的,黎離接著!」

  「……」

  等黎離帶著希澤走到天劍學院的時候,希澤的懷裡已經抱了滿滿一捧小吃了。

  熱氣騰騰的食物散發著誘人的香味,也把希澤蒼白病態的臉熏得紅潤了一些。

  黎離止步,拿著個烤紅薯慢慢啃著,揚了揚下巴示意希澤看過去。

  「喏,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希澤還未開口,黎離便不拖泥帶水地帶著她的寶貝零嘴準備跑路了,臨走前還理直氣壯地順走了希澤的那串烤魷魚。

  「藥檀挺喜歡吃這個,我記得你不吃辣是吧?那我就幫你帶給他了。」

  希澤哭笑不得。

  而操場的那邊,學生們正在上著基礎劍術課,清脆稚嫩的口號聲整齊喊著。

  最前方,拿著大劍的高大身影似乎是聽到了黎離的聲音,轉了過來。

  紛紛揚揚的雪花中,白袍少年露出溫和的微笑。

  「好久不見,尤利西斯。」

  「……」

  正在練劍的學生們都注意到了尤利西斯的停頓,也發現了突然到訪的希澤。

  他們好奇地打量著兩人。

  「這是誰?好像沒見過。」

  「尤利西斯老師,這個哥哥也是你的學生嗎?」

  尤利西斯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下一刻,他的眼神變得冷冽而嚴肅起來。

  他低沉地下令:「原地活動,我等會兒就回來。」

  語罷,尤利西斯提著大劍,大步朝著不遠處的希澤走去。

  隨著他的靠近,看清尤利西斯眼神的希澤的微笑,也一點一點變得不安和苦澀。

  果然……

  尤利西斯還沒有原諒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啊,也是,自己自以為是的保護看起來更像是對友情的背叛,也像是對朋友的背刺。

  終於,尤利西斯高大的影子站到了希澤的面前。

  「尤利西斯,當初我……」

  還沒等希澤開口解釋,尤利西斯眉頭緊皺地掃了希澤一眼,便嚴肅而冰冷地開口了。

  「怎麼回事?你怎麼會來天劍城?難道你也出了什麼事,被他們給放棄了?!」

  希澤愣住了。

  尤利西斯卻沒有再問了,而是皺著眉耐心等著好友的回答。

  那一瞬間,希澤忽然覺得,長久以來壓在自己心上的那把枷鎖,「咔」的一聲斷掉了。

  他抬起頭看著尤利西斯,突然伸手握拳,重重地砸了一下對方的胸口。

  少年的笑容前所未有的燦爛,還帶著只有親人和好友才見過的狡黠。

  「是啊,我聽黎離說你在這兒當教導主任,報酬還不低,所以特意來投奔你了。」

  「怎麼,你不願意收留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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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22: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四十七章 悟劍,又生

  尤利西斯站立不動,受了希澤這一拳。

  聽好友玩笑說起自己不願收留的話,這個素來正經嚴肅的年輕人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些許慌張和局促。

  尤利西斯不自覺地將身體挺直,語氣異常嚴肅地起誓。

  「我絕對不會拋棄自己的好友,如果你需要幫助,我將竭盡所能為你護衛,我願意以光明……」

  他的話音一頓,但很快便繼續道:「……以荊棘玫瑰家族的榮譽起誓!」

  「好了好了。」

  希澤笑得都有些無可奈何了,不過此刻,他心中最多的卻是欣慰,以及對黎離的感激。

  他永遠無法忘記自己的好友曾經被死亡噩夢困住的那段日子,受折磨的不只是尤利西斯本身,還有希澤。

  對於希澤而言,他的親人早已死在那場等不到天光的雪夜中。

  他在這個世界上剩下的唯一羈絆,就只有從小一起長大,不是血親卻勝似親人的尤利西斯,所以當他親眼看到尤利西斯痛苦死去的那一天,那場醒不來的雪夜噩夢再一次縈繞在希澤的靈魂中。

  可是他能救回尤利西斯,卻無法繼續幫他走出那段死亡回憶。

  遠在西塔城的時候,希澤曾無數次想象中,作為旁觀者的自己都走不出那場噩夢,那麼作為親歷者的尤利西斯又該多麼痛苦?

  希澤也無從得知尤利西斯的狀況,光明教會的所有人都以為他和尤利西斯已經決裂,出於對他的鄙夷也好,尊重也罷,甚至連句有關尤利西斯的閒言碎語都不會傳到他的耳中。

  所以哪怕科林斯說過尤利西斯無事,他也依然不安。

  直到此刻。

  在冬日初雪中,希澤發現他的好友一如既往,如天穹上的白雪,如乍亮的天光。

  如希澤所祈願的那般,尤利西斯依然是那位高尚的獅鷲騎士,不像他這般跌落泥淖染上髒污。

  希澤終於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尤利西斯卻依然放心不下,一邊示意孩子們自行鍛煉,一邊領著希澤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你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會突然來到天劍城,是教廷那邊為難你了嗎?還是說,你這次是準備逃避教皇大人的……」

  這陣子,尤利西斯斷斷續續也收到了科林斯的傳訊,大致知曉了西塔城發生的諸多事宜。

  只不過有關神使的事情尚不知曉。

  希澤呼出一口白氣,將手中的烤紅薯分了半個給尤利西斯。

  「沒有,現在魔法大陸的混亂將起,教皇陛下不會對我做什麼的,而且有關我父母的事情我也知曉了……」

  「當初殺害我家人的那件事的確是克洛西帶著裁判所的人做的,不是亡靈法師們做的,也並非出自教皇的授意。算起來,我的仇已經在黎離殺死克洛西的時候就結束了。」

  「但是教皇陛下一直囚禁我,想要將我作為犧牲者獻給神使是事實,我也無法理解他選擇的妥協道路。真要說的話,我現在才是整個大陸上最叛逆的異教徒,所以我已經無法回到光明教廷,欺騙其他信徒,也欺騙自己的本心,繼續做光明聖子了。」

  「教皇說,我將是他唯一的傳承者,也將是下一個帶領光明教會庇護這座大陸的人。」

  「但是我還是太年輕了,尤利西斯,我見過東塔城的貴族生活,也見過那些拼搏的勇士,還見過西塔城的神職人員和虔誠的信徒,但是我未見過的人更多。」

  「我不知道精靈們吟唱的詩歌傳頌的浪漫故事,不知曉半獸人和地精們的古老歷史,也不知道礦工每日的勞作內容,不知道底層塔民想要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塔城之外的游民村落年年月月在祈盼什麼。」

  「所以我想要見到更多人和事,真正看清這座大陸需要的是什麼,才能確定自己能夠更好看清自己要走的路。」

  聽完希澤安靜的敘述之後,尤利西斯沉默了半晌。

  最後,他偏過頭看向希澤,嚴肅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很好,你這一次來對地方了。」

  「所以尤利西斯……不,是教導主任,你準備舉薦我在這裡做什麼工作呢?」希澤捧著紅薯笑眯眯的看著好友。

  尤利西斯攤了攤手,語氣都輕鬆了許多:「我可做不了主,還是先去問問智者院長吧。」

  天色逐漸暗淡,在闌珊的燈火之中,柔軟的飛雪紛紛揚揚妝點著這個雪夜,遠方隱約傳來城民們的歡歌笑語。

  和多年前一模一樣。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都知曉。

  兩個少年慢慢走在雪夜中,並肩同行,沒過一會兒,一道獅鷲雀躍聲遠遠傳來……

  那個寒冷的雪夜,終於結束了。

  另一邊,黎離也回到了自家小院中。

  藥檀和科林斯還忙著待客,沒回來。

  同樣的,司空燼不在院落裡。

  她也不奇怪,畢竟這次同來的還有木茜和西普那這兩位客人,身為天劍城主事人的司空燼不出去接待,未免也不太周到了。

  黎離隨手把烤魷魚放在藥檀屋裡,順便丟了點火系靈力給它保暖,這才回到自己屋內。

  不過剛剛推門進去,饒是見慣了各種大場面,黎離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的床上,赫然躺著一隻巨大的怪獸!

  只見那怪獸頭尾相連,蜷縮成一個標準的圓形,每一次呼吸起伏,必定伴隨著一聲低沉可怕的轟隆聲。

  就在黎離準備拔劍的時候,那怪物也似乎聽到了黎離的聲響,身體動了動。

  然後,它伸出了頭。

  一雙如火焰寶石般的晶瑩紅色眼睛睜開,圓滾滾,濕漉漉,就這樣愣愣的看著黎離。

  片刻後,它的眼睛睜大了許多。

  「嗷!」

  叫的同時,它因為抬頭的動作太猛,頭頂滑落了一個小東西,趕緊張開嘴叼住它。

  黎離定睛一看,發現那居然是一個蛋殼。

  也就是這一嗓子和那個小小的蛋殼,讓黎離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件事來……

  她在去西塔城之前,好像還丟了一隻巨龍幼崽給大師兄養……

  「小白龍?」

  「嗷!」

  小白龍歡喜的回應著黎離的話,四爪並立地從床上爬起來,親暱的用自己的頭蹭著黎離的腦袋,還低低的哼唧著,很有些委屈巴巴的架勢。

  好家伙,這才一個多月沒見,小白龍居然長得這麼大了,剛才她還以為是哪隻豬玀獸跑錯路睡到自己房間,準備順手宰豬來著……

  還好沒動手。

  而且看這樣子,雖然相處的時間極少,但是小白龍這孩子依然最愛她。

  瞧瞧,她都不在,它還睡在她的房間裡等著,這不是想念這是什麼?!

  不負責任的老母親有點心虛,趕緊摸摸龍腦袋哄哄,順便找個理由糊弄龍。

  「好了別委屈了,我是出去給你掙魔法石了懂嗎,你吃得那麼多,我不努力點你就要餓肚子了……」

  黎離還未說完,小白龍便歪了歪腦袋。

  「嗷?嗷嗷!」

  還沒等黎離理解這深奧的龍語,小白龍便轉過身,翹著尾巴艱難地鑽到了黎離的床底。

  黎離有點納悶:「你想幹嘛?」

  小白龍還不會說人話,但是它用實際行動回答了黎離。

  在片刻之後,它又艱難挪出了床底,驕傲地轉過身來看著黎離。

  而它短短的兩隻前爪中,赫然抱著如小山般的一大捧耀眼寶石!

  「極品魔法石……極品靈石……極品貓眼石……極品海藍寶石……」

  黎離震驚抬頭看著小白龍:「你哪兒弄來的?!」

  小白龍把寶石全都堆在黎離的腳邊,然後比劃著用爪子刨了兩下,表示這全是自己挖出來的。

  說罷,它還用前爪扒拉著黎離的衣角,示意她去看自己的其他藏品。

  黎離真就望了一眼,結果一看,就發現自己的床底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巨大的洞,裡面滿滿當當全是各種亮閃閃的寶石……

  那一刻,黎離好像懂了。

  什麼想念自己,感情是小白龍這家伙在她床底下藏了不少寶貝,所以睡覺都在這裡守著啊!

  小白龍漂亮的腦袋歪著,繼續討好看著黎離,用尾巴小心翼翼推著那堆最漂亮的寶石想要將它們送給黎離。

  「嗷嗷嗷!」

  發現黎離不太懂自己的龍語,小白龍便很一臉著急,繼續用尾巴把其他寶石勾出來,全都堆在黎離的跟前,等到把它的小小寶庫都掏空後,它飛快跑去堵住門,眼睛亮亮看著黎離。

  「嗷……」

  這一次,黎離從小白龍渴望的眼睛中讀懂了它想表達的含義。

  「我會自己挖魔法石。」

  「你別走了。」

  「……」

  黎離的表情有點僵硬,她緩緩地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發漲的腦袋。

  此刻的她,終於理解當初師兄師姐們的心情了。

  她嘆口氣,有些笨拙且生硬的哄著小白龍:「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我帶著你一起出去。行了你讓讓,我去幫你把你的龍穴給你重新挖挖,弄大點,你就可以和你的寶貝們一起睡了。」

  瞧瞧小白龍現在挖的洞,磕磕巴巴的多醜陋,一點都沒學到她的手藝!

  小白龍聽話極了,就這樣蜷縮趴在房間裡,尾巴警覺地圈著那堆寶貝,圓圓的腦袋放在兩隻小前爪上,安安靜靜看著黎離挖洞。

  黎離挖得很仔細,且盡可能參照著當初在地下城中看到的風格挖小白龍的龍穴。

  修為高了還有個好處,那就是挖洞的速度加快了不止一點。

  等她終於完工的時候,趴在洞口的小白龍不知何時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鼾聲呼嚕咕嚕響起,尾巴倒是依然圈得嚴嚴實實。

  黎離輕輕摸了摸小白龍的那對白色翅膀,沒有吵醒它。

  她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間,帶上房間。

  外面的雪都在地上鋪了滿滿的一層了,蒼翠的山巒也好,漆黑的屋舍也罷,整片大地都變成了白色,唯有城中的紅燈籠亮著暖色的微光。

  院子外,天劍宗清幽寂靜,偶爾能聽到積雪壓垮枯枝的噼啪聲。

  和剛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瘡痍相比,現在的山門已經逐漸恢復了靈秀清雅的模樣。

  黎離抬頭看著這座熟悉的山峰,不知不覺,她淡漠的眼中露出了柔和又依戀的光。

  她將手攏在袖子裡,借著雪上一點微光,沿著被雪鋪就的這漫漫山道,一步步往上走去。

  每往上走一步,她一直壓制隱藏著的修為便釋放出一分。

  風雪中,

  星火也好,飛雪也罷,春風也好,浮光也罷——

  那些混亂的劍氣呼嘯著,飛掠著,最後,一一臣服於它們的主人。

  曾經將她自己都困住的劍陣,此刻皆溫順得好似從未失去秩序,自然而然地重新納入黎離的掌控,游走在她周身,任由她調用。

  終於,她走到了山巔。

  那一刻,黎離的眼底有片刻的恍惚。

  天雷之下無完物。

  師父親手建成的小院早已化作碎屑,師姐種下的青松翠竹也不見一片葉,師兄挖出的魚塘只剩深坑,連半點往昔的影子都捕捉不到。

  這是徹底的死寂和空曠,天地遼闊,恍惚間,竟好似只剩黎離一人。

  但是很快,黎離的眼中便重歸寧靜。

  她抬起頭,目光遙遙,落在了山下的闌珊燈火處。

  遠處的那些歡聲笑語,那些雞鳴狗吠,那些朗朗書聲,那些代表著「生」的氣息,正肆意彌散著。

  那一瞬間,黎離的眼前似乎有一縷春風吹過。

  是了。

  冬月過了,就該迎接春天了。

  在良久的沉寂後,黎離緩緩伸手在劍鞘上一拍,枯榮劍呼嘯著,飛掠而出。

  黎離握住枯榮劍。

  她的身後,是消亡後的廢墟。

  她的身前,是重生後的天劍城。

  那一瞬,有什麼東西被黎離捕捉到了。

  她聲音很輕,像是在和枯榮劍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生與死,輪迴不止。」

  「如原上枯草,如灰燼殘火……」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枯榮劍在手,緩緩揚起,洶湧的靈力在劍尖上湧出,彷彿要將天地間的靈力盡數抽空,隱約間,一道燦爛卻又溫和的光點,正在黎離的頭頂匯聚。

  她悟劍了。

  「此劍名為……」

  天地淒清寂靜,只有黎離清冷的聲音在飛雪中迴蕩。

  「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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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23: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黎離的修為

  天劍城中。

  冷風如刀,城中的酒肆也適時地在窗口掛上擋風的竹簾,夜風一吹,簾子嘩啦一響,夜風便捲著飛雪入內。

  紅泥小火爐上,一爐紅棗枸杞酒溫得很好,熱氣氤氳,把雪熏得化作一滴水。

  智者坐在火爐邊,尖尖的耳朵上泛著些許紅暈,也不知道是被熱氣暈的還是被酒熏的。

  他的視線穿過對面的一眾客人,遙遙落在天劍城的角角落落。

  興許是為了驅散寒意,又或者是為了迎接新年,城中換上了不少大紅色的燈籠。

  朦朦朧朧的光暈在一起,在蒼茫的白雪中好似開出滿城的紅梅。

  街上,身著厚實衣袍的城民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前兩日所有礦洞都停工休假了,收獲滿滿的曠工們都在帶著家人們在城中採購年貨。

  除了即將迎接學年考試的天劍學院學子,以及天劍宗的小劍修外,大家都很快樂。

  「又下雪了,原來下雪也這麼好看啊。」地精小老頭捧著一杯熱酒,眼睛笑得眯成了兩條彎彎的線。

  坐在對面的木茜也飲了兩杯酒,此刻姿態前所未有的愜意放鬆,也不見平日的嚴肅和莊重了。

  「嗯?天劍城也和南塔城一樣不下雪嗎?」

  西普那搖搖頭:「不是,我記得去年東塔城和魔獸山脈這附近都下了一場暴雪,斷斷續續持續了一整月,雪都快淹到我的腰了,整個東塔城都快變成了白色。」

  「是啊,那真是好大的一場雪啊。」

  智者的眼中也浮出回憶的光,他輕輕嘆息了一聲。

  「但是對於去年還生活在巨木村的我們來說,那些雪可不算好看,推開門後看到無邊無際的白色,就代表著這個冬天會格外難熬。」

  「那些年久失修的木屋可能會被積雪壓塌,石頭屋子的縫隙也總是灌風進來,蘇珊好不容易養大的幾隻咕咕雞被凍死了一大半,地裡種的菜一夜之間就被凍死,山裡的野果野菜也長不出來。」

  「還有老人和孩子,越冷的冬天對他們來說越難熬,在游民之中流傳著一句話,當世界變成白色後,就會有無數靈魂離開村子。」

  「巨木村去年被凍死了七個人,一覺睡醒就……不,他們都再也沒醒過來了。」

  說到這裡,智者的眼睛有些濕潤了。

  火爐邊上的其他人也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能保持沉默,司空燼和威爾斯一左一右,拍了拍智者的肩膀以作安慰。

  也是,對於貴族們而言,冬日白雪是一場浪漫優美的景致,對於吃不飽穿不暖的游民而完,這絕對就是一場噩夢了。

  不過很快,智者便將那些過往混著酒一口吞下。

  他舉起酒杯,真切又動容地碰了碰司空燼的杯子。

  「所以真的非常感謝您……今年有更多人能夠熬過這個冬天,能夠等著看到春天的新芽萌發了……」

  司空燼擺了擺手,正一臉笑呵呵地想要謙虛兩句的時候,一道沖破雲霄的驚天劍意浮現。

  他的表情驟然一變,也來不及保持在客人面前的淡然高深姿態了,猛地起身推開椅子,快步朝著酒肆外走去。

  但凡還在天劍城周邊的劍修,全都感知到了那道劍氣。

  在司空燼走出來的同時,數十道耀眼的劍光自天邊飛掠而來。

  為首的,正是一直暗暗守候在天劍宗周邊的黃默音。

  她匆匆落下來,快步走到司空燼身邊行了個禮。

  「掌門師伯!這道劍氣是……」

  「嗯,是黎離的氣息。」

  黎離修為已經恢復到渡劫巔峰的這件事,司空燼和黃默音早就從藥檀那兒聽說了,所以這時候並不覺得奇怪。

  但是聽說和真正見到是兩回事。

  黃默音深深吸了一口氣,感應著那道熟悉的如劍仙出世的浩蕩氣息,低低驚嘆。

  「六師叔還真的做到了……而且她之前說讓我們等一百年,現在卻是一年就重回巔峰了,真不愧是千年一遇的天才。」

  「可別讓她聽到了,不然又得得意。」

  「所以她這是在開劍陣,想要把其他同門放出來嗎?」

  「是。」

  黃默音又是驚喜又是疑惑。

  「但是六師叔此刻用的這道劍氣……為何我從未見過?」

  司空燼也收了笑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天劍宗的方向,聲音嚴肅而低沉。

  「因為現在她正在悟劍。」

  「她在……」

  「自創劍招。」

  此話一出,黃默音和一眾劍修皆震在原地,片刻後,身為大師姐的她反應過來,快速下令。

  「眾修聽令!」

  「全體列陣戒備,為六師叔護道!」

  「是!」

  劍光如流星四墜,分射向天劍宗周邊!

  而此刻,位於山巔的黎離雙目清冷,已然進入玄妙的天人合一之境。

  黎離這一生,似乎從記事起就在學著殺戮。

  事實亦是如此。

  她領悟的法則,也是代表著絕對死亡的毀滅法則,能夠抹殺這世間的一切存在。

  但是殺戮是為了什麼?

  她從來不是嗜殺之人,劍下亡魂增多,並不曾讓她驕傲或快意。

  追尋至此,黎離知曉了。

  她拿劍,是為了那些拿不起劍的人。

  恐怖的靈力在黎離身邊匯聚成風,伴隨著那句輕輕的「又生」,那些靈力似乎找到了方向。

  那一剎,天光乍亮。

  紛揚的白雪中,靈力以黎離為中心,如春風吹拂四散。

  在她的腳邊,如廢土般荒蕪的土地上,幾點翠色開始萌發。

  在靈力的催發下,這些翠色似乎甦醒過來。

  枯木仿若回春重生,嫩葉新發,春蕾吐蕊。

  於是,山巒褪白,遍野染碧。

  不知不覺中,天劍城的所有人都走了出來,皆仰著頭一臉震撼地看著那座似乎活過來的山峰。

  在周遭那些被白雪掩蓋的荒涼群山的襯托下,天劍宗的主峰看起來越發蒼翠秀美!

  「我的天……」瘦猴倒吸了一口涼氣,喃喃道:「我記得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還以為那玩意兒上面不會長草呢。」

  「可是……可是為什麼會這樣?現在不是冬天嗎?這還在下雪呢!」蘇珊茫然地瞪著遠方,伸手接了一片飛雪。

  被壓在劍陣中的維克多也感應到這股彷如神明的威壓。

  他雙目睜大,震驚地注視著眼前這座山峰的所有變化,眼中逐漸浮現出一絲狂熱。

  這樣的氣息……

  竟然比神使還要強大?!

  難道天劍城,真的有某位神明在庇護嗎?!

  很快,天劍城的城民們就發現了更多的驚喜。

  有個剛在礦洞摔傷腿的礦工驚呼出聲。

  「我的腿好像不痛了!」

  連熬了三個晚上忙搬磚的戈斯也伸了個懶腰,好奇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奇怪了……我怎麼感覺這會兒一點都不痛了?很好,那我今晚繼續熬夜去搬磚!」

  整個天劍城彷彿都被重新注入了鮮活的生命力,就連剛被騸了的豬玀獸幼崽,現在也重新恢復了活力,開始爬起來大口大口地吃著豬飼料。

  終於,那道驚天的劍意緩緩歸於平靜。

  與此同時,一團熟悉的劍光湧動,看樣子黎離已經把那些人帶回來了。

  司空燼沉聲:「黃默音。」

  「是,掌門師伯!」

  還留守在原地的黃默音掏出嗩吶,中氣十足一個號令吹響,下一刻,劍修們便紛紛飛出,帶著那些剛出關的同門們飛向天劍城中心醫院了。

  而此刻的黎離也從悟劍的狀態中出來了。

  她在悟劍的時候耗盡了靈力和精力,此刻周身的疲憊感全部湧了出來,讓她身體變得格外沉重。

  在下山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和往常一樣,正候在山下。

  「藥檀?」

  「別說話,先吃藥。」

  藥檀不由分說地先把補充靈力的丹藥塞到黎離的口中,然後一臉關切地看向黎離:「還能走嗎?要我背你不?」

  「大可不必。」

  黎離這次看到他都不驚訝了。

  畢竟藥檀不知為何比大師兄還愛操心,每次她出關藥檀都在她身邊守著,習慣都成自然了。

  「對了,你剛剛用的劍招好像很厲害,感覺能搶我們醫修的生意了。」

  「不太行,此招名為【又生】,雖然的確能夠療傷甚至幫著傷者重煥生機,但是終究不如你們醫修的丹藥精妙……」

  藥檀一邊用靈療術給黎離恢復靈力,一邊聽黎離講解這招新的劍術。

  她平時不太愛說話,但是說起劍來倒有些停不下來。

  他聽不大懂,對打殺也不感興趣,但是這會兒也低著頭認真傾聽。

  很快,兩人便回到了院中。

  司空燼已經早早等候在此地了。

  察覺到司空燼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藥檀很體貼地告辭:「我得去中心醫院看看那些新送出來的同門們,先走一步。」

  他臨走前,將小院的門栓上了。

  此刻院子裡歸於寂靜。

  司空燼上下打量著黎離,最終化作欣慰:「老六,不愧是你啊,居然這麼快便回到了半步飛升的境界。」

  然而黎離卻並沒有任何要嘚瑟的意思。

  她垂著眼,默默坐到了石凳上。

  「師兄,厲害的不是我。」

  「嗯?你居然不趁機狗叫了?」司空燼愕然看著黎離。

  「這些修為,不是我自己的。」

  黎離攤開手,一絲靈力在她掌心浮動。

  司空燼眉頭緊鎖,無論是剛才黎離釋放出的半步飛升境界的劍氣也好,還是現在這一絲靈力也罷,分明都帶著鮮明的屬於黎離的氣息。

  可是她怎麼會說這不是她自己的靈力?

  他不解道:「此話怎講?」

  「神使的事情,藥檀都已經和你說了吧。」黎離看向司空燼,聲音有些低沉。

  「是啊,你從神使身上奪回了你自己的修為……」

  「可是,大師兄。」黎離抬眸,遙遙地看向此刻被劍光和靈力籠罩的天劍宗主峰,緩緩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神使用的力量是我的,那麼此刻天劍宗這道飛升劍陣,又是哪兒來的?」

  「這……」

  一向冷靜睿智的司空燼的腦子也空白了一下。

  是了。

  黎離當初將所有修為散去,構成了這道恐怖的大陣。

  現在既然大陣還存在,那神使身上的力量到底怎麼回事?!

  黎離不想賣關子。

  她端起桌上的一杯茶。

  「井水,雨水,河水,都是水,有人需要水,便將它們收集起來,全部濾淨,變成最純淨無暇的,純粹的水。」

  「有人喜歡喝茶,於是,將這種純粹的水變成茶水了。」

  她淡淡道:「我身上的修為,其實是修真界其他前輩們被奪走的修為。他們的修為就像是那些被收集起來的各種水一樣,被凝聚為了最純粹的靈力。」

  「興許是覺得我展露出的力量足夠強大吧……那些所謂的神使,將這些靈力,全部轉化為了和我身上一樣的靈力。」

  「大師兄。」

  「修真界那些已經飛升的前輩們……」

  「或許全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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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新的劍陣

  「你是說那些前輩全都死了?!」

  司空燼的臉上一片驚駭,素來鎮定的表情也有了明顯的失控。

  劍修們對於生死之論並不避諱,只是黎離提起這樣的事也難免低沉下來。

  「嗯。對於那些神使而言,飛升的前輩們就像是長成的韭菜,收割的時候,也是他們死亡的時候。」

  撒斯姆之所以沒有死,一方面是他運氣太好,神使沒有選擇將他帶到神國去剝離力量。

  另一方面,還是因為他擁有至高無上的法則力量,並且在空間法則被徹底奪走之前,用它完成了逃跑。

  即便如此,撒斯姆還是在深淵底下整整躲藏了五百年,這才逃過了神國的追殺。

  換成其他飛升者,恐怕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司空燼聽完了黎離的解釋,深吸了一口冷氣。

  「那師父豈不是也死了?!」

  「我也無法確定。」黎離回憶著從神使那裡得到的記憶,眼中有了些許的悵然:「這些神使似乎分別被安排在不同的世界之中,而且他們的名頭在不同的世界中也有所區別。」

  「比如魔法界中以光明神為至高無上的信仰,所以這些人便以『光明神的使者』這樣的名義行事。」

  「而在我們修真界,沒有所謂的光明神,唯有傳說中的『仙界』,所以這些人的身份便是『仙人』和『仙使』。」

  聽到這裡,司空燼眉頭緊鎖,亦是陷入了沉思。

  「你說得不錯……當初師父飛升的時候你尚且在閉關,所以沒有看到,當日的確是有一位仙使降臨,指引著師父飛升前往仙界……」

  「但是希澤曾經說過,在十年前看到師父出現在神國,還和那些神使戰鬥了,那時候他已經飛升很久了。所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師父是『飛升』上去以後就意識到不對,所以將那個指引他的仙使誅殺了,然後一直在神國,也就是在我們所說的仙界之中逃亡。」

  黎離將枯榮劍抱在懷裡,有點出神。

  她很想繼續說,師父既然能逃那麼多年,想必現在也一定還潛伏在神國之中。

  然而希澤也曾親眼看到,她的師父被神使們抓住了。

  在修為恢復的時候,黎離心中甚至有些恍惚的不安。

  她從神使身上奪回的這些靈力,會不會有一部分,甚至是全部都是來自於師父身上?

  司空燼敏銳地發現了黎離情緒的低落。

  他很快便明白過來,拍了拍黎離的肩膀。

  「行了老六,先別想這些事情了,眼下那些小家伙們全都被你帶出關了,你還悟出了一劍,都是值得慶祝的好事,還板著張臉做什麼!」

  黎離很冷靜地抬頭,給司空燼潑冷水。

  「大師兄,我悟出這劍很強。」

  「我知道很強!」司空燼翻了個白眼,天劍宗自劍宗起傳了無數代了,結果除了基礎劍招外,真正傳承下來的劍法攏共也就九式。

  黎離的這一式【又生】,則是天劍宗的第十式劍招。

  即便黎離沒有說明這招劍士的厲害之處,司空燼憑借其毒辣的眼光,也依稀能夠察覺出,這是絲毫不遜色前九道劍氣的強大劍氣……不,是遠遠超出前九道。

  不過司空燼也沒想到,黎離自創的劍招竟然不是一招殺戮之式。

  和黎離以往注重殺伐的劍招相比,【又生】反其道而行,它竟是一招救人的劍招。

  更離譜的是,這看似簡單的一招劍法,竟然融合了五行靈力……

  除了黎離本人,司空燼著實不知道還有誰能使出這劍。

  「可惜了,這招【又生】注定是傳承不下去了,等你死了,天劍宗還是只有九重劍招。」司空燼遺憾的嘖了一聲。

  「沒事,我努力一下爭取再悟出一劍。」

  「你算了吧,不如我自己來領悟一道風系劍招……」

  「大師兄,你都三百多歲了,但凡能夠悟劍早就悟了……」

  師兄妹兩人毫不留情地互損了一番,黎離的心情也轉好了許多。

  神使的事情暫時無法解決,黎離索性和司空燼一道先去中心醫院看望那群倒黴師侄。

  另一邊,中心醫院。

  格魯擦了擦額上的汗,表情都快要失控了。

  「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傷員送過來!」

  「這個斷了條腿……這個斷了兩隻手……嘶,這個怎麼半邊腦袋都沒了啊!」

  「你們天劍宗的學生們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每個人出現的時候都是一副快死的樣子?!」

  正忙著扛師弟師妹們來醫院辦理入住的黃默音匆匆止步,乾咳一聲,「那什麼……這是我們學年考核任務,每個人都需要外出獵殺魔獸才算合格,所以受傷也是難免的嘛。」

  剛趕過來想要幫忙的希澤也聽到了這句話,他驚訝道。

  「那到底需要獵殺什麼等級的魔獸才行?」

  黃默音硬著頭皮瞎扯:「那什麼……也就獵殺個高級魔獸吧。」

  此話一出,希澤便被震撼住了,同樣帶著精靈魔法師們趕過來幫忙的木茜也驚呆了。

  「天劍宗的考核規則居然比獅鷲騎士軍團還嚴苛?」

  尤利西斯聽完了他們的對話,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最後,他重重地拍了拍身邊的學生肩膀。

  「好好練,到時候不要被魔獸咬死了。」

  剛上完文化課喜提放假,美滋滋跑來醫院當義工的小劍修們臉色蒼白,絕望看著那些被送進去的「學長學姐」們,紛紛下定決心。

  今年寒假必須要抓緊時間練劍!

  不練劍就要死啊!

  等黎離和司空燼抵達醫院的時候,院長格魯已經老道地將所有新入住的病患安排妥當了。

  看到黎離過來,他臉色略蒼白地迎上來。

  「不用擔心,雖然剛送進來的時候情況是有些嚇人,但好在這次醫院的人手充足。」格魯先給黎離吃了一顆定心丸,介紹道:「木茜和希澤都能夠使用非常強大的治癒魔法,他們正在幫忙。藥檀在帶著醫院其他護工給他們分發丹藥和藥劑,現在情況都穩住了。」

  黎離輕輕頷首。

  因為修為完全恢復,現在的黎離已經能夠自如地掌控九重劍陣了,自然也能將劍陣中的所有弟子帶出來。

  但是劍陣中有部分弟子的傷勢著實太重,黎離權衡二三後,還是選擇將他們留在裡面繼續閉關,指不定再閉關個一百年就能傷癒了。畢竟生命泉水太珍貴了,要耗費太多的話……那還是省省吧。

  聽說有人已經甦醒過來,黎離和司空燼便走到了輕傷病房中。

  說是輕傷,但是一進去那個架勢還是讓黎離的眼皮狂跳。

  齊刷刷擺開的病床上,十多個劍修直挺挺地躺著。

  門被推開後,有個悶沉的聲音從最裡面傳來。

  「師弟,關一下門,有冷風進來了。」

  「師兄,當初咱們住同一個洞府的時候你就老讓我關門,現在我雙手都斷了,怎麼還是讓我關門?」

  「你手斷了不是還有腿嗎?」

  「……」

  似乎是感知到了門外傳來的熟悉動靜,躺在靠門邊的那個劍修斜著眼往門外瞄了一眼。

  在看清門外來者是誰後,劍修的身體一僵。

  還沒等黎離和其他人反應過來,沒有雙手的他已經憑借著出色的核心力量,直挺挺地坐起來了!

  然後,一聲清脆響亮的問候聲響徹整間病房——

  「掌門好!六師叔祖好!」

  黎離被這個過於成熟的稱謂弄得沉默了。

  她轉過頭看向司空燼:「這誰?我怎麼就成師叔祖了?」

  「你二師姐的徒孫。」司空燼小聲嘀咕:「好像比你大個七十多歲。」

  「……」

  這一聲招呼過後,整間病房立馬熱鬧起來了。

  斷了隻腿的師侄艱難爬起來,恭敬行禮:「見過六師叔!」

  「這誰?」

  「你三師兄的徒孫。」

  缺了半邊臉的劍修興奮一拜。

  「黎離師叔好久不見,風采依舊!」

  「這誰?」

  司空燼痛心疾首地看著黎離:「跟你一起入山門,還一起偷過雞的,你四師姐的小徒弟,你不認識了?!」

  黎離默默吐槽:「臉都被裹得看不見了,我怎麼認識?」

  還沒等這邊的人介紹完畢,隔壁病房的人紛紛聞訊而來。

  「六師叔您還記得我嗎?」

  「六師叔您看看我?你小時候那會兒我還帶你去偷過王大爺的雞腿呢!」

  就連還在病床上硬邦邦躺著昏睡的某位倒黴劍修,也被自家師兄一個大比兜給喚醒了。

  「還睡呢!掌門和六師叔來了!快起來問問她還記不記得你!」

  「這可是傳說中的六師叔!你再不起來她又跑了啊!」

  「……」

  面對著一大群比自己年長的師侄追問自己是否記得他們,黎離覺得自己就像是過年被一大群親戚揪住的熊孩子,頭皮發麻。

  她在天劍宗內的聲望比輩分還高。

  問題就是,這些聲望都是實力換來的,而她的實力又是在無休止的苦修中換來的,苦修嘛……自然沒空去和同門們交流感情。

  所以他們認識黎離,黎離是真的不認識他們!

  勉強裝著長輩高冷的架勢將他們一一應付過去之後,黎離飛快擦了擦額上冷汗,閃身溜到休息室。

  屋內,黃默音正笑得一臉賊兮兮,全是幸災樂禍的看熱鬧嘴臉。

  「六師叔,不認識他們沒事,認識我就行了。」

  「算了,你我也不想認識了。」黎離瞟了她一眼,玩笑過後很快認真問道:「地下城那邊怎麼樣了?鑑定師現在開始動手復原古地精魔法陣了嗎?」

  提及正事,黃默音也收起玩笑姿態,站直了身體。

  「可以傳送至龍族寶庫的那座巨型魔法陣還得等一陣子才能復原,但是他有另一方面的發現。」

  「哦?」黎離好奇道:「什麼發現?」

  黃默音的神采奕奕,眼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輝。

  「六師叔,你知道劍陣是怎麼構成的吧?」

  「嗯,將不同的劍氣集結成一道更強大的力量。」

  「鑑定師說,地精流傳下來的古魔法陣中,有一道可以疊加多重力量的魔法陣,需要近百名魔法師同時釋放魔法,只不過因為吟唱速度不同,想要做到這點難度很高。更重要還需要全心全意信賴彼此,所以一直沒有人成功過。」

  黎離定定地看著黃默音:「你的意思是……」

  黃默音臉上露出明朗的微笑,她強行按捺住想要吹一曲的衝動,笑著對黎離道。

  「他們魔法師不可以,我們天劍宗的劍修為什麼不可以呢?」

  「以前是我們的人還不太夠,但是現在六師叔你已經把人都帶出來了……我們不如試一試新的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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