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六十章　天上全是龍

　　在克格莫那一聲清脆的招呼聲過後，原本寧靜的村落就像是被開啟了某道開關。

　　那些平緩的山坡上原本只有隨風曳動的綠草，但是在黎離幾人出現的同時，一個個顏色各異的蘑菇從草叢中攢動而出，等到他們從草叢中跑出來後，黎離和維克多才看清。

　　這些人全部都是頂著蘑菇帽子的地精們，他們的個子和裝扮都和克格莫相差無幾，身上或是背著竹簍或是提著小籃，看樣子原本都正在山坡上採集作物。

　　看到黎離和維克多這兩個生面孔，這些地精皺巴巴的臉上都露出了好奇。

　　和維克多印象中那些連腰都站不直，總是唯唯諾諾，恨不得把臉貼在地上討好其他種族的地精不同，這裡出現的所有地精的神情都是如此坦然而鎮定，甚至稱得上……談吐優雅。

　　「真是少見啊，我們村落已經有七年沒有地面世界的客人到訪了。」

　　「確切說來，是七年零十二天，且上一位到訪的地面世界客人只是去塔城的路線出了些差錯，無意路過我們村罷了，所以他們是二十四年零三天到訪的第一批客人，果然很難得。」

　　「但是第五塔城即將舉辦盛大的光明慶典，所以他們大概率也是路過我們村子而已，這個概率甚至高達九成。」

　　「……」

　　「……」

　　地精們一邊語速飛快地嘰嘰喳喳分析著，一邊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兩個外來者。

　　維克多皺眉，他越來越覺得這裡詭異了。

　　明明第五塔城早就消亡了，但是這些地精卻總是如此自然地提起第五塔城，彷彿那座讓地精們驕傲的最強塔城還矗立在地底世界。

　　這裡果然不對勁，維克多警惕地保持著沉默。

　　黎離倒是一臉的淡然，真就如無意中闖入村子的客人一般鎮定，被地精們問及來意的時候也回答得非常自然。

　　她沒有維克多那樣對地精們的刻板偏見，甚至因為智者的緣故，對這個種族還頗有好感，這種發自本心的親近也被地精們覺察出來了，所以兩方倒是聊得很友好。

　　「我們原本是準備往塔城走的，不過路上和同伴們走失了，找他們的路上不小心闖入了你們村子。」

　　熱情的地精們一聽，立刻開始互相詢問起是否見過其他外來者，不過很可惜，答案都是否。

　　黎離心中一沉，看樣子藥檀他們是真的沒有進入這個特殊空間。

　　「或許他們是先去塔城裡面了。」有地精這樣說道。

　　黎離心念一動，她想到什麼，對著地精們詢問道：「請問，你們知道該怎麼從山丘村到塔城嗎？」

　　維克多也在這時抬起了頭。

　　對，他們找不到進入第五塔城的路，但是這些地精看樣子很熟悉！

　　地精們倒是沒有要隱瞞的意思，只是對客人即將離開這件事表示了遺憾，然後便主動道出去往第五塔城的路線。

　　好幾個小矮子齊刷刷地舉起手，指向了山丘村西邊方向的小樹林。

　　「越過這片樹林一直往西，大概走上十天就能進入塔城了——」地精們說到這裡，又齊齊閉嘴，用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維克多和黎離，尤其是二人的長腿。

　　地精們整齊劃一地聳肩攤手：「好吧，或許你們只需要五天。」

　　「不過五天的話，光明慶典都開始了。」克格莫在邊上提醒其他村民。

　　「所以我們將會為路過的客人提供便利。」另一個背著一簍果子的地精挺了挺胸膛，抬起手優雅地比了個「請」的動作，然後帶路。

　　「山丘村有直接通往塔城的傳送陣，正好我要去把這批新鮮果送去塔城山姆大叔家的蔬果店，就讓我來帶路吧。」

　　語罷，果子地精便領著他們朝傳送陣所在的方向走去。

　　維克多眼睛一亮，但是又很快皺眉。

　　他碰了碰黎離的肩膀想說話，後者嫌棄地瞟了一眼：「莫挨我。」

　　「……」要不是因為這個詭異的地方就黎離勉強算是自己人，他是真不想和這家伙搭話。

　　他只能憋屈地保持了距離，壓低聲音同黎離低語：「雖然這裡魔法元素非常充沛，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的傳訊卷軸和傳送卷軸都失效了，那個傳送陣估計也會失效的。」

　　「這裡應該是被加持了某種特殊的空間禁錮魔法，我們被這群地精困在這裡了！」維克多篤定地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還沒等維克多繼續分析這些地精困住他們的目的，帶路的那個地精已經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了一道傳送陣面前。

　　黎離微微眯眼，托了陣法大師的服，她現在也能一眼認出這道魔法陣紋路的區別了。

　　這和之前在幾個塔城中見過的所有傳送陣都不同，那些更加繁復且美麗的花式紋路一看就是古地精魔法陣。

　　為首的那個地精已經站到了傳送陣的中間，他背著滿滿一簍果子笑道：「我們村的傳送陣很小，一次只能傳一個人，我先傳送到塔城裡等你們，到時候幫你們一起打聽你們朋友的消息。」

　　話音剛落，這個身上並沒有魔法波動的地精便將雙手按在魔法陣的兩顆魔法石上。

　　下一刻，地精矮小的身形變得模糊，在一道明顯的魔法波動之後，他消失在了原地。

　　看到這一幕，維克多愣了好一會兒。

　　傳送陣居然真的生效了？

　　後面站著的克格莫從手中的小籃子裡取出好多果子塞到了黎離的懷裡。

　　「我要留在村子裡幫忙準備光明慶典的布置，就不能陪你們去了，祝你們早日找到朋友。」

　　黎離揣著果子道了句謝，然後在維克多之前站進了傳送陣之中。

　　她注視著陣中作為能量支撐的兩塊魔法石，學著剛才那個地精的動作將手按了上去。

　　然而——

　　沒有傳送光芒，也沒有魔法波動傳出，它徹底報廢了似的，沉寂無聲。

　　黎離的眸子一暗，若無其事地抽手，抬步從這道陣法中邁出，且攔住了想要走進傳送陣的維克多。

　　她突然轉身看向克格莫：「我突然想起，你們村子裡也會舉行光明慶典對嗎？」

　　克格莫點點頭：「是啊，雖然不如塔城裡面的盛大，不過也挺熱鬧的，要準備很多東西。」

　　「那我們可以留在村子裡參加嗎？」黎離問道。

　　「誒？你們不走了嗎？」克格莫的表情又變得驚喜起來。

　　「是啊，去了塔城裡面也不一定能找到朋友，畢竟我們是在山丘村附近走失的，說不定過兩天他們也會來你們村子。」黎離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扯謊。

　　「那可真是太好了！」

　　「客人到來意味著轉機到來，這是無上的好運。」一位年長的地精長老深深看了一眼黎離，微笑著重復了一遍克格莫曾經說過的這句話。

　　地精們果然很好客。

　　在得知黎離和維克多準備在山丘村停留後，地精們便迅速地收拾出一處空置的小木屋給兩位客人。

　　整潔的木屋內洋溢著清新的花香和木質香氣，雖然屋子半沉陷於地下，但是窗戶正對著那個被製造出的第二太陽，陽光灑進來，將人映得暖烘烘的。

　　可惜，屋內的氣氛卻不太好。

　　維克多眉頭緊皺，死死地盯著黎離：「為什麼那道傳送陣唯獨對我們是失效的！」

　　他不會看錯，黎離當時的確是啟動了傳送陣的，可是沒有生效。

　　而在他們之後，維克多親眼看到另外兩個地精通過傳送陣離開了山丘村，這說明傳送陣沒有問題。

　　「我說了，我們暫時無法離開這裡的。」

　　黎離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她掌心中捧著的是克格莫送給她的新鮮紅果子，看起來讓人垂涎欲滴，然而黎離卻只是慢慢撫摸著，沒有吃它。

　　「不能離開這裡，難道在這裡等死？」維克多不可思議地盯著黎離，想從她臉上看到蹊蹺。

　　黎離收起果子，認真解釋：「不會死，他們對我們沒有殺意。」

　　「真是好笑。」維克多對此嗤之以鼻：「殺意？說得好像你真能感應到這種虛無的存在似的。」

　　「……」

　　黎離不置可否，並沒有解釋自己擁有毀滅法則，掌握殺戮之道，還真能感應到殺意。

　　她只是抱著枯榮劍走出屋子，跟在克格莫身後幫著準備光明慶典的布置。

　　維克多被黎離留在了屋內，她似乎完全不擔心這家伙會逃跑。

　　正如維克多所言，山丘村的一切都是如此詭異，這個看似平靜美好的地精村落處處透露著古怪。

　　眼下，山丘村的地精們忙得不可開交。

　　地精們似乎將魔法陣研究到了極致，這個看起來尋常無比的小村子居然遍布著各種各樣的魔法陣，哪怕是沒有魔法天賦的尋常地精，也能夠享受到魔法力量的眷顧。

　　村子裡的鮮花被魔法陣催動著快速生長盛開，地精們將鮮花採集起來送往位於村中的廣場上，那裡正矗立著一座高聳雄偉的雕像，逆著光，黎離有些看不清那座雕像的面貌。

　　她沒有詢問，而是捧著花很低調地跟在克格莫身後，一步步靠近那座雕像。

　　直到停到那座雕像腳下時，黎離抬頭，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風吹過，黎離手中抱著的花束被風吹散了花瓣，它打著旋在空中飛舞，掠過雕像那張難辨性別年齡，神聖唯美到不似唯美的面上。

　　這是……

　　「向光明神及光明神的使者獻上山丘村最誠摯的敬意。」

　　克格莫將鮮花放在雕像的腳邊，虔誠又熱切地仰頭注視著它，口中道出這句話。

　　在他身側，其他地精們也虔誠地俯身而拜，向光明神雕像獻上懷中的花束。

　　黎離愣在原地。

　　她仰頭看著那座雕像，身體竟然也有了一霎的僵硬。

　　眼前這一幕是如此熟悉，熟悉到他們的姿勢讓黎離想起了另一批人。

　　在前不久的西塔城，那些最虔誠的信徒們便是這樣向光明神獻上他們的信仰的。

　　可是這裡不是西塔城，更不是雲集了所有最虔誠信徒的光明教廷。

　　按照地精們的說法，這裡是第五塔城的勢力範圍，這可是傳說中對光明神的統治最不屑，反抗最激烈的第五塔城啊！

　　據教皇透露，第五塔城的巨龍和地精們殺掉了數個神使，且險些反殺上神國。

　　也正因如此，他們被神使們視作最大的威脅，連被當做豬玀豢養的機會都沒有，被徹底抹殺在大陸的歷史之中。

　　現在黎離看到的，卻是他們在叩拜光明神雕像？

　　何其荒謬！

　　那邊的克格莫似乎已經結束了叩拜，他站了起來，對著黎離撓頭笑了笑：「怎麼回事，你不向光明神大人獻上信仰嗎？」

　　黎離沒答話，克格莫似乎意識到什麼，恍然：「對哦，你們地上世界的人好像信仰沒有我們地下世界的虔誠，好多人都不是光明神大人的信徒。」

　　聽到這裡，黎離垂眸看向克格莫，問道：「你們這裡的人……都如此信仰光明神嗎？」

　　「那當然了。」

　　克格莫假作老成地搖了搖手指，語氣深沉：「越是身處黑暗，越是嚮往光明，不是嗎？」

　　黎離啞然。

　　「而且正因為我們的虔誠，所以這一次的光明慶典才能在我們第五塔城舉辦嘛。」克格莫咧嘴一笑：「而且根據上一位神使離開前留下的神諭，這回降臨的神使大人會來第五塔城，這可是非常難得的好運啊，以前祂們降臨的時間和地點都沒人能預料的。」

　　邊上另一個結束獻花的地精也湊了過來，他正是之前那個將數字精確到天的地精。

　　他挑挑眉糾正克格莫的說法——

　　「確切點克格莫，是巨龍曆有記載的五千四百年歷史之中，頭一次有神使降臨在第五塔城。」

　　黎離的腦中好似劈過一道閃電。

　　「等等，你說神使會降臨在……第五塔城？」

　　「是啊。」

　　「現在是，巨龍曆五千……」

　　「五千四百年。」地精友好地替黎離解釋：「你們地上的人不用巨龍曆這個說法對吧？按照你們的說法是魔法曆。」

　　這都不是重點。

　　黎離陷入了啞然。

　　即便她不太關心與打架有關的事，卻也知道巨龍曆和魔法曆的日期是一致的，二者除了稱謂不同，其實並不會被混淆。

　　不同的是，據教皇所言，只在第五塔城中通用的巨龍曆，就斷在了五千四百年。

　　這一年，第五塔城的巨龍和地精們接連殺死了數名從神國中降臨的神使，最終不敵神國的力量，湮沒在了歷史的塵埃之中。

　　這一年，曾經被視作整個魔法大陸最強大的巨龍血脈消亡，璀璨耀眼的地精古魔法陣斷絕傳承。

　　至今，應該是數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可是眼下，這些地精卻告訴黎離，現在的時間就是巨龍曆五千四百年。

　　就是這一年，巨龍紀元終終章的序幕。

　　若不是希澤不在，黎離真要懷疑是他的法則力量失控，帶著自己穿梭時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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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離抱著枯榮劍回到落腳的小木屋後，並沒有看到維克多的身影。

　　但是她卻並沒有任何慌張，只是靜靜地坐在木屋一角。

　　過了良久，外面的那個第二太陽的光都開始變得黯淡之時，維克多踉蹌著從外面歸來了。

　　黎離抬眼看了他一眼，平靜問道：「你找到出口了嗎？」

　　維克多卻再沒有一開始的冷靜和精明，而是頹然地坐倒在黎離身邊，面上還帶著明顯的茫然。

　　過了許久，他才啞聲開口：「我剛剛去了西邊那片森林，他們說的，能抵達第五塔城的位置。」

　　「但是當我想要從那裡離開這座村子的時候……」

　　「我眼前又出現了那道門，那扇該死的，大到比塔城的城牆還恐怖的大門！而且它這次甚至連門縫都沒給我開！」

　　「無論我走到哪個方向，只要想要離開這裡，那扇門都會死死地堵住了我的出路！」

　　說到這裡，被黎離關在天劍峰數月，純純關出心理問題的維克多已經快破防了。

　　「我們被關在這裡了！見鬼了！你非要進這個鬼地方幹什麼！我們出不去了！」

　　「我們到底進了什麼地方！」

　　黎離手中把玩著那顆紅潤鮮嫩到彷彿能滴出果汁的果子，最後，將它往上一拋，果子落入了黎離的口中。

　　然而，和想像中果汁滿溢的甜蜜不同，沒有任何味道。

　　甚至在黎離咽下它的時候，它就像憑空消失在黎離的口中似的。

　　它並不是真實存在的。

　　和這個村落的一切都一樣，黎離知曉，自己眼前看到的所有事物都是虛假的。

　　黎離嘆口氣。

　　她想，自己和維克多大概是陷入一段數千年前的幻象中了。

　　但是這到底是多強大的幻象，裡面的人居然還自帶意識，能和自己交流？

　　……

　　與此同時。

　　藥檀，科林斯，艾瑞爾和西壬站在街角，都陷入了迷茫和呆滯之中。

　　「我……我沒看錯吧？」

　　科林斯深吸了一口氣，顫巍巍地伸手指著天空，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

　　「沒錯，我也看到了。」

　　西壬仰著頭，艱難地咽了咽唾沫。

　　此刻的他們正身處一個不起眼的巷口，巷子外面來來往往的大多是個子矮小精瘦的地精，偶爾也能看到人類或是精靈的身影。

　　不過很明顯地精們才是這座城市的主人，路過的外來者對他們的態度都非常客氣。

　　很怪異，但是地下的不對勁和天上的場景比起來，就不算什麼了。

　　此刻的天上……

　　全是龍。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新地方，新朋友

　　親眼看到如此多巨龍從頭頂飛過，簡直如幻夢般不可思議。

　　四個少年並排站在一起，八目相對後，眼中剩下的都只有震驚和迷茫。

　　「我問個事啊……你們現在是在我夢裡還是真的啊？」

　　科林斯仰著頭看了許久巨龍，最後聲音虛浮地問好友們：「我是不是剛才傳送過來沒站穩摔暈了正在做夢呢？」

　　西壬也收回看巨龍的視線，低頭瞟了科林斯一眼，最後果斷伸手掐上小胖子的左臉。

　　見狀，艾瑞爾有樣學樣，不甘落後掐住科林斯的右臉。

　　「疼嗎？」

　　「疼疼疼！」

　　「疼就對了，就說明咱們現在沒有在做夢。」

　　藥檀哭笑不得地把這兩人的手給打退，拍拍委屈的小胖子的肩膀權當安慰了。

　　他總算是幾人中最靠譜的那個，環視四周後，將混亂的思緒壓下去，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了。

　　藥檀思忖片刻後開口：「黎離和維克多都聯絡不上了，我們得想辦法先找到他們。」

　　「欸？傳訊玉簡都沒用嗎？」

　　「沒用，我們剛進來的時候我就用傳訊玉簡試過了。」藥檀舉起自己的傳訊玉簡，上面靈力凝成的文字早就消散了。

　　艾瑞爾和科林斯一愣，急忙拿出卷軸想要和外面的人溝通，然而一陣忙碌後，卻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

　　「魔法傳訊卷軸失效了。」

　　「傳送回北塔城的定點傳送卷軸也失效了！」

　　「這裡似乎是一個特殊空間！」

　　看到同伴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加難看，藥檀穩了穩心神，開口：「先別急，我們回想一下，到底是怎麼進到這裡來的？」

　　「我在黑暗中看得很清楚。」艾瑞爾摸著下巴，聲音緩緩道：「我記得黎離當時提著昏迷的維克多，就走在我的身邊。」

　　「然後她說看到了一扇門。」西壬補充了這句。

　　「沒錯！我就是聽到她說看到了一扇門，我就到處看，結果真的在身後發現了那扇門！」科林斯飛快地點點頭。

　　艾瑞爾和西壬也點頭。

　　「在發現那扇門之後，我腦子剩下的記憶就有些不清楚了，似乎是不由自主就被這扇門吸引著走進來了……」

　　「我也一樣，再恢復意識的時候，我們就都站在這裡了。」

　　在那片黑暗之中，他們都看到了身後的那扇門，並且不由自主地走進了它。

　　只是奇怪的是，提著維克多的黎離不知為何沒有出現在此地。

　　「所以，當時黎離很可能沒有和我們一起走進這扇門。」藥檀核對了一下幾人的說法，最後按了按眉心。

　　現在的情況太詭異了。

　　他們來到了這個與外界徹底斷聯的特殊空間，隊伍中的最強戰力黎離也不知所蹤，更要命的是……

　　這裡和他們認知中的每座塔城都不一樣。

　　四個少年站在昏暗的街角，他們的影子被巷口熠熠閃光的魔法陣拉得極長，一直連接到對面那些精巧如花園的圓頂建築群中。

　　和尋常地精常住的屋舍類似的下陷式圓屋，那些建築呈精妙的弧線排列在一起，每座屋舍之間相隔的距離和空隙完全一致，如尺子測量過一般精準。甚至連道旁那些妝點城市的各色巨型蘑菇樹也根據色彩的不同，以漸變色排列著，像是一條蔓延在整座城池的彩虹，讓人見了便生出賞心悅目之感。

　　和印象中不同的不止是城市的裝飾，而是這座城中來往的城民。

　　在街道上，裝扮各不相同的地精們來來往往，他們之中，有的人著農夫般的幹練打扮，也有的人披著華美的短袍，甚至還有不少地精穿著精緻的附魔鎧甲。

　　當然，最多的還是身披魔法師長袍，手裡還拿著卷軸或是魔法書冊的地精。

　　這些地精似乎很熱衷於探討知識，在那些發光的巨型蘑菇樹下，幾乎都有他們三三兩兩圍坐的身影。

　　隔得近了，還能聽到他們溫和而深奧的爭辯內容。

　　這顆蘑菇下——

　　「我覺得想要解決蘑菇軟化的問題還是得嘗試用第七百二十號方案……」

　　「不不不，這個和三大定律完全沒有關係，我們得先推演一下……」

　　那顆蘑菇下——

　　「關於風系魔法元素與光系魔法元素的碰撞產生的爆炸力量，我們需要經過更加精密的測算才能得出結果。」

　　「我認為其中需要考慮另外兩條變量，就是……」

　　他們尖尖的耳朵會因為激烈的爭吵而高高豎起，也會因為陷入沉思而緩緩低垂落下，甚至還會因為新的發現而微微顫抖。

　　在這些個子低矮的地精身邊，偶爾還能看到一些年輕的人類或是精靈學徒的身影，他們恭敬地靜立在一旁，求知若渴地聆聽著地精們的探討，並將地精們講述的知識記錄在羊皮紙上。

　　在這片規整城區的上空，魔法的光輝如風一般無處不在。

　　魔法光輝交織著，構成了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碧空。

　　碧空之上，那些巨龍從城池上空緩緩飛掠而過，朝著城池更中心的位置飛去，那裡和下方的精巧規整不同，竟是一座雄偉如天柱般的巨型紅色尖塔。

　　尖塔之下，無數的魔法陣在城池的每一處角落閃耀著。

　　那些瑩瑩亮起的魔法光芒點亮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魔法催生的和風在每個城民的身上輕撫，魔法陣將污垢，距離，黑暗，一切不好全都驅散。

　　那一輪不該出現在此的耀眼太陽盡情揮灑著它的光芒，將這個從未為世人所見的神秘國度染作燦爛金色。

　　只是驚鴻一瞥，力量與知識的完美結合帶來的強大便讓人震撼不已。

　　而此刻，藥檀幾人站在這座偉大城市的最角落，少年們愣愣的看著一切，如暴風雨中的幾片飛葉，一時間竟不知該去何處。

　　他們沿著最近的這條街區走著，地精們似乎對外來者很友好，時不時有人向他們微笑著頷首致意，一路上竟然沒有任何人走出來盤問他們這幾人到底是什麼來歷。

　　艾瑞爾的目光隱蔽地掃過那些圍坐在巨型蘑菇樹下的地精們，再看看又飛過的一隻巨龍，目光復雜。

　　「因為足夠強大，根本就不用擔心外來者進犯。」

　　「這座城裡的幾乎有過半數量的地精擁有魔法天賦，剛才從我們身邊走過的路人就有三個中級魔法師和一個高級魔法師，除了被魔法眷顧的精靈所在的南塔城之外，其他幾座塔城中魔法師可沒這麼常見，而且很明顯，這裡地精的數量可比精靈多……」

　　「至於天上的那些巨龍……氣息就更可怕了，連我也沒把握和他們戰鬥，怕是只有黎離能夠抵擋這些巨龍的力量了。」

　　「更可怕的，是這座城池對於魔法的掌握。」

　　艾瑞爾從小就被當作北塔城的掌權者培養，他看到的遠非常人可比。

　　他聲音中已經帶上了明顯的凝重：「這座城池將魔法道具和魔法陣運用到了極致，而且似乎每個魔法師和戰士身上的裝備都擁有魔法附魔的痕跡，這說明他們在附魔上也很精通。」

　　附魔可以讓武器和防器擁有更強大的增益屬性，有些甚至能夠附魔一些能夠瞬發的魔法，往往只有最頂尖的鍛造大師配合一些強大的魔法師才能完成。

　　苛刻的條件讓它變得無比昂貴，哪怕是在北塔城的鐵匠工會內部，想要附魔一件武器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是在這裡，附魔武器卻好像大白菜一樣常見。

　　甚至就在他們站著的這間武器店鋪的門口，就懸掛了一整排亮閃閃的魔法杖，每一根上面有流轉著附魔過後的獨特光輝！

　　科林斯看得兩眼發熱。

　　他手上的荊棘玫瑰魔杖出自有礦的荊棘玫瑰家族，自然是頂尖的好東西，附魔也是必然頂尖，整個大陸除去那些大魔導師之外，怕是鮮有人的魔杖比他的昂貴了。

　　按照道理，這些普通附魔魔法杖是吸引不了他的……

　　但是！

　　當這些附魔魔法杖的價格是三位數呢？

　　商業奇才科林斯的腦子瞬間活絡了，他一時間甚至將自家姐不在的恐懼拋到了腦後。

　　「一根附魔的中級魔法杖只要998！」

　　「在我們東塔城中起碼得加個零！附魔如果和魔法師本人的魔法搭配得好的話，在拍賣場中還能翻倍再加零……不對，這種好東西還是留著給無雙軍團用！」

　　「我帶的魔法石至少能買兩百根魔杖，帶回去四捨五入就能增加兩百人的戰力！無雙軍團直接提升三成戰力！」

　　科林斯腦子轉得飛快，他說著就已經把手按在了空間戒指上，準備從裡面搬出那座魔法石大山買下這整間武器店。

　　不過就在這時，藥檀卻抬手攔住了他的動作。

　　「等等，科林斯。」

　　「怎麼了藥檀？」

　　「在陌生的地方還是低調點比較好，別做出引人注意的事。」藥檀低聲告誡。

　　科林斯剛才還火熱的腦子馬上冷靜下來，他乖巧點頭：「好！那我們現在……是暗中觀察一下這地方，然後想辦法找到黎離？」

　　藥檀的眼中卻並沒有科林斯想看到的樂觀。

　　其實，藥檀知道，他們從剛出現就很引人注意了。

　　且不說藥檀的模樣和魔法世界的人迥然不同，就說他們身上的天劍宗弟子服，也不是這裡常見的，那些地精們早就注意到他們了。

　　不過他們卻毫無戒備，正如艾瑞爾所言，是因為他們太強大了。

　　這種源自骨子裡的自信，來源於他們腳下這座城池的強大。

　　「你們不覺得這裡很奇怪嗎？」藥檀轉過頭對著幾人凝重道。

　　雖然被這座城的宏偉和強大給震住了心神，但是幾個少年也都是見過大世面的，自然意識到了這裡的不對勁。

　　「嗯……」西壬雙手環抱在胸前，俊美的臉上神情凝重。

　　「說實話，看到這裡，我感覺這裡應該真的就是傳說中的……」

　　「第五塔城！」科林斯飛快接過話茬。

　　「這座城池的確和我們之前聽說過的第五塔城完全吻合，不，甚至是比傳說中更加偉大的一座城，隨處可見的巨龍，無處不在的魔法陣，將魔法智慧發揮到極致的地精們。」艾瑞爾說出這句話後，卻是深吸了一口氣：「可問題就在……這座城，不是應該早在數千年前就被摧毀了嗎？」

　　「是的。」藥檀緩緩點頭：「按照巨龍的驕傲，應該不會躲藏數千年不在人前現身的。還有地精們，雖然並未接觸過，但是也看得出來的確是如傳說中睿智且驕傲的種族，這樣的種族若是知道他們的族人現在在大陸中已經淪為奴隸，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還有還有！」科林斯忙不迭地幫著隊友們補充：「這裡出現的精靈穿著的衣服不是今年最新的款式，正常精靈們是忍不了這種事情發生的，當然，西壬除外！」

　　西壬：「……」

　　四個少年低聲商討了一番，最後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我們被帶回數千年前的第五塔城了！」

　　不過即便已經得出了結論，藥檀的直覺卻告訴他，還是有哪裡不對。

　　「看樣子，光是自己推理還是不太行啊……」

　　藥檀抬起頭喃喃自語，最後，他將視線鎖定在了某棵巨型蘑菇樹下。

　　少年清秀白淨的臉上逐漸露出一絲純然無害的微笑。

　　「還是得多認識兩個朋友打聽清楚才好。」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六十二章　沒毛病天才

　　看到藥檀露出這個標誌性笑容時，科林斯幾人心中莫名安定下來。

　　他們都知道，這回穩了。

　　幾乎每棵蘑菇樹下都有不同的討論隊伍，人數有多有少，裡面魔法師和普通人也是交雜著混坐在一起。

　　而藥檀看中的那棵磨菇樹下坐著的人不多，只有兩個滿頭白髮的地精老者，他們的手上正拿著好幾朵小小的蘑菇在爭辯著什麼。

　　不過即便只有兩人，他們爭辯的動靜依然很熱鬧。

　　地精老頭挽起了袖子，拿著那顆紫色的發光的小蘑菇開始辯駁：「我說瑪麗安，你都還沒試過我的配方就說它不行是不是太過分了？」

　　「你可閉嘴吧辛吉德！」

　　名叫瑪麗安的地精老太也不客氣地掀開袍子，對著辛吉德就是一頓教訓：「你的配方明顯有問題，紫光蘑菇有劇毒這是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常識，真配出來絕對會鬧出人命的！你還想用它來治療風疹病？你是覺得人死了病就沒了是吧？」

　　「不不不，眾所周知，殺人的毒藥和救人良藥只在一線之間，具體還得看藥劑怎麼配置……」

　　辛吉德搖了搖手指想要說服瑪麗安，然而任憑他如何說服，瑪麗安依然能冷靜地找回反駁他的理由。

　　辛吉德的兩隻尖耳朵漲得通紅，為了證明自己的藥劑方子沒有問題，他竟然直接從袍子裡摸出一個水晶藥劑瓶。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反對我的，所以早在今天出門前，我就已經配置好了一瓶藥劑，現在我就當著你的面吞下它，讓你親眼看看它的毒性是否被我中和了！」

　　說著，他便俐落地打開藥劑瓶，仰頭就準備灌進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溫和的「抱歉」打斷了辛吉德的動作。

　　一個身穿飄逸白色長衫的雋秀年輕人走了出來，他的臉上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天真和靦腆，甚至還有些拘謹的味道。

　　被打斷的辛吉德眉毛一擰，本就因為瑪麗安的否認而心情不佳了，這會兒語氣自然不算好。

　　「幹嘛？」

　　地精們平時脾氣很不錯，熱心又友好，但是一旦到了他們涉及的知識領域，就會異常執拗。

　　辛吉德更是怪脾氣中的其中佼佼者。

　　少年一點也沒被辛吉德的暴躁口吻給嚇退，而是一臉好奇地靠了過來，指了指辛吉德手中的紫光蘑菇。

　　「這位大師。」

　　少年一開口，辛吉德的耳朵倏地舒展了一些。

　　「我從未見過如此神奇美麗的植物，如果您願意為我……」

　　再開口，那種求知若渴的眼神讓辛吉德的耳朵愉悅地抖了抖。

　　辛吉德揚了揚下巴，悠悠地打斷了少年的問話：「好了好了，一看就是剛從地上世界來的，缺乏常識。」

　　少年適時地露出一絲羞赧的笑容，誠懇道：「您果然慧眼如炬。」

　　「慧眼如炬？這個形容詞倒是第一次聽，很不錯。」

　　辛吉德的怒火不知何時已經被徹底撲滅了，有了少年的打岔，他也忘了喝藥劑這回事，開始耐心地給對方講解起手中蘑菇的來歷。

　　「這個叫紫光蘑菇，和它的名字一樣，它能夠自行散發光芒，這是因為它具有一種特殊的毒素……」

　　瑪麗安在一旁補充：「說確切一點，這不是特殊，而是一種非常可怕的致命毒素！」

　　辛吉德的耳朵一抖又想發脾氣，這個陌生的少年卻又好似無意地插進一句話。

　　「看樣子兩位對它都很了解呢，那這種毒素有能夠化解的對應藥劑嗎？」

　　辛吉德和瑪麗安的注意力被引到了這個問題上。

　　「當然有！我新配置的這副藥劑就可以完美化解紫光蘑菇的毒素。」

　　「不，你的藥劑配方我看過了，雖然讓毒素變得微弱了，但是依然會有隱患……」

　　瑪麗安和辛吉德開始拿著那張藥劑配方爭論起來，而那個少年一直安安靜靜在邊上聽著，時不時會提出一些問題。

　　一開始，兩個地精以為這只是個好奇的人類。

　　不過伴隨著他提出問題的深入，他們卻驚訝地發現，眼前這個年輕得過分的家伙在藥劑學上似乎頗有心得。

　　少年提出的一些關鍵點，竟然連他們都沒注意到。

　　瑪麗安和辛吉德看著少年的目光變得無比熾熱。

　　據他們所知，地上世界的幾座塔城中藥劑學非常落後，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藥劑學大師或是專門的藥劑學學院。

　　而且這少年似乎對藥劑學也只是粗粗涉獵，不像接受過完整傳承的樣子。

　　這說明……

　　這小子絕對是個沒有老師的藥劑學天才！

　　通常天才都有些性格缺陷，多少有點毛病，但是，眼前的少年還是個謙虛禮貌，求知若渴的天才！

　　這是個沒毛病天才！

　　兩個地精老者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達成了默契。

　　現在的他們將爭執拋到腦後，都露出和藹熱情的笑容，一人挽住少年的一邊胳膊，開始熱情地聊起來……

　　「來來來，坐過來一點，你可真是問對人了，我們都是藥劑師工會的長老呢，啊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藥檀啊？這名字好，一聽就是要進我們藥劑師工會的人啊哈哈……」

　　「……」

　　「……」

　　「……」

　　不遠處的科林斯，西壬和艾瑞爾愣愣地看著這一幕。

　　雖然早就對藥檀的社交能力有心理準備，但是當他們看到藥檀被兩個地精當寶貝似的拱衛在中間走過來時，還是感到了震驚。

　　尤其是，那兩個之前看起來還吵得面紅耳赤的地精老者現在居然對他們笑得滿面春風。

　　「你們是藥檀的朋友對吧？」

　　「剛來我們地下世界，還沒找到合適的地方落腳是吧？」

　　「不用和我們客氣，來吧，我們藥劑師工會有一處很大的研究所，裡面空置的客房很多的，你們要住多久住多久都可以，住到藥檀畢業都沒事……」

　　在兩個地精老者的熱情帶領下，天劍宗幾人渾身僵硬地被帶領著穿過這片街區，走到了一棟圓頂型建築前。

　　和城中的其他建築相似，不過當藥檀幾人推開門進去後，就看到了讓人震撼的畫面。

　　與想像中低矮的地精式屋舍不同，在這扇大門推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寬闊的地下大廳。

　　這裡沒有陽光，照明魔法陣的光芒異常柔和，與入口處的大型壁爐中映出的暖色火光交相輝映，將整個大廳染成了溫暖的橙色。

　　圓形大廳之中還擺放著柔軟的躺椅和矮桌，上面零散擺放著新鮮的水果和茶點，不過更多的是如小山般的書堆和各種藥劑瓶子，在它們邊上坐著的則是一大群抓著腦袋，不斷在羊皮紙上寫寫畫畫配比藥劑方子的地精們。

　　在他們身後，則是幾十扇緊閉的木門，時不時會有一兩扇門被推開，從中走出一個罵罵咧咧的地精——

　　「去他大爺的藥劑，我這輩子再碰這玩意兒就是豬玀獸！」

　　罵完後順手撈起兩個新的藥劑瓶匆匆跑回屋裡，砰地一聲把門關好。

　　藥檀幾人的出現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有地精都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無暇關注這群新面孔。

　　瑪麗安和辛吉德對此倒是很滿意。

　　辛吉德迅速帶著藥檀幾人進了其中一間屋子，匆匆留下一句「你們先休息一會兒」後，便把門給帶上了。

　　關門後，他和瑪麗安兩人站在大廳之中，兩個老對頭這會兒卻是默契一笑。

　　兩個地精齊齊抬起手拍了拍。

　　在其他人被打斷的怒火爆發出來之前，瑪麗安先開口打斷。

　　「好了伙計們，我這次發現了一個很不錯的好孩子——」

　　「瑪麗安，明明是我發現的！」

　　「好了好了都一樣，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商量下怎麼讓他留在咱們藥劑師工會……」

　　……

　　外面的地精們圍在一起開始商量起拐帶「好孩子」，而木屋內，被誘拐的對象則是一臉凝重。

　　藥檀的套話技術已經爐火純青了，在回藥劑師工會的路上不經意的幾句問話，就把他們關注的幾個問題全問出來了。

　　「……所以，現在真的是巨龍曆五千四百年的第五塔城？」

　　「嗯。」

　　「所以我們的消息傳不出去，而且傳送卷軸也失效了……都是因為這裡根本是另一段時空了？！」

　　「能夠讓我們回到數千年以前的力量，這不是魔法陣能夠做到的，難道是類似於希澤哥的時間回溯之類的法則力量？！」

　　「即便是希澤也做不到這樣長時間的時間回溯，這恐怕真的是神明才能掌握的力量了！」

　　「難道是第五塔城的廢墟中還隱藏著哪個神使？」

　　「可是把我們送回幾千年前到底是為什麼？」

　　「……」

　　身邊的幾人飛快地梳理著線索猜測著一切可能。

　　藥檀低著頭沉默不語，他一貫轉得比誰都快的腦子這時候卻極罕見地變得滯澀了，清亮的眸子也變得茫然無法聚焦。

　　數千年前……

　　那黎離呢？

　　黎離在哪裡？

　　她現在也在這座千年前的燦爛城市中，還是在數千年之後的廢墟之上？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六十三章　廢話，買門票進去啊！

　　藥檀的腦子一片混沌。

　　看到他低垂著腦袋坐在邊上不吭一聲，其他三人的聲音也逐漸變小，他們差不多都能明白藥檀此刻在想什麼。

　　因為他們幾人也一樣，在意識到自己現在身處一段本該消失的時空之中時，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同行的黎離的行蹤。原本覺得或許好友只是走失了，重逢只是時間問題，但是現在看來恐怕比走失要麻煩得多。

　　重逢還真是時間問題了。

　　房間內的聲音突然沉寂下來了。

　　科林斯幾次想要擠出笑容安慰幾個好友，最終都宣告失敗。

　　他最後也只能長嘆一口氣，悵然道：「我們這一下，還真的能親眼見證歷史了，但是要怎樣才能回去呢？總不能真的一直在這裡過下去吧？」

　　艾瑞爾將背後的雙刀取下慢慢擦拭著，眼眸微斂，冷不丁地提醒科林斯。

　　「那你放心吧，我們倒不會一直在這裡過太久。」

　　「嗯？你難道找到了回家的方法？」小胖子的小眼睛倏然發亮。

　　西壬無奈地拍拍科林斯的肩膀，「想什麼呢？他的意思是……如果現在真的是巨龍曆五千四百年的第五塔城，那按照時間的推進，這一年就是第五塔城被摧毀的那一年了。」

　　「什麼？！」從不好好背書的科林斯震驚了。

　　「沒錯。」艾瑞爾將擦得鋥亮的雙刀拿在手中刷了個帥氣的刀花，聲音冷下去：「按照我們之前收集到的信息，巨龍曆五千四百年，數位強大的神使降臨，第五塔城就是在這一年徹底被摧毀且消失在整個魔法世界的視野之中，身體力量最強大的巨龍都死完了，你覺得我們在這裡能活？」

　　「……」

　　科林斯的臉都刷白了，低聲喃喃道：「那我們現在逃出地下塔城還來得及嗎……」

　　西壬煩躁地抓了抓自己銀白色的頭髮，咬牙罵道：「都回來了，總得做點什麼才行吧？咱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第五塔城就這樣變成一片廢墟吧？這些地精可是智者的祖宗呢！還有那些巨龍，說不定就有小白龍的父母，咱們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毀滅？」

　　「若是第五塔城能夠保留下來，將來對抗神國，這一定是最強大的一股助力。」

　　「可是我們能做什麼？」

　　「我們現在去和巨龍還有地精們套好關係，然後再去提醒他們小心那些該死的光明神使動手殺他們，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

　　沉默了良久的藥檀終於開口：「你們沒發現嗎？這座塔城的每個角落都布置了很多慶典裝飾物，還有一些人正在布置一些慶典用的魔法陣。」

　　結果是那三人都沒注意到。

　　科林斯茫然問道：「怎麼了？他們要過年了嗎？」

　　「不是過年。」藥檀嘆口氣，無奈道：「我剛剛在路上聽人說了……神使，大概會在十天內降臨第五塔城了。」

　　第五塔城自然有通往地上世界的傳送陣和通道，天劍宗的這四人想要離開這裡自然不算難事。

　　可是，巨龍寶庫中那件傳說中可以屠神的強大武器沒有拿到手，小白龍和陣法大師的下落沒有找到，黎離更是下落不明。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就像是一群面對暴風雨的蚍蜉，根本無法改變歷史的滾滾巨輪。

　　更要命的是，或許他們都將會被巨輪碾死，和巨龍們還有地精們一起陪葬。

　　幾個年輕人都不是會坐等死神降臨的性格，又湊到一起開始商討起該如何提醒巨龍和地精們小心神使突然下黑手了。

　　而藥檀拿著手中的那朵紫光蘑菇，看著它陷入了沉思。

　　這朵蘑菇是剛才回來的路上，辛吉德送給他的玩的。

　　藥檀想要為了打聽消息而刻意去刷辛吉德和瑪麗安的好感是真，但是同樣的，他也是真的對地精們的藥劑學以及這個地底世界的神奇植物感興趣，而這種發光的蘑菇在這個世界中就是極其常見的一種毒蘑菇。

　　據辛吉德介紹，紫光蘑菇的毒性很強，不止是吃下去有毒，光是碰到以後都會對人體產生恐怖的影響，它溢出的蘑菇汁液會侵蝕掉血肉，讓人活生生刺痛而死，辛吉德配置出的那種藥劑倒是能夠解它的毒。

　　藥檀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剛才在出神的時候不小心把這顆蘑菇的表皮弄破了。

　　此刻，他的手上正沾染了一小點紫色的蘑菇汁水，落在藥檀白皙的手背上散發著醒目的紫色熒光，色澤妖嬈豔麗，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就在藥檀準備用辛吉德交給自己的藥劑化解紫光蘑菇的毒素的時候，動作卻突然一頓。

　　他居然……

　　沒有感覺到半點疼痛。

　　藥檀疑惑眨了眨眼，舉起手看了看，確定自己手上真的被紫光蘑菇的汁液沾染上了。

　　可是別說侵蝕血肉了，連最普通的痛感都沒有出現，在辛吉德口中恐怖無比的毒蘑菇此刻溫和得像是普通蘑菇一般。

　　奇了怪了，難道是分量不夠嗎？

　　藥檀心中不解極了，在思忖片刻後，他將紫光蘑菇握在手中，緩緩加大了力度。

　　脆弱的蘑菇很快就被藥檀的握捏擠壓破碎，紫色的汁水從藥檀的手指縫隙中緩緩流淌而出，像是紫色的血液一般。

　　除了這個之外，藥檀白皙修長的手指沒有任何異變。

　　「不對……」

　　如果說是黎離捏碎紫光蘑菇且身體不受影響，藥檀會覺得正常，畢竟黎離是半步飛升的半神了，肉體強大到無視一些普通的毒素完全不奇怪。

　　但是藥檀可只是一個平平無奇且不煉體的金丹期修士啊！

　　瑪麗安和辛吉德似乎都是魔導師，以他們的實力和眼光都能判斷為「劇毒」的紫光蘑菇，絕對不會平庸到無毒才是。

　　涉及到了自己感興趣的領域，藥檀的腦子立刻活絡起來了。

　　「第一種可能……穿梭時空是非常玄奧的事情，或許我們的身體還沒有完全落到這個時空，所以這個時空的毒素暫時不會對我們起作用。」

　　藥檀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冊子，舔了舔筆尖潤濕，在紙上寫下自己的推論慢慢梳理著。

　　「更大的可能是這顆蘑菇正好是無毒的變異株，但是這個可能性非常小……」

　　「又或者是我體內的靈力能夠消減這種毒素……」

　　就在這時，藥檀的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就在他快要抓住那一閃而過的推測時，門口突然傳來禮貌而克制的敲門聲——

　　「咚咚咚。」

　　藥檀飛快收起小冊子，邊上的科林斯幾人也停下了交談。

　　醫修深深呼出一口氣，調整了一下面上的表情，起身打開了房門。

　　不過一開門，藥檀還是被門口的場景給震住了。

　　一大群地精站在他們的門口，個個的尖耳朵都激動得泛紅，他們手上和袍子幾乎都還沾染著藥劑的顏色，甚至有人的白鬍子上還沾著兩根藥材葉子，看起來都是臨時聚集過來的。

　　藥檀掃了一眼，果然，外面圓形大廳之中已經沒有人了，而那邊那些緊閉的門現在也都大剌剌地開著，看樣子，藥劑師工會的所有地精們都出來。

　　這時候，這些本該沉迷於藥劑學的地精小老頭和小老太們齊齊仰著頭，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藥檀，像是在豬肉攤前認真挑選最好的五花肉。

　　藥檀差點連表情管理都維持不住了。

　　他遲疑了一下，禮貌地試探詢問——

　　「請問各位大師……」

　　「我喜歡這小子！」

　　藥檀的這句稱呼剛剛出來，最前方的兩個地精立刻表態，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

　　藥檀僵了一下。

　　老天爺作證，他現在還真的沒打算故意刷好感套近乎，只是出於對前輩的尊重和習慣性的禮貌，這樣稱呼了他們而已，要是放在其他幾座塔城，「大師」這個稱呼怕是也不會引起注意，畢竟現在什麼牛馬都能自稱大師。

　　藥檀不知道的是，對於一輩子都執著於研究知識且不服輸的地精而言，大師就是最至高的讚美詞了！

　　「行了行了，就你倆也配被稱作大師？一個是一萬個藥劑配方能背錯三個配方的蠢貨，一個是五千種藥材能認錯兩種的豬玀！」

　　其他地精將這倆地精擠開，開始對五花肉……啊不，是對藥檀進行更加詳細的挑選。

　　「你以前學過藥劑學嗎？」

　　「能背下多少個藥劑配方啊？」

　　「能認識多少種植物啊？」

　　「知道該如何將礦物與生物製成藥劑嗎？」

　　一連串的問題被砸了過來，藥檀只能老老實實地表示不知道，他連魔法界現在的藥材都還沒完全摸清楚，更別說已經消失的地下城的那些特產蘑菇了。

　　連續幾個問題拋出來都沒得到滿意的答復，被瑪麗安和辛吉德弄得充滿期待的地精藥劑師們現在頓時失望了。

　　「長得是還挺像樣，有我們藥劑師的風範，但我還真看不到天賦。」

　　「瑪麗安，辛吉德，你們二位最近研究紫光蘑菇太多了，是不是眼神也被毒素侵蝕變得糟糕起來了？」

　　「抱歉，我可實在看不到天才的影子。」

　　「我們藥劑師工會至少得擁有五十年的煉藥經驗，已經通過正式的考核以及十年的考核期才能正式加入，你們兩個現在想要這樣一個小屁孩……甚至還是對藥劑學只了解皮毛的人類小孩加入，未免太冒昧了。」

　「……」

　　聽到這樣的質疑，辛吉德還沒急，瑪麗安先按捺不住了。

　　她的一對尖耳朵高高豎起，先是狠狠地瞪了說話的幾人一眼，然後迅速換上溫和親切笑容。

　　「藥檀。」

　　瑪麗安遲疑了一下，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藥檀：「你以前煉製過藥劑嗎？」

　　藥檀被地精們的突然追問弄得反應不過來，他腦子還在回想剛才那朵紫光蘑菇沒有毒的事情，這會兒也沒多想，下意識地摸出一小瓶藥劑遞了上去。

　　「當然，不過我煉製藥劑的手法非常粗糙，所用的配方也不算精妙，所以只能煉製出普通的藥劑……」

　　還沒等藥檀說完，心急的辛吉德便一把拿過了藥劑瓶，地精的風度還讓他習慣性地又塞回一瓶藥劑給藥檀。

　　「讓我來看看，我拿這瓶高級藥劑跟你換！不讓你吃虧！」

　　藥檀：「……」

　　吃虧倒是不至於，他沒說謊，這瓶藥劑還真是最普通的辟穀藥劑，味道和功效都和辟穀丹相差無幾，只不過是隨手配著玩的一瓶尋常藥劑而已，論價值肯定比不過那瓶高級藥劑。

　　剛才一窩蜂聚集過來的地精們，現在又跟著辛吉德飛快奔向了一間藥劑實驗室。

　　雖然從未接觸過這種藥劑，但是這群地精研究藥劑的時間可大多都是以百年為單位計算，很快，藥檀的這瓶辟穀藥水就被徹底研究出來了。

　　「全部都是最常見的地上世界藥物！甚至裡面還有東塔大蠊這種蟲子！」

　　「但是就是這樣常見的配方，居然能配出一種全新的藥劑！」

　　「根據推測……這小小一瓶藥劑能夠供成年地精飽腹——注意，我用詞很精準，是飽腹而不是維繫生存，三天！」

　　「真是太神奇了！這麼年輕就能自創藥劑配方，真是讓人驚嘆的天賦啊！」

　　「天才般的創造！」

　　「而且看藥劑的完成度，似乎真的是剛煉製藥劑不久的新人煉製的，那個小家伙應該沒有撒謊！」

　　「我收回之前說的話，這個小家伙真是太神奇了！我支持他加入藥劑師工會，我願意當他藥劑學的領路導師！」

　　「你可閉嘴吧，剛才嚷嚷最大聲反對他加入的不就是你嗎？整個藥劑師工會屬我最擅長基礎藥劑煉製，所以還是由我來做他的領路導師最合適不過……」

　　「我和瑪麗安都沒開口呢，你們爭什麼！」

　　地精們的腦子轉得快，所以遇到分歧時爭吵激烈，但是也很容易達成一致。

　　到了晚飯點時，藥檀再次被辛吉德請了出來。

　　這一次同時拿出來的，還有一枚水晶藥劑瓶形狀的勳章。

　　「我宣布，現在你是藥劑師工會的正式一員了。」

　　「以後你將享有藥劑師工會成員的所有權益，對了，你和你的朋友們也可以長住在這裡了。」

　　辛吉德將那枚亮閃閃的勳章鄭重無比地放在了藥檀的手中，白鬍子和尖耳朵因得意而忍不住地亂抖。

　　邊上的瑪麗安笑容溫暖：「而我和辛吉德將會作為你的領路導師，教你一些藥劑學的基礎知識……當然，後面你對哪一種類的藥劑學感興趣的話，也可以去請教工會的其他大師。」

　　藥檀怔住了。

　　辛吉德之前給他的那瓶高級藥水他今天在屋裡研究過，得出的結論是，這是遠超出後世的一種強大藥劑，其神奇的效用甚至堪比修真界的靈丹了。

　　但是看辛吉德隨意的樣子，這樣的藥劑在地精們的眼中應該也不算太珍貴。

　　由此見得，第五塔城的地精們不僅精通魔法陣的研究，對於藥劑學也涉獵頗深，可惜的是這些深奧的知識和地精古魔法陣一樣斷絕傳承了，更慘的是研究藥劑學的地精不似研究魔法陣那樣多，以至於後世連半點相關的記載都沒有。

　　而現在……

　　這些豐饒的知識就像一塊熱騰騰的大餅，還沒等藥檀想辦法去偷嘗一口它的味道，這些地精們就已經出現在他的眼前，一把把他按住，瘋狂地將大餅塞到他的嘴裡——

　　「炫，你趕緊給我炫進肚！」

　　藥檀呆楞著半天沒有回應，辛吉德急了。

　　「怎麼？你不願意？你小子難道還想要別的條件？先說好，只要不是太過分的我們都能答應下來，太過分的我考慮一下說不定也能答應，你可別跑——」

　　「我非常樂意！」

　　藥檀回過神來，無比堅定地用肯定的回答打斷了辛吉德的焦慮。

　　「能夠向各位學習如此精妙的知識，是我的榮幸！」

　　儘管只有十天的時間。

　　十天，能夠學到的東西太少太少，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但即便如此，能窺得燦爛遺產的一粒明珠，亦是人生之大幸！

　　……

　　在藥檀正式成為藥劑師工會的一員後，他連晚飯都沒吃就跟著辛吉德和瑪麗安去實驗室中學習地精藥劑學了。

　　面對這個難得的機會，藥檀不想錯過。畢竟現在他們身處完全陌生的世界，能做的只有變強。

　　因為藥檀的緣故，跟著在藥劑師工會落腳的科林斯幾人也得到了款待。

　　地精們似乎都會尋找至少一種自己感興趣的研究，而這些研究對他們而言也不分高低貴賤，研究強大魔法陣的與研究如何飼養豬玀的，只要相關的知識儲備夠多，都能夠爭奪一下「大師」稱號。

　　就比如現在。

　　聽說藥劑師工會來了新人，隔壁的烹飪工會便送來了一整桌剛研製出的新菜品，科林斯幾人現在正在品嘗風味獨特的地精美食。

　　鮮嫩多汁的蘑菇被烤的外皮金黃酥脆，上面還撒著鮮紅誘人的酸果汁。

　　飽滿的餡餅的內陷滿得快要溢出餅皮了，裡面的蔬菜和肉類都是切成丁然後炒得飄香誘人，再加上一些鮮甜的醬汁，顯得更加曼妙。

　　還有煮得軟爛的燉肉，還在咕嚕咕嚕冒著熱氣，上面撒著的細細香料葉為膩香的肉類平添了幾分清新氣息。

　　更別說那些和地精們一樣小巧卻精緻的點心，以及裝在漂亮水晶杯盞中的誘人果酒了……

　　科林斯雙手托著胖胖的臉頰，看著這些美食嘆了口氣。

　　「但凡知道怎麼回家，或是我姐在我邊上，我絕對要加入隔壁的烹飪工會好好學一手，回天劍宗做一桌地精美食讓王大爺開開眼界了。」

　　不過地精們的好意也不好辜負。

　　小胖子呼出一口氣，胖手精準地伸向早就盯上的那一塊最大的餡餅！

　　餡餅入手，科林斯一口將它吞下。

　　「真是太——」

　　科林斯的一雙眼睛剛亮起就變成了疑惑。

　　「……太遺憾了，應該是心情太沉重，導致現在美食入口，我卻感覺吃了口寂寞？」

　　邊上的西壬和艾瑞爾抬頭看向科林斯，納悶：「嗯？」

　　科林斯懵了，撓了撓頭，又喝了口果子。

　　「奇怪……還是感覺像是喝了口寂寞。」

　　「燉肉也像吃了口寂寞……」

　　「科林斯，你在幹嘛？」

　　科林斯雙手一攤，表情極其無辜：「我真的不是在說笑，你們自己嘗嘗啊！這些食物就很不對勁啊！」

　　確定科林斯不是故意在耍寶後，西壬和艾瑞爾也迅速拿起桌上的地精美食放進嘴裡。

　　之前他倆一直不太明白科林斯說的吃了個寂寞什麼意思，現在卻馬上就理解了。

　　這些熱氣騰騰香味四溢的美食在入口之後，就好像空氣入口，別說味道，連口感都體驗不到。

　　「……」

　　幾人都有點懵，最後只能歸結於是身體和這個時空沒有完全適應，所以暫時不能體驗這些美食了。

　　而圓形大廳側邊的屋內，藥檀正端坐在一張略顯低矮的矮椅上，無比專注地看著辛吉德熬製藥劑的步驟，邊上，是冷靜精確講解著煉製藥劑基礎的瑪麗安。

　　「看清楚我剛才做的步驟了吧？沒錯，我們需要在正式開始熬製之前，盡可能把所有的藥材分解成小分，並且根據其效用的不同和中和後的效果，確定放置進去的順序和時間……」

　　「和你們地上世界的煉製手法不同，我們地精藥劑學更重視的是……」

　　「尤其是這個地方你得仔細看好，我們需要把……」

　　「這是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們之所以能夠完美掌控藥劑就在於……」

　　在瑪麗安溫和且嚴厲的授課中，藥檀一瞬不瞬地看著辛吉德的動作，竭力想要將它們銘記在腦海中。

　　藥檀本就擁有過目不忘的天賦，在拼盡全力去銘記的時候，體內靈力竟然不自覺地運轉，這些畫面就像是活過來一般死死地烙印在他的腦海之中，細微到辛吉德耳朵擺動的細微弧度，以及瑪麗安輕輕的咳嗽聲都被被記下來。

　　在一段講解結束後的休息間隙，藥檀突然開口詢問起了問題。

　　只不過伴隨著他的問題提出，一開始只是想要給藥檀講解一些基礎知識的瑪麗安和辛吉德突然敏銳地覺察到……

　　藥檀的進度，似乎比他們想像得可怕太多了。

　　他欠缺的似乎只是不斷的練習，在有關藥劑學的理論知識上，他似乎並不需要這些基礎的東西。

　　在幾次快問快答藥檀都給出完美的答案之後，瑪麗安一臉驚嘆地看著這個清秀到甚至看起來有些纖弱的少年，由衷開口：「你雖然對藥劑學了解不多，但是又似乎對相關的領域研究很深，或許過兩天我們可以試著教你一些更加深奧的知識了。」

　　「不要過幾天，就現在吧。」

　　一直謙遜有禮的藥檀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瑪麗安和辛吉德都愣了一下：「現在？」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兩位大師能夠教我更高深的藥劑學知識。」藥檀起身，無比鄭重地鞠了一躬。

　　他每一句都發自肺腑。

　　他迫切地想要變強。

　　以前的藥檀和其他醫修一樣，覺得身為醫修，只要站在最後方煉製丹藥或是治病救人就好了，強大二字與他們無關，那是劍修法修們該研究的事情。

　　所以他懦弱，他怕死，他和所有萬千最尋常的凡人與修士一樣，會畏懼死亡，面對危險會想退縮。

　　但是不知何時，或許是第一次站在黎離身後看她揮著那半截焦黑木棍殺人的時候，或許是她拿著斷劍擋在他身前衝向異獸的時候，又或許是她雪白衣角沾染上血跡的無數次。

　　那顆本不該萌生在醫修心中，生錯了土地，偏又倔強生長的變強野心，開始倔強扎根，且肆意生長。

　　有了想保護的人，醫修變不再是無能的代名詞。

　　在漫長的一節授課後，精力超凡的瑪麗安和辛吉德的腦子都有些懵懵然了。

　　這麼長的一夜，他們居然連一句廢話都沒有說，口中說出的每句話幾乎都是多年研究得出的精妙心得，放在後世能讓幾百個藥劑師研究好幾年！

　　可是藥檀卻像是機器一般，完全不加思考便迅速理解他們口中的知識，並根據這些話得寸進尺地問出下一個關鍵問題。

　　循環往復之下，瑪麗安和辛吉德渾身是汗，只覺得兩人像是結束了一場恐怖的藥劑學考試，把這幾百年學的知識都狠狠復習了一遍。

　　高強度的教學對他們來說都有些吃力，然而端坐了整夜的藥檀卻好似全無要休息的意思。

　　他臉色略有蒼白，原本漂亮紅潤的唇也乾燥發白了。

　　藥檀起身，先禮貌認真地對著兩個地精藥劑師行了一道禮，然後溫聲致謝道別。

　　瑪麗安和辛吉德原本以為藥檀準備回去休息了，然而他在出門後卻沒有如兩人預想中那般回房休息，而是走到了圓形大廳另一扇門前，輕輕叩開了那扇門。

　　「您好，請問是克拉拉大師嗎？聽說您對於治療類藥劑的研究非常精妙，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向您請教……」

　　「嘶！」

　　「嘶！」

　　瑪麗安和辛吉德齊吸了一口涼氣。

　　「他是怪物嗎？」

　　辛吉德不敢置信地看著藥檀的背影，現在他已經跟著那個叫克拉拉的藥劑師進門了，看樣子是打算繼續下一輪高強度教學！

　　「雖然很想說貪多嚼不爛……但是我總感覺他似乎真的聽懂了我們在說什麼。」瑪麗安無奈地嘆口氣，目光復雜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比起天才，或許用怪物來形容他更合適。」

　　不知道是不是瑪麗安的錯覺，她總覺得藥檀似乎是在拼命學……

　　正因為這股拼命的勁兒，讓她無法擺出導師的架子教育藥檀慢慢學消化知識。

　　因為拼命，總是有重要的理由的。

　　「不過沒關係，能夠有這樣的怪物留在我們藥劑師工會是好事！」瑪麗安很快就樂觀起來，皺巴巴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這樣看起來，十年內他絕對能成為咱們地下世界最閃閃發光的藥劑學大師，到時候我可要讓所有人知道他是我領進門的！」

　　「是我們！」

　　辛吉德很不客氣地糾正了一下瑪麗安的說法，然後很快也跟著笑了。

　　「嘿嘿嘿……克拉拉那家伙只有一個人，接下來怕是要被藥檀那小子折磨死了，這次，輪到她參加藥劑學考試了！」

　　「這樣想起來也不錯啊，也不知道藥檀下一個要去考誰？」

　　「總之不是我倆，我們已經解脫了。」

　　「就是就是……」

　　……

　　兩個地精大師早上吵吵鬧鬧地出門，現在又和和氣氣地攜手同歸了。

　　良久之後，克拉拉所在的那間實驗室的門砰地一下被踢開，一臉豬肝色的克拉拉冷沉著臉，推著藥檀的腿把他攆出門，聲音僵硬。

　　「行，學得差不多了就給我滾。」

　　「至於你問的第一百二十三個問題的確切答案……咳，你自己回去思考一下，我再去翻翻書……啊不是，等你思考結束了，明天我再給你答案！」

　　「砰！」

　　木門毫不客氣地被關上了。

　　藥檀無奈地摸了摸鼻子，他也是太心急了，所以問了一些過於刁鑽的問題……看樣子下次不能這樣了。

　　摸出一粒辟穀丹和回靈丹吞下後，藥檀穩了穩疲憊的心神，走向了下一扇門。

　　少年抬手，堅定地敲響了它。

　　「咚咚咚。」

　　「請問，您是……」

　　……

　　在藥檀拼命汲取藥劑學知識的時候，其他三人也沒有閒著。

　　在藥劑師工會隔壁的水系魔法師工會，一個不知何時混進來的小胖子手拿著荊棘玫瑰魔杖，跟前是一大堆品質絕佳的水系魔法石。

　　「對，身為一名魔法師，我對地下世界的龍語魔法非常仰慕，我願意無償捐贈十萬魔法石作為貴公會的運轉資金，只求能夠學習一道水系龍語魔法……」

　　「什麼？龍語魔法是龍族才能運用的，我是人類所以沒有辦法學習？」

　　「真是太可惜……啊？您是說，我再捐獻十萬魔法石的話，就能夠追隨幾位水系大魔導師學習水系魔法？！」

　　「願意！怎麼不願意！」

　　「那個……我要是捐一百萬魔法石的話，你們能給我找一位水系法神教我水系魔法嗎？」

　　「……」

　　片刻之後，一塊閃閃發光的水系魔法石形狀的勳章落到了科林斯的手中。

　　小胖子緊緊握著它，那雙小小的眼睛裡綻放著大大的光芒。

　　「姐，我雖然沒有西壬和艾瑞爾能打，也沒有藥檀聰明……」

　　「但是我比他們有錢！」

　　「我會用你說的那什麼鈔能力想辦法變強，一定會找到你的！」

　　……

　　更遠處的一處圓形建築物邊。

　　一個俊美到讓人晃眼的黑皮精靈靜立在角落，慢條斯理地整理著箭囊中的箭矢，魔法微風吹動他銀白的長髮，帶著一股冷冽的氣質。

　　在他身側，是一個高挑貴氣的健碩青年，手執雙刀，鎧甲的縫隙間隱約可見流暢而驚豔的肌肉線條。

　　西壬斜眼看向艾瑞爾：「都打聽清楚了？」

　　「當然。」艾瑞爾舔了舔嘴唇，目光火熱地看向這座建築物，這裡的入口都和其他建築物不同，其他都是木質或是石製的，唯有它是冰冷隕星鐵礦石鐵鍛造而成，漆黑的門上透露著森寒氣息，像隻匍匐的猙獰野獸。

　　「地精們崇尚知識，但是巨龍們崇尚的可是絕對的力量和暴力美學，戰鬥對於他們來說是與生俱來的本領，也是最痛快的享受。」

　　「這裡，就是傳說中的……」

　　「巨龍角鬥場！」

　　在艾瑞爾這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西壬挽了挽袖子點頭，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扇門，戰意澎湃。

　　「行，所以我們現在怎麼做？是直接上去踹開門踢館，還是先在門口叫叫陣？」

　　「……」

　　艾瑞爾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西壬。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去踢巨龍的館，活膩了吧？龍傲天小說都不敢這樣寫！」

　　的確沉迷龍傲天話本的西壬不服氣：「那你說怎麼進去！」

　　艾瑞爾翻了個白眼，丟了兩塊極品魔法石給西壬，沒好氣回答——

　　「廢話，買門票進去啊！」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專程挨打

　　事實證明，艾瑞爾說的買門票進去果然是最穩妥的做法。

　　剛剛進入巨龍角鬥場，西壬和艾瑞爾就被幾乎凝為實質的恐怖威壓震住了。

　　和地上世界的其他幾座塔城中的角鬥場比起來，這裡顯得異常安靜，沒有那些坐在高台上看熱鬧的觀眾擲出的錢幣和魔法石，也沒有各種歡呼聲，甚至……

　　這裡沒有給觀眾提供的看台。

　　這裡有的只是一片曠闊到彷彿望不到邊際的空曠平地，整個地下角鬥場的牆壁和地面都用最堅固的金屬圍造而成，頂上布置滿了照明魔法陣，本該是柔和的光芒映照下來，將地面和牆壁上那些新舊沉積的斑駁血跡和坑坑窪窪的戰損痕跡點亮，似有血光閃爍。

　　空氣中浮動著地下世界特有的沉悶氣息，隱約還有些許土腥味……

　　又或者，這不是泥土本身的氣息，而是那些血液常年累積在此而匯集出的特殊氣息。

　　正前方，一大團如小山般的陰影擋住了兩人的視線，他們一時間也看不到前方的場景。

　　艾瑞爾和西壬對視一眼，還未等兩人交流第一感想時，一聲劇烈的轟鳴聲就從前方傳來。

　　「轟——！」

　　整個巨龍角鬥場都伴隨著這聲巨響而震顫了幾下，像是地震似的劇烈。

　　艾瑞爾眉頭緊鎖，正要開口說什麼，又是幾下劇烈的響動傳來。

　　「轟！」

　　「砰砰砰！」

　　最後一道響聲傳出時，之前一直擋住西壬和艾瑞爾的那道小山居然跟著移動了。

　　一對巨大的黑色翅膀倏地展開，這座黑色小山以常人無法捕捉的速度猛地往上一掠，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另一座紅色的小山就如隕石墜落般飛快地朝著西壬和艾瑞爾砸了過來。

　　這速度和力道，竟然堪比一位大魔導師對著他們全力轟出一道魔法攻擊！

　　真要被砸中了怕是連骨頭都得碎成渣！

　　「淦！」

　　西壬頭皮發麻，口中下意識飆出一句粗鄙之語，而後腳下重重一蹬，風系靈力湧動，身影如一道白煙，飄逸地從最邊上險掠而過。

　　來自司空燼親手教學的身法，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另一側的艾瑞爾也不落下風，以野獸般的反應速度飛快避開，與此同時反手抽出背在背上的雙刀，做好了即刻開戰的準備。

　　「轟！」

　　那座紅色小山就這樣砸落在了兩人眼前。

　　艾瑞爾抬手將彌散的煙塵揮開，如臨大敵地盯著這從天而降的家伙。

　　然後他就看到一隻傷痕累累的紅色巨龍正平躺在地上，血跡斑駁的肚子劇烈地上下起伏喘息著，被壓在身下的翅膀以扭曲的角度折著，看樣子比肚子也好不到那裡去。

　　這隻巨龍似乎還想爬起來，可惜還沒等他有什麼動作，遠處另一隻巨龍就帶著恐怖的氣勢俯衝過來。

　　「吃我一尾！」

　　一根粗壯的巨龍尾巴像是鐵棍似的，狠狠敲到了紅色巨龍的腦袋上。

　　「砰！」

　　地上的這隻紅色巨龍眼皮一翻，這回是真的徹底昏死過去了。

　　追趕過來的那隻巨龍也沒好到哪兒去，他同樣劇烈地大口喘著粗氣，不過依然勉強站起來，走到紅色巨龍的身邊，用粗壯的後腳踹了踹後者。

　　確定沒動靜後，他心滿意足。

　　「成了，打了三天了，最後的勝者果然還是我！」

　　遠處緩緩飛來數道陰影。

　　好幾隻巨龍落了下來，他們似乎對這樣殘暴的戰鬥方式半點不覺驚訝，這會兒正淡定地交談著。

　　「果然要論起單純的爆發力還得是四哥最強。」

　　「老十七居然想和四哥硬碰硬，有點蠢了。」

　　「我覺得十七哥剛剛要是能避開四哥的襲擊，說不定能反殺。」

　　「還是差了點……」

　　「先別說了，把十七弟給抬出去吧，別真被打死了。」

　　「怎麼可能會被打死，老十七的肉體恢復能力多強你不是不知道，這家伙只要還有一口氣撐著就絕對死不了……」

　　巨龍們議論紛紛，獲勝的「四哥」佯裝淡然模樣，不過在其他巨龍們商量著是用拖還是用抬的把老十七帶出去的時候，他悄悄地轉過身用前爪抱起自己的尾巴，齜牙咧嘴地吹了吹皮翻肉綻的尾巴尖。

　　「嘶……」

　　結果龍嘴才剛齜開，這雙龍眼就和另外兩雙眼睛瞪上了。

　　四哥：O O！！

　　西壬：o o

　　艾瑞爾：o o

　　「怎麼進來了兩個小東西！」

　　巨龍飛快擺正尾巴，疑惑不解地打量著不該出現在此地的艾瑞爾和西壬。

　　其他幾隻正在抬老十七的巨龍也注意到了這邊，他們毫不猶豫撒爪，昏迷不醒的老十七就這樣被砸落在地，可惜現在誰都沒心情搭理他了。

　　所有的巨龍都循聲而來，好奇地湊在一起圍成了一圈，把艾瑞爾和西壬包圍在中間。

　　「真是稀奇……我第一次見到精靈進來。」

　　「你倆是走錯路了嗎？這裡可不是什麼弓箭手工會或是魔法師工會。」

　　甚至有巨龍已經小心伸出前爪，好奇地想要撥弄這兩人身上的武器。

　　艾瑞爾寒著臉把刀微微往下一壓，冰冷的眼眸微微一眯，毫不客氣地同那隻動爪的巨龍對視而上。

　　「收好你的爪子！否則可別怪我的刀不長眼了。」

　　這句話非但沒有讓巨龍們收爪，反倒惹得他們更加好奇了。

　　「他這是在凶我們，我沒有理解錯吧？」

　　「欸嘿好像是，挺有意思啊小東西——嘶！」

　　巨龍沉悶的話還未全部吐出，在龍爪碰到自己武器的瞬間，艾瑞爾手中的雙刀上便綻出一道烈焰，如兩道交錯的熾熱彎月，毫不客氣地斬向了那隻粗壯的龍爪！

　　這兩刀一出手，原本只是看小屁孩似的打量艾瑞爾的那隻巨龍愣住了。

　　爪賤的是他，所以他最能感應到那股力道有多驚人，即便對自己這身遠勝頂級鎧甲的皮膚充滿了信心，但是在雙刀劈過來的瞬間，他還是下意識地飛快收回爪子。

　　不過在巨龍做出這個動作後，艾瑞爾卻好似早有預料。

　　在刀刃斬出的瞬間，艾瑞爾的身形同時跟著俯衝而上，如山岳般跟著碾壓衝鋒，重重地撞在巨龍的前臂處。

　　在巨龍猝不及防之時，艾瑞爾眸色冰冷，原本大開大合的刀法竟然詭異地一轉。

　　本該劈砍而下的沉重雙刀在這時候在艾瑞爾的手中彷彿變成了輕巧的長劍。

　　左刀尖一挑。

　　右刀尖斜斜一刺。

　　雙刀齊斬而下！

　　天劍宗最基礎的劍招出現在艾瑞爾的手中！

　　這一連串行雲流水的戰鬥動作是如此絲滑，以至於讓人懷疑艾瑞爾這用的不是雙刀，而是和其他劍修無差的長劍。

　　艾瑞爾的目光冷冽。

　　他的刀法的確融入了天劍宗的劍術，且這劍術還是由目光最毒辣的司空燼親自指點的。

　　「刀主霸道，求的是一刀斬盡萬人，要的就是一往無前的力度和狠度。」

　　「劍主迅捷，求的是殺人於無形間，要的是出劍時的極致速度和準度。」

　　「如果你真能將劍的快和刀的猛結合起來……」

　　「艾瑞爾，你不用再依靠體內那一半魔獸的血脈，也能成為真正的強者。」

　　真正的強者。

　　刀風掠過。

　　一道如紅線般的狹長傷口出現。

　　只不過它著實太淺了，以至於血珠都還沒沁出來就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但是……

　　被傷到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以防禦力著稱的黑色巨龍。

　　這隻黑色的巨龍歪了歪腦袋，盯著自己爪子上的傷口看了半晌，眼中非但沒有惱羞成怒，反而燃起前所未有的興致。

　　「有點意思。」

　　「你的武器品質非常高。」

　　「而且這麼詭異的刀法，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剛才還漫不經心的巨龍低低地嘀咕了幾句，而後氣勢猛地一轉，方才還懶散的黑龍瞬間變得凶悍起來。

　　他揉了揉前爪，咧嘴一笑。

　　「小東西有點東西。」

　　艾瑞爾收刀，與靠過來支援的西壬並肩而立。

　　長居於上位，艾瑞爾面對著這頭如小山般的黑色巨龍，氣勢上也完全沒有被壓下去。

　　後面那些巨龍們似乎對這場戰鬥並不在意，他們完全沒有要過來幫同族的意思，反而在後面搖著尾巴揮著翅膀笑話起來。

　　「哈哈你瞧瞧他居然受傷了啊。」

　　「老八不是說自己的皮鍛煉得最厚實，現在誰也別想讓他見血了嗎？」

　　「喲喲喲，他還瞪我，他急了他急了！」

　　「……」

　　氣氛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反而……

　　莫名和諧？

　　艾瑞爾緩緩收起刀，瞟了一眼出現了小半個豁口的刀刃，心中忍不住抽痛。

　　媽的！

　　這對雙刀可是整個鐵匠工會的人收集了百年的材料，又鍛造了三年才弄出來的武器！

　　艾瑞爾沒說話，西壬在邊上替他作答，可惜這張嘴吐不出什麼好話——

　　「大東西你也有點東西，可惜不多。」

　　「……」

　　後方看熱鬧的巨龍群中爆發出轟然大笑。

　　那頭被叫做老八的黑色巨龍撓了撓自己的爪子，繼續回頭狠瞪同族們幾眼，然後對著艾瑞爾和西壬齜牙一笑——

　　「說說吧，你倆是不是走錯路進來的？」

　　「當然不是。」艾瑞爾沉聲回答。

　　「那你們來這兒做什麼？」

　　西壬微微挑眉，豔麗的臉上緩緩浮出一絲欠打的微笑：「看不出來？我們進角鬥場不就是為了挨打嗎？」

　　眾所周知，打人和挨打都是提升實力的最佳手段。

　　但是同樣眾所周知……

　　西壬和艾瑞爾打不過巨龍。

　　「……」

　　所以西壬這次沒說錯，他倆就是專程來挨打的。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逃命的樣子迷人

　　藥劑師工會。

　　辛吉德帶著剛弄到手的一堆藥材進入了圓形大廳，此刻尚是凌晨時分，整個大廳中也沒有多少人在了，靜悄悄的，雖說地底世界的居民們之前白天黑夜都沒有太大的概念，但是自從那顆宏偉的第二太陽被製造出以後，他們也逐漸習慣了黑夜和白晝的變化。

　　將藥材全部放在大廳的儲藥櫃中後，辛吉德拿起一杯紅莓果汁仰頭灌下，邊上正在打瞌睡的一個地精藥劑師被他弄出的動靜吵醒了，嘟囔了幾句，惺忪睜眼：「這次從地面世界從下來的藥材怎麼樣？」

　　「不怎麼樣，好幾種藥材都沒有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最近幾年的藥材品質好像沒有咱們小時候見過的好了。」

　　「你小時候，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你還記得請些什麼呢？」

　　辛吉德氣得吹鬍子，下意識辯駁道：「別的我可能記不住，但是有關於藥劑的東西我可絕對不會忘，我還記得我喝過的第一瓶藥劑就是……」

　　「就是智慧藥劑，喝了能夠大幅增強記憶力，所以你的記性比我們好很多對吧？」那個地精懶懶地捂嘴打了個哈欠，沒精打采道：「但是，藥材品質偶爾有差別是正常的，而且這都幾百年過去了，你見識了太多優質藥材，眼光已經變高了，再看到這些尋常藥材會覺得它們不夠好也是正常的。」

　　「說得不錯。」

　　邊上一堆像小山似的書冊動了動，又一個地精腦袋從裡面鑽了出來。

　　「就像是我見過藥檀那小子的天賦之後，再看其他學生總是覺得索然無味一樣。」

　　「沒錯。」另一堆亂七八糟的藥劑瓶子堆中，又一個腦袋冒了出來。「我真是不敢信，那小子學我的煉藥步驟只是看了一遍就能完美複刻，要不是確定這是第一次見到他，我真要懷疑他已經跟在我身邊學過十年了。」

　　聽到這裡，辛吉德才想起自那天的授課結束後，自己已經有兩三天沒看到過藥檀了。

　　書堆裡的地精伸手指了指一個方向：「喏，在兩個小時以前，他剛從七號藥劑室換到八號。」

　　果不其然，暖黃色的光線下，七號藥劑室的門半開著，從這邊隱約可見一個地精藥劑師正在抓耳撓腮地翻閱著大部頭書籍，口中還在念念有詞地嘀咕著什麼，看起來非常焦慮。

　　而另一邊，八號藥劑室的門則是緊鎖著，看樣子正在進行授課。

　　「嘶——」

　　這下，連辛吉德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了。

　　「這小子到底是什麼怪物，他已經跟著七個人學完課程了？！沒記錯的話他這才來咱們這兒三天——」

　　「說話要準確，辛吉德，等天亮了就是四天了。」

　　辛吉德這次卻懶得爭辯了，他緊追著問：「所以他平均每天學兩門課？」

　　「確切點說，是他白天學一門，晚上學一門。」

　　辛吉德依然覺得不可思議：「他不用睡覺的嗎？！不用休息的嗎？不用將這些知識慢慢消化理解的嗎？！」

　　「按照道理是需要的，畢竟他是脆弱的人類，不是巨龍。但是他似乎在服用某種特殊的藥物……能夠消除疲勞和飢餓的。」

　　「藥劑的確能做到這點，但是藥劑是不能恢復他損耗的智慧和潛力……」

　　外面的地精們憂心忡忡，屋內的藥檀渾然不知。

　　在昏暗的光線下，少年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因為椅子是根據地精的體型製作的，所以他的姿勢有些狼狽，修長的雙腿都只能半盤著，只不過他的背脊卻挺得筆直，手中的半截炭筆把手糊得黢黑。

　　正在滔滔不絕授課的地精突然停下，擔憂地看了一眼藥檀。

　　他的臉色蒼白得有些不像樣，眼中已經浮出細密的紅色血絲了。

　　「藥檀，你確定你現在不需要去休息室睡一覺嗎？」

　　正全神貫注記憶要點的藥檀從專注狀態中出來，他搖了搖頭，對著地精認真道：「我沒關係的，您請繼續。」

　　「……」

　　地精在表情復雜地打量了一下藥檀之後，還是選擇了繼續。

　　藥檀繼續保持著專注狀態，將五感調集到了極致，此刻他整個人如若進入空明狀態，靈力在周身緩緩流淌，所有藥劑師傳授他的藥劑學知識在此時都牢牢地被銘記在他的腦海中。

　　藥檀的記憶力本就能做到過目不忘，眼下修為臻進想要記下一些東西自然不難。

　　但是地精們的藥劑學是一門堪比煉丹術的復雜學科，且每個地精藥劑師擅長的藥劑都不同，其中萬般變化不斷，看起來相似實則丁點變化就會產生截然不同的效用。

　　這是需要積年累月來學習，並且不斷嘗試的一門學科。

　　正如辛吉德所言，這樣的強行記憶並不算真正的學會，最好的學習方式還是親自上手，慢慢實驗，但是藥檀現在最缺乏的就是時間，所以他迫切地想要將所有的藥劑學知識收入腦中，只待日後慢慢消化。

　　在又是高強度的強行記憶之後，藥檀揉了揉發脹的額角，眯了眯眼，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雖然藥檀只在這裡待了三天，但是對於將「勤奮好學」視為最美好品質的地精們對他已經是萬分滿意了。

　　看到藥檀出來，忙活的也好打盹的也罷，地精們紛紛抬起頭看了過來。

　　「藥檀，你不打算去歇歇嗎？」

　　「你是打算今年就出師當大師嗎？」

　　「心急喝不完熱蘑菇湯，你要不緩緩？」

　　地精們都探著頭關心起來，藥檀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態度倒是依然堅定地回絕了。

　　辛吉德翻了個白眼搖搖頭，從自己的空間戒指中拿出一個果子丟了過去。

　　「拿去吃。」

　　藥檀下意識抬手接住那個橙黃色的小果子，看不出它有什麼蹊蹺。

　　倒是邊上的其他地精們在看清那個果子後鬧騰起來了。

　　「好啊辛吉德！五百年才長出一顆的奇跡果，我上次想要聞聞都不肯，現在直接拿出來送人是吧！」

　　「你不是說這果子要留到明年你生日的時候吃嗎！」

　　「這果子果然到他手裡了！上次我問是不是他買下的，他死活不承認！」

　　辛吉德瞪了他們一眼：「要你們管！這可是我好不容易買到的好東西，能給你們？」

　　「不能給我們就能給藥檀了？」

　　「他是我學生，你們又是什麼豬玀？趕緊走走走！」

　　藥檀呆站在原地，手中握著的那顆名叫奇跡果的橙黃色果子突然變得沉甸甸的。

　　雖然不知道這果子到底有何效用，但是從其他地精的反應不難看出，這果子絕非凡物。

　　就在藥檀在思忖該用什麼東西能作為同樣分量的回禮時，藥劑師工會的門又被打開了。

　　此刻，外面的魔法模擬天幕上，第二太陽已經緩緩吐露金輝，陽光傾瀉落入圓形大廳中。

　　瑪麗安急匆匆地從外面衝了進來，身上還帶著一股縈繞不散的蘑菇味。

　　「老伙計們！」

　　「隔壁巨龍角鬥場那邊似乎出了一些意外，現在有人幫忙過去看看嗎？」

　　「啊？不是有治療魔法師工會的人嗎？怎麼今天居然過來找我們了？」

　　聽到瑪麗安的呼聲後，藥劑師們也陸續走了出來，好奇地追問起事情的經過來。

　　「怎麼了瑪麗安？巨龍角鬥場那邊出什麼意外了？他們不是不喜歡喝藥劑嗎？」

　　「不是藥劑。」

　　瑪麗安風風火火地放下手上挎著的那筐蘑菇，匆忙道：「治療魔法師工會那邊的人似乎被尖塔調去執行什麼特別任務了，現在調不出人手，正好我們這兒離他們那兒近，快帶上各種治療藥劑過去救場！」

　　這話一出，藥劑師們都開始翻找起治療藥劑了。

　　倒是辛吉德先想起一茬，皺眉詢問：「那你打聽清楚他們到底是受了什麼樣的重傷嗎？我們這兒也好帶上合適的藥劑過去。」

　　「好像是有兩個人誤闖了巨龍角鬥場，還主動說想挨打，所以被打得半死不活，手和腳的骨頭都差點給打散架了……」

　　藥劑師們聽了就頭大。

　　「我們是藥劑師不是牧師，骨頭散架了我們該拿什麼藥劑過去？」

　　藥檀在聽到前半句的時候就一個激靈。

　　他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已經有三天沒見過自己的好兄弟們了，而且按照那三個人的德性，會去闖角鬥場好像也是他們三個的腦子幹得出來的事……

　　哦不對。

　　自家兄弟是三個人？但是誤闖角鬥場的是兩個？

　　那沒事了，藥檀懸著的心緩緩放下來了，也是，雖然艾瑞爾和西壬加起來腦子都幹不過一隻魔獸，但是有科林斯這個狡猾的小子在，應該不會吃虧的。

　　更重要的是，那可是巨龍角鬥場啊！一聽就是巨龍們的地盤！

　　魔獸們也都知道要躲著巨龍走，艾瑞爾和西壬不會真蠢到連魔獸不如，主動跑去挑釁巨龍吧？

　　藥劑師們紛紛表示想去巨龍角鬥場看看發生了什麼事，藥檀索性跟著一道前往。

　　雖然想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但是對醫修而言，救人永遠是頭等大事，而且藥檀還正好就學過一點骨科……對沒錯，就是跟著黎離學的。

　　藥劑師工會眾人結成隊伍，浩浩蕩蕩地朝著隔壁巨龍角鬥場走去。

　　藥檀想得很好，但是真到了這裡才知道……

　　是他高估自家好友的腦子了。

　　瑪麗安和辛吉德匆匆趕到現場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了地上趴著的兩個人。

　　辛吉德倒吸了一口冷氣，面色古怪地轉過頭看向藥檀：「藥檀，我怎麼覺得這兩人……有點面熟？」

　　很委婉，也很給面子。

　　奈何現在臉都丟光了。

　　那邊的巨龍們還在老老實實地復述事情的經過——

　　「不知道啊，我們好好的在打架，這倆小子突然就跳出來了，那個白頭髮長得很好看……哦不對臉被我的尾巴搧腫了現在不好看了，反正就那小子說想挨打。」

　　「我們從沒聽過這麼奇怪的要求。」

　　「但是他們既然提了，那我們不滿足就不太禮貌了。」

　　「但是不得不說，這倆小子有點東西，雖然不多，但是居然不間斷地挨了三天打才趴下。」

　　「那個壯些的小子，力道簡直不像人，像隻魔獸似的，居然能硬抗我三腳還爬起來。」

　　「精靈小子也不錯啊，我飛著追了他很久，要不是他箭射我身上全折斷了又被我丟回去把他拍暈了，他估計還能再跑兩天。」

　　「真不錯啊，雖然身體孱弱得像兩隻豬玀獸，但是戰鬥技巧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逃命的樣子非常迷人，對了精靈小子管它叫什麼……身法？」

　　藥檀：「……」

　　不是，艾瑞爾和西壬你倆到底在巨龍角鬥場挨了多慘的打啊！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玩兒得花

　　巨龍角鬥場，藥檀看著地上那兩個鼻青臉腫的好友，深深嘆了口氣。

　　剛看到好朋友躺平的樣子時，藥檀下意識地從芥子囊中摸出了所有庫存的毒藥，差點就準備冒死和巨龍們幹仗了。

　　然後聽了巨龍們講述的經過……

　　怎麼說呢……

　　要不還是讓他們繼續躺著吧？

　　地上的艾瑞爾和西壬臉上浮出些許羞恥，奈何手腳都被打斷了，現在著實爬不起來捂臉跑路。

　　發現這次的傷者居然是藥檀的朋友以後，熱心的地精們已經開始動手幫藥檀照顧起艾瑞爾和西壬了。

　　「現在能把他們抬到咱們的藥劑師工會嗎？」

　　「好像很多根骨頭都錯位了，現在最好還是不要亂挪動他們吧，先簡單地療傷再換地方。」

　　「可是巨龍角鬥場好像不是一個合適的療傷場所……」

　　地精們議論紛紛。

　　巨龍們也很熱心，一隻前爪格外強壯的巨龍直接就是一拳轟向牆壁，背對著眾人一頓刨土。

　　她再轉過身來的時候，一間足以容納藥檀和眾地精的山洞就這樣被砸出來了……

　　巨龍渾不在意地甩了甩尾巴：「先把這倆小家伙弄進去療傷吧，我們還得繼續練，別不小心又誤傷到他們了。」

　　巨龍們紛紛點頭讚同。

　　「沒錯，我們這陣子必須加緊練習才行。」

　　「我們特意提前結束了睡覺月，可不能浪費時間。」

　　「行了，你們慢慢把他倆救活，我們得先去練練了。」

　　巨龍們像是十多座小山，緩緩從眾人的視線中離去。

　　從遠處時不時傳來的巨大動靜還有時不時飛射過來的碎石頭和鐵塊可以看出，剛才那頭巨龍挖洞安置艾瑞爾和西壬的舉動是真的很體貼了……

　　地精們揮動著魔杖，一個漂浮術把艾瑞爾和西壬控制著緩緩帶入了那個臨時洞穴中。

　　先一步進去的藥檀已經早早地在地上鋪上了軟墊，這些東西還都是嬌氣的科林斯要求帶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把人給安頓好後，地精們就各自拎著自己最得意的藥劑圍擁上來。

　　「來來來，臉都被打腫了，看起來就很痛啊，要不要先喝一瓶止痛藥劑？」

　　「怎麼嘴巴都張不開？哦原來是下巴也被打脫臼了啊……」

　　「快快快，都疼得哆嗦了，瑪麗安把你的那個麻痺蘑菇藥劑先拿來給他們鎮痛用，你那玩意兒最適合止痛了。」

　　這話一出，立馬有其他地精不高興了。

　　「什麼意思？你意思是只有瑪麗安的麻痺蘑菇藥劑才是好藥劑？我的睡眠花藥劑明明起效更快好嗎？」

　　「不不不，我們三年前做過一次詳細的測試，效果最好的止痛藥劑明明是我的……」

　　一頓爭辯過後，藥劑師們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只能採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

　　辛吉德先拍板：「全部都灌下去！反正他們現在都傷成這樣了，小小的多重藥劑副作用和現在的痛苦比起來都不算什麼了！」

　　執拗的地精們勉強達成了一致。

　　藥檀還想拯救下自己這倆倒黴的好友，然而藥劑師們根本不給他上手的機會。

　　這些平均歲數都是三位數的地精們一臉和藹而不可抗拒地看著藥檀。

　　「我們都知道你在藥劑學上擁有非凡的天賦，藥檀。」

　　「但是你才十多歲……還是一個幼崽，雖然你是一個很優秀的人類幼崽，但是你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

　　「當然，你最近學到的東西也很多，但是你目前學的全部都是理論知識，還一次都沒有真正上手配置藥劑不是嗎？」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替你好好照顧你的朋友的。」

　　「所以你一邊去吧，讓我來試試藥劑對他們的效果……之前可只有地精和巨龍試過咱們的藥劑，缺乏更多樣種族的參考數據呢……」

　　「對對對，還有多種同類型藥劑共同服用後效果是否能疊加，我也很好奇。」

　　藥檀：「……」

　　但凡不說最後一句話，他還真的就放心了。

　　地精們可不管藥檀現在心情有多復雜，他們已經開始排著隊給艾瑞爾和西壬灌藥劑，有經驗老道的地精們帶了各種罐藥器具。

　　「好了全灌下去了……還痛嗎？」

　　「他們現在說不了話，不過麻痺蘑菇藥劑對龍族都能生效，對這兩個小家伙絕對能起效的。」

　　等到熱心的地精們灌藥結束後，他們總算想起艾瑞爾和西壬還是重傷患者，把空間留給三兄弟。

　　室內總算恢復了安靜，艾瑞爾和西壬微弱的吸冷氣聲音在這時終於變得清晰了。

　　藥檀愣了一下，快步上前檢查起兩人的傷勢。

　　不過靈力在兩人身上運轉一個周天後，藥檀面上露出詫異。

　「怎麼回事？不是喝了這麼多藥劑嗎？怎麼感覺傷勢都沒轉好？」

　　兩人沒說話，藥檀才想起這兩人的下巴都被打脫臼了。

　　一句「忍著」過後，藥檀快準狠地抬手在兩人的下頜上一番動作，只聽得咔擦一聲脆響，西壬和艾瑞爾的臉上齊齊露出痛苦面具。

　　「臥槽藥檀你這小子太狠了！你他娘的倒是給老子吃粒止痛丹再動手啊！」

　　西壬緩了一會兒，開口就是一句熟練的罵娘，另一邊的艾瑞爾的艾瑞爾雖然沒開罵，但是看他齜牙咧嘴強忍著的樣子也沒好到哪兒去。

　　見此情狀，藥檀不由愣住了。

　　「什麼？你們喝了那麼多止痛類的藥劑都沒有生效嗎？」

　　「鬼知道怎麼回事。」西壬齜牙咧嘴：「反正我感覺不到什麼效果，還是痛得要死……看樣子還得是咱們修士的丹藥好使，好兄弟，快別說了，先給我一粒。」

　　藥檀翻出兩粒止痛丹餵到西壬和艾瑞爾的口中，想了想，又忍痛把用生命泉水煉製的頂級療傷丹拿了一粒出來。

　　看到藥檀這小子將一粒丹藥一分為二，動彈不得的西壬和艾瑞爾都快看傻了。

　　「不是，你就不能一人一粒嗎？」

　　「藥檀我知道你摳，但是怎麼對親兄弟都這麼摳！」

　　藥檀跟他們可不客氣，沒好氣地教訓這倆憨貨：「快閉嘴吧，之前為了給同門們療傷，生命泉水都快用完了，這是最後一瓶丹藥了，攏共就剩五粒了，你們再去挨打我可不給了！反正大師兄和黎離都說過的，咱們天劍宗的人沒被打死就都是小傷，小傷還用得著頂級療傷丹？」

　　艾瑞爾腫著臉含糊不清地回答：「我那不是挨打……」

　　「是找打對吧！」

　　藥檀嘴上不停，手上亦是跟著動作。

　　接連不斷的咔擦聲在這間臨時休息室內響起，與外面巨龍們打架製造出的隱約響聲此起彼伏，當然中間最響的還是西壬的罵罵咧咧。

　　待藥檀將兩人的傷勢全部處理完後，西壬臉色蒼白地趴在軟墊上，嘴裡沒一句好聽的話。

　　「藥檀你不行啊嘶……」

　　「你這接骨正位的手法和黎離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她雖然也和溫柔不沾邊，但好歹下手夠快，換她出手我肯定一開始就被痛暈了，哪裡用得著受這麼久的折磨……」

　　艾瑞爾雙手攤平，一副擺爛模樣平躺著，雙眼無神地盯著還在往下掉碎土渣的頭頂。

　　小公爵難得的聲音虛浮，十足腎虛模樣。

　　「還有這些龍挖洞的技術，和黎離比起來也差太遠了，黎離之前挖洞還會記得把洞頂給磨平甚至抹一層膩子的……」

　　兩人說著說著，聲音都低了下來。

　　西壬暗罵了一句沒人能聽清的話，最後低聲嘟囔：「也不知道黎離現在在哪兒，真該死，我每過一會兒就給傳訊玉簡發消息，也一直沒她的回音……」

　　艾瑞爾眨了眨眼，把眼皮上掉落的一塊泥抖掉。

　　「也不知道那什麼鬼神使到底什麼時候來……後面到底又發生了什麼讓整座地下塔城全部覆滅。」

　　「要是黎離在就好了。」

　　藥檀擦汗的動作一頓。

　　他沒有多說什麼，將腳邊那些亂糟糟散落的空藥劑瓶一一拾撿好擺正，然後才抬頭看向另外兩人。

　　「我總有一種感覺，黎離就在我們很近的地方。」

　　藥檀這話一出，躺著的兩人瞬間安心下來。

　　「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就放心了。」

　　畢竟藥檀以往說話做事總是會根據千絲萬縷的線索去分析，尤其是經過這麼多的事後，成長肉眼可見，越發穩重可靠了，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唯有藥檀自己清楚。

　　他這一次，的確沒有任何依據，只是隱約有種玄而又玄的感覺罷了，只是眼下這樣說明只會讓好友不安，不如不解釋清楚。

　　藥檀定了定神，詢問西壬和艾瑞爾。

　　「對了，怎麼就你們兩個人過來了，科林斯呢？」

　　「小胖子？」

　　被問到的艾瑞爾愣了一下，回想道：「他說他要趁著這個好機會偷學兩手快速變強，等這座塔城真的要毀滅的那天好帶著大伙兒一起逃命……」

　　「看樣子，一直懶怠的小胖子也懂事了啊。」

　　藥檀點了點頭，準備後面再向辛吉德他們打聽一下科林斯的消息，再糟糕總歸也不至於和西壬艾瑞爾一樣被打得爬不起來。

　　雖然兩個人只是各分到了半粒頂級療傷丹，但是這玩意兒可是用生命泉水煉製的，只要不死就能撈回一條命，所以熬上半天後，原本還半死不活的兩人肉眼可見恢復了精力。

　　艾瑞爾和西壬開始瘋狂復盤起之前和巨龍戰鬥的經歷了。

　　「我覺得黑龍的力量真的太強了，你那波就不該和他硬碰硬，還是要先消耗一波比較好。」

　　「你別忘了，不是我要打的啊，是他先上來開我的！」

　　「你要是聽我指揮，節奏就不會亂。」

　　「你那是指揮嗎？你那是狗叫！」

　　「……」

　　果不其然，兩個沒腦子的湊一起根本討論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藥檀只能打斷他們：「你倆現在感覺怎麼樣？能動了吧？我借隔壁推藥材的板車把你們推回藥劑師工會躺著？」

　　「不要！」

　　「不行！」

　　這回兩人倒是異口同聲地給出回答了。

　　藥檀一愣，不可思議道：「還沒挨夠打？」

　　「……」

　　「不是，我們是覺得在這裡……真的能學到很多東西。」

　　「艾瑞爾說得沒錯。」西壬難得正經地點了點頭：「當力量、防禦、速度……所有的硬性條件都被徹底碾壓的時候，我們想要贏下對抗，就要將戰鬥技巧發揮到極致，我感覺這三天學到的東西，比過去一年都多……當然除了去年，去年有黎離和師父在，天才如我進步飛速。」

　　「……」

　　藥檀自然明白他們的心情，他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

　　未知的環境和已知的毀滅結局就像是一把刀懸在他們頭頂，只有傾盡全力在毀滅降臨之前變強一點，再強一點，才能為活下去增加一分籌碼。

　　就在三人正商量著接下來到底該如何做的時候，外面探了個黑漆漆的巨龍腦袋進來，因為龍腦袋著實有些大，所以卡得洞口稀裡嘩啦往下掉土渣。

　　「那什麼……你們在幹嘛啊？」

　　看到這隻黑色巨龍的時候，艾瑞爾和西壬臉上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藥檀琢磨著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就該是揍自家好友最狠的那頭巨龍了……

　　之前還無比自傲的巨龍這會兒卻難得露出了些許躊躇的表情。

　　「那什麼……」

　　「我發現其他龍好像還沒你倆抗揍，你倆恢復好了沒？什麼時候起來繼續和我打一架？」

　　藥檀：「……」

　　你們這些搞戰鬥的人，玩兒的花樣是真多啊！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六十七章　科林斯的地精親戚

　　黑色巨龍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本該凶悍的龍眼這會兒不安地滴溜溜直轉，鼻子呼哧呼哧地噴熱氣。

　　一時間沒等到西壬和艾瑞爾的答應，他又急吼吼補上一句：「那什麼……我保證不打死你們。」

　　表情異常真誠，可見這是真心話。

　　西壬：「……」

　　艾瑞爾：「……」

　　真他娘的是個讓人心動的保證呢。

　　黑色巨龍還沒還得及繼續說承諾，後面已經有龍等不及了。

　　一隻紅色巨龍一把抓住黑色巨龍的尾巴往外一帶，簡單粗暴地把自己的同族給拽了出來，並趁此機會也把頭鑽進洞裡。

　　紅色巨龍齜牙咧嘴，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聲音卻異常誠懇又憨厚——

　　「那什麼，你們應該還記得我吧？對，昨天把你倆拍飛一百米的那個就是我了……」

　　「你們傷好以後能不能先和我打啊？別和那個黑大個打了。」

　　「你們的閃躲手段是真有意思啊，我還沒遇到過能連續躲我三尾巴的人呢，要不咱們等會兒就試試，看這次能不能兩尾巴拍飛你們？」

　　「啊對了……我沒他那麼粗魯，什麼打死不打死的。」

　　「我保證這次只把你們拍飛九十九米。」

　　「……」

　　紅色巨龍還沒得到答復，外面又是一陣喧鬧。

　　「快出來快出來，他們得先和我打！」

　　「我還沒和咱們龍族以外的人打過呢，一千年了，也該輪到我了吧！」

　　「選我選我！我保證這次不跳起來砸到你們身上了。」

　　「滾啊，和我打！我這次不把你們當球踢了！」

　　「……」

　　藥檀聽得眼皮子直抖，緩緩回頭看向西壬和艾瑞爾。

　　「你們怎麼只說自己挨了打，不說自己挨了這麼毒的打？」

　　洞裡的重傷倆兄弟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但是外面的那些巨龍們卻還眼巴巴地望著裡面的兩人，等待著他們的答復。

　　藥檀嘆了口氣，決定還是親自出馬和這些龍溝通。

　　「各位……」

　　藥檀清了清嗓子，巨龍們很給面子，立馬安靜下來了。

　　「你們為什麼突然想找他倆戰鬥了？」

　　藥檀覺得最重要的還是要問清楚這些巨龍的來意，否則要是他們真是為了單方面折磨自家好友，那和他們戰鬥實力提升得再快，藥檀也不會答應了。

　　最開始的那隻黑龍明顯力量最強，再次憑借著蠻力把腦袋擠了進來。

　　而且因為力道過大，洞口硬是被再次拓寬了許多，以至於邊上又擠進了另一個巨龍腦袋。

　　「找他們戰鬥的原因嘛……當然是想要繼續體驗這種不一樣的戰鬥方式了。」

　　黑色巨龍背上那對巨大的翅膀乖巧收斂著，而他的尾巴則是搖搖晃晃著，時不時甩出啪啪巨響。

　　邊上的紅色巨龍馬上接過話頭。

　　「眾所周知，我們龍族的戰鬥方式比較……咳，比較豪放，而地底世界中，我們的好鄰居地精們似乎對戰鬥也提不起興趣。」

　　豈止是提不起興趣，藥檀心道，光是從自己這短短幾日的接觸下來就可以看出，地精們非常不擅長單純的身體對抗，包括地精魔法師在內，地精這個神奇的種族似乎更傾向於用智慧來作為戰鬥手段——

　　這一點倒是和藥檀本人非常契合。

　　而且整個大陸體型最小的地精和體型最大的巨龍戰鬥……

　　這畫面有點難以想像了。

　　黑色巨龍從鼻子裡呼出兩股熱氣，繼續道：「另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現在急需積累和你們這樣用花裡胡哨技巧的人戰鬥的經驗，畢竟我們接下來可能就要對上……」

　　他話說了一半，邊上那隻紅色巨龍臉色驟變，一口熾熱的龍息直接從口中噴出，轟的一聲盡數砸到了黑色巨龍的頭上。

　　「閉嘴吧你！」紅色巨龍的聲音中帶著隱藏不住的憤怒和暴躁。

　　山洞中的氣溫在瞬間攀升到讓人咋舌的程度，若不是藥檀及時往後一退，怕是也要被這股恐怖的龍息淹沒。

　　而那隻直面龍息的黑色巨龍的下場也沒好到哪兒去，他深陷的眼窩和臉頰骨周圍的黑色鱗片都被灼燒得泛出紅光，看起來甚是狼狽。

　　「……」

　　讓人奇怪的是，之前一直脾氣奇臭無比的黑色巨龍這時候居然沒有選擇反打，而是一聲不吭地往後蠕動，慢慢縮出了山洞。

　　而那隻紅色巨龍則是瞪了黑色巨龍的背影一眼，然後對著藥檀三人擠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好了……總之你們先好好養傷吧，喝了那麼多藥劑，明天應該就能戰鬥了吧？」

　　藥檀忍不住提醒他：「現在已經是半夜了，過不了多久就是明天，即便真的要再切磋，這樣會不會太趕？」

　　「好像是。」紅色巨龍猶豫了一下，但是依然態度堅定：「不行，明天就要繼續打！」

　　躺著的西壬熟練地翻了個白眼：「你聽聽這是求人的話嗎？這明明就是在狗叫！」

　　藥檀想捂嘴都來不及了。

　　「……」

　　不過巨龍沒太大反應，只是疑惑：「狗是什麼生物？」

　　「沒什麼，你繼續說就行了。」這一次藥檀成功捂住了好友的嘴，並且搶在他之前作答。

　　真是慶幸一直生活在地底世界的巨龍不太清楚狗是什麼生物，西壬這才免了又一頓毒打。

　　似乎是發覺自己對兩個傷患的態度著實有點惡劣，又或許是擔心真的一不小心把他們打死了，最後紅色巨龍還是鬆了口。

　　「行吧，最遲後天。」

　　「放心，挨打以後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紅色巨龍瞄了一眼艾瑞爾，幽幽道：「你這小子用的是火系屬性的力量吧？如果你們能多撐一天……我就多給你演示一遍剛才的龍息，你要是不怕的話，我還能噴你一次。」

　　這叫什麼話？誰挨打了還想被龍息噴一次？

　　這小獅子腦袋被砸得再腫也不至於昏頭幹出這種事啊！

　　西壬剛想掙扎著替艾瑞爾發聲，不承想方才一直陷入古怪沉默的艾瑞爾卻突然開口了。

　　「好。」

　　「什麼？」

　　這下，連藥檀都聽傻眼了。

　　但是紅色巨龍卻流露出一絲欣賞之色，「你小子倒是識貨。」

　　留下這句話後，紅色巨龍也離開了山洞。

　　眼看著巨龍們的龐大身影離開此地，藥檀緩緩鬆開捂住西壬嘴的手。

　　果不其然，西壬一開口便是破口大罵：「獅子你瘋了嗎！那是火系龍息！你是想死得連渣都不剩是不是！」

　　「我有我的考慮，在那股龍息出現的時候……我突然有種特別的感覺。」

　　藥檀和西壬表情古怪地看著他：「特別的感覺？」

　　「有多特別？」

　　艾瑞爾沉默了半晌，猛獸似的眼中逐漸迸發出灼熱的光彩，他用能動的那隻右手緩緩地撫上胸口，低沉喑啞的聲音莫名地帶上了發自內心的誠摯——

　　「我特別……」

　　「想被龍息噴一次。」

　　「……」

　　西壬被整沉默了。

　　他半晌沒說話，過了許久，等艾瑞爾已經開始閉目養神之後，他才小聲地同藥檀嘀咕。

　　「那什麼，你要不抓緊時間煉製一爐治腦子的丹藥？我擔心艾瑞爾這家伙的腦子被巨龍們打壞了，要不就是又犯病開始發瘋了。」

　　西壬的臉雖腫，表情卻異常認真，明顯可以看出他的擔憂。

　　藥檀頭一次覺得西壬嘴裡說了句人話。

　　西壬回頭看了一眼艾瑞爾，繼續道：「我留這兒照顧這瘋獅子，你趕緊去把科林斯帶過來。」

　　「我懂。」藥檀了然地點頭：「你是怕艾瑞爾發瘋，我們倆按不住他？」

　　「你懂錘子，我一個人就能按住他，不行你投毒也能藥倒他。」

　　西壬眉頭一皺，糾正藥檀的話：「我讓你帶科林斯過來，是因為是兄弟就要一起挨打。」

　　「……」

　　藥檀是真的不想聽西壬狗叫了。

　　好在藥檀在藥劑師工會現在儼然是團寵，在身為本地人的地精藥劑師們的幫忙下，藥檀很快就得知了科林斯的下落。

　　「科林斯這家伙……居然混進了水系魔法師工會？」

　　走出巨龍角鬥場的藥檀無奈地搖搖頭，表情有些古怪。

　　眾所周知，魔法師們的脾氣算是最古怪的。

　　而地精魔法師們和人類魔法師比起來，更加專注於對魔法的研究，他們或許在戰鬥技巧上比不過時常外出戰鬥歷練的人類魔法師，但是在單純的魔法領域，可是絕對的專家。

　　不過相對的……

　　越是專精，脾氣越大。

　　據藥檀所知，這些地精魔法師們可並不太歡迎人類魔法師。

　　也不知道小胖子是不是和艾瑞爾他們一樣，跑去別人的地盤挨打了？魔法師們的戰鬥……應該比巨龍要溫和許多吧？

　　雖然小胖子現在的確是越來越狡猾了，但是藥檀可不會忘記剛認識他那會兒，這家伙被華萊士魔法學院的老師和學生們蒙騙欺負的委屈模樣，地精們的腦子可比萊格寶他們轉得快多了！

　　想到這裡，藥檀打量了一下周圍規整的地精建築群，最後朝著辛吉德他們指點的方向快步跑去。

　　水系魔法師工會和藥劑師工會不一樣。

　　這裡罕見的不是地下建築，而是被修建在了地上。

　　嫩綠如茵的草地邊上，一片的巨大人工湖如一顆溫柔華貴的湛藍色寶石點綴在塔城之中，魔法微風緩緩拂過湖面，帶起一圈一圈曼妙的漣漪。

　　人工湖邊上的一艘巨型木船也伴隨著這些漣漪緩緩晃動。

　　平坦的甲板上，一群個子矮小，身著藍色短袍的地精們正席地圍坐著，他們的臉上帶著專注和欣賞，時不時傳出爽朗痛快的笑聲。

　　「哈哈哈這倒是很有意思啊……」

　　「說得好啊小家伙！」

　　「繼續講講那個叫龍傲天的……是怎麼被他那個半妖女兒弄死的？」

　　「……」

　　在這群矮小的地精群之中的，赫然是一個臉蛋圓潤可愛的小胖子。

　　他也不講究什麼，跟這群地精一樣光著腳盤腿坐在窗上，笑得一雙小眼都快看不見縫了，手中那根華麗的荊棘玫瑰花紋的魔杖伴隨著他說話的起伏，不斷比劃著——

　　「好好好，三叔，我給您再講一遍那個戰鬥的細節啊。」

　　「話說那半妖小姑娘先是用了一招水球術虛晃一招，蒙蔽了龍傲天的視線，然後趁其不備再用了一招水龍咆哮——」

　　「不對不對！」聽到這裡，那個地精馬上出言反駁：「水球術哪能蒙蔽敵人的視野！」

　　另一個地精也點頭，非常嚴謹道：「倒是能，但是通常來說，蒙蔽敵人視野最好的魔法選擇應該是水霧術才對。」

　　「這故事的作者一看就水平不行。」

　　「應該不是正經水系魔法師。」

　　小胖子依然笑得憨厚且乖巧，並不反駁，反而跟著點頭：「四大爺您說得對！就是不知道那個水霧術到底怎麼施展效果才能最佳……」

　　「來，五嬸給你演示一遍！」

　　一個地精應聲站起，拿起手中的魔杖開始施展起了水霧術。

　　或許是怕科林斯看不清楚，她還放緩了施法的動作。

　　一片彌散的白色水霧在湖面上緩緩升起。

　　科林斯無比專注地盯著施法動作看，口中無聲地跟著默念著魔法咒語。

　　片刻後水霧消散，地精們繼續催促著科林斯說故事。

　　科林斯清了清嗓子：「剛說到她用了水龍咆哮……啊對了，小舅舅您好像最擅長的就是水龍咆哮了對吧？」

　　小胖子眨巴眨巴亮閃閃的小眼睛，儼然一副心嚮往之的小模樣：「不知道那半妖小姑娘的水龍咆哮有沒有小舅舅的厲害啊……」

　　「……」

　　托近來修為猛增的福，藥檀真是把那邊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但是聽得越是清楚，他越是懷疑人生。

　　怎麼回事？

　　科林斯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多地精親戚了！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六十八章　哎，孩子大咯！

　　來水系魔法師工會之前，藥檀想像中的科林斯：

　　正在挨打，弱小無助，被牙尖嘴利嘲諷人能換十八種花的地精們欺負到蜷縮成一團的小可憐。

　　來到這裡以後，藥檀看到的科林斯——

　　被地精們當成親孫子疼愛的，真團寵。

　　科林斯還在船上眨巴著自己的小眼睛，看起來很是乖巧可愛，一句接一句好話蹦出來，硬是哄著地精們接二連三地轟出一道又一道在後世早就失傳的遺落魔法。

　　而且，一萬個讀者心中有一萬個龍傲天。

　　當科林斯口中的故事逐漸進展火熱時，他口中那位「擅長水系魔法」的主角的戰鬥細節，也開始遭到了一眾鑽研水系魔法的地精們的質疑。

　　「不對，主角那時候如果在吟唱的時候，將咒語的最後三個音節調整壓縮為一個音節，對魔法的強度不會有影響，還能提前一秒完成吟唱，我來示範一下……」

　　「不不不！這裡絕對不對勁，凝聚魔法怎麼可能需要七秒呢？如果換成這樣的施法動作……」

　　「這裡真是離譜，我確定作者是個半吊子了，任何一個專精水系魔法的魔法師都知道，水療術後面不接一個水靈庇護就是浪費魔力。」

　　「還有這裡，我覺得水澤國度之後接一個沼澤囚牢比較好，才能更好困住反派的逃生後路。」

　　「……」

　　科林斯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只是聽著他的地精親戚們的指導不斷點頭稱是。

　　在地精們指責那個作者不夠專業的時候，科林斯罵得最大聲——

　　「三大爺您說得對啊！這作者怎麼回事啊，怕是連水球術都放不好吧，還好意思寫一個水系法神的故事。」

　　「什麼阿貓阿狗也來學水系魔法啊？這麼高深而富有藝術感的魔法是他們能學的嗎」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不知道水霧術是什麼，不會有人真的不會施展沼澤囚牢吧？」

　　科林斯罵得那叫一個激情澎湃，抑揚頓挫，小胖子挺立的小肚子隨著有節奏的罵聲起起伏伏，對著那個作者指指點點好不痛快。

　　雖說這故事是他本人現編的，裡面提及的那些水系魔法也全是他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所有已知魔咒，至於地精們提及的數道魔法他別說施展，連聽都沒聽過……

　　但是他罵他自己礙著誰了？

　　罵自己能讓地精親戚們高興，能讓自己再偷學兩道魔法，有什麼不好的？

　　平靜的湖面上微波蕩漾，科林斯越罵越起勁，就當他罵得開了嗓，準備開始展現從西壬那裡學來的花式罵詞時，不遠處那道過於復雜的視線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

　　隔著一小段距離，張著嘴正在罵自己是腦殘的科林斯與藥檀四目相對。

　　「……」

　　「……」

　　片刻之後，手腳並用從船上爬下來的科林斯成功與藥檀匯合。

　　他摸了摸鼻子，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最後輕咳一聲——

　　「那什麼，藥檀你可別忘了咱倆是異父異母異世界的親兄弟啊！今天這事兒你得好好替我瞞著才行。」

　　藥檀知道也就罷了，這小子還是人，西壬和艾瑞爾那真不是人啊！

　　他們要知道了，科林斯覺得自己餘生都會籠罩在被嘲諷的陰影裡。

　　藥檀表情古怪地看著科林斯：「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要不先解釋下，你這些地精親戚們怎麼回事？」

　　他朝著不遠處湖面上的船看去，那邊的地精們很是友好地沖著這邊揮了揮手，笑容怎麼看怎麼慈祥。

　　「咳咳。」

　　科林斯捂嘴咳嗽了幾聲示意藥檀小聲點，然後扯著他的衣袖走到了一邊，這才低聲解釋起來。

　　「其實吧，一開始我是帶著魔法石來，想要贊助他們然後換取教學的機會的。」

　　「但是我是真沒想到啊！」

　　科林斯無奈地一攤手，表情復雜地從自己的空間戒指中掏出兩塊魔法石。

　　這兩塊魔法石的成色極好，在陽光下泛著迷人的光澤，純淨的水系魔法元素似乎正在其中緩緩流淌，一看就是極品魔法石。

　　「我出門之前怕遇到意外，所以特意把荊棘玫瑰的倉庫裡的大部分極品水系魔法石都帶上了，想要緊急的時候用來快速補充魔力，這事兒你知道的對吧？」

　　藥檀點點頭，好奇道：「你帶的魔法石應該足夠贊助一個工會了吧？」

　　沒記錯的話，這回科林斯可是帶了上百萬的魔法石，空間戒指裡都堆成一座奢華的大山了。

　　「我一開始也是這樣尋思的，結果等我看到他們拿出的魔法石就發現大事不妙了……你看我手中的魔法石，你能認出哪塊是我的，哪塊是地底世界通用的普通魔法石嗎？」

　　語罷，科林斯攤開手示意藥檀仔細看自己掌心的魔法石。

　　藥檀愣了一下，他雖然對魔法並不能感知，但是眼下也能辨出科林斯手中的兩塊魔法石不管從屬性還是從精純的程度而言，幾乎都沒有差別。

　　「這不是一樣的嗎？」

　　這明顯不是什麼普通魔法石吧？

　　科林斯嘆了口氣，神情變得復雜起來。

　　他盯著那兩塊一模一樣的極品魔法石，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問題就在這兒了，我也不知道是地底世界的礦藏太高級了，還是這個魔法師工會太有錢了，他們口中的『普通魔法石』，竟然全部都是這樣的極品魔法石！」

　　「我以為我已經夠有錢了，手握近百塊極品魔法石，怎麼著也算是大陸頂級富二代了。」

　　「但是來了這裡我才發現自己到底有多貧窮。」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一次，我的鈔能力失效了。」

　　「沒錯，他們以為我說的贊助百萬魔法石……是贊助百萬塊這樣的極品魔法石。」

　　「……」

　　此言一出，藥檀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百萬塊極品魔法石？這……巨龍紀元藥檀不清楚，但是在後世，怕是把整個魔法大陸挖穿都不一定能湊到這個數目！

　　科林斯顯然也是頭一次碰到這種情況，小胖手一攤肩一聳。

　　「所以我也沒辦法，只能和這些親切的親戚們處好關係，好讓他們幫忙指教下我的水系魔法。」

　　「你先等等。」

　　藥檀頭大地揉了揉額角，他現在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難得變得有些混亂了，藥檀上下打量了一下科林斯，最後遲疑問道。

　　「那個……你們荊棘玫瑰家族祖上有地精的血統嗎？」

　　「……」

　　科林斯的嘴角抽了抽：「你想像力還挺豐富的，但是肯定沒有啊！雖然我個子是矮了點，但是你看我哥就該知道了，怎麼可能會有地精血統啊！」

　　「那你剛剛又說地精親戚……」

　　「哎呀！」

　　科林斯一跺腳，眉毛一揚就開始和藥檀說道起深奧的親戚學。

　「你怎麼這麼死腦筋呢？誰說親戚，就一定要有血統淵源了呢？」

　　「黎離是我親姐，沒問題對吧？」

　　「我親姐管王大爺叫大爺，這個我也沒弄錯吧？」

　　「王大爺平時和智者天天搓麻將，還天天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平時管他叫智者老弟，我這不是胡說對吧？」

　　「那麼以此類推，智者是王大爺的老弟，所以他是黎離的二大爺，同時也是我的二大爺。」

　　科林斯把手往腰上一叉，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綜上！既然我本來就有個地精二大爺，怎麼就不算是地精們的親戚了呢！」

　　藥檀：OoO

　　嘶——

　　為什麼科林斯這小子的邏輯處處都有漏洞，但是怎麼越想越有道理啊！

　　要換成藥檀當然也能做到這點，但是要換成西壬、艾瑞爾和黎離之中的任何一個人……

　　咳，恐怕這仨都已經開始挽袖子打架了。

　　當然，這也得益於科林斯這小子的確討人喜歡，他似乎對所有人都赤誠又真摯，哪怕心中一開始有點小心思，但是絕對不會惡意佔任何人便宜，總是笨拙又熱切地想著傾盡所有拿出可以作為回報的東西。

　　包括他與藥檀與黎離的相識，雖然那時候的科林斯實力微弱且剛被騙了錢，卻依然敢相信兩個不算熟絡的新朋友，不僅資助了靈石礦脈，還擔心前者的價值不夠，硬塞了魔法石礦脈給他們。

　　在天劍城的時候，這個貴族出身的小少爺也從未對游民們擺過架子，物資匱乏的那陣子，他沒少從荊棘玫瑰家族霍霍各種生活必需品帶到這裡來。

　　尤利西斯對所有人都友善是源自於騎士的信念和擔當，而科林斯不同，他的友善來源於他骨子裡的善良。

　　真心換真心，在這一點上，其實科林斯做得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好。

　　這都是他應得的。

　　想到這裡，藥檀抬手，輕輕拍了拍科林斯的肩膀：「行，你在這裡能學到東西的確是好事，不過你現在可能暫時需要去和你的新親戚們道個別了。」

　　藥檀正色將巨龍角鬥場那邊的事情全部告知了科林斯。

　　小胖子撓頭品了品，回過味來了。

　　「所以他倆的意思是，讓你把我帶去一起挨打？！」

　　藥檀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也不能說這麼難聽……」

　　「難道加上我還能反打巨龍嗎？」科林斯嘆了口氣，愁眉緊皺地小聲嘀咕：「我就知道沒什麼好事。」

　　藥檀攬住了科林斯的肩膀，親暱地安慰著自家兄弟。

　　「你放心，有我在沒意外，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藥檀擲地有聲的承諾果然鎮住了科林斯。

　　小胖子思索片刻，目光逐漸閃出亮光來。

　　對，沒錯。

　　科林斯想到的是，他們一行人的戰鬥中，黎離作為劍修通常都是帶頭衝鋒，或是像刺客似的暗中摸到敵人背後給一冷劍，這種情況下她只能顧及敵人，顧不上隊友。

　　所以通常來說，隊伍中最常擔任指揮一角的，反而是戰鬥能力幾乎為零的藥檀。

　　而藥檀也從未讓科林斯失望過，無論是在角鬥場的戰鬥，還是在魔獸山脈中的廝殺，又或者是在南塔城中和亡靈法師們的鬥智鬥勇……只要有藥檀在，的確從未出現過意外！

　　對藥檀的信任瞬間戰勝了對挨打的恐懼……啊不，是有藥檀在，自己一定不會挨打的！

　　他肯定已經做好了完全的謀劃，能夠讓隊伍無傷反打巨龍！

　　「好，我們走！」

　　藥檀也滿意點頭。

　　就是嘛。

　　他的確計劃得很好。

　　頂級療傷丹現在還剩下最後四顆，其中兩顆藥檀準備絕不動用，那是要留給黎離應急的。

　　剩下兩顆，怎麼著也能保住這三個傻隊友的命了吧？

　　至於挨打？

　　大師兄和黎離可都說了！

　　只要不被打死，就只算是小傷！

　　既然小傷而已，當然不值一提！

　　兩個心思各異的人都帶上了心滿意足的笑容，共同奔向美好的巨龍角鬥場了。

　　只不過萬萬沒想到的是，在科林斯跑去道別以後，水系魔法師工會的這群地精魔法師們來勁兒了。

　　「什麼？你要去和巨龍們戰鬥？」

　　「很好很好！不愧是我們的好孫子！科林斯你小子真是好樣的，我現在還沒見過人類敢進巨龍角鬥場呢！」

　　「科林斯這小子很有眼光，一眼就看破了那個作者的水平不夠，雖然沒見過他施展的魔法，但肯定很有水平。」

　　「走走走，我們一起去巨龍角鬥場看科林斯的表演！」

　　「……」

　　科林斯還想阻止：「不是，七舅老爺，三姑六嬸子，你們要不就在這裡等我消息？」

　　「那怎麼行！我們需要驗證水系魔法對巨龍的影響強度。」

　　「這是非常難得的觀測機會。」

　　「科林斯，你昨天不是還在說你夢想為水系魔法的發揚光大奉獻一生嗎？」

　　「就是啊，你現在怎麼連讓我們去看看都不願意了？」

　　「哎……孩子大了不由三大爺咯……」

　　科林斯：「……」

　　完犢子。

　　好可怕。

　　感覺像是被人站在道德的高地指指點點了。

　　小胖子只能舉手投降了。

　　直到走出了水系魔法師工會，藥檀和科林斯的腦瓜子都是嗡嗡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回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為什麼去挨打還要自帶幾十號圍觀群眾啊！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六十九章　被忽視的第四人

　　巨龍角鬥場。

　　藥檀和科林斯進入那扇如野獸般猙獰的鐵門，藥檀還好，已經習慣了這裡的布置了。

　　不過對於科林斯而言，這裡給他帶來的衝擊力就太強大了。

　　略顯陰冷的光線直直地投映在整個巨龍角鬥場中，讓本就看不到邊界線的角鬥場顯得越發空曠，這裡和科林斯印象中的角鬥場全然不同，確切說來他似乎更像是一座冰冷的鋼鐵墳墓。

　　而這座墳墓的金屬牆壁上，時不時從遠方晃過一兩道扭曲恐怖的巨型黑影，因為光線太弱所以也捕捉不到它們的具體位置。

　　「吼吼吼！」

　　「轟隆隆！」

　　「砰砰砰！」

　　接連不斷的恐怖聲響遙遙傳來，每一次響動，都讓科林斯的臉色變得更慘白一分。

　　巨龍，科林斯是見過的，甚至還不要臉地摟著睡過幼崽時期的小白龍。

　　但是小白龍那是才剛孵出來幾個月的小崽子，對於生長周期長達數百年的巨龍而言，已經和獅鷲差不多大小的小白龍依然是一隻弱小的幼崽。

　　真正的巨龍……

　　是絕對撐得起「巨」這個前綴的。

　　科林斯臉色不太妙地往藥檀身邊靠了靠，臉上寫著藏不住的忐忑：「藥檀，我怎麼覺得這回咱們可能打不贏呢？」

　　藥檀偏過頭看向科林斯，表情略顯古怪。

　　「可能打不贏？不用可能啊，黎離不在，我們本來就打不過巨龍。」

　　科林斯聽傻眼了，他一把抓住藥檀的醫修慌忙追問。

　　「不是吧兄弟？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了，說什麼有你在沒意外啊！」

　　藥檀抬起手搭在科林斯的肩膀上，語重心長地給他講道理：「首先，我們打不過巨龍這是毫無疑問的，所以輸了不算意外。」

　　「其次，我說的沒意外是不會讓你意外身亡，你以為我說的是什麼？」

　　「……」

　　笑容這玩意兒悄悄的從科林斯的臉上消失了。

　　他第一時間想往後跑，然而才剛回頭，就看到那扇象徵著自由和平安的大鐵門緩緩閉合，科林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逃生之路慢慢被鎖死。

　　「不！」

　　科林斯的嘶吼聲還沒發出來，不遠處似乎終於有人注意到了他們。

　　「咦？藥檀你這麼快就把朋友帶回來了？」

　　黑暗之中，幾道矮小的身形慢慢走了過來，看到科林斯之後，他們還好脾氣地頷首示意了一下。

　　科林斯認出了他們，這些地精赫然是藥劑師工會那些藥劑師！

　　只不過這讓科林斯更不理解了，他可沒忘記，那些藥劑師們比魔法師工會的人還能宅，幾乎所有人都喜歡把自己鎖在專屬的小房間內搗鼓藥劑，不是特殊情況不會輕易出門。

　　更重要的是，藥劑師們和戰鬥毫無干係，更別說和巨龍戰鬥了！

　　怎麼今天他們會出現在巨龍角鬥場？

　　同樣驚訝的還有跟在科林斯後面的魔法師們。

　　「奇怪了，辛吉德你們這幾個老家伙怎麼來這兒了？」

　　這些地精之間的職業雖然截然不同，但是很明顯他們的關係非常熟絡，很快就問明白了彼此的來意。

　　「什麼？你們的這個小胖子親戚要來挑戰巨龍？」

　　「什麼小胖子，喊得這麼難聽！對了，你們的這個瘦竹竿也要去戰鬥嗎？」

　　「那不行。」辛吉德聽到要讓藥檀去戰鬥的提議時，尖耳朵倏地一下飛立而起，聲音都因太著急而破音了——

　　「你見過哪個藥劑師去和巨龍打架的？我們藥劑師是救人的，哪能去挨打！我們容易嗎，願意研究藥劑的人本來就少，萬一這個千年難得的好苗子被打死了怎麼辦！你們自己看這個小胖子挨打不就夠了嗎！」

　　科林斯：「……」

　　他也不想挨打啊！

　　瑪麗安也是因藥檀的安慰憂心忡忡，想了想，她最後特意回過頭，對著陰影處的一團黑影大聲叮囑——

　　「你們呢別忘了啊！」

　　「打了小胖子可就不能打我們藥檀了！」

　　藥檀：「……謝謝瑪麗安導師。」

　　科林斯：「……」

　　為什麼溫熱的一張嘴能說出這麼冰冷的話？！

　　偏偏那團陰影還真的甕聲甕氣地應答了。

　　「行啦行啦，我們也沒興趣打一個孱弱的藥劑師……」

　　「什麼叫孱弱！我們只是把所有智慧和精力都奉獻給了強大的藥劑學而已！」辛吉德大聲地糾正對方的說話。

　　黑影聳動了一下，最後，一個巨大的龍頭緩緩地探了過來。

　　居然是一頭紅色的巨龍！

　　他伸著頭望向辛吉德幾人，布滿鱗甲和猙獰骨刺的臉怎麼看怎麼恐怖，但是他的目光卻非常平和，語氣更帶著罕見的討好。

　　「好啦好啦，辛吉德叔叔，是我說錯話了。要不等會兒再慢慢分析藥劑學到底有多強大好不好？現在趕緊幫我再撓兩下背吧？」

　　眾人循聲走近，這才發現原來那只紅色巨龍正蹲在地上，巨龍粗壯的前爪和龐大的身體比起來略顯短小，所以任憑他上上下下地伸著爪子想去抓撓後背都做不到，翹著後腿想要撓癢也無功而返，這時候正竭力拽著自己的尾巴，想要用它去緩解瘙癢。

　　「好了別費勁兒了，等會兒尾巴該扯斷了。」辛吉德上前制止了巨龍的愚蠢行為。「我給你配置了止癢的藥劑，趴下來，我來給你上藥。」

　　紅色巨龍一邊乖乖翻動龐大的身體，一邊不忘和地精叮囑。

　　「哎辛吉德叔叔，你上藥之前能不能先給我撓撓爽一下啊！」

　　「知道了知道了，臭小子要求還挺多！」

　　「……」

　　辛吉德順著巨龍的前爪慢慢地往上攀爬，一直爬到了巨龍的背部，拿了一根樹枝手法粗糙地給巨龍撓起了癢。

　　巨龍也不嫌棄這玩意兒扎背，反而舒適得眯起了眼睛，嘴裡哼哼唧唧，連尾巴也愉快地搖搖晃晃。

　　偶爾還能聽到辛吉德不耐煩的念叨聲。

　　「夠了沒啊龍小子。」

　　「還要重一點？我手都酸了！」

　　「哎呀你身上這層死皮是真的該去一去了。」

　　「……」

　　這樣輕鬆自在的談話，和後世的所有猜測和傳言都不同。

　　後世的魔法大陸，絕大多數人根本不相信第五塔城的存在，即便是相信第五塔城、地精文明和巨龍紀元的那些人，對於巨龍和地精之間的關係的所有猜測，也都是認為他們其實是從屬關係。

　　有人猜測地精是巨龍的奴役，有人認為地精是巨龍的附庸者或是追隨者。

　　唯獨沒人想過——

　　肉體力量最強勢的巨龍，身軀最渺小孱弱的地精。

　　最熱愛暴力搏鬥的巨龍，熱愛知識拒絕戰鬥的地精。

　　這天差地別的兩個種族，其實是真正做到了和諧相處的友族。

　　巨龍負責用他們的力量去維護地下世界的和平與安寧，地精們負責用他們智慧去壯大這個世界的力量，二者看似毫不搭邊，其實真正做到了完美互補……

　　藥檀在恍惚間似乎明白了，為何第五塔城當年會成為整個大陸最強大的存在，為何他們會讓神國都為之警惕。

　　就在這時，那邊的西壬和艾瑞爾已經聽到動靜過來了。

　　看到科林斯真來了，倆兄弟很是欣慰。

　　艾瑞爾大步上前，笑著握拳輕輕砸了一下科林斯的胸口：「可以啊小胖子，還以為你要跑路呢，沒想到還真敢來，夠義氣。」

　　西壬翻了個白眼，搭上科林斯的肩膀。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慫嗎蠢獅子？我們科林斯年紀雖小膽子可不小，是吧兄弟？」

　　科林斯摸了摸鼻子，尷尬乾笑，不敢說話。

　　要不是門都被鎖死了，現在他已經連夜背上行囊逃離第五塔城了好嗎！

　　那邊的辛吉德已經上完了藥，甩著發酸的手從龍尾巴上滑行下來了。

　　紅色巨龍舒適的眯了眯眼，這才終於看向被他忽視已久的天劍宗幾人。

　　那雙龍眼掃了一圈眾人，最後在艾瑞爾和西壬身上停下。

　　「嗯，看樣子你倆的傷已經好了啊。」

　　艾瑞爾和西壬對視一眼，警覺且凝重地看著巨龍：「沒錯，所以什麼時候開始戰鬥？」

　　科林斯抱緊了懷中的魔杖，更不敢說話了。

　　「不急。」

　　巨龍緩緩地站直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這群年輕人。

　　「既然這次打人……咳較量，比上一次要正式許多，那我就先給你們說說巨龍角鬥場的規則吧。」

　　「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為了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無論是我，還是其他的巨龍族人，我們都不會再動包括龍息在內的魔法天賦的力量，我們將會用純粹的身體力量來進行對抗……」

　　聽到這裡，科林斯一個激靈，努力仰起頭看著小山一樣的巨龍。

　　「不是？禁魔戰鬥？那我一個魔法師拿著魔杖跟你硬拼？」

　　他看看巨龍身上泛著冷光的堅硬鱗甲，又瞄了一眼荊棘玫瑰魔杖。

　　這玩意兒的杖身已經被改造成純金屬質地的了，平時拿來敲其他魔法師的悶棍還行，要真的拿去敲巨龍……

　　怕是破不了防吧？

　　但是巨龍很快就給出了回答。

　　「禁魔戰鬥？不，小家伙，我只是說我們巨龍一族將會全員禁魔而已，至於你，想要什麼魔法都可以。」

　　藥檀和科林斯等人都愣住了。

　　巨龍輕睨眾人一眼，悶沉的聲音甕甕回響在整個空間裡。

　　「我以巨龍一族的驕傲承諾。」

　　「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你們可以使用任何手段……記住，是任何，武器也好，卷軸也好，藥劑也沒關係，總之，所有能戰鬥的手段都用上吧。」

　　「無論你們要用什麼手段，總之，想辦法拿出最強的力量和我們作戰吧。」

　　科林斯警惕地舉起魔杖，高聲問道。

　　「那我們要是不小心把你們弄瘸了或是弄瞎了……會不會就再也出不了這扇大門了？」

　　「呵……」

　　巨龍低沉地嗤笑了一聲，鼻尖呼出一股白煙。

　　「只要你們夠強，哪怕是殺了一頭巨龍，在這個地底世界也不會受到任何為難的。」

　　「為什麼？你們都不幫親人復仇的嗎？」科林斯脫口而出。

　　「為什麼？」

　　巨龍似乎也沒仔細想原因，他歪著頭思忖了許久，最後才低緩地給出了一個回答。

　　「因為，沒有戰敗的巨龍，只有戰死的巨龍。」

　　「既然要接戰，那麼失敗了被殺死，就是弱者應得的懲罰。」

　　「……」

　　留下這句讓人震撼的話之後，紅色巨龍背脊上的那對翅膀倏地一下抖開，他伸著尾巴撓了撓自己的後背，邊上站著的辛吉德見狀猛地一拍他的尾巴。

　　「老實點，上了藥別去碰了！」

　　紅色巨龍悻悻地從鼻腔裡噴出兩股白煙，飛快轉身。

　　「走吧，咱們找個沒被打爛的平坦地準備開始戰鬥吧。」

　　此言一出。

　　艾瑞爾默默地從背後抽出了雙刀，原本淡漠的眼神逐漸變得鬥志昂然。

　　西壬撥了撥弓弦，一雙濃豔的眸子微微眯起，帶著躍躍欲試的戰鬥欲望。

　　科林斯則是頻頻回頭，想看大門有沒有再打開……

　　結果一回頭，他的目光就和魔法師工會的那群地精魔法師們對上了。

　　科林斯的嘴角沒忍住抽了抽，迎著這些關切的眼神，他突然覺得不知所措了。

　　「那什麼……」

　　「科林斯我的好大孫子！這回穩了啊！」

　　三大爺踮起腳想要拍科林斯的肩膀，後者懂事蹲下讓他拍到，三大爺滿意點頭，繼續分析——

　　「這龍小子是火系龍啊，你是水系魔法師，根本就是天剋他啊，這局應該是亂殺了。」

　　科林斯苦著一張胖臉：「三大爺，可是他都不用魔法……」

　　敢自信到不用魔法一打多，這不用想都知道，這隻巨龍的肉身力量也是恐怖到變態的水平了吧？！

　　「那不是更好嗎！咱們的水系魔法能夠控他到死！就用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套連招啊！」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殘酷，那套連招的第一道魔法科林斯就用不出來。

　　「哎呀，科林斯你別緊張啊，只是和一隻小火龍打而已啦，這小子的爹我都打過，一般吧，也不算太難打的。」

　　是的是的，二舅姥爺您是大魔導師，當然覺得不難了！

　　「要做到打敗小火龍也不難的啦，我看看科林斯現在的水平……哦可以用高級魔法是吧？也還好，根據理論推測，只要你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做到九十三細節不出差錯，再想辦法完美施放三十二道不同的水系魔法，就能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擊敗他了。」

　　「……」

　　你這難度和概率還不如不說呢！

　　等紅色巨龍走到其他巨龍聚集的戰鬥點時，科林斯的辛酸淚已經默默擦了一次又一次。

　　他麻木了。

　　等他抬起頭的時候，就看到十多座巨龍大山不知何時已經將他和藥檀他們包圍在了中間，雖然相隔了很遠的距離，但是他們的影子被照明魔法陣拉得極長，故而顯得越發猙獰恐怖。

　　科林斯又想掉眼淚了。

　　就在這時，紅色巨龍轉過了身。

　　他先是看向其他人，很沒誠意地征詢了一下意見。

　　「今天我先教育下小朋友們，沒問題吧？」

　　邊上的巨龍們不置可否，只是甩著尾巴催促。

　　「快點兒打吧，我等得蘑菇都謝了。」

　　「要打趕緊打，我的龍尾早已飢渴難耐了！」

　　「……」

　　紅色巨龍把視線從眾龍身上收回，轉而眯眼看著天劍宗的年輕人們。

　　「好了，都說好了，那我們這裡也可以開始了。」

　　他尾巴一甩，一道勁風出現，生生在地面上畫出了一個巨型圓線。

　　「我們這次的戰鬥就以它為邊界線，線內區域及其上空都是戰場，出局就算輸。」

　　「你們做好準備了嗎？」

　　巨龍的視線落在站在最前方的三個人。

　　他們身上都穿著相似的古怪白色衣衫，袖口褲腿皆緊束著，甚至連科林斯這個魔法師也沒有穿著常見的魔法師長袍，乍一看略顯古怪，但是偏又俐落精神。

　　三人似乎在尋找著合適的站位。

　　艾瑞爾手中正握著一對雙刀，低著頭往左側的陰影處緩緩隱去。

　　西壬則活動了一下手指，微挑眉，留下一個古怪的笑容，幾乎與艾瑞爾同時活動起來。

　　看到這一幕，紅色巨龍沒有馬上跟著追趕過去追殺他們，而是若有所思地轉動了一下眼珠。

　　片刻後，他一臉恍然，很懂地點了點頭。

　　「哦原來如此，我一頭龍，你們三個人，分頭行動的話，我沒法同時追三個人攻擊，所以分散反而大於聚合對吧？」

　　「嗯不錯，真不錯……你們上面世界的人管這個叫戰術對吧？我看看還有什麼戰……咦？」

　　紅色巨龍的視線最後停在了科林斯的身上，他無比疑惑地盯著這個還沒揍過的小胖子看了又看，確定對方雖然肉長得多，但的確只是一個普通的魔法師。

　　「你怎麼不跑的？」

　　「你們魔法師不是該站在最後面丟魔法搞偷襲的嗎？」

　　科林斯嘴角一抽，剛想反駁卻又馬上閉了嘴，換上了憨厚可愛的笑容。

　　「那什麼，火龍大哥，我的親哥，你等會兒打了他們可就不能打我了啊！」

　　科林斯這一句叫出來，這頭紅色巨龍立刻嫌棄地翻了一個白眼：「你好好說話，我怎麼就成你親哥了？」

　　沒聽過誰家龍族有人類親戚的，還是這麼不帥氣的親戚……

　　很好！

　　他接話了！

　　終於，來到了科林斯最擅長的認親戚環節了！

　　科林斯精神一振，這些日子頻繁的演練讓他對閉眼瞎吹這項技能掌握得爐火純青，張口就開始胡說了。

　　「我叫你親哥肯定是有原因的啊，咱們先暫時別動手啊，你聽我仔細嘮嘮……」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有個大外甥是頭賊拉能吃的巨龍幼崽……」

　　科林斯的聲音念念叨叨的就開始了。

　　與此同時。

　　遠處，一直遠遠站著的藥檀眼睛微微一眯。

　　他的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一道精純的靈力像是絲線般，悄無聲息地傳入了餘下三人的耳朵裡——

　　「聽我倒數，準備動手。」

　　昏昏沉沉的光線下，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幾乎蔓延到了後方的龍族身上。

　　「三」

　　他臉色蒼白，眼眶烏青，然而純黑色的眼眸在此刻卻燦若晨星，亮的驚人。

　　「二」

　　此時此刻，若有人將視線從圈中心的巨龍和三個少年身上投回來，就會發現……

　　「一」

　　影子的起點源於線內。

　　藥檀，從未走出這個圓圈。

　　他一直身處場內。

　　「動手。」

　　這一次戰鬥的人，一直就不是巨龍一開始以為的三人。

　　他，是被忽視的第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