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五十章　我等不下去了。

　　聽到黃默音這番話，黎離也愣了一下。

　　修真界也有專修陣法的宗門，黎離雖然不懂，卻也見識過他們的厲害，那些玄奧的陣法能夠將原本不算強大的靈力催發到極致。

　　一個只有金丹境坐鎮的普通宗門，若是能夠擁有足夠高深的靈陣，甚至能夠抵抗住元嬰期修士的襲擊。

　　不過劍修們平日裡練劍就已經夠累了，也沒工夫琢磨靈陣，勉強組個劍陣就已經耗費了他們的所有的智慧。

　　現在來到了魔法界，想要學都來不及了，司空燼為此還唏噓了好長一陣時間。

　　但是黎離沒想到的是，黃默音的腦子居然這麼好用，竟然能將魔法陣利用起來。

　　「行，那我們現在就去試試！」黎離說走就走。

　　「六師叔你果然一聽到這種事就按捺不住了，等等！」

　　黃默音哭笑不得地把黎離按住，無奈道：「現在他們的傷勢太重，沒有辦法去嘗試組新劍陣的，而且他們剛出來不久，雖然都被我挨著提點過了，怕是還沒有習慣這個世界的生活……」

　　「沒習慣？」

　　黎離神情古怪地挑了挑眉，緩緩地指向那邊人聲鼎沸的病房：「你確定他們沒有習慣？」

　　黃默音好奇地往外面探了個頭，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病房裡，現在不止熱鬧這詞能解釋的了。

　　已經甦醒過來的劍修們不知何時聚到了一起，在他們身邊站著則是參觀完天劍城無事做，順便前來探病的西普那和木茜等人。

　　西普那看著眼前這一大群傷員也被嚇了一跳，忍不住低聲嘀咕：「天劍宗的人怎麼回事……這是整個學院的人都殘了？」

　　邊上正忙著施展治療魔法的木茜一聽，回過頭來幫忙解釋：「他們是出去進行學年考核的任務，遇到了一些危險。」

　　語罷，擅長溝通的木茜便將自己從黃默音那兒聽到的說辭轉告給了其他人。

　　西普那聽罷，面上浮出一絲震驚。

　　「你的意思是……所有學生都得能戰勝高級魔獸？！」

　　雖然西普那自己想要戰勝聖階魔獸不算困難，甚至以前也曾越階殺死過魔獸，但是他是誰？他可是東塔城實力最強的魔法戰士之一啊！

　　要知道高級魔獸不但擁有一定的腦子，還擁有可怕的肉體力量和各種詭異的能力，戰鬥能力可比尋常的高級戰士強得多。

　　「是啊。」木茜也一臉欽佩地看著這群傷員。

　　得到確定的答案後，西普那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不由得開始回憶起東塔城各個學院的學生們的水平，要真論起來，能夠單獨獵殺高級魔獸的學生，好像也只有塞爾，伊莉絲，梅麗莎這些最優秀的學生。

　　即便是最注重實戰的阿瑞斯戰鬥學院，大多數學生直到畢業也都只能和中級魔獸對抗，和那些強大的高級魔獸對抗的，往往都是擁有多年戰鬥經驗的老手。

　　畢竟，天才之所以會被稱之為天才，就在於他們將絕大多數人都甩在了身後。

　　西普那仔細打量著眼前這群天劍宗的學生。

　　魔法界也有保持青春的魔法，但是遠不如修真界普遍，加上西普那並不懂靈力，所以，在他眼中這群劍修們就是青春正盛的年輕人，壓根想不到這裡的人都是三位數的老油條……

　　在良久的沉默後，西普那動了。

　　他快速地往外走去，準備和司空燼商量一件大事。

　　西普那準備提議，讓東塔城的學生成為天劍成的交換生……不是之前那樣用來蒙蔽亡靈法師們的說法，這一次是真正的交換生，前來學習戰鬥技巧的那種。

　　為此，西普那甚至已經想好了該怎麼說服白色尖塔的其他議員，讓他們付出能夠讓天劍宗心動的報酬。

　　結果剛一出門，西普那就傻眼了。

　　司空燼的確在中心醫院，但是他的身旁已經站滿了人。

　　平時恨不得把「老子最高貴」這行字刻在臉上的艾瑞爾，現在露出了溫和禮貌的微笑，正滿臉恭敬地看著司空燼。

　　「司空老師，我們北塔城的那些年輕半獸人半個月後就能趕過來，他們還會帶來最新的武器和防具，到時候您和各位師兄盡管教訓他們就好，只要不打死就往死裡打……」

　　西普那僵住了。

　　「等等……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艾瑞爾抬頭，似乎是猜到了西普那的來意，微微一笑。

　　「我正在和司空老師商量將北塔城的年輕人送來天劍城學習戰鬥技巧的事情，數量剛好能夠做到一對一指點，人滿了，再多恐怕就兼顧不過來了，西普那大人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一對一。

　　人滿了。

　　西普不願認輸，上前笑呵呵地對司空燼道：「你看看，塞爾和梅麗莎他們和黎離他們的關係這麼好……」

　　「我是天劍宗的學生。」艾瑞爾雲淡風輕地強調一句。

　　「而且我們倆老伙計一起搓過麻將，我還輸給你好幾百塊魔法石……」

　　「我是天劍宗的學生。」艾瑞爾微笑。

　　「能不能別說這句了？」

　　艾瑞爾稍一思索，繼續微笑：「我們北塔城擁有最多最強的鍛造大師，能夠鍛造各種各樣的武器，我們還擁有最豐饒的礦產資源，能夠送到天劍城……」

　　「……你還是閉嘴吧。」

　　老頭的嘴角麻木地扯了扯，最後呵呵笑了一聲，不說話了。

　　同樣趕出來想要送精靈來訓練的木茜也聽到了，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在聽到艾瑞爾已經開始規劃起北塔城和天劍城未來三年的交換生計劃後，木茜果斷選擇抽身離去。

　　回到精靈們的休息室後，其他精靈都圍了過來。

　　「木茜大人，談得怎麼樣了？」

　　在經歷南塔城的混亂後，哪怕是不愛戰鬥的精靈們也意識到現在大陸的危險，開始迫切地想要提升戰鬥力。

　　可惜木茜這次卻只能無奈地搖頭：「被北塔城搶先一步了。」

　　「這些該死的……」

　　要不是想起現在和北塔城也是盟友關係，精靈們就罵出口了。

　　「所以我們怎麼辦？等半獸人們操練完了再來？」

　　「來不及了。」

　　木茜緩緩搖頭，目光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我決定了，我們的特訓就從現在開始吧。」

　　「啊？怎麼訓？」

　　「我這兩日觀察過，天劍宗的那些小學生們訓練的方法就是不斷鞏固基礎功，突破肉體極限……」

　　木茜頓了頓，繼續道：「所以我想了想，或許我們這次回南塔城也可以學習一下他們的訓練方式。」

　　「具體怎麼訓練？」

　　「我們……走路回去吧。」

　　「啊原來是走回……嗯？！！」

　　所有精靈都愣住了，根本不敢相信他們聽到了什麼，要知道精靈們遠行往往都是依靠巨型樹人的，這個種族不知道疲倦，能夠日夜不歇地前進。

　　而此刻，木茜的情緒卻逐漸亢奮起來，身上已然散發出屬於未來女王該有的氣勢。

　　「對沒錯，我們的強處是魔法，但是弱點是孱弱的體魄，很多時候受傷都是因為魔法還沒施放，就被敵人搶先擊倒了！」

　　「所以我們要提高我們的速度！」

　　「這一次大家可以嘗試著用魔力加持，全速前進，這樣既可以訓練我們的魔法施放速度，又可以鍛煉敏捷度，完美極了！」

　　其他精靈弱弱開口：「可是木茜大人，魔力耗盡了會昏迷的不是嗎……那樣我們何年何月才能抵達南塔城？」

　　「我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

　　木茜微微一笑，回答道：「等你們魔力耗盡昏迷的時候，我會召喚出樹人載著你們繼續前進的，你們在樹人身上慢慢冥想恢復魔力就好，這樣算下來，速度也不比來時慢。」

　　精靈們臉色劇變。

　　然而來不及了，因為木茜已經昂首挺胸，闊步走向司空燼，開始道別準備出發回南塔城了。

　　精靈們告別後，半月後，在司空燼這裡學了不少調教學生手法後，西普那也匆匆帶著東塔城的倒黴學生們去籌備集訓的事了。

　　而黎離則是帶著一大群興致勃勃的劍修，前往了地下城和鑑定師會合，準備在對方的指導下開始嘗試新的劍陣。

　　原本熱鬧的天劍城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在被人遺忘的一角。

　　維克多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定定地看著前方蒼翠的一叢灌木。

　　數日前，在他察覺那股屬於神明的可怕力量慢慢散去後，這座山就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積雪不知為何全部融化了，和還在白雪紛紛揚揚的遠處相比，這裡彷彿提前迎來了春天。

　　但是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不知為何，原本暴戾凶殘到維克多站不起來的那股恐怖氣息，突然變得柔和起來。

　　之前維克多被那股氣息壓迫得像是在深淵，而現在，他卻感覺此刻自己正身處世間最輕鬆愜意的地方。

　　這裡的氣息是如此空靈和清新，維克多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變輕了許多。

　　如果真的有神國，或許這裡就是吧？

　　不過維克多並沒有表現出異常，而是依然安安靜靜地趴著。

　　他在等待，等待那些看守自己的家伙鬆懈的機會。

　　終於，在今天，維克多徹底感應不到那股疑似神明的恐怖氣息了，甚至在這段時間中，那些之前來巡視的飛行劍士們也沒有再出現，看起來倒像是把他給遺忘了。

　　維克多的眼睛微微一眯。

　　直覺告訴他，這不對勁。

　　他可是堂堂亡靈法師中的五號人物！還是光明教會的前任騎士長，如此重要的雙重身份，那些人一定還想從自己口中撬出更多關鍵信息，怎麼可能會忘記自己！

　　一定是有詐！

　　「但是……我等不下去了。」

　　維克多看著正在飄雪的陰暗天空，無聲喃喃。

　　「神使又快降臨了，我必須出去……拯救這個世界了。」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五十一章　自覺自願配合

　　白日人多，入夜戒備會更加嚴密。

　　最佳的出逃時間，永遠是天色將明未明之時，這時候人們往往還沉浸於酣睡時的香甜夢境，是防禦力最薄弱的時候。

　　對此，曾經被光明教會追殺過無數次的維克多非常有經驗。

　　所以哪怕維克多發現周圍沒有人在監視自己了，籠罩在天劍城的那股強者氣息也離開了，他依然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耐心等待著。

　　終於，在這個天色將明未明的黯淡黎明，維克多行動了。

　　這座山峰非常詭異，維克多之前待在這裡的時候想要動彈一下都做不到，只能匍匐在地。而且他曾經見過非常可怕的一幕，一隻強大的飛行魔獸似乎是路過這附近，想要俯衝下來攻擊一隻正在山下散步的豬玀獸……

　　然而，還沒等那隻豬玀獸察覺到臨頭的危險，那隻魔獸在靠近這座山的瞬間，就被那股凌厲的力量變成了灰燼。

　　不，說灰燼都不恰當。

　　它就像是一陣風，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維克多的眼前，彷彿被這個世界徹底抹殺了一般……那一刻，即便是見慣了死亡的維克多也覺得冷汗直冒，因為他確定自己做不到這樣的程度。

　　所以現在，維克多先異常警慎地動了動自己的手，在確定自己的身體已經恢復了行動的能力後，才緩緩地挪動腳。

　　但是維克多沒有站起來，而是詭異地保持著半匍匐的狀態，以確定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弱。

　　逃亡的過程中，地形很重要。

　　維克多深知這個道理。

　　在艱難地匍匐前進了一段距離之後，維克多抵達了那片草木茂盛的陡坡——這附近以前是一片焦黑的荒蕪之地，但是短短數日內，這裡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此刻在維克多眼前的赫然是一片如原始森林的山坡，裡面幽暗無光，藤曼纏繞在粗壯的樹枝上，烏壓壓的，根本沒有下腳的空地。

　　更可怕的是，那裡面還有很多維克多從未見過的荊棘植物，上面泛著幽幽綠光，好像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現在身上沒有盔甲，也不能調用魔力，硬要算起來只是個擁有超高戰鬥技巧的普通戰士。

　　維克多定定地看著這片陡峭的荊棘密林，又看了一眼身後平坦的青石板山路。

　　最後，他毅然作出決定，選擇了前者！

　　只是一些沒有任何魔力波動的普通植物罷了，想來還沒有魔獸山脈的那些特殊植物麻煩，無所畏懼！

　　維克多飛身躍下，似一隻猛獸般開啟了他的逃亡之路！

　　但是剛一走進去，維克多就察覺到了不對。

　　他才剛剛走一步，就察覺到那些植物竟然自發蠕動起來，還沒等維克多反應過來，一條粗壯的藤蔓就好似長蛇一般倏然飛射過來，企圖捆住維克多的脖子！

　　好在維克多擁有超高的戰鬥意識，即便被束縛了數月，本能依然解救了他。

　　「完美閃避！」

　　維克多身形一閃，快速避開了這條藤蔓的攻擊範圍，當距離拉開後，那條藤蔓似乎也失去了目標，軟軟地垂落在地，看起來和普通藤曼毫無差別。

　　維克多倒是不怕這些藤蔓的威脅，他只是怕自己弄出太大的動靜把其他人引來了。

　　「呼……」

　　維克多暗暗呼出一口冷氣。

　　萬萬沒想到，天劍宗的地界裡居然有這種危險的東西！果然，不愧是神秘神明的代言人，他們層出不窮的手段太多太詭異了！

　　維克多站穩身形，準備繼續往山下走。

　　然而剛走出一步，他就輕輕皺了皺眉。

　　大概是剛才閃避的時候沒注意，他的身上被荊棘劃破了不少細密的傷口。

　　維克多並沒有在意，而是抓緊時間繼續前進。

　　但是越是往前走，他就越是難受……此刻他的身上不知為何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爬，他只能死死咬著牙關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更可怕的還在前面等著他。

　　莫名其妙會吞人的恐怖巨型花苞。

　　沾染上就弄得一身惡臭的漂亮花海。

　　聞了就讓人犯睏的葉片……

　　這些亂七八糟的植物讓維克多的臉都變白了。

　　與此同時，一道頎長清秀的身影沿著青石板，緩緩地朝著天劍宗的山峰上攀登。

　　藥檀手中舉著一盞小燈，口中低低地自言自語念著維克多聽不懂的話。

　　「大師兄說百草門送過不少奇珍靈植來，劍修們不會打理，就全部種在山上自由生長了，之前都沒看到，眼下黎離讓它們的生機全部復甦，也不這裡面有沒有可以拿來入藥的……」

　　他一邊走著，一邊朝著這片生長最茂盛的密林看過來。

　　那一刻，維克多的心逐漸沉下去，在動手殺人和繼續保持低調之間瘋狂徘徊。

　　好在最後藥檀收回了視線。

　　他的眼中似乎浮出一絲很淡的笑意，看似若無其事地轉過了身，朝著相反的另一邊走去，身影逐漸消失。

　　維克多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他不再小心躲避那些奇怪的植物，而是硬生生地扛著它們，快速穿過了這片密林，抵達了山腳！

　　維克多的選擇依然很小心。

　　這附近距離熱鬧的山腳正門很遠，附近的土地都還是尚未開墾的荒地，應該不會有人來……

　　「咕咕咕……」

　　才剛這樣想著，維克多就注意到又一道身影在朝這邊靠過來！

　　拴著一條素色圍裙的蘇珊從遠方的小路口不緊不慢地靠過來，眼中帶著親和的笑意，像是看著自家孩子似的看著前方的那一大群咕咕雞。

　　「你們這群小家伙……司空城主可是說了，早起才能吃到最新鮮的草籽和蟲子啊，快繼續往前走吧。」

　　「哎喲，別跑太遠了，當心遇到危險的魔獸呀！」

　　「咕咕咕……」

　　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女人，戰鬥力應該和咕咕雞差不多。

　　維克多怕憑借著老辣的眼光迅速判斷出了對方的能力，他微微眯眼，在心中思忖了片刻，最後緩緩鬆開了已經握成拳頭的手。

　　算了。

　　不知道是不是維克多的錯覺，在他放棄誅殺蘇珊的那一瞬間，他的背後莫名升起的一股涼意也散了。

　　這一絲不明顯的異樣並沒有引起維克多的注意，應該是自己身上的傷口在癒合吧？

　　畢竟堂堂前光明教會騎士長，傷口癒合快些很正常。

　　蘇珊吆著雞慢慢地朝著維克多的方向走過來，他只能放棄之前擇定的平坦路線，閃身朝著另一個更偏僻的方向走去。
這邊可是就完全背離天劍城方向了，應該是會直接通往魔獸山脈深處。

　　當然，這附近的地勢也異常崎嶇陡峭，根本沒有道路，但是可比之前那座該死的山上那些詭異植物好對付多了，維克多如履平地越走越快。

　　眼看著天劍城的輪廓越來越遙遠，天空上也逐漸染上一層薄薄的光暈時，維克多卻聽到了一陣有節奏的吆喝聲——

　　「喲呵！」

　　「喲呵！」

　　在荒山上，一道健碩的身影再次出現。

　　現在正是寒氣逼人的凜冬，戈斯依然未穿衣服，赤裸著上半身，寬闊得堪比兩扇大門的肩膀鼓鼓囊囊，肌肉的線條華麗冷硬到可怕。

　　而此刻，他的手上正拿著一把礦鏟，熱火朝天地一邊吆喝一邊用力鏟土！

　　維克多：……

　　不是，你們天劍城的人有病嗎？

　　天還沒亮呢，上山採藥下地吆雞都能理解，你無緣無故摸黑挖洞是要做什麼啊！這裡也沒有礦脈啊！

　　戈斯眼中閃動著耀眼的光，似乎是為了鼓勵自己，嘴裡還念叨著什麼。

　　這次，維克多聽懂了。

　　「黎離說過，只有日復一日的苦練才能讓自己變得強大……」

　　「白天大家都在挖礦修行，我必須要偷偷摸黑努力，才能讓自己更加強大！」

　　「對，正如司空城主所說的那句……」

　　「我要捲死他們！」

　　維克多：……

　　服了啊！

　　這次維克多是真想把這個攔路的傻大個給幹掉了，索性這裡距離天劍城已經有段距離了，就算戰鬥時發出一點動靜應該也不會引起那邊的注意，而且他這一路非常謹慎小心，不出意外的話，天劍宗的那些人還沒發現他的離開。

　　但就在維克多浮出殺意的時候，那股熟悉的涼意又從後背升起了。

　　維克多頭皮發麻。

　　不知道為何，他突然有種想要快速逃離此地的衝動，這股涼意來得如此詭異而可怕，讓維克多猝不及防。

　　維克多快速掃了戈斯一眼，多年的戰鬥直覺讓他放棄了出手。

　　他果斷選擇避開正在挖坑的戈斯，朝著更偏遠的路線行進！

　　這一偏……

　　便在不知不覺中，正正好偏向魔獸山脈深處了。

　　當細微的動靜消失後，晨曦也逐漸顯露。

　　荒坡上，戈斯放下了手中的礦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草叢中，蘇珊目光從咕咕雞崽子們身上收回，笑容收斂，回頭看向天劍城方向。

　　山道上，藥檀將藥兜收起，緩緩取出了傳訊玉簡。

　　「黎離，他已經出來了，你們那邊準備好了嗎……」

　　「……沒錯，他是自覺自願參加我們新劍陣的配合試驗的。」

　　「畢竟……」

　　「我們已經勸返過他三次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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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五十二章　白雲

　　魔獸山脈。

　　晨風拂過黎離的面頰，她隨意抬手撩了撩頭髮，把凌亂的那縷髮絲別到了耳後。

　　此刻，黎離正位於介於地下城和天劍城之間的一處平坦山谷邊，周圍幾乎已經被一條大型深淵截斷了，所以這裡也是前去地下城的必經之路。

　　在聽完藥檀傳來的有關維克多出逃的消息後，黎離緩緩將傳訊玉簡收了起來，表情略有古怪……

　　維克多一直覺得黎離在防著他出逃，所以一路謹慎到了極致，甚至為了不打草驚蛇收起了數次殺心。

　　說來慚愧，其實吧……

　　黎離本人，是真的把維克多給忘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

　　要知道最近她都在慢慢消化那個神使復雜又漫長的記憶，對方似乎長時間處於空白的沉睡時間，想要從中篩選出有價值的記憶是個需要時間的過程。

　　維克多有神使的記憶重要嗎？沒有。

　　再往前，就是忙著天劍城的各種戰鬥防禦手段的詳細規劃，以及指點下無雙軍團和天劍學院的學生們的訓練方式。

　　維克多有天劍城重要嗎？沒有。

　　再往前，那就得是和教皇的合作，在西塔城的各種戰鬥，謀劃如何帶領天劍宗苟活下去的大事了……

　　毫無疑問，和天劍宗比起來，維克多算個屁。

　　區區騎士長而已，黎離和光明教皇談笑風生，區區亡靈法師五號人物而已，黎離直接送走了一號。

　　這樣算起來，維克多被遺忘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黎離忘記了維克多，不代表藥檀和司空燼會忘，這兩人的心眼子加起來等於0，因為全是洞。

　　有他們在，定然是忘不了維克多的。

　　兩人一致認為，維克多遲早有一日會策劃逃走。

　　所以，維克多壓根不知道……從他被抓住的第一天開始，有關預防他逃跑的各種計劃案就已經被司空燼模擬出來了，甚至還給出了各種應對手段。

　　對此，黎離完全不需要費神去操心了。

　　但是她也不用操心。

　　因為現在的天劍城已經完全納入了黎離的掌控範圍，有那座當初耗費她百年修為結成的劍陣坐鎮在天劍城中，就等同於一位飛升強者在，哪怕遠隔千里，只要她心念一動，那些強大的劍氣就能在瞬息間斬殺敵人。

　　至於黎離為何一直沒有殺維克多，自然是因為他還有用處。

　　黎離緩緩看向山谷內。

　　此刻，一道瘦小卻意風發的老者正拿著根水晶杖，對著一大群劍修們激情昂揚地指指點點——

　　「一區三號，你的動作又太快了！我知道對你們劍士而言出手快是好事，但是陣法要的是默契，默契懂嗎！」

　　「四區七號，你們這片區域就你沒跟上節奏！真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已經被黎離賦予天劍城第一陣法大師稱號的那位鑑定師。

　　司空燼還特意為這位大師雕刻了一塊匾額掛在他的住處，據說他當時感動得熱淚盈眶，那兩天連問候語都變成了——

　　「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是城主親自評定的天劍城第一陣法大師？」

　　此刻，這位堅定……不，是陣法大師，正在無比細心地對比著手上的羊皮圖紙和地上劃定的陣法輪廓。

　　「知道魔法陣……啊不，我們的劍陣要追求的是什麼嗎？！是能夠一擊必殺最強的魔獸，哪怕外皮最堅硬的巨龍咱們也要弄死！」

　　「嗷！」

　　聽到這句的時候，剛才一直安靜蹲在黎離身邊的小白龍懶懶掀開眼皮，沖著大師哈了一口氣。

　　大師險些沒站穩，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用水晶杖撐住身形。

　　「小白！」

　　黎離拍了拍小白龍的翅膀，後者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手，很給面子地繼續閉上眼，一派乖巧模樣。

　　陣法大師：「……」

　　黎離暫時無暇給他主持公道，上前沉聲問道：「大師，請問現在的陣法已經可以順利結成了嗎？」

　　這段日子以來，天劍宗能動彈的劍修們都在這座山谷秘密修行，試圖配合結成新劍陣，但棘手的問題也不少。

　　劍修們本就習慣單打獨鬥，最擅長配合的秋雲生等人又在幫艾瑞爾在北塔城坐鎮，所以黎離直到現在也沒能看到他們成功配合一次，狗叫聲倒是絡繹不絕……

　　「師兄你劍氣又劃到我的頭髮了！我的滿頭秀髮已經快禿了啊！」

　　「師姐，我求求你別再搶先出劍了，我站你前面我害怕……」

　　「師妹你行不行啊！能不能跟上我的節奏！」

　　「……」

　　果然，中場休息這一會兒，他們又開始念叨著罵罵咧咧起來了。

　　陣法大師嘴角抽搐了一下，攥著水晶杖竭力保持著剛才鬥志滿滿的模樣，回答：「放心吧黎離大人，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應該能夠成功了……」

　　黎離挑眉：「應該？」

　　「那……也許？可能？大概？」

　　「……」

　　鑑定大師無奈道：「不是我不想給您確切的答復，而是他們每個人的實力都很強，之前帶過來試驗的那些魔獸最高也就只有超高階，哪怕這道劍陣只成功匯聚了兩三個人的力量也足夠斬殺成功了，所以想要判斷能否將劍陣的力量完全發揮出來，至少得找個強大的對手，比如強大的聖階魔獸……」

　　黎離正要回答，空氣中卻送來了熟悉的氣息。

　　一道如春風般柔和的劍氣輕輕飛回黎離身邊，消失無蹤。

　　黎離抬眸看向眾人，點點頭。

　　「那就準備開始第一次考核吧。」

　　「啊？」

　　陣法大師和眾劍修都齊刷刷抬頭，不解地看向黎離，然而黎離並不解釋，只是招呼著小白龍和陣法大師朝山谷外走去。

　　「我們走，去給你挖點極品魔法石當午飯。」

　　「嗷！」

　　「大師一起，挖點極品魔法石給您買古籍。」

　　「好好好！」

　　被留在原地的劍修們半點沒反應過來。

　　「六師叔這是什麼意思？第一次考核？」

　　「之前不是每天都去殺幾百隻魔獸嗎，難道今天要殺更多？」

　　不過片刻之後，同樣在劍陣之中的王青嵐猛地回頭看向後方，清秀的臉上不見素日的溫柔微笑，只有嚴肅。

　　「諸位！有強敵靠近！」

　　「結陣，迎敵！」

　　瞬間，諸多喧囂皆如塵灰散去，只剩下齊齊的劍鋒錚鳴聲！

　　「叮！」

　　……

　　離天劍城越遠，維克多越能察覺到自己體內的力量開始恢復，彷彿脫水的海綿重歸於大海，原本枯竭的魔法元素開始迅速湧出來。

　　維克多舒暢地深吸了一口氣，被壓抑良久的痛苦和憋屈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也是直到這時，維克多才確定一件事。

　　他真的逃出來了！

　　從那該死的、詭異的、被邪神庇佑的鬼地方逃出來了！

　　「永遠不要低估一位歷經磨難的強者的耐心和細心……真正的獵人都是藏在最後面，給予敵人致命一擊的。」維克多無聲喃喃著，眼睛危險眯起。

　　在天劍宗的這幾個月，維克多斷絕了一切外界信息來源，不知道東塔城和天劍城打了波配合，聯手將亡靈法師偷家了，更不知道他最崇拜的前輩，同樣從光明教會叛逃的撒斯姆已經長眠於教廷的墓山上。

　　他準備先回一趟地下城，再設法與撒斯姆取得聯繫，帶領眾多強者反攻回天劍城……

　　在維克多奔逃的同時，這些計劃也在他的腦海內迅速成型。

　　不過在這項計劃瑧至完美的時候，維克多如猛獸般的速度逐漸放緩。

　　他微微皺眉，冷冷地盯住某個方向。

　　那邊有人，而且數量很多。

　　「是天劍城的那些家伙嗎……」

　　維克多記得天劍城有軍團駐守在魔獸山脈，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這群人了。

　　此時遠離了天劍城，維克多的殺意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面無表情地攤開手，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

　　手上沒有空間戒指，也沒有大劍，所有的東西都被天劍宗的那群強盜給收繳了。

　　但是維克多的眼底沒有任何波動。

　　他將手按在自己的肋骨上，眼睛也不眨一下，猛地將手探入體內！

　　下一刻，一根泛著詭異青光的肋骨從維克多的體內緩緩被抽出小半，最上面，赫然套著一枚粗糙的空間戒指！

　　維克多神情淡然地取下那枚空間戒指，將其套在自己的大拇指上，然後乾脆俐落地取出了戰甲和大劍。

　　做完這一切後，他又面不改色地用力一推，將那根青光肋骨又送回了體內。

　　這是一根聖階魔獸的肋骨，也是那隻魔獸能力的最大來源。

　　在擁有它之後，維克多便擁有了能夠駕馭風的能力。

　　簡而言之……

　　他不需要再耗費大量魔法去維持飛行魔法，也能夠飛翔於天際了。

　　要知道，聖階魔法戰士和大魔導師們已經算是大陸的頂尖強者了，每個人都擁有飛行的手段，但是除非是專修風系魔法的強者，否則飛行對於他們而言都是不小的負擔。

　　所有人都知道維克多擁有靈敏到不可思議的身法，他們以為那便是他從魔獸那裡得到的能力，殊不知……

　　飛行，才是是維克多的最大底牌！

　　在握緊了手中的大劍後，維克多身體微微一弓，右腿緩緩往後劃，全身的肌肉一點一點繃緊，當力量醞釀到極致的時候——

　　他動了。

　「死吧，弱者們！」

　　維克多如閃電般飛掠向天空，那一霎，身邊的藤蔓荒草也好，巨石高樹也罷，都在簌簌的風聲中變得越來越小，而散漫排列著白雲的天空卻變得越來越近！

　　他飛起來了！

　　但是下一刻，維克多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

　　陰沉的天空中哪裡會有白雲？

　　有的，只是近百名身著飄逸白衣的劍修罷了。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直播吃書桌！

　　魔獸山脈上空。

　　王青嵐反握著長劍，輩分最低的她卻站在劍陣的最中心位置，面上一片肅然，嘴唇微抿。

　　她的姿態與其他劍修們看起來並無二般，唯有距離王青嵐最近的幾人，能夠從她緊繃的肩膀看出異樣。

　　「六師叔欽點我做主陣者……六師叔欽點我……六師叔！」

　　王青嵐的心跳快如擂鼓，腦子裡只剩下這一句不斷重復的話。

　　沒錯，每座劍陣都需要一位主陣者，通常這個位置最考驗的不是實力，而是需要足夠理智，能夠將所有人的力量調用集結到一起。

　　按照以往的慣例，這個位置應該是秋雲生站的，再不濟也該是其他更年長，資歷更深的劍修肩負這一重任，絕不該是最年輕的王青嵐站在這裡。

　　然而黎離選中了她。

　　在短暫的腦子發熱之後，王青嵐冷靜下來。

　　她看著不斷靠近的那道身影，這些日子以來，演練過千萬次的動作自然而然地揮出。

　　「出劍！」

　　眾劍修齊齊輕掠向前，天穹間，這些浮白霎時沉浮而動。

　　幾片飛白忽至，劍陣匯聚。

　　似有春風輕柔拂面，藤蔓也好樹枝也罷，皆緩緩輕曳晃動。

　　王青嵐美眸微眯，身如青松屹立。

　　在劍陣匯聚出的瞬間，她對著前方靠近的那道身影斬出了第一劍！

　　此刻，維克多的腦子有些亂。

　　他早就知道天劍宗擅長一種操縱長劍飛行的秘法，之前維克多被關押在天劍宗的時候，時不時就會看到有人輕飄飄飛過。

　　那些天劍宗劍修們背著手踩在劍上，御劍飛行的身姿很是瀟灑。

　　維克多能理解。

　　但是……

　　真要論起來，他並未和劍修們真正戰鬥過。

　　所以當看到劍修們腳下踩著一把劍，手中還拿著一把劍衝過來的時候，維克多還是有點震驚。

　　不是，你們原來還會備一把劍專門用來飛的嗎！

　　但是很快，維克多便掃去了腦中的一切胡思亂想。

　　維克多大概是這個大陸上最憋屈的強者，撒斯姆臨死之前拉了個神使墊背，四號臨死前拉了整個地下城陪葬，二號被殺前險些衝破南塔城。

　　只有維克多，一走進天劍城，還沒拔劍呢，就被自動禁魔然後收押為俘虜了！

　　「今日！」

　　「我要將所有的恥辱抹去，讓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能成為騎士長！」

　　維克多眼中帶著熾熱的殺意，整個人如離弦箭矢般衝了出去，下一刻，他便出現在劍陣的最前方。

　　他抬頭，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那些身著白衫的年輕劍修。

　　他們之中似乎沒有前輩壓陣指導，每個人臉上都還帶著明顯的青澀味道，尤其是最中間那個嘴唇翕動似乎是在指揮的眼熟女孩，更是年輕得過分。

　　即便感應不到靈力，豐富的戰鬥經驗還是讓維克多大致判斷出這些人的實力。

　　約莫都是高級戰士水準，最強的也不過超高階魔法戰士，距離自己的水平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要知道，大陸上有不少天才能夠在年輕時就成為一個超高階魔法戰士，但同樣的，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終其一生也就停留在這個等級了。

　　聖階魔法戰士是天塹般的存在，代表的是大陸上僅次於法神和戰神的頂尖戰力。

　　是時候讓這些年輕人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絕對的碾壓了！

　　呼嘯的山風倏然而至，維克多強壯的胳膊上肌肉緊繃，他雙手握劍，猛地朝著最前方的那個劍修揮出了迅猛的第一擊！

　　剎那間，空氣中傳來的噼啪爆破音炸響，強烈的魔法波動如海浪般洶湧匯聚到維克多的身邊，天穹上光線明暗晦朔變化不斷，彷彿有一道巨大的殘像在維克多的身後匯聚。

　　在感受到那股氣息後，王青嵐的呼吸都有些凝滯了。

　　聖階魔法戰士……

　　這是等同渡劫期的強者了！

　　而他們之中，最強者也不過元嬰後期，連化神期都尚未突破，若是單打獨鬥，絕不是維克多的對手！

　　王青嵐見過維克多，知曉這是多麼危險的人物，其他人即便不知曉，卻也能從維克多身上迸發出的強大氣息中察覺到，此人的實力恐怖至極。

　　眼前的維克多再不復昔日被關押在天劍宗時的頹靡和落魄，他身上磅礴的氣息幾乎將所有劍修壓爆。

　　在昏暗的蒼穹下，那片白色彷彿隨時要被颶風碾碎，搖搖欲墜。

　　但是沒有人退後一步。

　　相反的是，所有人的眼中，都迸發出了毫無差別的火熱戰意！

　　「吾輩劍修……」

　　「自當一往無前！」

　　剎那間，眾劍修齊齊揚劍，無數道劍氣從各個方位斬出。

　　金丹期。

　　元嬰期。

　　風系靈力。

　　火系靈力。

　　或是飄逸，或是靈動，或是冷厲，或是霸道。

　　百道劍氣分明全然不同，偏又帶著恍若天成的默契。

　　陣法大師曾經說，這道古地精魔法陣之所以這麼強大卻鮮少能成功運行，就是因為它需要陣中的各個力量的施展完全一致，且信念和一，但凡有一人分心，就會讓所有力量都崩潰。

　　魔法師們做不到，魔法戰士們也做不到。

　　而此刻，劍修們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做到。

　　但是也沒人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現在，所有人都放心地將自己的後背交給了同伴，心中純然無雜念。

　　那一刻，王青嵐隱約間有了種錯覺。

　　他們彷彿又回到了多年以前，一起初習劍術的日子。

　　從稚童到少年再到成為一名真正的劍修，他們皆是一起走過。

　　春雨夏雷，秋霜冬雪，朝陽晚星，他們遍覽了何止千千萬萬遍？

　　剎那間。

　　天穹之上，百道劍光閃現後，卻只有一聲清脆劍鳴。

　　遠處的青山之上。

　　黎離雙手揣在袖中，穩立在枯榮劍上，在狂風之中，她的長衫獵獵，即便身形懶散卻也莫名有股仙風道骨的氣韻流露而出。

　　在黎離的身側，那位陣法大師就再也沒法維持先前教訓人時的氣勢如虹了。

　　他也想看遠處山谷那邊的動靜。

　　但是問題來了，他不會飛，還暈劍，只要一站到劍上就會雙腿發軟頭暈想吐。

　　迫不得已之下，陣法大師轉職為了龍騎士。

　　沒錯，他現在正騎在龍背上！

　　小白龍圓溜溜的眼睛往上翻著，那對雪白的翅膀時不時懶懶搧動一下，在空中穩穩地保持著平衡。

　　「要換成是一年前，我真是做夢都沒想到能有這樣的一天……」

　　陣法大師的眼中甚至閃動著淚光，他輕輕撫摸著小白龍隆起的背脊，眼中全是驚嘆和讚美。

　　「我不但見到了一隻真正的巨龍，甚至還摸到了它……不，甚至我還騎在了白龍背上！這是多麼偉大而美麗的種族啊！」

　「嗷。」

　　小白龍甩了甩尾巴，眯著眼抬了抬頭，示意大師繼續誇。

　　可惜黎離沒有給它繼續聽彩虹屁的機會。

　　還在天劍城中的司空燼傳訊來了。

　　剛拿出傳訊玉簡，那道暴躁又熟悉的罵聲便傳了出來——

　「老六！媽的我就去編了幾天的三年魔法五年修真，怎麼維克多那小子已經逃出來了！藥檀那小子也不來告訴我，是不是你暗示的！」

　　黎離默默地把傳訊玉簡拿遠了一些，慢悠悠道：「你急什麼，藥檀不是都按你當初說的安排下去了嗎？現在他已經按照你的第十三個計劃那樣，來了魔獸山脈深處，青嵐師侄他們可以練手……」

　　最後一個詞還沒說完，司空燼那邊猛地傳來一聲巨響。

　　「砰！」

　　「老六你又帶著他們發癲！」

　　司空燼氣得夠嗆，邊上的智者和威爾斯只能哭笑不得地對視搖頭，然後任勞任怨地替這個暴脾氣的老友收拾掀到地上的新教材。

　　司空燼已經開始挽袖子了：「我說老六，你現在最好去攔住那個維克多把他噶了，那家伙可不是什麼善茬，他實力不比西普那弱，你可別讓咱們家的小崽子們撞上去了。我聽他們那邊傳回來的消息，可是一次正式演練都還沒弄過！」

　　黎離含糊地嗯了兩聲。

　　「你嗯什麼意思？已經把他解決了？」

　　「不是，我是說他們已經打起來了。」

　　毫無意外，司空燼又開始罵街了，黎離面不改色地聽完以後，才不急不緩地安撫自家師兄。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

　　「他們都要死了你還不趕緊去救！」

　　「不會死的，我感覺他們能秒了維克多。」

　　「秒了維克多？就那群傷都沒好完的愣頭青小子丫頭們？」

　　司空燼猛地一拍桌，怒上心頭就是一句狠話丟出。

　　「一群金丹元嬰能秒掉堪比渡劫境的大能，我當場就把這張桌子吃掉！不！我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它給吃了！」

　　「……」

　　黎離沉默了片刻，沒有回答司空燼的這句話。

　　她的目光穿過密林荒山，穿過無數陰霾和烏雲，最後落在那片彷彿被劍光穿透的青空之中。

　　在觀摩良久之後，黎離收回了暗藏在山谷附近的所有靈力。

　　大師兄其實是幾位師兄師姐中性格最溫和的人，除了黎離之外，對宗門弟子從不苛刻，平日裡只罵不打。

　　尤其是在眼睜睜看著宗門弟子死了一個接一個後，司空燼更像是護崽子的老母雞似的，嘴上喊著不死就行，實則生怕哪個弟子又缺胳膊斷腿。

　　其實，黎離亦如此。

　　「喂？怎麼了？出事了嗎？！老六！」

　　那邊的司空燼良久沒等到黎離的回答，正準備換個花樣開罵的時候，傳訊玉簡中傳來了黎離清冷平淡的聲音。

　　「沒事，只是……」

　　「只是什麼你倒是說啊！」

　　黎離唇邊浮起一絲淺淺的笑容，聲音中也難得流露出輕快的笑意：「大師兄，你可以考慮怎麼吃桌子了。」

　　「喂？什麼？你什麼意思？！」

　　「……」

　　黎離收起傳訊玉簡，對著那邊完全沒察覺到遠處戰況，還在沉醉撫摸小白龍翅膀的陣法大師招呼道。

　　「大師，小白，我們走。」

　　陣法大師摸不著頭腦地張望了許久，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怎麼了？要去救人了嗎？」

　　「差不多，是得救救。」

　　語罷，黎離便轉身御劍飛向山谷，小白龍搧了搧翅膀趕緊跟上。

　　黎離身軀飄然，落在了山谷邊緣。

　　緊跟在後面的小白龍抖了抖背，一動不敢動趴在上面的陣法大師一個踉蹌滾落下來，他手腳並用爬了起來，茫然又無助地環繞四周。

　　「這是怎麼了……」

　　原本的那座山谷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確切說來……是周圍的山坡也好，巨木也罷，一切的一切都在強大的力量碰撞之下化作了碎屑，周圍只剩下暗褐色的土壤，之前荒草叢生的茂密森林消失不見，周圍時不時竄出的魔獸也不見蹤影。

　　只有一片平地。

　　一片一眼望去看不到邊際的平地。

　　不過和這片死寂相對的，是平地上那些聚成一大群，吵鬧聲快要翻天的活躍劍修們。

　　「快點快點！把剛才咱們戰鬥的那段記錄下來，等以後回家以後就送給邪帝劍仙，讓他以咱們這場戰鬥當素材寫個話本！」

　　「嘶，這老小子下手真狠啊！我胳膊都差點斷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咱們還真把他拿下了！」

　　「……」

　　王青嵐無奈地看著興奮的師兄師姐們，和頭腦簡單的同門們比起來，她的心思要細膩許多，所以考慮的問題也多得多。

　　比如說，方才這道新劍陣差一點就崩潰失敗了，能順利凝聚起來算得上是僥幸，下一次很可能會失敗。

　　再比方說，這道劍陣幾乎抽空了眾人的全部靈力，眼下的局面就是用完一招就不行了。

　　王青嵐一邊在玉簡上記錄著自己的發現，一邊認真思考著應對的手段。

　　這時，一道陰影籠罩過來。

　　王青嵐猛然抬頭，看到來者是黎離後，不自覺地站直了身體，眼睛亮亮地看著她。

　　「見過六師叔！」

　　黎離點點頭當做問候，溫聲詢問：「這次考核都還順利嗎？是否有傷亡？傷者有沒有安頓好？」

　　「回六師叔，我們通過了這次考核！無人喪生，十二人輕傷，一人重傷……」

　　聽到重傷二字，黎離的眉頭倏然皺起。

　　奇怪了，在師侄們和維克多戰鬥的時候，她一直用靈力窺視著這邊的動靜，就是為了防備他們失敗後被維克多傷到，可是剛才戰鬥時明明沒事，難道是維克多還布置了什麼後手？

　　黎離眼中逐漸露出殺意。

　　王青嵐見狀，面露尷尬之色解釋道：「受傷的那位張師兄，他是戰鬥贏了太興奮，御劍時沒站穩摔下來，自己把腿給摔斷了……」

　　「……」

　　黎離嘴角沒忍住抽搐了幾下。

　　「行吧。」

　　她輕咳一聲，雲淡風輕地補上冷酷一句：「那等他腿好了，就讓他繞著天劍城飛一萬圈練習御劍術吧，從劍上掉下來的劍修未免太丟人了。」

　　「是。」

　　王青嵐抿嘴笑著應下。

　　確定師侄們都沒事後，黎離總算安心下來，問起了正事。

　　「對了，維克多呢？」

　　黎離四處看了看，確定沒發現對方的屍體。

　　「遵命！」

　　「我按照您交代的，留下了他的性命。」王青嵐帶著黎離朝著角落走去，最後停在了一個巨大的土坑前：「他在這裡。」

　　黎離緩緩走向前，皺眉看著維克多。

　　現在的維克多正頹廢地四肢平攤在地上躺著，看起來和之前趴在天劍宗劍陣內的模樣並無二樣。

　　但是，黎離卻從他的身上發現了一些不明顯的變化。

　　之前在天劍宗內，維克多表面頹然認命，但是他眼底始終燃著無法熄滅的野心和高傲，即便是黎離這種沒眼色的家伙也能看出來。

　　但是現在，維克多的頹廢彷彿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他身上的確受了重傷，百名劍修匯聚在一起的力量過於強大了，即便是維克多也沒料到自己會被那群人一劍斬落。

　　明明只是一群不起眼的小家伙……

　　明明聖階就是人類能抵達的力量巔峰，是憑借數量無法擊敗的絕對碾壓的存在，畢竟一百隻螞蟻聚集在一起也還是螞蟻，是絕對敵不過大象的。

　　可是為什麼，這群人匯聚在後，竟然爆發出絕對不弱於自己的強大力量？！

　　這次，維克多是真的被擊潰鬥志了。

　　察覺到黎離的靠近，維克多的手指動了動，眼珠轉了一下，麻木地看著黎離。

　　然而看著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突然發生了劇變。

　　維克多定定地看著黎離，此刻的她並沒有再刻意壓制自己身上的氣息，於是……

　　維克多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曾讓他在天劍宗內不敢安睡的，接近於神明的恐怖氣息。

　　「你……」

　　維克多的嘴唇翕動了一下，嗓子裡彷彿被卡了沙子，許久沒能說出話來，只能用驚恐的眼神盯住黎離。

　　「我怎麼了？」

　　黎離好奇地蹲下，眼中沒有戲謔或是輕視，有的只是認真的詢問：「你好像很震驚。」

　　維克多深吸了一口氣，在做這個動作時，他的肋骨疼得厲害，那是王青嵐看穿了他身上的異樣後，刻意留下的重傷。

　　「你……」

　　他現在卻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傷口，甚至不在意賜予了自己神秘力量的那根肋骨是否會被發現了。

　　維克多只是目光灼熱又畏懼地看著黎離。

　　「原來那時候施展神跡的人，是你。」

　　「神跡？」黎離有些錯愕。

　　「一夜之間扭轉季節，讓枯木回春萬物復甦……即便是最強大的木系大魔導師也做不到這點，這不是神跡是什麼？」

　　說到這裡，維克多猛地咳嗽了幾聲，鮮血猛地溢了出來，然而他卻渾不在意，只是繼續死死盯住黎離，眼神數次變換後，變成了恍然。

　　「原來如此，你的真實身份，其實是神使！」

　　黎離：「6」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成神使了？

　　「你們降臨的目的是什麼？又到底是那位神祇在背後支持著你們……總之絕對不會是光明神，畢竟，光明傳說中的確記載了，你們這樣裝扮的人是曾經反叛過光明神的種族，現在是不被光明神庇護的棄族。」

　　黎離：「6」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此時的維克多的思緒已經變得逐漸清晰明朗，事情的「真相」也被他一一梳理出來。

　　「我知道了。」

　　他低聲喃喃，像是自言自語：「你們是黑暗之神的使者和信徒，你們降臨在這個世界其實就是為了阻止光明之神的陰謀對不對，畢竟光明和黑暗只是光明教會的一個說辭而已，世界從來沒有絕對的光明，也沒有絕對的黑暗，一個命名並不能決定它的內在善惡。」

　　黎離：「6」

　　最後這句話說得真不賴，黎離深以為然。

　　「但是……」

　　維克多的眼神驟然變得犀利：「最有可能的真相，是你們其實和那些光明神使降臨的目的一樣，都是為了掠奪我們這座大陸上的資源，把我們當做一群肥碩的豬玀獸進行搶奪！這世界根本沒有所謂的神明，有的只是你們這些從所謂神國降臨的惡魔！」

　　黎離緘默不語。

　　她只是安靜地看著眼前這個頹唐又瘋狂的前騎士長，最後，對著身後的王青嵐等人揮了揮手。

　　「你們先退下，我有話跟他說。」

　　王青嵐幾人乖巧退下。

　　安靜的這片天地下，只剩下黎離和維克多。

　　在短暫的思索後，黎離最後選擇將在西塔城發生過的事情，全盤告知維克多。

　　「維克多，撒斯姆死了。」

　　這句話道出的瞬間，維克多憤恨的眼神有了片刻的茫然和空白。

　　他直愣愣地看著黎離，一時間竟然忘了該如何開口。

　　整個亡靈法師的隊伍中，知道撒斯姆真實身份和名字的，也僅有創造了魔獸改造法的大師，還有同為光明教會叛徒的維克多而已。

　　維克多是在被光明教會裁判所追殺的途中，被撒斯姆救下來的。

　　作為光明教會的騎士長，維克多自然是知曉撒斯姆這位前輩的存在的。

　　只不過和教廷之中那些已經染上灰塵，寥寥幾筆帶過的畫像和歷史書比起來，真實的撒斯姆是如此強大而讓人忍不住追隨。

　　在他那裡，被裁判長克洛西重傷的維克多獲得了新生。

　　同時，或許是因為同樣背負著叛徒的名號，撒斯姆也將教會和神使的事，告知了維克多。

　　對於維克多而言，亡靈法師中的垃圾和廢物太多，唯有撒斯姆才是自己追隨的信仰。

　　所以，撒斯姆常年待在深淵底下逃避神使們的追殺，而維克多則一直為他艱難地維繫著亡靈法師中的微妙平衡。他太清楚亡靈法師之中存在的巨大分歧了，他和撒斯姆是想要拯救這個快被摧毀的世界，有人則是純粹追求或者說是崇拜魔獸的力量，更有甚至，有些人是憎惡這個世界，想要將它毀滅。

　　想要讓這個混亂的團體聚集在一起，需要耗費巨大的心神。

　　維克多一致認為，他和撒斯姆擁有類似的人生經歷，同樣在教會長大的童年，一致的偉大夢想。

　　他們，是鏡子中的你我。

　　維克多願意一直沿著撒斯姆的腳步走下去。

　　而現在，黎離卻告訴他，他的引路人已經停下了前進的步伐……這條路上，只剩下他一人了。

　　「你說的是假……」

　　終於，維克多還是沒能把質疑的話問出口，因為他意識到，黎離沒有必要欺騙自己。

　　「他完成了殺死神使的計劃，只可惜自己也死了。」黎離又丟下一個更震撼的消息。

　　果然，聽到這句話後的維克多受了不小的刺激，他懵然看著黎離，半天沒回過神來。

　　「殺了神使……？」

　　「沒錯。」

　　黎離很淡定地點頭，把這兩個重磅消息丟下後，也懶得再多說什麼，而是快速道：「現在亡靈法師們的所有頭領都已經不在了，其他的人，光明教會估計也會慢慢清剿，所以你們實際上已經在這座大陸上名存實亡了。」

　　「……」維克多沉默不語，許久之後才定定地看著黎離：「你跟我說這些是想做什麼？讓我死得更明白？」

　　「不是，我跟你說這些，是想給你兩個選擇。」

　　「什麼選擇？」

　　黎離面無表情地豎起一根食指。

　　「第一個選擇。」

　　「聽說你曾經去過第五塔城，還曾經順利從那兒逃亡出來，我們正好缺一個引路者，所以你要是願意，我就以一塊魔法石的價錢重金雇傭你當向導。」

　　維克多皮笑肉不笑：「先不說我自己也找不到通往第五塔城的入口，就說你這個價碼，確定是重金？」

　　黎離假裝沒聽出維克多的嘲諷，若無其事道：「你找不到入口也沒關係，我會出手。」

　　「……」

　　黎離又緩緩地將食指和中指同時豎起。

　　「第二個選擇。」

　　「你拒絕我的第一個提議，然後被我折磨死，我在你半死不活的時候讀取記憶試試看，雖然這樣肯定不完整，但是多少也能得到一些線索，相信沒有你的嚮導，我們只要帶上足夠多的隨機傳送卷軸卷軸也能逃回來，大不了多傳送幾次，總能傳到一處熟悉的地方的。」

　　語罷，她已經熟練地抽出劍架在了維克多的脖子上，偏過頭，臉上是一臉的淡然和認真。

　　「這算什麼狗屁選擇題！我有的選嗎？！」

　　黎離糾正他的說法：「你可以選得到一塊魔法石還是丟掉一條命啊，怎麼不算呢？」

　　「……」

　　維克多被黎離的這句有理有據的分析弄得啞口無言了。

　　黎離也不急，只耐心等著維克多的答復。

　　當擁有足夠的實力後，談判就不需要講道理，也不用那麼麻煩地去和對方討價還價了。

　　最後，維克多翻了個身，艱難地爬了起來。

　　爬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把手伸向了黎離！

　　黎離愣了一下，警覺又納悶：「你都這樣了還想偷襲我？」

　　「……」維克多咬牙切齒：「我的腰被打斷了！扶我起來！」

　　黎離揮揮手：「小白上，叼著他回家！」

　　小白龍嗷地一嗓子，撲搧著翅膀飛了過來。

　　維克多還是第一次見到小白龍，他震驚地看著這隻越飛越近的龐然大物，忽然覺得呼吸都有點滯澀了。

　　「這……這是什麼魔獸？！」

　　「哦，變異的豬玀獸。」

　　「嘶，變異的豬居然會飛嗎？」

　　「你都能飛，豬憑什麼不能飛。」

　　「……」

　　終於成功將新劍陣演練成功一次，還順道把出逃的維克多逮住以後，已經在魔獸山脈之中閉關苦修了大半個月的眾劍修們，也總算可以回天劍城休息幾日了。

　　新劍陣對於天劍城而言，還是一張必殺的底牌，所以眾劍修也只能按捺住想要瘋狂吹噓的衝動，低調返回。

　　和他們比起來，被小白龍叼回來的維克多可就太引人注意了。

　　畢竟現在連光明教皇都請黎離喝了茶，前者在接受了撒斯姆的記憶後更是掌握了有關亡靈法師的一切秘密，維克多是否在天劍城，已經不重要了。

　　迎著昏黃的暮色，維克多面無表情地回到了天劍城。

　　這個該死的……擁有詭異巨型禁魔魔法陣的城池！

　　剛到城門口，正在揮汗如雨擴寬山溪水道的戈斯便抬起粗壯的胳膊，對著維克多揮了揮手。

　　戈斯聲音低沉卻洪亮：「維克多，歡迎回來。」

　　維克多驚疑不定地看著他，這不是早上那個在荒山上挖礦的礦工嗎？為什麼一個普通礦工都認識自己？！

　　還沒等他從戈斯的問候中反應過來，繫著圍裙攆著一群咕咕雞的蘇珊便慢悠悠地從街道一旁走過，看到維克多後，微笑得親切又和藹。

　　「哎呀……維克多受傷了嗎？真可憐，又被欺負了吧。」

　　維克多：「……」

　　不是，為什麼一個普通的養雞大嬸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啊！

　　自己在天劍城中已經成了頭號重要人物，所以整座城的人都認識自己嗎？

　　最後，在重新回到天劍宗的範圍之後，那個笑得一臉無害又靦腆的清秀少年的出現，讓維克多對自己的想法堅信不疑了。

　　藥檀掃了一眼維克多，便差不多判斷出他的傷勢。

　　「把維克多交給我吧，我帶他去療傷，你先去大師兄那兒，他好像要在我們出發之前再開一次宗門大會。」

　　黎離點點頭，順便把枯榮丟給藥檀：「拿著，他要是敢動你，枯榮會自己出鞘的。」

　　藥檀也不客氣，抱著枯榮，招呼著小白龍便朝著中心醫院的方向遠去了。

　　而黎離則漫步踏入了天劍宗的宗門內。

　　和上次的宗門大會沒有太大區別，這一次眾劍修們依然自由自在地或站或坐，興許是因為黎離的【又生】讓峰山枯木回春，像黃默音那樣站不住的已經蹲到了樹上。

　　這次的宗門大會規模要比上次大得多了。

　　宗門內的劍陣被黎離納入掌控後，已經不再混亂傷人，所以這次老威爾斯居然都身著一身禮服站在一旁，在他身邊是一張華麗的長桌，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甜點和小吃，科林斯正滿臉是汗地蹲在長桌不遠處烤著烤串。

　　「……」

　　從大師兄擔任掌門以後，黎離就總覺得天劍宗的宗門大會似乎和修真界的其他宗門風格不搭，現在來到了魔法界，不知是不是大師兄開始完全放飛自我，本該嚴肅規矩的宗門大會……

　　好像變得越來越詭異了。

　　更詭異的還在後面。

　　黎離張望了一下，好奇詢問威爾斯：「我大師兄呢？」

　　威爾斯面露古怪之色，最後暗暗地指了指一個方向：「在那兒呢。」

　　黎離定睛一看，果然發現了司空燼。

　　他身著天劍宗的掌門長袍，銀白的頭髮規整挽起，面容不顯蒼老，只帶著飄逸清雅的高深姿態。

　　此刻的司空燼端坐在一方書桌之前，面色凝重而肅穆。

　　在看到黎離走過來之後，他的白鬍子似乎劇烈抖動了一下，最後恨恨地瞪了一眼黎離。

　　黎離茫然極了，她幹啥了就被瞪一眼？

　　但是下一刻，黎離就知道為什麼了。

　　司空燼拍了拍桌子，聲音在靈力的加持下，悠悠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好了，且先靜一靜。」

　　「在正式開始議事之前，我有話要說。」

　　「如今宗門逐漸復興，此乃莫大的喜事，然而我們要牢記四個字，那便是——」

　　「憶苦思甜！」

　　「雖然現在日子好過了，但是我們永遠不能忘記當初和強敵拼命，為一點資源掙扎的日子。」

　　「天劍宗素來都是護短的……所以你們的師祖，師父，全都不在了。身為掌門，也是你們的師伯，師伯祖，我定然捨不得你們吃苦。」

　　「所以，今天的這些肉和甜，留給你們，至於這苦……」

　　「就讓我一個人來吃吧！」

　　語罷，在所有人震驚而感動的目光中……

　　司空燼如英雄般，一口咬碎了書桌角，直接吞了下去！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五十四章　神使的夢境

　　司空燼在宗門大會上啃完一整張桌子的壯舉傳遍了整個天劍城。

　　其實司空燼心裡也苦哇！

　　狠話都放出去了，原本只是想啃兩口意思意思，琢磨著那些師侄們看到了就會阻攔，結果……

　　結果！！！

　　那群沒腦子的劍修們非常感動，紛紛紅著眼開始上山啃樹皮吃野草，還大聲喊著——

　　「掌門師伯師伯我們要一起啃！」

　　「我們要一起憶苦思甜！」

　　就這樣，黎離抱著手在邊上看了好大一齣熱鬧。

　　而那句「憶苦思甜，你們思甜，我來為你們憶苦」也被傳了出去，為司空燼本就光輝的形象再添上一層光環。

　　聽說天劍城的城民們甚至把這一日定為了憶苦思甜日，大家紛紛放下美酒烤肉，都開始吃起了快消失在記憶中的糊糊，且約定以後每年都要這樣慶祝……

　　當然，這一切都和黎離無關。

　　宗門大會商討的事情很簡單，無非就是繼續提高戰鬥力以保證天劍城安全發展這一問題。

　　自從黎離將所有的弟子都放出來以後，原本精神緊繃的司空燼也得到了暫時的放鬆，劍修們看著腦袋空空，但戰鬥力絕對不容小覷。

　　畢竟，這是曾經屹立在修真界巔峰的頂級宗門，每個弟子出去都能撂翻一群人。

　　再加上黎離的飛升劍陣和王青嵐他們正在訓練的新劍陣……現在的天劍城的戰鬥能力，恐怕比任何一座塔城都要強大。

　　宗門大會次日，在短暫修整後，王青嵐便又領著一眾劍修去魔獸山脈裡磨合新劍陣了。

　　那位暈劍的陣法大師也跟著跑了，只不過這次依然沒有跟著御劍，小白龍親自馱著他飛走了。

　　小白龍這小家伙現在已經長得比閃電還要大兩圈了，黎離的房間門都容不下它了，不得已只能在它的地下室裡又挖了一條通向外界的巨大通道，不過照現在的發展趨勢看，地下室估計還得再找時間挖寬才行……

　　「真是沒想到，小白龍居然願意讓那老家伙騎著。」司空燼看著遠行的隊伍，不由得摸著下巴感慨。「我記得那小家伙可是除了你誰也愛答不理，平等的瞧不起每個人吶！」

　　黎離淡淡答：「小白不傻，它知道他在幫我做事，所以願意出點力。」

　　「說起來，那道通往巨龍寶庫的傳送陣完成了嗎？」司空燼好奇問道。

　　「有點難。」

　　黎離揉了揉額角，此時院中四下無人，她懶洋洋地往後一躺，靠在了還在冬眠的小樹人的樹幹上。

　　「不知道是不是大師重建的陣法哪裡出現了問題，還是真的像那個瘋子猜測的那樣，要用帶有魔力的鮮血來啟動陣法，總之現在魔法陣完全沒有動靜。」

　　黎離的眉眼中也染上了一些憂鬱。

　　她越是讀取那個神使的記憶，越是能意識到這一次那些未知的敵人有多強大。

　　所以，黎離迫不及待的想要尋找更多線索，找到能夠徹底斬斷被神國操縱命運的線索。

　　而現在，無論是教皇透露出的訊息，還是神使那裡得到的記憶，都將方向指向了那座埋葬了巨龍的第五塔城中，偏偏巨龍們在大陸消失的同時也將地下城帶著淹沒於歷史的視線中，連半點線索都沒留下。

　　想要踏入那裡，最大的希望只剩下那座傳送陣了。

　　當然，像維克多和撒斯姆那樣用隨機傳送卷軸進去也是可以的……但是，知道隨機傳送卷軸會將人送到大陸的任意角落，剛好掉到第五塔城的概率不亞於被雷劈。

　　從這一方面而言，維克多覺得他和撒斯姆擁有相同的人生軌跡，並將其視為指路人也沒毛病。

　　但這樣賭贏的概率未免太低了，誰知道下一次被傳送到第五座塔城，會不會也是下一個五百年之後呢？真到了那個時候，魔法大陸恐怕都已經成了魔獸樂園了。

　　司空燼要忙的事情太多，黎離也不想讓傳送陣的事情耗費他的心神，寬慰幾句後便獨自回到了屋內。

　　小白龍不在，屋子裡沒有那高低起伏的鼾聲和時不時探出來尋找黎離的腦袋，倒是顯得有些冷寂。

　　黎離拿起礦鏟，輕盈跳到了下方的龍穴中。

　　小白龍對其他人戒備心極強，又或許單純是出生在劍修堆和游民堆裡，所以對自家收集的各種亮閃閃寶貝看得很緊，不管是挖來的還是騙來的寶石，從不輕易示人。

　　唯獨黎離是個例外，能自由進出小白龍的小寶庫，偶爾後者弄到兩塊極品靈石，還會小心翼翼擺到她的枕頭邊。

　　黎離小心將小白龍的寶石收攏到一邊，掏出礦鏟熟絡地幹起了擴寬龍穴的工作。

　　雖然她現在一道靈力就能震碎一座山，但是挖洞這種精細活，還是親手挖更靠譜。

　　成功為自家小白龍弄好新龍穴後，黎離也懶得再爬上去，索性就盤腿靜坐在小白龍的龍穴角落，開始打坐修行。

　　對於修士而言，閉關靜修時，往往意識都會徹底沉沒，像是陷入一場無夢的長眠。

　　只不過黎離也沒料到，當她的意識徹底沉睡的時候，她的眼前赫然出現了另一個世界的畫面。

　　那是一片看不到邊際的迷霧，天空中彷彿有隱約的光點閃爍，像是有無數星芒在流淌運轉。

　　在片刻的怔忪後，黎離反應過來。

　　這是……

　　那個神使的記憶，以夢境投映出來了。

　　黎離睜開了眼。

　　她發現自己蜷縮在一個小小的蛋殼裡，裡面充斥著溫熱的陌生液體，它裡面蘊含的竟然是純粹到極致的靈力液體！即便曾經坐擁修真界各種頂級資源，黎離也不曾見過這般純粹的靈液。

　　這些靈力緩緩流淌到黎離的身體之中，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能夠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在不斷被淨化提升，原本只是平平無奇的一具軀殼，在這些頂級靈液的滋養下，竟然變成了天生當修士的頂級靈體……

　　終於，當黎離將這些靈液全部吸收到身體內以後，那層半透明的蛋殼自然而然地裂開了。

　　就在這時，黎離看到了天空上有數道光芒降落下來。

　　那是一群看起來毫無區別的人。

　　或許……

　　不應該說是人，而應該說是類人的生物。

　　他們擁有著最完美無缺的美麗面孔和頎長健碩的身軀，每個人身上都籠著一層淡淡的流光，辨不出男女和任何彼此間的任何差異。

　　而且他們也不曾開口，但是黎離卻自然而然地感知到了他們在「說」的內容。

　　就像是直接傳入了她的腦海內。

　　「檢查一下，有哪些合格可以帶出來了。」

　　「一共是兩百枚神卵，成功孵化的有兩枚，殘次品有一百九十八枚。」

　　「將成功的族人帶出來接受洗禮，殘次品處理掉。」

　　「好。」

　　黎離有些茫然，就這樣被帶了出來。

　　她能感覺到自己彷彿還是一個幼崽，身體雖然被改造成了資質最頂級的天生靈體，但是體內空蕩蕩的，沒有半點修為。

　　所以自己是殘次品還是成功的「族人」？

　　黎離就像個旁觀者，看著「自己」走出蛋殼，然後又默默站在這群人身後。

　　她身旁站著的，還有另外一個人，也是一個幼崽。

　　看樣子，他們都是成功者了。

　　那麼……

　　殘次品呢？

　　似乎和黎離想到了一塊，她的這具身體也抬起頭朝著那邊望了過去。

　　那一幕突然變得如此清晰，像是模糊的記憶被施加了最深的烙印。

　　這裡彷彿是一個巨型的圓蛋型建築，中間氤氳著讓人通體舒暢的霧氣，而那上百枚巨大的半透明蛋就這樣靜靜躺在氤氳的霧氣中，最邊上，是已經破碎的兩個蛋殼。

　　就在這時，那些人走上去了。

　　一道金色光芒如閃電般，在這些蛋的上方掠過。

　　「咔嚓——」

　　齊整的一聲過後，那些蛋殼全都破碎了，裡面的液體緩緩流淌而出，黎離這才發現，蛋殼裡有的不只是乳白色的靈液，還有魔法元素濃鬱到極致的淺金色液體，以及其他顏色的，連她也不曾見過的奇特液體。

　　雖然不認識，但是無一例外，它們全都散發著各種不同的強大力量，恐怕也是和靈液類似的東西。

　　在蛋液流出之後，蛋殼中的那些幼崽也出現在黎離的眼前。

　　它們似乎和黎離一樣已經甦醒過來了，正睜著眼睛看著這些族人。

　　一模一樣的幼崽蜷縮在殘破的蛋殼中，沒有哭泣也沒有笑容，像是沒有情緒的人偶。

　　然而還沒有等到幼崽的啼哭聲響起，又是那道金色閃電掠過。

　　在黎離的視線中，那些幼崽彷彿成了來不及盛放就凋零的花蕾，在轉瞬間枯萎化作灰燼。

　　取而代之的，是一灘又一灘顏色各異，強大到蠱惑人心的液體。

　　這分明該是讓人心神俱震的一幕畫面。

　　然而黎離只是旁觀者，這段記憶的承載者，沒有任何情緒傳遞給她。

　　恐懼，同情，憐憫……

　　任何一絲情緒，都沒有。

　　這些類人的怪物就這樣靜靜注視著這一幕，真就像是失去了情緒的神明，淡漠且平常。

　　最後殘留的畫面，是那些人將這些靈液收集起來，似乎又是在等待著下一批幼崽的到訪。

　　弱者，是沒有資格出生的。

　　莫名的，黎離的腦中閃過這樣的一句話。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五十五章　前往巨龍巢穴

　　那是一場漫長的夢境，黎離彷彿變成了這場夢境的主角，又彷彿成了這段漫長回憶的親歷者。

　　她親眼見證了那個神使的完整一生。

　　從入定狀態中清醒過來後，黎離的眼底閃過了一絲恍惚，但是很快就又恢復了清明。

　　換成旁人，指不定會被神使的那些記憶所影響，但是黎離心性堅毅，在甦醒過來後便擺脫了這些殘餘的記憶糾纏。

　　更重要的一點是，通常而言，每個人的記憶中都帶著強烈的個人情緒，正如教皇會被撒斯姆的情緒所影響一般。

　　但是……

　　這個神使的記憶，彷彿沒有任何情緒。

　　從那顆蛋殼中破殼而出時，沒有成功獲得新生的喜悅和對未來的好奇。

　　看到那些「孵化失敗」的同族被打碎蛋殼，回歸為最初的能量液體後，沒有同情或恐懼。

　　甚至在後來，那個神使接納了龐大的靈力，又被選中擁有了黎離的毀滅法則，再被選中成為神使，降臨來到魔法界……

　　直到死亡，他都沒有表露出該有的強烈情緒。

　　這一切的一切，對於任何人而言都該是左右人生的大事，換成黎離也該喝二兩靈酒啃個烤靈豬慶賀一番，但是神使就能做到內心毫無波動。

　　「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黎離揉了揉額角，撐著身子站直，輕巧躍出龍穴。

　　距離她這次閉關已過去十日了，外面一直沒人來找她，看樣子也是無事發生。

　　院內空蕩蕩的，黎離信步朝著天劍城走出，準備尋人問問近日發生的事。

　　剛走到天劍城中一處，就聽到熟悉的低沉教訓聲——

　　「不行，還是太慢了！」

　　「必須在我數到一百之前跑到終點，不能達到這個要求的人今晚都沒有飯吃！」

　　這句話說出後，正在繞城跑的那群小孩們頓時臉色大變，紛紛哀嚎起來。

　　「尤利西斯老師，放過我們吧！我們已經跑了第三圈了！」

　　「我當初填報的未來發展意向是種植業，不是戰士啊！為什麼我也要跑！」

　　「對啊老師！我們都只是天劍學院的普通學生，不像天劍宗的那些同學一樣要修行，為什麼我們也得跟著修行這些啊……」

　　眼看著這些學生們已經開始放緩了腳步，企圖爭辯抗議，尤利西斯本就冷沉的臉變得更難看起來。

　　「沒有為什麼，你們如果不願意……」

　　即將出口的懲罰尚未說出，另一道柔和許多的聲音便輕咳一聲，委婉地對尤利西斯發出提醒。

　　「咳咳……尤利西斯，他們大多都還不到十歲，還是不懂事的孩子。」

　　「……」

　　尤利西斯沉默了片刻，正當他準備換個溫和點的說辭來教育孩子們時，希澤又輕飄飄的在他耳邊補上一句。

　　「不懂事的孩子們通常很難長記性，所以光是說不能吃飯恐怕不行，得下點狠手才行。」

　　語罷，希澤便往前一步，掃了一眼那兩個帶頭坐在地上擺爛的學生，雲淡風輕地宣布懲罰結果。

　　「如果不想跑，那你們待會兒就請家長來一趟吧。」

　　多數學生還在老老實實地繞圈跑，只有少部分磨蹭著不願意動，興許是見慣了希澤平日裡溫和的樣子，那兩個學生非但沒有起身，反而笑嘻嘻地同他玩笑。

　　「希澤老師，我父母很忙的，恐怕沒空過來挨訓呢！」

　　希澤不再看他們，不知何時臉上的笑容也全部收了起來。

　　「好，那我就親自把你們的退學信送到家裡去好了。」

　　這句話落下，那兩個學生便呆愣在原地，面面相覷，下一刻便慌張地想從希澤的臉上看到玩笑的表情。

　　然而沒有。

　　希澤早就轉過身，專注地觀察起那些還在認真鍛煉的孩子們了。

　　那兩個學生緩緩站起來，手足無措地看著希澤，臉上的笑容也早就消失，變成了不安。

　　最後還是尤利西斯看不過去了，狠狠瞪了兩人一眼：「還不趕緊去完成你們的任務！真想被退學嗎！」

　　這句話彷彿成了解放他們的訊號，那兩孩子立刻反應過來，匆忙追著大部隊跑遠了。

　　看著他們離去，希澤偏過頭看向尤利西斯，笑了笑。

　　「世人都以為聖子代表的是對眾生的憐憫和同情，但是很明顯，你可比我心軟太多了，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沒有否認這點，他沉默了一下，啞聲解釋道：「被退學的話，他們的未來會少了很多可能性，正如你剛才說的，他們其實也還是一群孩子。」

　　「換做以前，我可能會認同你的說法，不止是孩子，大人也會犯錯也會偶爾懶怠，我們都該給機會，更何況他們之中的確有很多人天生體弱，不適合修行。」

　　希澤緊了緊身上的袍子，蒼白的臉上神情凝重：「但是現在來不及了，現在這樣的局勢，光想著靠別人的保護是活不下來的。」

　　黎離腳步停在他們身邊的時候，恰好將希澤的最後這句話收入耳中。

　　他察覺到了腳步，回頭一看，發現是黎離後微怔，然後緩緩露出笑容。

　　「好久不見了。」

　　希澤一副沒事人的模樣，但是尤利西斯倒有些不自在了。

　　他不自覺地挺了挺胸膛，面色微赧地同黎離解釋道：「我們並沒有打算干涉天劍學院的教學方式，只是覺得現在的情況特殊……」

　　「既然大師兄和智者一致同意將你們聘為天劍學院的老師，那你們就有資格決定該如何教他們。」

　　黎離聲音溫和地給了尤利西斯一顆定心丸，後者聽她這樣說，神情才緩緩放鬆了下來。

　　黎離這次來還真的不是關心這些熊孩子的，她沒有尤利西斯那樣愛操心，對這些不懂事的孩子素來保持敬而遠之的態度。

　　她看向希澤，沉吟片刻後開口：「希澤，有空聊聊嗎？」

　　尤利西斯愣了一下，很識趣地尋了個理由離開：「我去監督那些孩子修行了。」

　　等到附近都歸於寂靜後，黎離才不緊不慢地從芥子囊中取出兩個折疊小馬扎，遞了個希澤，然後自己又把它展開坐好。

　　「坐下說吧。」

　　希澤有些不適應地挪了挪身體，但是很快，黎離的問話就把他的注意力從小馬扎上轉移了。

　　「你還記得自己以前被神使帶著參觀神明國度的事情嗎？」

　　希澤愣了一下，然後緩緩點頭。

　　「記得，大概是因為掌握了時間法則的原因，所以我對於每一段記憶的細節都記得很清晰。」

　　「確切來說，應該是我的靈魂被帶著參觀了神國，因為尤利西斯曾經說過，我的身體似乎一直留在教廷之中。」

　　黎離示意希澤繼續講下去，「說說你看到的那裡是什麼樣子。」

　　「什麼樣子嗎？」希澤仔細思索了一下，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一絲驚嘆之光：「那裡符合光明傳說中的每一處描述，宏偉壯闊，是一座代表著最聖潔的巨型金色殿堂，除了突然闖入的那位強大劍士之外，一切都和我想像中沒有差別。」

　　「……」

　　黎離安靜聽著希澤的描述，在他的講述中，神國世界幾乎是光明教廷的翻版，任何一個信徒去過那裡都會堅定不移地更加篤信光明神的存在——

　　除了希澤這個披著聖子皮的究極異教徒。

　　希澤說完之後，也察覺到黎離神情的異樣，低聲詢問：「有什麼新發現嗎？」

　　黎離看著希澤，神情復雜：「我看到的神國，和你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希澤愣了一下：「你看到的神國？」

　　「嗯。」

　　黎離回憶著自己在神使記憶中看到的「神國」，然後清晰地意識到一件事。

　　魔法界所謂的神國，修真界所謂的仙界，都是那個世界的人為了引誘這些世界的人努力修煉拋出的誘餌。

　　每當發現一個世界的修行體系開始萌芽，那些人便會降臨，同時降臨的還有一場巨大的浩劫。

　　在浩劫中，這些神使，這些仙人，都充當了救世者的角色，成了讓人頂禮膜拜的對象。

　　更可悲的是，當初教皇跟黎離說，光明教會是為了保全文明的火種，一開始選擇向神國妥協低頭的那批人。

　　但是現在看來，那麼那些歌頌教會的傳說，那些努力讓所有人堅信光明神會拯救世界的傳教士，很有可能都是神國有心推動的結果。而修真界一直流傳的各種仙人降臨的傳說，大概也是神國的手筆。

　　希澤被黎離的猜想給震住了。

　　他卻沒有第一時間激動反駁，而是喃喃道：「也就是說……我們一開始就被盯上了？可這是為什麼，和他們比起來我們是如此弱小……」

　　「就像是果子。」

　　黎離思忖片刻後，從懷裡拿出一個圓潤光澤的小紅果子，輕輕一掐，汁水就四濺出來。

　　「果子的汁水充沛甘甜，但是它需要時間來慢慢醞釀，也需要果樹一點一點汲取養分，他們如果直接統治這個世界，得到的只是寡淡的雨水和髒污的土壤。」

　　語罷，她將果子輕輕一拋，丟在了希澤的懷中。

　　希澤握著果子，澄澈蔚藍的眸子定定地看著這抹豔麗的紅，最後，唇邊不知不覺揚起一絲苦澀的笑容。

　　「這種真相……果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現在大概理解教皇陛下為何一直隱瞞著這個事實了。千萬年支撐著他們活下去的信仰一旦崩塌，不亞於山崩海嘯。」

　　「很久以前，我第一次看到信徒們朝拜神像的時候，曾問過教皇陛下一句話。」

　　「我那時候問他，『他們跪拜的是神像，還是自己的欲望』？」

　　希澤的聲音一頓，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側過頭看黎離：「如果是你會怎麼回答？」

　　黎離愣了一下，乾脆道：「想拜就拜，關你屁事。」

　　「……」希澤哭笑不得：「尤利西斯說得不錯，你果然是個性格很直爽的人……但是教皇陛下不會說這樣的話的。」

　　「他怎麼說？」

　　「他的回答是——」

　　「你不能將希望篡改為欲望。」

　　黎離愣住了。

　　然而還未等她仔細咀嚼教皇這句話中的含義，天空中忽然閃過一道耀眼的劍光。

　　飛劍尚未落地，滿身污泥的王青嵐便已經迫不及待地從飛劍上一躍而下了。

　　「六師叔！」

　　「青嵐師侄？」

　　黎離扶住狼狽的王青嵐，微微皺眉：「發生了什麼事？你受傷了？」

　　「我無事，六師叔！」

　　王青嵐匆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平定了劇烈的心跳後，才啞聲道：「六師叔，陣法開啟了！」

　　「嗯？劍陣不是已經成功過一次了嗎？」

　　「不，不是劍陣。」王青嵐並不賣關子，直接道：「是修復的那座巨型傳送陣，剛剛被開啟了。」

　　「成功了？」黎離面上不由露出喜色，那座通往巨龍巢穴的傳送陣其實早就修復好了，但是一直找不到啟動它的正確方法所以一直擱置著，為此黎離還頗為苦惱。

　　「是如何啟動它的？」

　　「不知道。」王青嵐清秀的臉上露出苦澀之意：「啟動它的不是大師，也不是其他人，而是小白龍。」

　　「剛剛我收到傳訊，它已經和大師一道消失在傳送陣之中了。」

　　話音剛落，王青嵐便看到跟前的黎離神情倏然冷下來。

　　黎離下意識想抽出枯榮，卻猛地想起自己的劍好像還在藥檀手上給他防身。

　　她抿了抿唇，啞聲對著王青嵐道：「去通知你藥師叔，把維克多帶過來，我……現在就前往巨龍巢穴。」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五十六章　傳送，第五塔城

　　在收到傳送陣已經啟動的消息後，分散在天劍城中各自忙碌的藥檀幾人迅速聚集到了一起。

　　科林斯一邊往身上套外袍，一邊匆匆朝城門位置跑來。

　　他抹著額上的汗水，呼哧呼哧地大喘氣道：「我聽說……聽說地下城那邊又出事了？這次是亡靈法師還是魔獸？正好我剛學會了兩道高級防禦魔法，是不是輪到我上場表演？」

　　西壬一個飛身輕巧地躍到最前方：「得了吧，要表演也該是我來表演，畢竟我現在可是整個精靈族最強的神箭手。」

　　「你走開，我這可是威爾斯花了大價錢弄到的稀有魔咒……」

　　科林斯話還沒說完，在看清黎離的表情後就敏銳地察覺到不對。

　　小胖子立馬收起笑容，關切問道：「怎麼了姐？」

　　黎離深呼了一口氣，沉聲將王青嵐方才報信的事情轉告給幾人知曉。

　　在聽說小白龍和陣法大師都消失在傳送陣之後，幾個年輕人的表情頓時大變。

　　「所以他倆現在是已經被傳送到第五塔城中去了？」科林斯喃喃道。

　　「可是第五塔城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們完全不清楚，而且誰也不知道維克多這家伙的嘴裡說的話是真是假。」西壬說著，順便拿箭點了點跟在藥檀身後的維克多。「說不定裡面現在已經被深淵吞沒了，我們傳過去就直接進魔獸嘴裡，這家伙撒謊技術精湛極了，萬一故意把我們帶到什麼死路去怎麼辦？」

　　被點到的維克多緩緩一抬眼皮，冷沉回答：「不信的話，就別讓我帶路。」

　　藥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給他餵了毒，一天不吃我親手配置的解藥就會七竅流血暴斃身亡的。」

　　維克多一聲不吭，只是突然又黑下去的臉證明了藥檀所言不假。

　　西壬等人立馬安心：「那沒事了。」

　　「……」

　　「正因為裡面的情況很復雜，小白龍和大師的安危我們無法確保。」黎離視線從他們身上掃過，凝重問道：「所以我們現在就得進入傳送陣，前往第五塔城去找到他們的行蹤，你們……都做好準備了嗎？」

　　其實，黎離想說的是讓他們幾人都留在天劍城，但是自家好友自己清楚，她知道這些家伙是放心不下的。

　　果然，幾人一聽到要出發的消息，幾雙眼睛霎時亮了許多。

　　艾瑞爾撩了撩頭髮，傲然笑道：「準備工作當然還是得我來了。」

　　語罷，他便從空間戒指中拋出數件閃著亮光的事物。

　　幾人下意識接過，沉甸甸的鎧甲入手後，藥檀先好奇觀察了一下：「咦？你們幾個就算了，我和科林斯也有鎧甲嗎？」

　　西壬蹬鼻子上臉，開口就是嫌棄：「我走的是敏捷的風系弓箭手路線，你讓我穿這麼重的鎧甲不是給我增加負擔嗎？」

　　科林斯把自己手裡的鎧甲摸了又摸：「好像不太行啊……我最近長高了好多，這個大概不合身吧？」

　　聽到這種話，艾瑞爾當即冷冷哼了一聲。

　　還沒等他出言嘲諷這群沒見識的，邊上沉默觀察了許久的維克多冷不丁開口了。

　　「這是深淵晶石打造的鎧甲？！」

　　艾瑞爾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矜持地點了點頭：「嗯，總算有識貨的了。」

　　「深淵晶石又是什麼？」科林斯好奇地戳了戳自己手上那件漆黑的鎧甲，實在看不出這和自家收藏室中的普通黑曜石有何區別。

　　「深淵晶石，顧名思義只存在於深淵之中，也被稱作神之石，只有那些最強大的被馴化過後的魔獸才能深入深淵採集到它。這種晶石擁有絕佳的韌性和硬度，是非常優秀的鍛造材料，但是它之所以被稱作神之石，是因為它不會被迷霧影響。

　　如果有這樣的鎧甲保護，即便是普通人，在深淵之中行走也能夠保留魔力，而且不會在迷霧中失去理智變成和魔獸一樣嗜血狂暴的瘋子……」

　　維克多看著這幾件鎧甲，眼中也不由流露出驚豔嚮往的光：「我只見過用深淵晶石鍛造的胸甲或是盾牌，當時在拍賣場中一塊胸甲就拍出了千萬高價……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全套鎧甲，這一套的價值，根本無法估算，因為這種東西根本不是有錢能買到的。」

　　還是整整五套！

　　沒錯，除了維克多本人以外，艾瑞爾給隊伍全員都配備了全套鎧甲！

　　聽到報價的瞬間，原本還在嫌東嫌西的科林斯三人立馬捂緊了鎧甲，生怕艾瑞爾突然反悔。

　　艾瑞爾雲淡風輕：「還好吧，畢竟現在整個鐵匠工會本來就在北塔城的管轄範圍，我拿幾件鎧甲走也不算什麼吧。」

　　「可惡，又讓他裝到了！」

　　黎離摸了摸自己拿到的鎧甲，在它上身之後，剛才入手還沉重的鎧甲竟然突然變得輕巧無形起來，像是有一層無形透明的結界包裹在黎離身邊，而她甚至觸摸不到它的存在，指尖觸摸到的依然是自己那身柔軟的白衫。

　　更神奇的是，她能察覺到那層結界不但在自動匯聚周圍的魔法元素，甚至還在緩緩地汲取天地間的靈力。

　　聽艾瑞爾說這些鎧甲都是出自鐵匠工會鍛造大師們手中，想來，有關靈力的這部分肯定是洪大錘的手筆了。

　　不愧是正式掌權的公爵大人。

　　艾瑞爾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足夠闊綽。

　　五套深淵晶石鎧甲，立馬讓科林斯這些日子傾家蕩產買的十多張隨機傳送卷軸，西壬從精靈族軟磨硬泡弄來的半壇生命泉水，以及藥檀準備的幾十斤丹藥全都黯然失色了。

　　如此豐厚的準備，除了帶路的維克多，一行人都很安心。

　　在短暫的休整過後，眾人飛速趕往地下城方向。

　　和之前的混亂與危險比起來，這附近現在安寧了許多。

　　一路上，黎離看到無數個身著統一制式戰甲的戰士和魔法師們巡守在各個深淵周圍，以十人為單位組合在一起，井然有序地執行著巡邏和戰鬥的任務。

　　這些全部都是當初被改造過的試驗體，正在無雙軍團的帶領下開始學習組合戰鬥技巧，根據司空燼的規劃，他們在不久後將會被組織成第二個戰鬥軍團。

　　和一開始被帶到天劍城的惶恐和不安比起來，這些被改造者現在的狀態明顯不一樣了。

　　他們眼底帶著熠熠光芒，即便是身量不足的年輕人，身上也帶著像模像樣的氣勢了。

　　無雙軍團的輝煌戰果，諾西姆和仙蒂的改變和崛起，都給他們帶來了無窮的力量。

　　現在，他們將所有的激情都投身到了守衛地下城的任務之中。

　　等到黎離抵達那座熟悉的地下城時，看到的就是幾乎被完全復原的巨型陣法。

　　當然，想要和之前那位大師那樣將整座地下城復原是不可能的，那些已經被炸毀在那場煙火盛會中的仿古建築全部都消失了，現在留在原地的是一大片平坦的空地，唯有上面殘餘的陣法線條還能看出之前的痕跡。

　　然而現在，這些線條正泛著瑩瑩的光芒，黎離前不久看著還毫無波動的傳送陣，赫然泛著迷離的光芒。

　　那些光芒氤氳浮動著，中間彷彿有另一個世界被溝通了。

　　但和其他傳送陣不同，這些光芒泛著明顯的血色，周圍也沒有空間魔法石作為能量支撐。

　　看到黎離走過來，臨時趕來的格魯也不由得露出苦澀之意。

　　「黎離大人，抱歉，我沒能保護好小白龍和大師……」

　　「不關你的事。」

　　黎離也聽說了，今天是小白龍陪著大師在傳送陣中檢查的時候，突然開啟了這道傳送陣。

　　因為陣法大師要時常觀察整座大陣的構造，所以小白龍成了他的臨時坐騎，一人一龍幾乎形影不離，大家早就習慣了，這次也沒發現他們到底是如何傳送過去的。

　　而不讓其他人靠近這道傳送陣的命令，也是黎離下達的。

　　在親自確定這座傳送陣的安全性之前，她要盡可能避免任何人靠近它。

　　眼下，守在傳送大陣周圍的劍修和無雙軍團的勇士們也飛快地朝著黎離圍攏而來。

　　「六師叔！」

　　「黎離大人！」

　　黎離匆匆地和他們頷首示意，又將目光投向了傳送陣。

　　藥檀和科林斯這倆兄弟比較惜命，已經開始默默地開啟了結界圓盤的護盾往黎離身邊靠了。

　　而西壬和艾瑞爾則是躍躍欲試，一副想要直接衝進去的架勢。

　　黎離先抬頭按住兩人的肩膀，沉聲道：「等等，我們要謹慎行事，先丟點東西進去探探路。」

　　西壬愣了一下，馬上了然，彎腰撈起一塊大石頭：「我懂，師父說過這叫什麼……投石問路是吧？」

　　語罷，他毫不猶豫把大石頭往傳送陣中就是一砸！

　　眾目睽睽之下，大石頭憑空消失在原地。

　　「咦？還真能傳送啊！」

　　科林斯眼睛一亮，也搓了搓手，左顧右盼後找準了目標，遙遙一指不遠處剛被抓住的一群魔獸。

　　「那位師侄，把魔獸弄過來，我派它們先去探探路！」

　　沒有等太久，魔獸被送過來了，科林斯揚起魔杖，一個冰球就將魔獸擊退到傳送陣中！

　　「成了！」

　　「現在看起來應該不會出現只被傳送走一半身體的慘劇了，我們出發！」

　　「……」

　　一片昏暗的空間中。

　　空氣中凝滯著一股腐朽的味道，彷彿被封存了千萬年的朽木在這片天地中發酵又腐爛，沒有半點生機顯露。

　　這裡沒有光，小老頭努力了很久想要點亮魔法道具燈，最後卻都宣告失敗。

　　在這裡，魔法元素似乎枯竭了。

　　好在小老頭早就適應了天劍城中不能使用魔法道具的日子，他摸索了一下，很快從身上摸出一塊散發著瑩潤白光的石頭，這似乎是叫做靈石，還是小白龍前兩天挖到分給他的。

　　想到這裡，他虛弱地咳嗽了幾聲，借著靈石的光努力辨認位置。

　　「小白龍？」

　　「小白？」

　　「小家伙？」

　　「神龍大人？」

　　喊了半天，終於，那邊傳來了一聲低沉又不耐煩的低吼聲。

　　「嗷！」

　　雖然依然看不到小白龍在哪裡，但是好歹聽到了聲音。

　　小老頭連忙捧著靈石，跌跌撞撞往前方趕，原本已經快要絕望的心一下子又復甦過來。

　　「還好你還在啊……你可別拋下我啊！黎離大人讓你保護好我的！」

　　片刻之後，他終於借著靈石的光看到了前方那片熟悉的雪白，小白龍沒有理他，它正收斂著翅膀，仰著頭像是在看著遠處的什麼東西。

　　「這裡這麼黑，你在看什麼？」陣法大師一瘸一拐地靠近小白龍，憂心忡忡道：「咱們這是到哪兒了？總不能是到第五塔城了吧……對了，我記得之前你的爪子好像被土裡的一把斷劍刺傷了，要我給你包扎一下嗎？」

　　「嗷。」

　　小白龍只是低低地應了一聲，卻並沒有抬爪讓小老頭給自己包扎傷口，而是依舊專注地看著前方。

　　想了想，回過頭叼起小老頭，將他丟到自己背上。

　　「嘶……你這是想幹嘛？我們最好在這兒等著黎離大人他們來救……」

　　話音還沒落下，小白龍便展開巨大的雙翼，用力振翅，如一道白色流光般飛向那片更濃鬱的黑暗。

　　在它離開的瞬間，地面一陣震顫。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裂隙便出現在方才小老頭和小白龍停留的那片區域。

　　在無光的黑暗中，無邊無際的魔獸將這片土地淹沒。

　　這裡，已經徹底淪為了魔獸的國度。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扇大門

　　小白龍和小老頭離去不久。

　　這片茫茫無邊的黑暗被魔獸浪潮淹沒，無光的環境中，唯有魔獸的嘶吼聲和窸窣的移動聲，中間還夾雜著詭異的嘩嘩響聲，它們似乎早就適應了在這種環境的生活，自在地游曳在此地。

　　突然之間，一道扭曲的亮光出現在這片黑暗中。

　　這道突如其來的光點瞬間吸引了底下一眾魔獸的注意力，它們倏地抬起頭，在黑暗中太久的迷離游蕩讓這些怪物失去了目標，眼下突然亮起的這些光和那些隱約出現的身影就像是死水潭中泛起的漣漪，太過醒目了。

　　在短暫的死寂過後，高高低低的咆哮聲和興奮怒吼聲出現，魔獸們猛地朝著那片空地撲咬而去！

　　在這些魔獸之中，最強大的是一隻聖階魔獸。

　　和那些被暴戾的殺戮欲望主宰的同類比起來，它似乎更加理智一些，在看到那片光芒亮起的時候只是默然隱藏在黑暗之中，並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能夠一步步晉升成為聖階魔獸，經歷的磨難和各種危險早已深深刻入了靈魂之中，更何況在這裡游蕩了數千年的歲月，它已經意識到這裡有多麼危險了。

　　尤其是之前……

　　之前進來的那個老頭的確很弱小，但是，保護著他的那個小家伙……帶給聖階魔獸的，是源自遙遠血脈中的畏懼。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它曾經見識過那種生物的恐怖力量，以至於聖階魔獸面對著這樣的一隻幼崽，也不敢露面。

　　但是對於那些沒腦子的中低級魔獸們來說，恐懼什麼的根本不存在。

　　這漫長的歲月中，無意中闖入這個世界的人其實不少，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已經安然躺進魔獸的肚子了。

　　所以在魔獸們的記憶中，只要有外來者出現，就代表著久違的美食降臨。

　　不遠處，距離光點最近的那隻低級魔獸已經被本能支配著撲了上去。

　　然而下一刻，一塊巨大的石頭帶著凜冽的寒氣突然降臨！

　　「轟！」

　　巨石轟然砸落在地，同時爆發激蕩而出的還有一股強烈的魔法波動，寒冷到刺骨的魔法力量帶著幽藍色的光點，散出的瞬間就把周圍的那群低級魔獸凍結成了堅硬的冰雕。

　　咔嚓——

　　下一刻，這些被魔力波及的魔獸也變成了冰冷而堅硬的冰雕，咆哮怒吼聲悄無聲息了。

　　這塊寒冰巨石降臨後，周圍魔獸的殺戮欲望似乎被沖淡了一些。

　　不過看到這一幕之後，原本還謹慎的聖階魔獸卻放下心來。

　　並不是它想像中的恐怖力量，只是螻蟻般的弱小存在罷了。

　　但是聖階魔獸並沒有輕舉妄動，它還在耐心等待著。

　　果然，在數塊石頭被投擲之後，又是一大群魔獸被丟了下來。

　　對於魔獸而言可不存在同類什麼的說法，它們都有著自己的地盤，但凡是擅自闖入領地的家伙，都是會被其他魔獸當做食物撕碎吞噬的。

　　在震耳欲聾的尖利嘶吼聲過後，這十多隻外來魔獸在轉瞬間就被這些飢腸轆轆的原住民們吞噬得一乾二淨了。

　　這一次過後，原本還在觀望的幾隻高級魔獸們也按捺不住了，除了那隻聖階魔獸後，它們都開始朝著那片光芒圍攏過去，有脾氣暴躁的還一腳踹開了其他低級魔獸，仰著頭雙目赤紅地等待著食物再次從天而降。

　　果然，這次沒有讓它們等待太久。

　　半空中光芒再次一閃，又有東西傳送過來了！

　　在片刻的沉寂之後，這一次被傳送進來的是數粒散發著誘人香氣的丹藥，當它們出現的瞬間，那些魔獸便被本能驅使著張大嘴想要接住這些小藥丸，不過它們尚未觸碰到這些奇香無比的東西，後者便在半空中「砰」的一聲化作一蓬閃著細細亮光的白霧。

　　這裡沒有風。

　　但是魔獸們攢動時，這些白霧便飛快地擴散到黑暗的每一處，香氣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濃鬱。

　　香氣覆蓋之地，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那些魔獸歪歪扭扭地開始癱軟倒在地上，且數量開始急劇增加。

　　看到這一幕，原本還想上前查看情況的聖階魔獸爪子一頓。

　　不知為何，它突然覺得情況有點不對，來自靈魂深處的警覺讓它意識到，這一次來的人似乎不太一樣。

　　然而就在它準備潛回深淵底部的時候，虛空中的光芒忽然大盛。

　　下一刻，五道模糊的身影在這片光芒中變得越來越明顯。

　　隱約的，還伴隨著嘟嘟囔囔的聲音。

　　「這次怎麼傳送這麼久啊，該不會年久失修傳送失敗了吧？」

　　「這裡好黑啊，科林斯，你帶的照明魔法道具呢？」

　「要什麼魔法道具啊，我直接一塊光系極品魔法石就讓你重現光明，讓戈斯連夜起來挖地……」

　　說話的那個小胖子說著便摸出了一塊拳頭大的極品魔法石，正如他所言，這塊石頭摸出的瞬間，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環境頓時被點亮。

　　也就是這時，底下那些密密麻麻的魔獸的眼睛被照亮了，在黑暗中，那些幽光泛著嗜血陰森的光芒，把科林斯盯得後背發涼。

　　西壬掃了一眼下方的那些魔獸眼睛後便覺得頭皮發麻，連忙按住科林斯的手：「放回去，魔獸要被這塊極品魔法石引過來了！」

　　此刻他們的身影已經徹底凝實，傳送完成了。

　　就在這時，科林斯身旁的黎離動了。

　　「叮——！」

　　枯榮劍被抽離出劍鞘，劍鋒在空氣中發出一聲悠長的清鳴，劍影如長虹貫日，幾乎和傳送陣的光影同時亮起，在黑暗中劃過一道飄逸而驚豔的青光長線。

　　而這條線所指的方向，赫然是魔獸群的最後方，那隻聖階魔獸隱藏的位置！

　　黎離這一擊幾乎爆發了全部修為，所以結束得也極快。

　　那隻聖階魔獸在察覺到黎離氣息靠近的瞬間便選擇了後撤，但是來不及了。

　　雪白的枯榮劍像是一截冰雕，在磅礴的靈力加持下像風似的迅猛劃過了魔獸的脖頸。

　　黎離單手持劍，瘦削的身影飄逸地從魔獸身旁錯身飛掠而過。

　　暗紅色的血液從枯榮的劍鋒上飛濺而起，她偏過頭避開那蓬血液，而後自然而然地將劍重納入劍鞘。

　　與此同時，巨大的魔獸頭顱轟然落地，滾落在驚恐的魔獸群之中，頭領的喪命成為了一個可怕的訊號，那些魔獸紛紛四處逃竄離去。

　　這一幕發生得太快了，等到科林斯他們幾人落到地面的時候，這附近竟然已經清空了。

　　科林斯眼睛亮亮地看著黎離的背影，驚嘆道：「姐是怎麼發現那邊有魔獸在潛伏的？我人都還沒掉下來呢，她居然就把那隻魔獸給宰了！」

　　藥檀幽幽道：「按照她的性格，怕是在傳送過來之前就已經捏好了一記最強劍招，隨時準備砍出去了。」

　　「咦？姐就不怕砍到小白龍嗎」

　　「很明顯，她剛剛已經確認過小白龍不在附近了。」

　　一手提著魔獸腦袋，一手拖著魔獸屍體的黎離幾個縱躍回來，正好聽到這句。

　　「嗯，很了解我。」她若無其事地把魔獸屍體往藥檀跟前一拋，「所以這麼了解我的你，應該知道怎麼處理吧？」

　　「知道知道……你嫌棄魔獸屍體要弄髒你的芥子囊是吧？」藥檀無奈嘆氣，任勞任怨地開始收拾起魔獸屍體，把它們丟到自己的芥子囊裡。

　　黎離則是再次抽出枯榮劍，非常警惕地打量著這附近。

　　正如藥檀所言，黎離在剛被傳送過來的時候就用靈力探查過了，小白龍和陣法大師都不在這附近，而且或許是因為魔獸的氣息太過濃鬱，她甚至感受不到小白龍留下的一絲氣息。

　　但是另一方面而言，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

　　雖然沒找到小白龍，但是也沒看到小白龍的屍體，這也算好事了。

　　黎離環顧四周，原本想要用靈力探尋周遭情況，然而靈力一釋放出來，她頓時意識到這裡的環境不對勁。

　　這裡似乎充斥著深淵的迷霧，且濃鬱的程度遠超過亡靈法師們當初做試驗的那些深淵，雖然它們不會吞噬靈力，但是依然有明顯的滯澀感，即便是有艾瑞爾提供的深淵晶石鎧甲保護，靈力損耗也比在外面大得多。

　　現在這裡情況不明，黎離並不想浪費太多靈力。

　　她稍一思索，翻手取出……

　　一條閃閃發光的腿。

　　西壬看得目瞪口呆：「你這是哪兒弄的！」

　　艾瑞爾冷靜地報出這腿的來歷：「好像……是藥田裡的那尊劍神雕像的腿。」

　　現在他們都知道那座雕像其實就是黎離本人了。

　　但是……正因為知道這件事，才覺得黎離幹出的這事兒更可怕，哪有人自己把自己雕像的腿給砸斷帶著跑的！

　　「沒事的，那座雕像只有一條腿也站得穩。」黎離認真回答。

　　「重點不是站不站得穩……是你不覺得這樣太浪費了嗎！」

　　「哦，你們都做了準備工作，我琢磨著著我也該準備點東西。」黎離冷靜道：「之前挖出來的極品靈石都被師侄們分走了，藥田裡這麼大塊極品靈石放著也是放著，不如砸條腿帶出來應急。」

　　「……」

　　「……」

　　黎離直接忽略同伴們看傻子一樣的眼神，鎮定自若地走在最前面。

　　「走吧，我們找找這附近有沒有小白龍他們留下的痕跡。」

　　將這塊極品靈石催動後，黎離就像是扛著一輪柔和的月亮行走，這附近的所有事物也都被納入眼底。

　　他們似乎身處在一處看不到邊際的洞穴之中。

　　和魔獸山脈深處的地下城很像，不同的是，這裡更加荒涼而原始。

　　上方是堅硬厚實的石壁，下方則是崎嶇的道路，漆黑的土地沒有被人類或是其他種族開墾過的痕跡，只有魔獸行走後留下的抓痕，這裡也沒有任何植物生長，就像是一片荒蕪的死寂之地。

　　莫名的，黎離覺得這裡像是野獸棲息的巢穴又或是墳墓，而非一個燦爛文明誕生的城池。

　　科林斯小心翼翼地往黎離身邊靠了靠，順便警覺開啟了結界圓盤的護盾。

　　「姐，所以我們往那邊走？」

　　黎離扛著自己的腿，皺眉打量著四周，最後看向某個方向。

　　「你們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什麼也沒有啊！」科林斯更加警覺了，慌忙順著黎離的視線看，卻什麼也沒發現：「姐，別嚇我！」

　　「那裡有一扇門。」

　　「門？沒有門啊，我只看到……」科林斯的聲音嘟嘟囔囔，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黎離的確看到了那扇門。

　　在黑暗之中，一扇高聳巨大的黑色大門靜靜矗立在那裡，如同一隻沉睡的蠻荒巨獸，沉默地注視著眾人。

　　黎離默默地握住了手中的枯榮劍，警惕地打量著那邊的門，沉聲提醒後方的朋友：「你們當心，那裡不知道有什麼東西……」

　　然而話音落下後，卻並沒有任何回應。

　　黎離心中一個咯噔，她猛地回頭。

　　然而她的身後，在轉瞬間已是空無一人了。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五十八章　地精村落

　　剛才還在自己身邊說笑的藥檀和科林斯的聲音消失了。

　　還在嘀咕自己這次在芥子囊中備了一千支箭矢的西壬不見了。

　　就連上一秒緊跟在黎離身側的艾瑞爾也不見蹤影。

　　在意識到這個事實後，黎離的腦子有片刻的空白。

　　她再也顧不上要在陌生環境中保留靈力的原則了，果斷催動著靈力去尋找其他幾人的身影。

　　然而沒有。

　　非但沒有尋找到他們的身影，連他們身上的氣息也全部消失了，傳訊玉簡更是失去了作用，就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一般。

　　更要命的是，這裡彷彿化作了一片渺無邊際的虛空，黎離甚至感應不到自己身處的方位。

　　就在這時，黎離的手邊有東西動了動。

　　她回過神，低頭冷漠看下去。

　　黎離的手中一直提著一個人……沒錯，就是被抓來第五塔城帶路的維克多。

　　為了確保這家伙不會在傳送的時候搞事，給他們這群人安排一些意外驚喜，藥檀特意在傳送前給維克多品嘗了一顆迷藥……

　　事實證明藥檀煉丹技術是越來越好了，雖然時效很短，但是這顆藥還真把聖階戰士藥倒了。

　　維克多緩緩睜眼，在看到這片熟悉的被迷霧徹底籠罩的黑暗後，瞬間意識到自己再次來到第五塔城了。

　　黎離鬆手，剛甦醒過來的維克多略狼狽地站穩身形，緩緩打量著周圍。

　　還未等他有所動作，那把熟悉的雪白骨劍便又一次架在了維克多的脖子上。

　　「他們去哪裡了？！」

　　同樣是在劍尖上舔血的人，維克多瞬間察覺到黎離身上那股幾乎凝為實質的殺意，或許是因為情緒有些失控，她的修為如山一般壓了下來。

　　維克多一動不能動。

　　他的後背發麻，腦子裡剛浮出的那些趁機逃跑之類的念頭立馬煙消雲散。

　　「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裡。」維克多聲音乾澀地回答，在察覺到脖子上的劍再次逼近一些後，他迅速開口：「我真不知道！我之前是用隨機傳送卷軸進第五塔城的，我抵達的是一片城池的廢墟，那地方還沒被迷霧籠罩！」

　　片刻後，黎離沉默將枯榮劍收回。

　　是的。

　　區區維克多，還沒這麼大的本事，能在黎離的眼皮底下將人弄沒。

　　看樣子……是第五塔城本身的古怪了。

　　維克多懸著的心緩緩落下，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溫熱的濕潤感提醒他剛才這女孩是真的想下殺手了……

　　真是見鬼了，現在的這些年輕人一個個脾氣怎麼都這麼暴躁？

　　黎離背對著維克多，抬頭看向黑暗處。

　　下一刻，黎離微微眯了眯眼。

　　她看到了，那扇本是緊閉的巨型大門不知何時透出了細線般的光芒，如天地間被斬開的一條裂痕。

　　門，打開了。

　　黎離的靈力在探入那邊後，也如石沉大海，探尋不到任何信息。

　　維克多也注意到那邊的大門了，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和震撼，然而還沒等他想明白這是何物時，就看到黎離已經提劍朝著那邊扇大門走去了。

　　果然，再強的年輕人也都有不知死活的通病。

　　維克多板著臉看著黎離的背影警告道：「這裡是已經消亡的第五塔城，誰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可怕存在，你這樣貿然進去就是送死，我不會跟你一起的！」

　　黎離頓步，回頭瞥了維克多一眼，聲音涼涼：「無所謂，你不跟著我也行，反正你身上的毒發了死得更快。」

　　「……」

　　維克多鐵青著臉站在原地，眼看著黎離的背影已經快要融入那線光芒之中了，只得咬牙跟了上去。

　　「等等我！今天的解毒藥什麼時候給我！」

　　「心情好的時候。」

　　「……」

　　在黑暗之中，那一線光是如此醒目，絕對不會飛錯方向。

　　只是黎離的眉頭卻始終緊皺不鬆開，為了讓維克多跟上自己，她的確有放緩速度，但即便這樣也絕對不算慢。

　　可是這樣，她竟然也足足飛行了將近半炷香時間才真正的抵達那扇大門前！

　　而這時候，這扇門已經看不到邊界線了，就像是一面寬闊無邊的巨型城牆堵在黎離的面前。

　　勉強跟上黎離速度的維克多沉默地瞟了前者一眼，不愧是神秘神明選中的人……這種速度果然不是人類能夠擁有的。

　　黎離現在沒空管維克多了。

　　她定定地看著巨門打開的那道縫，那片光芒更盛了。

　　片刻之後，她將枯榮劍緊握在手，堅定地朝著那道光芒走去。

　　在後方的維克多微微眯眼，看著那團光的表情有些許掙扎，但是想起自己服下的那粒毒藥，最後還是咬咬牙跟上了。

　　他是想過要在進入第五塔城後逃走，但是在這之前，必須得從這個女孩手中拿到解藥才行。

　　此刻的黎離已經徹底融入了光束之中。

　　她的眼睛不自覺地眯起，待睜大眼的下一刻，就察覺到一股柔和的微風從自己的面頰上掠過，屬於植物特有的清新氣息迎面而來。

　　落後半步的維克多在適應刺眼的光芒後也移開了擋在眼前的手。

　　在看到眼前的情景後，維克多愣住了。

　　「嘶……這是哪裡？！」

　　無怪維克多會發出這樣的疑問，因為眼前的場景著實不像是傳說中已經淪為一片廢墟的地下城，這裡甚至沒有一絲迷霧的氣息。

　　耀眼的陽光暖烘烘地灑落在兩人的身上，像是驅散了整個世界的陰霾。

　　此刻的黎離與維克多正站在一處平緩的小山坡上，細嫩翠綠的野草鋪滿了整個視野，它們蔓延生長到目之所及的最遠處，遠方隆起一座又一座小山丘，每座山丘上各自錯落分布著低矮的小木門，門上點綴著的各色鮮花正迎風輕曳，散落的花瓣紛紛揚揚，隨風落到了更遠處的清澈溪流中。

　　黎離凝眉注視著這一切。

　　她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

　　例如這裡會直通深淵，一進門就會走進魔獸張大的血口中，再例如這裡是一大片危險的廢墟，充滿了暴戾的魔法殘陣，再或是這裡有一隻古老且可怕的瘋龍……

　　但是萬萬沒想到，門內的世界是如此……

　　歲月靜好？

　　甚至，黎離抬起頭，還能看到碧藍的天空，悠悠飄游的白雲，以及那個絕對不該出現在地底的太陽。

　　後方的維克多警覺地打量著周遭的一切，這時候也顧不上自己身上毒和各種謀劃了，他眼中滿是驚疑不定。

　　「這裡是什麼地方？」

　　「難道剛剛那扇門是什麼傳送陣，我們現在已經離開了第五塔城，被傳到其他地方了？」

　　「而且這地方看起來怎麼有些眼熟……」

　　是有點眼熟。

　　還沒等黎離從記憶中搜尋這地方為何眼熟，不遠處，一顆巨大的橙色蘑菇便在山坡上晃悠了一下，然後在沒過黎離小腿的草叢中飛快逼近。

　　維克多揚起劍就準備砍上去，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之前一直殺人如麻的黎離這次居然擋住了他的動作。

　　「是個小孩，劍放下。」

　　來人身形極其矮小，甚至還沒有這些荒草高。

　　他的頭上頂著一個蘑菇帽子，雙腳赤著，身上穿著粗棉布短衫短褲，脖子上掛著的花環層層疊疊，幾乎把他的下半張臉都淹沒了。

　　片刻後，維克多猶疑不定地看著眼前這個滿臉褶子且長了鬍子的小老頭，低聲質問黎離：「這就是你說的小孩？！」

　　「我是小孩啊。」

　　那個小老頭居然還聽到維克多的聲音了，他竭力仰起頭看著兩人，用不符合外貌的清脆聲音回答：「我是小孩啊，今年我才五十二歲呢！」

　　維克多的嘴角抽搐得更厲害了：「……」

　　黎離淡淡瞥了他一眼，解釋道：「地精們都很長壽，他們通常能活幾百歲，所以幾十歲的的確是小孩。」

　　「你怎麼會對地精如此了解？」

　　維克多感到不解，地精這個種族因為過於弱小，所以在各個塔城中都不受待見，通常都分散在塔城外的游民村落，若是出現在塔城中，也大多是諸如奴僕之類的角色。

　　像維克多這種地位的人，是從未和地精接觸過的，更沒有去了解這個種族的興趣。

　　而黎離則不同，她和智者相處的日子很多，自然對地精很了解。

　　黎離若無其事地往維克多心口插上一刀：「忘了嗎？之前審判你的那個地精，是我們天劍城的副城主。」

　　維克多沉默了，好在這時那個地精小孩緩解了他的尷尬。

　　滿臉褶子的地精小孩頂著那個蘑菇帽子笑眯眯地看著他們：「真是難得啊，今年居然有客人來我們村了，你們是來參加光明慶典的嗎？」

　　「光明慶典？」維克多又迷茫了，他皺眉看向黎離，等著後者給自己答案。

　　但是很可惜，黎離也沒聽過什麼光明慶典。

　　聽起來像是光明教會組織的活動，但是據黎離所知，第五塔城的地精和巨龍們可沒有信奉光明教會，他們是最想推翻神國勢力的族群。

　　不過黎離卻沒有表露出任何異狀。

　　小白龍和藥檀他們都行蹤不明，眼下這座莫名出現的村落是唯一的線索，她的確需要進去探查一番。

　　在心中默默地回憶了一下藥檀忽悠人時的笑容，黎離努力牽起嘴角，竭力露出一個勉強算是溫和的微笑。

　　「沒錯，我們就是過來參加光明慶典的，方便帶我們去你們村子裡看看嗎？」

　　「當然可以啦！」

　　小地精一聽這話，面上的笑容變得更燦爛了。

　　「我們村子太小了，客人們一般都是直接去塔城裡面參加慶典的，倒是第一次看到有外來客來我們村子裡呢！長老說過，客人到來意味著轉機到來，這是無上的好運！」

　　說著，地精小孩便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兩個花環，踮著腳想要把它掛在黎離和維克多的脖子上，不過他個子太矮了，這項任務顯得有些艱難。

　　黎離僵硬了一下，最後還是沉默蹲下，配合了小孩的動作。

　　這花環再尋常不過，沒有任何力量的波動，只有甜蜜新鮮的花香。

　　黎離對著小地精低聲道了句謝。

　　維克多一動不動，看到黎離的動作後，也只是勉為其難地接了花環。

　　地精小孩見狀挑了挑眉，瞟了維克多一眼，然後便優雅地對著黎離行了個問候禮，卻沒有再搭理維克多了。

　　維克多皺眉看著這個地精。

　　即便知道地精們祖上或許輝煌過，但是那都是被歷史塵封的過去了，誰也不知真假，維克多記憶中的地精依然是那副畏畏縮縮，卑微諂媚的奴隸模樣，眼下看到這個地精小孩這樣矜傲的模樣，心中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他想，自己或許是被傳送到了某個地精聚集的村落，魔法大陸這麼大，有他不認識的地方也不出奇。

　　就是這裡的地精未免太傲慢了，一看就是沒被抓去當過奴隸。

　　黎離倒是很淡定地跟在地精小孩的身後，有一句沒一句地同他攀談著，試圖從中打聽出藥檀他們的下落。

　　「我叫克格莫！是龍語翻譯過來的名字哦！意思是很會品嘗美味的美食家！聽說這是一位巨龍大人路過村子時幫我起的名字。」

　　地精小孩一蹦一跳地走在最前面，時不時在草叢中翻出兩個蘑菇或是野果丟到自己身後的背簍裡。

　　「我們是第一個來你們村的客人嗎？」

　　「確切說來，是這幾年的第一個啦。」克格莫笑嘻嘻回答道：「畢竟有些客人去塔城的時候，偶爾也會路過我們村子的。」

　　如果克格莫所言不假，那麼藥檀他們應當是不在這裡了……

　　不過黎離素來謹慎，話只信一半，依然決定在這裡親自查看一番。

　　她抓住重點，好似無意地問道：「塔城……是第五塔城嗎？」

　　「是呀！」

　　克格莫一蹦一跳地撥開荒草，讓黎離能走得更順利些。「我們村子離塔城有些遠，你們要是想過去的話可能需要花些時間呢！」

　　聽到這裡，一直沉默的維克多按捺不住了。

　　他冷哼一聲：「怎麼可能是第五塔城！眾所周知，第五塔城一直都在地底！」

　　「是在地底啊。」克格莫皺了皺眉，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維克多：「你是不是傻，到底怎麼進的我們第五塔城的領域？」

　　「這裡根本不可能是地底！更不可能是在第五塔城，因為第五塔城早就被毀了！」

　　維克多又冷笑著指了指天上的那顆太陽，嘲諷道：「而且，誰家太陽會在地底升起？」

　　這下，克格莫看維克多的眼神更加鄙夷了，彷彿在看一隻未開化的豬玀獸。

　　「你是哪裡來的蠢貨？還說什麼第五塔城被毀了這種蠢話？誰不知道我們第五塔城是整個大陸最強大的！就算是整個大陸都沒了，第五塔城也將亙古不朽！」

　　「而且，你怎麼蠢到連我們地精和巨龍用魔法製造出的仿真太陽都沒聽過？」

我是分身

第六卷：春風吹又生　第一百五十九章　山丘村

　　「第二太陽又是什麼東西？！」

　　這個名詞從克格莫的口中說出後，黎離和維克多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視線中看到了迷惑和不解。

　　黎離這個外地人也就算了，維克多可是魔法大陸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且地位非凡，知道許多普通人不知曉的隱秘，但是從他的反應中不難看出，即便是維克多這樣的身份也從未聽說過「第二太陽」這個存在。

　　要說起來，他們只聽過雙月。

　　不過克格莫那一臉看豬玀獸般的鄙夷表情也說明這東西應該是整個大陸都知曉的事物，維克多和黎離都不是沒有腦子的人，在這時自然沒有表露出任何異狀，只好裝作真的沒見識的土鱉模樣。

　　好在克格莫似乎真的只是個心性單純的孩子，他鄙視歸鄙視，卻還是很熱心地給維克多講起了常識。

　　「看樣子你在地上世界混得不怎麼樣啊，連這種基本知識都不懂，還是說你們地上世界真的太缺乏對我們第五塔城的了解了？哎呀你臉色這麼難看做什麼，無知不是罪過，傲慢才是。」

　　「眾所周知我們第五塔城位於地底，這裡的地形和生存條件與地面截然不同……哦不過地上和地下世界來往很少，或許現在地上世界的人都和你一樣無知也說不定。」

　　「簡而言之，這裡空氣渾濁，植物稀疏，除了隨處可見的各種珍稀礦石資源之外，條件並不算好，偏偏我們地精一族和巨龍一族早就習慣了地穴生活，再想要往地面上遷徙不知何時能適應地面的環境了，更重要的是這樣做會丟掉最豐饒的礦產資源，而且還會和其他幾座塔城競爭地面的資源，難免會引起矛盾……」

　　聽到這裡，維克多表情古怪地看著克格莫，最後著實沒忍住：「你確定是只是個地精小孩？」

　　克格莫毫不猶豫點頭：「當然，用你們人類的算法，我大概只有十歲。」

　　「誰家十歲孩子能懂這些道理？」

　　「你管這叫道理？」

　　克格莫的眉毛挑了挑，皺巴巴的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可是我們通常管它們叫常識。」

　　「……」維克多嘴角抽搐了一下。

　　可惡，居然被一個地精小鬼裝到了！

　　克格莫沒搭理維克多的受挫，他條理有序地開始同維克多普及起有關第二太陽的常識了。

　　「……總之，族中的大人物們都認為地下世界需要改變，有一位長老便說，藍天白雲可以用魔法幻化出來，那麼陽光是否也可以用魔法模擬呢？」

　　「我們要的不是讓人觀賞的虛假陽光，而是真正能夠讓黯淡地底出現生機的太陽，我們要它的光和熱，也需要它強大的能量，所以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但是所有的問題，在地精的智慧面前都不再是問題。」

　　「我們第五塔城的諸位大人耗費了千年的時間，終於成功用整個底下世界最強大的魔法材料，鍛造出這個能夠為地底帶來光明和美好的第二太陽！」

　　最後一句出口，克格莫的手也優雅地在胸前撫過，然後指向天上的那個太陽。

　　它灼烈而燦爛懸掛在魔法幻化出的湛藍天幕之上，金色的光遍灑這個地底世界，真的將它變得和地面沒有區別。

　　看著這個人工製造出的太陽，再想到魔法世界那兩輪被所有人視為尋常的月亮，黎離眼皮一跳。

　　她好似無意地詢問道：「所以這個太陽和雙月有什麼關係嗎？」

　　誰承想，這次換成克格莫面露疑惑了。

　　地精小孩歪過頭好奇問道：「雙月是什麼？」

　　他迷茫地看著兩人，緩緩問出讓維克多心驚不已的那句話——

　　「月亮……不是從來都只有一個嗎？怎麼，你們地上世界什麼時候也製造出了第二月亮嗎？」

　　克格莫眼中的震驚做不得假，他是真的沒有聽說過雙月的存在。

　　黎離的思緒非常清晰。

　　從克格莫剛才侃侃而談的樣子來看，他即便沒離開過這個地下村落，也對各種「常識」了如指掌，不可能沒聽說過雙月黯淡。

　　這裡的一切都充滿了謎團。

　　黎離陷入了深思。

　　「…… 」

　　克格莫輕盈地行走在最前方為兩位客人帶路，他雖然懂得多，但身上的力量卻非常微薄，所以速度絕對算不上快。

　　維克多放緩了腳步，將聲音壓到最低對黎離開了口。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你能看出來嗎？」

　　黎離面色無波，淡淡回答：「他不是說了嗎，這裡是第五塔城外的村落。」

　　「你難道真的相信嗎？！第五塔城已經消亡了幾千近萬年了，而且我還親自見過它的廢墟，怎麼可能會是這種模樣！而且這人甚至說這個太陽是假的，還說自己沒聽過雙月的存在，你不會連這種鬼話都信吧？」

　　黎離和之前一樣保持著沉默，沒有回應維克多的質問。

　　「我感覺這裡很不對勁，作為被追殺過無數次的前輩，我勸你現在最好先回天劍城再多調集些人來這裡找你的那些朋友比較好。」維克多提醒黎離。

　　「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黎離慢吞吞地開口：「我們和外面聯絡不上了。」

　　「聯絡不上？」維克多顯然不信黎離的鬼話，不過他依然冷笑一聲：「也是，現在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畢竟我現在沒有辦法驗證你的猜想，我的所有東西都被你們收繳走了。」

　　黎離瞥了維克多一眼：「別裝了，我知道你身上還藏了一枚空間戒指。」

　　維克多唇邊的冷笑一僵。

　　他用見鬼似的眼神驚疑不定地打量著黎離，最後只能在心中暗自驚嘆不愧是被神秘神明選中的人，如此洞察力果真不是正常人能夠擁有的。

　　維克多覺得，自己自從在天劍城栽了跟頭之後，遭遇的各種事件都開始離奇起來了。

　　他一邊暗自腹誹，一邊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在一聲清脆的咔嚓響之後，一枚空間戒指滑到了維克多的掌心。

　　維克多熟練地從中摸出一道傳訊卷軸，在上面飛快地畫上一道隱秘的符號。

　　眼看黎離沒有任何阻止的動作，維克多的手暗暗地夾住了一張卷軸。

　　這是一張定點傳送卷軸，可以通往他之前逃命時躲藏的一個神秘據點。維克多現在心中正在天人交戰，豐富的逃命經驗告訴他這裡非常危險最好馬上跑路，但是身上的毒又像是一把隱形的劍刃懸在他的頭頂……

　　對了，邊上還有一個捉摸不透且打不過的可怕女孩。

　　維克多知道，自己是時候開始一場豪賭了。

　　到底是賭這裡的安全性，還是賭那粒毒藥的毒性……

　　就在維克多握著卷軸猶豫不決的時候，一道凌厲的白光閃過。

　　下一刻，他手心那張原本還完整無缺的定點傳送卷軸就變成了碎片，維克多的瞳孔驟然一縮，沒忍住就想罵人。

　　他還沒考慮清楚呢！

　　「你這是幹嘛！」

　　「看你猶豫這麼久，替你做決定了。」黎離收起枯榮劍，淡淡回答。

　　「該死的，這可是我花了一整年時間才湊齊材料弄出來的定點傳送卷軸！」維克多的心臟像是劈過一道閃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剛才猶豫那麼久也有這張卷軸的價值非常高的緣故……

　　「所以你的傳送卷軸生效了嗎？」

　　黎離冷不丁的這句問出後，維克多愣了一下，迅速低頭。

　　卷軸只要是被撕破就會自動啟動，按照道理來說，現在的維克多手中的卷軸應該開始生效將他傳送走才對。

　　可是沒有。

　　卷軸中的魔法元素像是傾瀉而出的流沙，很快便消失在維克多的掌心，那張由聖階魔獸皮製成的卷軸變得和普通羊皮紙一樣殘破不堪。

　　「我的卷軸……」維克多的聲音有點顫抖。

　　黎離體貼替他找原因：「是不是製成太久沒用，過期了？」

　　「不可能！這種高等級卷軸即便過了千年也能繼續使用的！」

　　「你再看看你最開始拿出來的傳訊卷軸，傳遞的消息發出去了嗎？」

　　維克多按捺住心中躁動的情緒，翻開卷軸一看，最後看到的卻只有卷軸上那些魔法凝聚的符號消失的一幕。

　　很明顯，和傳訊玉簡一樣，傳送卷軸在這裡也失效了。

　　黎離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那我猜的應該沒錯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

　　「這裡是一個特殊的空間。」

　　黎離的最後一句落下後，在前方蹦跶著帶路的克格莫也在這時候雀躍著轉身，對著兩人熱情地招呼——

　　「好了，到啦！」

　　「我們的山丘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