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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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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9 00:41: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閃爍的星火 第六十章 好學的半獸人

  既然雙方各取所需,那現在也算是達成交易了。

  艾瑞爾環視眾人一眼,起身理了理淺棕色的頭髮,而後便不冷不熱地準備道別離開。

  結果沒想到,臨走前他突然被攔住了。

  科林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攤開了一張空白的羊皮紙,拿著一隻鵝毛筆蘸了蘸墨水,飛快地在上面寫滿了什麼,帶著微笑看向艾瑞爾。

  「小公爵閣下……啊不,艾瑞爾。且容我簡單的自我介紹一下。」

  我,科林斯,荊棘玫瑰家族的第二順位繼承人,中級魔法師,以及,天劍宗的資助人和名譽副院長。」

  「我謹代表天劍宗與你簽訂契約書,麻煩你過來看一下?若沒問題就可以簽字了。」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看威爾斯擬定過那麼多次契約書,現在的科林斯也能依樣畫瓢擬出一張契約書來了。

  艾瑞爾倒也沒有反對,徑直上前接過了契約書。

  只是在看清上面的條例後,他的表情略顯古怪。

  除了剛才說好的那幾點外,科林斯這份契約書上又多了好幾項更詳細的點。

  「在契約期間,雙方皆有義務對本次交易保密,所以乙方有義務遵守天劍宗的一切學生守則……」

  看起來好像沒有問題,直到科林斯開口——

  「以後你和其他學生一樣,叫我副院長就行。」科林斯摸著肚子略不要臉地叮囑艾瑞爾。

  他頓了頓,又熱情地介紹道:「來,這是我們院長,這是我們老師……」

  艾瑞爾面無表情地聽著科林斯給每個人都安上了職務,冷冷問:「所以學生呢?」

  科林斯指了指身側的精靈,誠懇道:「這,這是你的學長,西壬。」

  西壬斜倚在牆邊,微微揚了揚唇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以後在外記得叫學長,小獅子。」

  艾瑞爾冷著臉不開口,非常果斷地劃掉了這行字,然後自顧自地在最下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做夢。」

  他果斷打消了精靈的妄想。

  最後還是黎離站出來,抽走了艾瑞爾手中的契約書,俐落地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淡淡道:「行了,別欺負艾瑞爾了,今天開始他也是我們的隊友了。」

  好在西壬除了在嘴皮子上佔佔便宜外,倒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抗拒艾瑞爾加入的表現。

  他本來也是精靈族中的異類,並不會覺得半獸人如何粗魯或是野蠻,自然不可能用這些話攻訐艾瑞爾。同理,後者亦無法說西壬裝腔作勢或是矯情……目前看來,這個精靈比他還要像傳統意義上的半獸人德性。

  兩者對視一眼,倒是難得默契地在心底認為對方是半獸人/精靈之中的一股清流。

  既然艾瑞爾已經簽訂了契約書成為了隊伍暫定的第五人,那麼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前往白色尖塔登記信息,以便正式組隊後好向尖塔議會提交前往南塔城的申請。

  屋內的硝煙一概散去,藥檀將門打開,幾人從光線暗淡的室內走出。

  臨出門的時候,黎離突然回頭,輕聲同艾瑞爾道了歉。

  「抱歉,我剛剛下手有點重。」

  「沒事。」艾瑞爾臉上毫無波瀾,而後補上一句:「你們要是違反契約,我到時候下手會比你更重。」

  「這正是我想說的。」黎離也一臉認真地看著他,握了握手中的劍:「我的劍還可以更快。」

  ……

  白色尖塔內。

  昏昏欲睡的凱瑞站在信息登記處值守,看著人來人往的前廳,他突然有點懷念衛斯理。

  他那個莽撞的副官被調去另一個忙碌但是工錢更多的崗位了,已有數日未見,不知道那小子最近還記不記得之前一起喝酒的約定。

  說起來,上個月自己拿攢下來的所有工錢押了天劍宗一隊的排名能反超華萊士魔法學院,但是天劍宗怎麼還沒安排第五個隊友呢?難道他們囂張到準備用四人的分數超過對方五人的總分?

  凱瑞正在心中亂糟糟地想著這些的時候,就看到遠處逐漸靠近的熟悉身影。

  為首那個劍士,正是黎離。

  後方,自來熟的藥檀已經和艾瑞爾聊了一路,從今天的天氣不錯說到南塔城的特色水果了。

  「對了,我們等會兒登記完了要不要再去打兩場?畢竟我們不一定能穩拿下去南塔城的三個參賽名額,還是多贏點積分比較穩妥。」藥檀認真地提出建議。

  然而聽到這裡,艾瑞爾眼中似乎露出些許傲然的笑意,而後懶懶道:「那你大可不必擔心了。」

  他邁步上前,在空間戒指中取出一枚角鬥場的勳章,將其放到了凱瑞的面前。

  艾瑞爾若無其事地開口:「登記一下,我是天劍宗一隊的第五名隊員。」

  「……」

  凱瑞遲滯了許久,終於確定自己不是喝多了出現了錯覺,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那個獅族小公爵艾瑞爾!

  可是為什麼獅族小公爵會申請加入天劍宗的隊伍?難不成光明教會準備扶持一支多種族的隊伍嘗試新組合?還是說半獸人也準備投資天劍宗?

  他將腦中浮出的震驚壓了又壓,都顧不上猜測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離奇事件了,只憑著自己的工作本能,略緊張地詢問了一遍。

  「您確定要加入天劍宗一隊嗎?」

  艾瑞爾面不改色,沉聲給了肯定的回答。

  「確定。」

  凱瑞的腦子已經炸成了一團,各種亂七八糟的猜測在看到艾瑞爾拿出的水晶勳章後達到了巔峰。

  罕見的鉑金色勳章,在角鬥場明亮的燈光下顯得如此耀眼。

  「……」

  「呵!」同樣驚訝的還有科林斯他們。

  雖然早知道艾瑞爾是北塔城獨一檔的天才人物,但是萬萬沒想到,他的勇士勳章居然已經到鉑金等級了!而且之前艾瑞爾曾說過,他沒有加入過任何隊伍,所以是單打獨鬥上的分!

  艾瑞爾倒是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人類的孩子通常是在十五歲以後才會選擇進入角鬥場開始提升等級,正式開始參與各種角逐,後來因為這些年魔獸的數量激增,也有些孩子會在更小的年紀就選擇進入角鬥場。不過半獸人不同,他們種族之中很多人的壽命比人類長,發育也比人類緩慢許多,十多歲的時候往往還是個小孩模樣,往往是幾十歲了才能完全掌握天賦能力。

  艾瑞爾知道黎離幾人是今年才正式領取勇士勳章的,自己比黎離他們先進入角鬥場兩年,等級比他們高也正常。

  確切說來,東塔城的平均勇士等級在四大塔城中墊底,但是人類勇士的數量卻遠遠超出其餘幾座塔城,所以幾大塔城間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好的。」

  凱瑞迅速地完成了信息登記,然後將那枚鉑金勳章交還給了艾瑞爾了。

  當艾瑞爾加入後,天劍宗一隊便要按照隊伍分數最高者所在的等級參與排序,原本還在參與黃金等級排序的天劍宗一隊瞬間從中消失,出現在了鉑金序列的最下方,位於他們上方的,全部都是征戰多年的勇士隊伍。

  凱瑞的心中不由得感慨,這恐怕是東塔城今年所有學院中,第一支參與鉑金排序的隊伍吧……

  「看樣子是可以了。」艾瑞爾微微挑眉看了看天劍宗的序列,而後毫不留戀地轉身。

  「我走了,兩個月後再見。」

  兩個月後是預定前往南塔城的日子。

  「唉?你不留下來和我們練一下配合嗎?」科林斯納悶地看著艾瑞爾的背影。

  可惜這位高傲的小公爵只是說了句「不用」,而後背影便逐漸消失在角鬥場的傳送魔法中。

  「算了,不要打擾別人。」

  黎離並不糾結,對方身上明顯有太多的秘密,不過她也一樣。

  眼下雙方都默契地選擇維持冷淡的合作關係,不去窺視對方的隱秘,雖然顯得生疏冰冷,卻也是最合適的抉擇。

  「我們現在排名上升了這麼多,那不如一起去找王大爺,讓他做桌好菜慶祝一番吧!」科林斯舉著魔杖興奮提議。

  然而黎離無情地將他拎到凱瑞面前:「幫我們登記參加五人戰。」

  科林斯立刻苦著臉:「怎麼還要打?不要這麼拼吧!」

  「你也該給我們看看你新學的中級魔法了。」

  「別啊……我還沒背熟咒語呢!」

  科林斯正苦著臉回憶著咒語的時候,旁邊的一道休息室的門忽然開啟了,從中走出了幾道熟悉的身影。

  火紅色的法師袍,是華萊士魔法學院的人。

  他愣了愣,在和為首的那人視線對上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身上還背了一項賭注。

  哈皮沉默地看著科林斯,沒有說話。

  倒是他身後的萊格寶在上午的戰鬥結束後,習慣性地先去查那邊的等級排序。

  「誒隊長!我們上面排著的天劍宗一隊不見了誒!」

  萊格寶突然興奮起來,和科林斯的賭約期限就在這兩日了,他們這些天都沒日沒夜地在角鬥場充分,運氣也不錯,連拿了好幾場勝利,眼看著就要反超天劍宗一隊了!

  哈皮一怔,看向那邊顯示排行的魔法陣。

  果然,原本一直壓在他們頭上的「天劍宗」一隊,不見了。

  哈皮再往下看,卻也沒找到他們的影子。

  「他們是不是一晚上連輸好幾把掉出排行了?」萊格寶興奮道。

  然而還沒等他們高興太久,有一個隊員便發現了不對,小聲地提醒。

  「隊長,他們好像到鉑金等級的排位了!」

  哈皮愣了愣,猛地把視線移到另一邊的鉑金排序,果然在最下方發現了天劍宗一隊的名字。

  那一刻,他的表情變得無比復雜,似乎有不可置信,也有一閃而過的茫然和難堪。

  「騙人吧?科林斯你是不是去專門雇了個鉑金的隊友提高分數啊!」

  「你怎麼這麼輸不起!」

  ……

  後面幾個年輕氣盛的貴族魔法師不服輸地在聲討著科林斯,而科林斯卻只是皺著眉,一直沒說什麼。

  哈皮的目光落在科林斯胸前的勇士勳章上。

  上面的數字是60,已經比哈皮的分數高了。

  那一瞬間,哈皮握著魔杖的手又緊了緊。

  終於,他抬手制止了萊格寶幾人繼續說下去,朝著科林斯那邊走了幾步。

  「這次是你贏了。」

  哈皮表情木然地承認這場落敗,不過他頭顱始終高高揚起,竭力用最雲淡風輕的語氣保持著貴族的驕傲:「極品魔法石、礦脈,還有你要的那間藥材店和藥田都是你的了,我家財政官會在三天內把這些東西遞交給你的。」

  「啊……好。」科林斯茫然地點了點頭。

  「科林斯。」哈皮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和當初一樣傲慢:「你的確還不賴。」

  承認這句話對於哈皮來說似乎有些艱難,他的心跳甚至都因此而加快了許多。曾幾何時,科林斯總是眼巴巴地跟在哈皮身後,笨拙地放完魔法後總是用期待又渴望的眼神看著他,似乎在祈求哈皮一句簡單的「不錯」。

  他說完這句後,又迫不及待地補上一句:「但是我會讓你知道,我才是華萊士魔法學院最強的貴族魔法師,我們不如再定個賭約——」

  「不用了。」科林斯搖了搖頭,對著哈皮露出一個稱得上是憨厚的笑容。

  他攤了攤手道:「我已經向華萊士魔法學院提交了退學申請,而且還要出趟遠門,沒法跟你賭了。」

  哈皮表情有點僵硬:「退學?」

  「嗯,就這樣吧。」科林斯並沒有跟他們解釋什麼,只是簡單地道了個別:「再見。」

  留下滿臉震驚的華萊士魔法學院幾人後,科林斯與好友們進入門等待對戰的休息室中,將一切躁動和喧囂都隔絕在外。

  「我以為你要在他們面前嘚瑟一下的。」西壬略好奇地看著科林斯,剛剛他準備站出來維護小胖子的時候,被後者給攔住了。

  就連黎離和藥檀也覺得奇怪,科林斯剛才的表現的確太平靜了點。

  「其實當初打賭的時候,我也想過贏了的時候要把他們的臉踩在腳下,再大聲宣告我的勝利來著。」科林斯笑了笑,低聲道:「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覺得沒那個必要了。」

  「繼續和他們爭論是非沒必要,留在魔法學院沒必要,再打賭也沒必要了。」

  「任他們如何看我,詆毀我,我都不是當初那個無能的科林斯了。」

  小胖子抬起了下巴,面上終於露出遲來的得意之色:「我就要和你們去南塔城見識更廣的世界了,眼界怎麼能困在小小的華萊士魔法學院呢!」

  西壬拍了拍他的腦袋,誇獎:「這個逼裝得挺好。」

  藥檀則是納悶:「你剛剛說的這些詞我好像在話本裡看過?」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科林斯嚷嚷著避開這個問題,大聲道:「晚上去賭場領錢!我這幾天可是一直關注著賠率,華萊士魔法學院的不少有錢人都押注了,咱們這次至少能拿到三十萬魔法石!」

  ……

  此刻,另一邊的半獸人親衛隊則陷入了死寂。

  「艾瑞爾大人,您真的申請加入了天劍宗一隊?」閃電不可置信地站了起來。

  「嗯。」艾瑞爾懶懶地點頭。

  「可是!」閃電有些語無倫次:「可是他們……」

  在陽光的映照,艾瑞爾的綠色眸子變得溫和了許多:「他們的實力不比阿瑞斯戰鬥學院差,作為他們的手下敗將,你應該很清楚。」

  被無情戳痛腳的閃電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他眉頭緊皺了,最後毅然道:「我要跟您一起去!」

  「不行。」艾瑞爾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若是他一個人去,精靈族興許還能看在東塔城的面子上答應,但是多一個半獸人麻煩就會增加數倍。

  「可是您要去爭奪【生命泉水】,勢必會與其他塔城幾個塔城的人戰鬥,若是獸化後的秘密被人發現了怎麼辦?」芙可絲的尾巴不安擺動。

  「要不然,我隱身跟著艾瑞爾大人潛入南塔城吧?」伊克西翁一甩尾巴靠近艾瑞爾,尾巴瞬間變成和艾瑞爾的戰甲一樣的黑金色。

  「我和伊克西翁也能試試偽裝成坐騎的。」泊勒憨厚地撓了撓頭開口道。

  看到隊員們都是滿臉的憂色,就連伊克西翁的馬臉都垮下來了,艾瑞爾放緩了聲音:

  「不用太擔心,芙可絲不是說了嗎?這次失控完全獸化是受了【囚籠】中被投放的藥物的影響,後面我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完全獸化的。」

  頓了頓,艾瑞爾繼續道:「而且我和他們簽訂了契約,在成為臨時隊友期間,他們的藥劑師會為我提供各種需要的藥物。」艾瑞爾將手平放在膝上,姿態從容:「對於他的水平,你們也應該深有體會。」

  芙可絲還想勸說幾句,然而在看到艾瑞爾平靜卻又冷傲的眼神後,最終還是選擇了服從。

  她太了解艾瑞爾了,他們半獸人族未來的王,一直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絕對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決定。

  大白熊和變色龍還在激烈地討論著各種潛入南塔城接應小公爵的計劃,聽到後面,閃電和伊克西翁也開始時不時地發表起意見了。

  一室的嘈雜和爭論,然而艾瑞爾卻一直沒有制止。

  他坐在窗邊,垂眸看著紅楓大道上又排起長隊的天劍宗招生辦,若有所思。

  芙可絲低聲詢問他:「艾瑞爾大人,那接下來的兩個月您準備就在這裡等嗎?」

  「艾瑞爾大人,咱們還是別乾等著吧?」年紀最小的科米利安突然抬頭,興奮提議:「要不晚上我們去一趟東塔城的賭場?聽說那裡面有很多好玩的東西!」

  艾瑞爾無動於衷,他對這種低級趣味毫無興趣。

  不過奇怪的是,這次連向來最拼命訓練的閃電都沒有反對,眼中甚至還透露出些許期待的光。

  艾瑞爾微微皺眉,在他失去記憶的這幾天裡,自己的親衛隊似乎有什麼不得了的變化了?

  芙可絲無奈地笑了笑,索性也大膽地向艾瑞爾提議:「來東塔城後還沒有安心地逛過,既然去南塔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不如我們就先輕鬆一晚上吧?」

  看著熟悉的隊員們,艾瑞爾終究還是沒能把拒絕說出口。

  他輕哼一聲,矜傲道:「既然這樣,那我勉為其難陪你們去一趟吧。」

  不過臨到夜裡出門時候,他們正好遇到同樣一副準備的天劍宗隊伍。

  「嗨!晚上好啊朋友們!」

  即將去領錢的科林斯心情很好,非常熱情地和幾個半獸人打招呼。

  藥檀注意到他們似乎沒有穿著戰鬥裝束,就連艾瑞爾都換上了一身輕便的貴族服飾,不像是準備去角鬥場上分的樣子。

  於是他邀請道:「你們是準備到塔城去逛逛嗎?正好我們要去個挺好玩的街區,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就連冷冷淡淡的西壬和黎離也等在邊上,一副準備等他們一起的模樣。

  幾個半獸人對視一眼,實在說不出他們準備去賭場長見識的真相,他們可是還想維持半獸人高貴冷豔的強大形象的!

  閃電輕咳一聲,悄悄地戳了戳芙可絲的胳膊。

  芙可絲很快露出溫柔的微笑,走到最前方,對著天劍宗幾人一臉抱歉地開口。

  「謝謝你們的好意,不過我們只是打算去參觀一下東塔城的歷史古跡和藏書館,所以這次恐怕不能順路了。」

  「啊對對對。」科米利安連忙接茬:「我們沒空玩的!」

  閃電裝模作樣地抖了抖自己的鳥毛,語氣深沉地配合:「沒錯,我最近對東塔城的歷史挺感興趣,要去探尋一下。」

  後面的幾個獸人也飛快點頭,一副正派人士模樣。

  「那好吧。」科林斯頗為遺憾,不過還是很細心地為他們指明了東塔城中幾處有名的遺跡景點和文化人喜歡去的地方。

  艾瑞爾突然覺得有點臉上發燙,他抬手掩唇輕咳一聲:「行了,不要耽擱了。」

  幾個半獸人匆匆告別,飛快地離開了。

  西壬看著他們的背影,微微詫異:「我還以為半獸人都跟我一樣不愛讀書呢?沒想到他們現在還挺好學啊。」

  藥檀則默默地握起了拳頭:「他們都這麼捲,我也不能落後,咱們也快點去領完錢回來,我要熬夜背完新的藥材書!」

  四人一邊感慨著半獸人們的努力,一邊朝著地下賭場所在的熱鬧街區走去。

  地下賭場一如既往的熱鬧,興許是因為緊張的雙月黯淡剛剛結束,不少隊伍都來此地放鬆,地下賭場甚至特意安排了熱辣的歌舞表演和酒水打折活動,不過最熱鬧的還是麻將區。

  四人組因為遭受過王大爺的折磨,且科林斯和藥檀還未成年,所以對於麻將等所有賭博活動一概拒絕,直奔往領錢的地方。

  「賺翻了!」

  看著一箱接一箱的魔法石被取出來,他們的眼神都變得灼熱了許多,甚至感覺今晚熬夜上分的力氣都回來了。

  就在他們領完錢準備離去之際,喧鬧的麻將區中,忽地站起一道高大的身影,那個白頭髮的壯實青年非常焦急大喊道:

  「不行啊大人!你怎麼能打八萬呢?打二餅啊!」

  瘦小的綠髮小男孩搖頭:「不對,就是二餅!」

  黃髮的清秀少年則挽了袖子躍躍欲試:「大人,要不你下去我來?」

  「不是說了下局我來?」旁邊的灰色頭髮的長臉男人很不滿。

  旁邊,一個挑染了白色的紅髮美女則饒有興趣地站在一側,一邊看著長長的說明書,一邊皺著眉嘗試指點:「錯了大人,該打四萬,我剛剛……咳,你懂的。」

  麻將桌上,其餘人等都在拍桌了:「哪有你們這樣的!一人搓麻將五個人參謀?沒空位了就安靜看著學,別瞎出主意!真是人菜癮還大!」

  「這個兄弟,你炸胡三次了,可以下場了。」

  「……」

  照明魔法陣的光輝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無奈地起身讓位,他手上還拿著一張麻將規則書,似乎是沒看明白上面的規則,口中還默默地低念著什麼。

  「吃牌碰牌槓牌……嘖,什麼復雜的規則,怎麼比殺魔獸還麻煩。」

  他拿著麻將規則書往邊上讓,忽然,英俊高貴的面龐停在了某個角度,而後,綠色的雙眸猛地睜大。

  隔著熱鬧的麻將桌,站在角落的黎離幾人默契地抬起手,表情微妙地同艾瑞爾招了招手問候。

  他們在這時候非常善良地選擇閉嘴,沒有惡毒問小公爵為什麼來地下賭場看書來了。

  後方意識到不對的芙可絲幾人也回頭,面上神情瞬間變得精彩紛呈。

  艾瑞爾無言地,把規則書往上移,用它擋住了自己的臉。

  *

  五天後,西普那派人來傳了個消息。

  經過白色尖塔議會的激烈討論,最終敲定將前往南塔城參加大賽的三個名額定為了阿瑞斯戰鬥學院,東塔綜合學院和天劍宗,若無意外,兩個月後出發前往南塔城的就是這三個學院的一隊了。

  當然,西普那還旁敲側擊地詢問了獅族小公爵為何會加入天劍宗,只不過都被留守在招生辦的王大爺打太極敷衍過去了。

  而此刻,司空燼和黎離幾人已經趁著難得的好天氣,離開塔城踏上回天劍村的歸途了。

  不得不說,劍修想要快速修煉,還真得靠玩命的戰鬥。

  當初尚在修真界時,天劍宗的山門內日日都是劍光閃爍,無處不見劍氣縱橫。

  但是同門之間切磋總是下不去狠手,難免束手束腳;而和道友們的切磋能稍微放開了些,可惜刀劍無眼,稍有不慎就傷了別人手腳,劍修們賠得芥子囊空空如也,到最後雙方都不敢再戰了。

  而現在的黎離天天蹲在角鬥場裡痛快殺魔獸揍對手,練完之後還有大量靈石可供吸納靈力,加上這次是重修,不用小心翼翼探索靈力運行路線,還有不限量的靈石任她使用,所以修為提升速度快到變態。

  用大師兄的話說,就是他話本裡的主角都不敢這樣寫!

  此刻黎離丹田內已有一團幾乎凝結為實質的靈力在盤旋,有了之前修煉的經驗,想來這一次她能毫不費力地凝結出金丹了。

  司空燼忍不住搖頭:「我記得當年,你一直研究不透怎麼壓制靈力凝結出金丹,試了一次又一次,生生在築基巔峰期困了快兩年!」

  黎離也記起當時遇到的挫敗,忍不住莞爾。

  修行之路對每人來說都是一場陌生的探索,每個人不一樣,前人的經驗和師長的指導對於修士而言都只能作為參考,漫漫修途誰不是小心翼翼地嘗試過來的。

  第一次走自然艱辛,第二次當然就順利了。

  此刻,幾人已經穿過灌木叢抵達了天劍村附近,村口的招牌已經隱約可見了。

  在這時,司空燼聽到黎離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大師兄,我準備潛心閉關幾天衝擊結丹境,然後就去破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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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六十一章 且慢,讓我吹一曲送別

  回到天劍宗後,顧不上和眾人敘舊,黎離徑直去了儲存靈石的洞穴。

  在天劍村勞模戈斯的帶領下,當初那些空置下來的十多處洞穴,已經被填滿得七七八八。

  整齊的靈石用簡陋的藤編框裝著,密集地堆疊在一起,只留出方便進出的幾條小路,這些散發著柔和光輝的靈石讓周遭的靈力濃鬱得驚人,堪比某些中小門派的洞天福地了,偏偏因為身在魔法界,所以這些數量可怕的靈石居然都不需要派人專門守衛。

  此刻,雙臂結實得好似磐石的戈斯,正雙手提著兩筐靈石,帶著另外兩個人在隔壁洞穴整理礦石,一臉的鬥志昂揚。

  「戈斯。」

  黎離走到洞穴口,與他打招呼:「最近還好嗎?」

  戈斯匆忙地揮了揮手:「你回來了?我正帶人清點這月的收獲,馬上要出發去礦脈了,現在挺忙的,有事兒下次再說!」

  留下這句話後,戈斯便拎上礦鏟,急匆匆地又與人一道離開靈石倉庫了。

  黎離:「……」

  真是幹勁十足啊。

  無奈地搖搖頭,黎離選了最偏僻的一處礦洞,在洞口用劍氣留了道防止旁人闖入的警示後,踏入洞穴深處。

  她盤腿坐在了靈石倉庫中,意識逐漸沉入丹田,開始專心地將腹中那股靈氣壓制凝練成金丹。

  ……

  時間過得很快。

  這一次的凝結金丹對於黎離而言不算困難,她無需艱難探索那些玄奧復雜的步驟,只需要簡單地按照最正確快捷的方式走下去即可。

  腹部的溫熱感越來越明顯,那股濃鬱的靈力被掌控著不斷凝縮,最後,黎離的丹田內出現了一枚圓潤的金丹。

  那枚金丹尚小,然而表面卻流光熠熠,不似尋常修士那般只有某種色澤亮起,而是時不時泛起數道不同的光澤。

  黎離緩緩睜眼。

  她垂眸看了看周遭,身邊有不少靈石都化作黯淡的廢石了,而自己的身下則出現了一些被排出的污濁之物。

  結丹是修行路上頗為關鍵的一步,能夠淨靈洗髓,讓體內靈力更加純粹。

  黎離已經經歷過一次了,這一次結丹後越發覺得身體變得輕盈自在,對於周圍動靜的感悟也變得敏銳許多。

  外面小院裡的動靜也倏然變得清晰起來。

  司空燼好像正同西壬說著操縱靈力的要訣;智者似乎在清點著那些最新鮮的蔬菜和山貨,準備將其送去塔城那些合作的店鋪;科林斯好像又在和小橘玩追逐游戲……

  不過沒想到的是,藥檀居然就在山洞外面等著。

  看到黎離出來,正在勾畫著配置新藥方的藥檀猛地抬起頭,打量了一下黎離,而後露出放鬆的笑容:「太好了,看樣子你已經成功突破金丹期了?」

  「嗯,倒也順利。」黎離輕頷首。

  「你差不多閉關半月了。」藥檀笑道:「因為戈斯他們的礦工隊又離開村子了,所以山腳小院沒人會來,大師兄說不用給你守著,所以他們都先去忙了。」

  雖然藥檀沒說,但是黎離在閉關的時候卻一直能夠察覺到外面若有若無的藥香味。

  他應當是放心不下,所以特意將丹爐和丹書都帶來了洞口,就這樣守了半月。

  黎離看著藥檀,沒有多言謝,只是輕聲道:「你該回去休息了。」

  「不急,我這幾日抓緊時間煉了不少療傷丹藥備著了,暫時無事做。」藥檀將丹書收起,自然而然地進入山洞抱起一筐靈石:「你是不是要去破陣了?走吧,一起。」

  還沒等黎離回答,藥檀已經頭也不回地往天劍宗的山門內走了。

  黎離看著他明明艱難卻偏做輕鬆的模樣,忍不住輕輕嘆息。

  她快步跟了上去,不再拒絕藥檀的心意,只是聲音清泠地叮囑:「我已到金丹,再破第二重劍陣應當不是問題,這次你不要太拼命,免得又要昏睡兩日了。」

  藥檀已經盤腿在青石階上坐好,對著黎離笑了笑。

  「行啦,你去吧,我不會逞強的。」

  在藥檀的目送中,黎離如上一次那樣拾階而上。

  不同於上次的艱難,因為已經破了第一重劍陣【亂瓊碎玉】,所以其中劍氣並未傷她,而是自在地縈繞在她周身,前一千階走得甚是輕鬆寫意。

  不過再往上,便到了第二重劍陣範圍內了。

  一瞬間,方才的刺骨冰寒化為了隱約的灼熱感,且伴隨著黎離往上的步伐,她能感覺到周遭的熱度也在隨之攀升。

  眼前的荒山上似乎有隱約的火光閃爍,起初還是零星,到後面便逐漸開始連成一片,化作視線中的遍地星火。

  這便是第二重劍陣,也是當日她使出來對付閃電的那招。

  【星火燎原】

  黎離默默地運起靈力,丹田內的圓潤金丹上閃過一絲灼熱的溫度,很快便將火系靈力調用出來,默默地抵抗著這些灼熱的劍氣。

  而後,她保持著不急不慌的速度,慢慢往上走去。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黎離只看到眼前天光明暗轉換數次,待終於踏入第二重劍陣陣眼處時,已是數日之後的事了。

  她無暇細思,留下最後一點靈力進入第二重劍陣內,操縱著變得溫和的劍氣,慢慢地托著那些尚未甦醒的十餘名弟子,小心地將他們送出劍陣外。

  山腳下,枯等了數日的司空燼靜坐著,極目遠眺。

  遠山連綿不斷隱在清晨的晨霧間,若有似無,橫亙在淺青色的碧空間。

 忽地,其中那座突兀的黑色荒山間,輕掠起了一陣溫柔的劍風,吹散了濛濛的朝靄,又帶著數道翩然的白影朝他緩緩落來。

  在這風中,司空燼忽地發現,原來那荒涼的黑山上,不知何時也萌發了細密的草木新芽。

  ……

  兩日後的天劍宗小庭院內。

  西壬和科林斯將黎離送出來的這些劍修都安放在院中早布好的一眾蒲草上。

  藥檀手中擺著厚厚的一疊書冊,上面記載著黎離之前口述的諸劍修的傷情,他在回天劍村之前去了趟科林斯贏下的藥材店,把所有用得上的藥材都帶回來煉成丹了,這會兒面前擺了數十個不同的小藥瓶。

  後方,司空燼坐在木輪車上,指著第一個弟子。

  「他叫秋雲生。」

  於是,藥檀便翻到冊子上記了這個弟子名字的那頁,都不需浪費時間檢查他的傷勢,直接對照著傷情從藥品中取出幾粒藥塞到劍修嘴裡。

  「下一個,冬隋。」

  「……」

  不遠處,一個身著天劍宗弟子服的高挑女修靜靜地看著這一幕,面上已有淡淡的愁緒生起。

  她正是天劍宗二長老的首徒,黃默音。

  黃默音比黎離還要早兩年入門,當初二師姐教黎離背書識字的時候,就是黃師侄同她一起挨罵挨訓的,兩人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難姐難妹。

  她的傷勢不算太嚴重,在藥檀給她餵了諸多靈丹後,修為已到元嬰初期的她在今天早上便甦醒過來了。

  和當初洪大錘出來一樣,司空燼言簡意賅地解釋著一下天劍宗眼下的狀況,氣氛自然是凝重低沉。

  直至此次,徹底消化了這些龐大信息的黃默音,依然有些恍惚。

  冷風拂過她的面頰,她望著院中一眾還在昏迷的師弟師妹,又看著掌門殘破的身軀,還有記憶中如謫仙般的六師叔眼下的近況,再看著這陌生的一方天地……

  無限的傷感情緒上浮,看著正在給師弟師妹們餵藥的藥檀,黃默音長長嘆息了一聲。

  然後……

  她摸出了嗩吶,預備為這傷懷的情景,淺淺地配上一首背景樂。

  選的是最適合當前氣氛的傷感曲子,在天劍城的某家棺材鋪子裡偷學的,名為——

  《大出殯》!

  在那聲幾乎驚破天際的刺耳嗩吶聲中,蹲在院子角落打瞌睡的科林斯和西壬臉色發白,心有餘悸地環視著周圍。

  西壬還沒睡醒,茫然張望:「怎麼回事?誰在殺豬玀嗎?!」

  「西壬……好像是你那個大師姐在演奏那個奇特的樂器。」科林斯堵著耳朵震驚地看著院子角落那道孤寂身影。

  藥檀的手猛地一抖,驚訝地發現眼前那些預計還有兩日才能甦醒的劍修們也睜開了眼。

  他們紛紛面露痛苦的表情,迷茫而又困惑。

  「怎麼回事?我聽到了鬼叫,是魔修打上來了嗎!」

  「我們不是在閉關嗎?」

  「是大師姐!」有人辨出這熟悉的嗩吶聲的來源。

  「就是她!只有她能把嗩吶吹得像驢叫!」

  最後,還是司空燼怒砸了一塊石頭卡住了黃默音的嗩吶:「你給我消停點!」

  黃默音皺眉爭辯:「大師伯,我這是以樂抒情,營造更深沉的氣氛……」

  可惜司空燼白了她一眼,並不打算聽她分析配樂的重要性了。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呵。」黃默音無奈地搖搖頭,用靈力將嗩吶口的那塊石頭震碎,而後心疼地拿了張天蠶絲帕細細地擦拭自己的本命法寶。

  這把嗩吶還是當初去拜訪天音門,無意中得到的。

  當時恰逢新入門的音修們在選定本命樂器,還是正經劍修的黃默音看得興致勃勃,誰知道天音門存放各種樂器法寶的樂閣內飛出一把頂級法寶,還直愣愣地砸她身上了!

  這把嗩吶就此認主,天音門也不好意思要回,加上的確沒人願意修嗩吶,便索性贈給了她。

  黃默音在劍道上天賦不算太好,對這玩意兒倒是頗有興趣。

  她研究了許久,硬是在無人教授的情況下學會了演奏嗩吶!還偷偷在天劍城的凡人嗩吶隊中學了不少曲子,為了能夠磨練技藝,每逢天劍宗弟子互相切磋時,熱心的黃默音便會站在場外,來一曲激情昂揚的伴奏曲。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她在一旁伴奏時,師弟師妹們的劍都會使偏,原本對打的兩人總會不自覺地刺向黃默音,以至於她後來也不敢再為同門伴奏,只能去大刀門那兒為刀修道友們伴奏了。

  想到往昔,黃默音只能唏噓搖頭,懷念起唯一能欣賞自己樂聲的六師叔來。

  也就在這時,她聽到屋內傳來些許動靜。

  黃默音立刻來了精神,拿著嗩吶抬眼一看,正好看到了耗盡靈力,直到現在才甦醒過來的黎離。

  黎離是被那曲難聽的嗩吶聲給驚醒的。

  她默默地把堆疊在身上的那堆靈石抖下來,而後俐落地起身。

  結果還沒等她腳沾地,那邊便傳來一聲激動的大喊:「六師叔,你總算醒了!」

  話音剛落,黎離跟前便站了一個生了對濃眉大眼的英氣女修。

  「黃師侄。」黎離溫和地與對方問候。

  還沒等司空燼等人趕過來,就只聽到黃默音朗聲道:「為賀六師叔甦醒,且聽我來一曲《百年朝鳳》為大伙兒助助興!」

  「……」

  黎離神情淡然地聽著黃默音奏曲,面上沒有半點不耐。

  身為劍修,修劍之餘也該修心,她之前一直不知道怎麼修,直到聽過黃默音那些折磨人的跑調嗩吶後,她驚訝發現每聽完一曲,自己的心性和忍耐力都能跟著提升許多。

  所以黎離每次都很有耐心地聽黃默音吹完。

  可惜外面的藥檀等人無暇聽黃默音繼續演奏,匆匆拉上黎離準備逃離這座要人命的院子,就連司空燼都迫不及待地讓西壬把自己扛上跑路了。

  「黃默音,你給你師弟師妹說一下經過!」

  最後,只留下那些依然虛弱得不能動彈的劍修和黃默音了。

  「你們肯定很好奇,為何掌門成了這樣,為何六師叔竟只有金丹期,剛才院子裡又怎麼有兩個長相怪異的妖怪吧?」

  黃默音修眉舒展開來,英氣的面龐露出些許安慰的笑容。

  「說來話就長了,且容我先為你們奏一曲穩穩情緒,再細細道來……」

  *

  將院子裡的可怕魔音甩開後,黎離幾人開始在村中巡視。

  現在天劍村已經初具小城規模,能夠勉強稱之為天劍城了。

  因為司空燼在東塔城中與許多店鋪談攏了合作條約,所以現在小城的主幹道上空置的店鋪中已經陸續添上了商品,從必需的食品和衣物再到一些小飾品和武器,雖然數量不多,但倒也像模像樣了。

  智者笑呵呵地迎著黎離幾人走來,身形矮小的地精不再和以前那樣佝僂著身體,而是將脊背挺得筆直,手中還拄著黎離送給他的精鐵魔杖。

  他精神矍鑠地快步走在黎離幾人身邊,非常欣慰地介紹:「現在我們天劍城的店鋪已經有十三家了,有不少村民們已經先去採購了一番,眼下是海莉在管理這條街的店鋪。」

  「這幾日,已經有不少周邊的村民聽說咱們這兒能買東西過來了,我按著司空閣下說的策略,把以物換物和錢幣都結合起來了,現在雖然還沒賺到多少錢,但是那些換來的山貨成色都不錯,到時候送去塔城應該能掙上不少。」

  一間店鋪內,穿著一身幹練短衫的海莉正熟練地調整著每間店鋪裡的商品,時不時下面的標價修改成更合適的數額。

  偶爾有外來的村民小心翼翼地詢問,想要用一些山貨和野藥材換取商品,她也總能俐落乾脆地完成一筆讓雙方都滿意的交易。

  黎離幾人沒有打擾忙碌的她,走過商品街繼續往前。

  「另外,山溪對岸的住宿區也建了快有上百處屋舍了,我估算了一下擠擠能住上千人了,除了咱們原來的村民,還能夠容納更多新人入住。不過想到天劍城興許還要擴大,所以戈斯說,等他把新的一批礦工培養出來,就回來帶人建新的屋舍。」

  幾人又走到一處寬敞的大院子前方,院子裡有十多個游民小孩正仰著腦袋,聽村中一個識字的老人念書。

  「這是天劍學院,看樣子是孩子們最期待的午休時故事時間到了。」智者笑呵呵地邀請黎離幾人入內:「教材和故事都是我和司空閣下一起編寫的,要去聽一聽嗎?」

  黎離倒真的挺有興趣,悄聲踏入其中。

  裡面,老人溫和低沉的聲音響變得清晰——

  「……於是,小烏龜堅持不懈地往前,而小白兔則跑十步,走十步,那麼孩子們,請告訴我,在已知條件下,小烏龜要過多久才能超過小白兔呢?」

  過了會兒,等那些孩子們在羊皮紙上計算出結果後,又是下一個故事:

  「……話說偉大的劍神一劍斬去魔獸的頭,為什麼它的身體還能動呢?

  沒錯,因為這是一隻蛇類魔獸,大多數蛇類在斷頭後,身體還能動彈,頭部也依然具有一定咬合力。」

  黎離:「……」

  為什麼她才聽了一會兒故事就肅然起敬了?

  司空燼倒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又決定道:「再增加一個劍術課吧,老師我會派人來的,還有美術和音樂……算了,後面兩個暫時不增加。」

  天劍宗出來的劍修,除了他就沒一個真懂藝術的!

  離開天劍學院後,黎離幾人去幫忙搬運石頭修路了,西壬原本也想跟上去,然而卻被司空燼叫住了。

  「你過來。」

  司空燼沖著西壬招招手,示意他將自己推到僻靜的樹蔭下。

  「老師,是今天要加練什麼嗎?」西壬站在司空燼的面前詢問道。

  「不是。」

  司空燼搖搖頭,而後小心地從木輪椅的下方摸出了一個長長的布包。

  在西壬錯愕的眼神中,他將那塊黯淡的破布一點一點揭開,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是三支雕琢得格外精巧的木質箭矢。

  「這是我在山裡發現的寶貝,叫見血封喉木,它碰到血便會化作劇毒,哪怕在我們那兒,這也是頂好的武器材料。可惜這種木頭長得極慢,別看它這麼細,也是長了好幾百年了。」

  司空燼看著西壬,將自己尋找這木材的艱難雲淡風輕地隱去。

  他皺眉嘆息道:「我們天劍宗的規矩,師父都要為徒弟準備武器的。不過你修的是箭術,加上現在條件著實簡陋,為師暫時無法替你打造一把好弓,也只能手削三支箭了。」

  精靈愣愣地接過那三支木箭,手指覆在上面的時候,才發現那些毛刺都被打磨得乾乾淨淨,每支箭身上都用那種漂亮的字體刻了兩個字。

  他記得這兩個字,和他身份牌上的一樣,黎離曾告訴他,那是他名字的另一種寫法。

  眼前的白鬍子老頭還在一臉不滿地絮絮叨叨嘮叨。

  「那天你在那個綠眼睛妖怪面前,好像又說自己是什麼廢物精靈對吧?」

  「你以後再敢這樣說,老子絕對一劍砍死你!」

  「你是誰?你可是我司空燼的大徒弟!你可知道當年多少頂級天才跪在我面前求我收他們當徒弟,我都沒同意?你若說自己是廢物,那不顯得我這個當師父的也很廢物?」

  「還有,你這小子回到南塔城去了,可別就忘了回來啊……」

  說著說著,司空燼的聲音驟然停住。

  他捏著鬍子的手一頓,神情怔忪地看著突然跪倒在自己身前的精靈。

  這個容貌秀麗的少年雙膝跪地,神情鄭重地面朝司空燼,重重叩首。

  看得出來,他並不清楚該如何行禮,只是憑借著自己的理解跪拜,所以手腳的姿勢都有些古怪。

  可是他拜得那麼認真,甚至額上都磕出了一片血痕。

  西壬並不知曉何為拜師禮,無論是哪個塔城,也都沒有拜師禮。

  他只知道,司空燼給自己的那些書上也好,藥檀同他講過的那些故事中也罷,那些陷於泥淖的平凡主角總能遇到一個白鬍子老頭,在磕完頭之後,主角才算是那個老頭的學生。

  對於西壬而言,司空燼便是他的白鬍子老頭,是他為自己黯淡的人生點亮光。

  他抬頭看著這個老頭,卻發現司空燼的眼中也像是亮起了光。

  「司空老師……」

  司空燼欣慰一笑,抬手撫上少年的髮頂。

  他悠悠道。

  「以後,還是叫我師父吧。」

  ……

  在天劍宗待了足有兩月,待藥檀將那十多個弟子需要的藥都煉得差不多後,黎離四人也要準備前去南塔城了。

  除了黃默音是元嬰期外,其他幾個弟子的修為從金丹初期到金丹巔峰不等,這樣的戰力即便是放到東塔城也算是一股可怕的勢力了。

  此刻,這些劍修都身負長劍,長身玉立地站在村門口送別黎離幾人。

  築基期的藥檀站在他們面前已經毫無壓力了,他挽著袖子,飛快地往每人的手裡塞藥。

  他瘋狂指指點點。

  「你的靈氣鬱結很嚴重,記得每天按時吃藥懂嗎?」

  「還有你,這些藥夠你吃半年了,你的手傷未痊癒,怎麼昨天還在練揮劍?」

  「另外你,內腑差點碎了就別亂動,聽智者說你昨天還逞強御劍搬木頭,從劍上摔下來是也不是?」

  ……

  一通派發靈丹加教訓後,那幾個劍修都非常恭敬地低頭:「是,藥師叔!」

  藥檀被叫得還挺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躲到了黎離身後。

  司空燼輕咳一聲,佯裝不耐煩地對著黎離幾人揮揮手。

  「要走就趕緊走吧,村子現在有這麼多人守著安全得很,過陣子,待他們傷好些了我就帶去塔城裡面,給咱們天劍宗再組建個三隊四隊撐場子去。」

  「啊對了,藥檀和西壬把這兩個芥子囊拿著,他們在村裡用不著。」

  將搜刮來的兩個芥子囊分發出去後,司空燼又拿出一枚傳訊玉簡遞給黎離。

  「帶上它,若是在南塔城出了什麼事便傳訊通知,黃默音他們能御劍飛過來幫你們。」

  黎離接過那枚傳訊玉簡,輕輕點頭。

  依照黃師侄的修為,她御劍的速度應該能日行數千里了。

  遠處小橘在追著咕咕雞亂跑,天劍宗的街道上多了許多道駐足的身影。

  海莉和智者他們也抽空出來,對著黎離幾人笑著揮手。

  「早點回來!」

  村口的老樹上,黃默音坐在無人發現的樹梢頂端,悄悄地摸出了一把嗩吶。

  這種離別時分,就該來一曲符合情景的《送別》來渲染氣氛才對……

  「嗚——」

  「吱——」

  「叭——」

  斷斷續續,時而刺耳時而嗚咽的嗩吶聲乍然響起。

  司空燼一手堵耳,一手怒拍木輪車:「黃默音!你給我下來!」

  其餘劍修亦是崩潰,已經準備御劍飛上去奪嗩吶了。

  「大師姐,自己人!別吹了!」

  「救命,我感覺內傷又要發作了!」

  黃默音卻是鍥而不捨,懶懶坐於樹梢,雙腳悠然輕晃,硬將這奪命的一曲《送別》吹了一遍又一遍。

  而黎離幾人落荒而逃的背影,也在晨光中越行越遠。

  ……

  數日後。

  東塔城內,早已整裝待發的阿瑞斯戰鬥學院一隊靜立在塔城側門一角。

  「隊長,天劍宗一隊居然也要跟我們一起去誒?」伊莉絲輕快地搓了搓手,興奮道:「他們肯定會帶很多好吃的乾糧,我們到時候可以去找他們買啊!」

  賽爾假裝沒聽到別開了臉。

  倒是埃西亞同情地看向伊莉絲,揭開賽爾的秘密:「別想了伊莉絲,隊長昨天去學院食堂打包了很多乾餅和鹹豆子,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我們去南塔城路上的伙食了。」

  「誒?」伊莉絲震驚:「不會吧隊長?我記得你當時押科林斯他們贏,賺了不少魔法石啊!」

  盾戰士狂獅撓了撓頭,提醒道:「隊長好像把那些魔法石,還有院長贊助給我們的所有魔法石全部都拿去買藥劑和卷軸了。」

  「為什麼!」

  埃西亞將巨斧往肩上一扛,輕飄飄道:「誰知道呢?興許是知道這次一定會遇到尤利西斯,所以想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現吧?」

  賽爾聽不下去了,直接無視他們默默地看著前方。

  四大塔城就像是坐落在大陸上的四粒分散明珠,相隔數萬里。

  哪怕是距離南塔城最近的東塔城,若是光憑著常見的迅捷褐馬當坐騎,恐怕也得日夜不歇地跑上數百日才能抵達。

  又因為塔城之間距離太遠無法傳送,而塔城之外魔獸肆虐,即便是在兩座塔城間布置了傳送陣,也會因為太過荒涼無人敢駐守維護而被魔獸破壞,所以並未設有傳送陣。

  當然,東塔城作為最善於使用魔法道具的人類塔城,自然不可能讓這些寄托著塔城未來的學生們走一年去南塔城。

  此刻,賽爾的正前方的上空,就懸浮著一艘巨大的飛行魔法道具。

  這是白色尖塔的聖階魔法道具——

  【東塔飛舟】

  這是一艘航行在空中的巨大船隻,烏壓壓地懸在城牆上方,支撐飛舟懸浮魔法陣散發著強烈的魔法波動和炫目光澤,而船艙外的甲板上,則冷峻地立著諸多來自白色尖塔議會派出跟隨的工作人員,最前方站著的,赫然就是這次東塔城的領隊。

  聖階魔法戰士,西普那。

  今天日落時,飛舟將會準時出發,前往萬里之外的南塔城。

  賽爾皺眉,剛才東塔綜合學院隊伍都已經集結完畢了,天劍宗一隊的人呢?

  他已經有兩個月沒在白色尖塔裡看見過他們了,而且還聽說那位半獸人的小公爵加入了他們的隊伍,真是驚掉了賽爾的下巴。

  正想著那群奇怪的家伙時,一群慢悠悠走來的白衣身影逐漸靠近,裡面的小胖子還熱情地抬手招呼。

  「哎呀好久沒見了,矮子劍士!」

  「科林斯你不想挨揍就給我閉嘴!」賽爾冷冷地瞪他一眼。

  不過科林斯倒也不生氣,熱情地衝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這樣,接下來咱們可要在一起待大半年呢,你再凶我,我可就要找我哥和姐告狀了啊!」

  「……」賽爾白了他一眼,還是沒忍住,好奇問:「你們怎麼這麼遲才來?」

  「哎呀,剛剛去鐵匠工會幫黎離取了她的新劍。」科林斯笑嘻嘻地回答。

  「新劍?」塞爾好奇地看過去,果然發現黎離佩戴的劍似乎換了一把,不過因為有劍鞘遮擋,所以看不清本貌。

  「她這劍還要過兩天才能用,你到時候就可以來下戰書了。」科林斯大方地替黎離約戰。

  這把新劍是洪大垂沒日沒夜鍛造出來的,還需要黎離用靈力溫養兩日認主。

  塞爾又瞪了科林斯一眼,不過對黎離的新劍卻沒有太大興趣。

  他已經看到黎離換過好幾把劍了,不出意外的話,這把應該也用不了多久就會斷吧?

  「黎離,沒想到又見面了。」一個清秀的男魔法師站到了黎離身側,微笑著問好。

  正在發呆的黎離回過神來,想了想,記起了對方的名字。

  「艾柯奇隊長?」

  這人正是當初她隨手救下的東塔綜合學院的魔法師,對方後來多次明裡暗裡邀請她轉學到東塔綜合學院,黎離明確拒絕了多次他才作罷,後來才知道,原來這個美少年居然是東塔綜合學院的一隊隊長。

  而艾柯奇身後也適時站出另一道靚麗的高挑身影。

  科林斯驚訝地看過來:「梅麗莎姐姐?你居然也來了?」

  「那當然,我可是靠著自己的實力擠進一隊,而且還把隊長的位置都搶過來了呢。」梅麗莎眉眼間是藏不住的傲氣。

  而艾柯奇也只能含蓄地無奈微笑,點頭:「是的,我們東塔綜合學院每個月都會重新選拔一隊成員,梅麗莎是最近一個月中成績最好的那個,所以我現在不是隊長了。」

  梅麗莎一手握著魔法杖,另一隻手苦惱地揉了揉額角,無奈地看著黎離抱怨道:「原本我可是很想拉你進我的隊伍呢,還聽說艾柯奇也在拉攏一個很強的魔法戰士……」

  「後來才知道,原來我們看中的是同一個人。」艾柯奇也是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這群年輕人本來就是舊識,所以在等待飛舟開啟的時候,都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不遠處,落在人群後方的艾瑞爾神情淡然地看著這一切,無動於衷。

  他身後前來送行的親衛隊都是一臉的憂色。

  閃電低聲地報告著親衛隊商量了兩個月的計劃。

  「艾瑞爾大人,兩日後我們也會低調出發,佯裝回北塔城,實則轉道前往南塔城,到時候我們就悄悄潛伏在南塔城外圍,若是你遇到麻煩就給我們傳訊,我們會第一時間來支援的!」

  幾個半獸人齊齊點頭。

  艾瑞爾聽得皺眉,偏偏他們都是一副鐵了心的模樣,估計就算他現在拒絕,這些隊員也會違抗命令偷偷跟隨的。

  畢竟是自己帶出來的隊伍,沒人比他更清楚半獸人是多麼倔強的種族。

  艾瑞爾只能冷著臉警告:「遇到危險立刻撤退,明白?」

  閃電幾人立刻來勁兒了,嘿嘿笑著點頭:「明白!」

  芙可絲則看著那邊熱鬧交談的幾人,略擔憂道:「隊長,您不去和他們熟悉一下嗎?」

  艾瑞爾輕哼一聲,冷淡道:「沒必要。」

  他們只是冰冷的合作關係而已,沒必要接觸太多。

  芙可絲憂心忡忡,按著胸口,開始擔心起自家小公爵會不會被孤立,會不會剛到南塔城就被丟出來……

  就在這時,方才還在熱鬧聊著的天劍宗隊伍忽然朝著這邊走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藥檀。

  他自來熟地擠到了艾瑞爾的左手邊,熱情地招呼他:「他們都很好奇我們的新隊友,走,咱們去跟他們打一下招呼啊!」

  科林斯有樣學樣地擠到他的右手邊,扯著艾瑞爾的胳膊把他往隊伍裡面拉:「我跟你講啊,我空間戒指裡帶了好多王大爺做的美食,等會兒咱們一起在另外兩個隊面前吃,香死他們!」

  不遠處的黎離抱著劍,西壬也雙手環抱在胸前,看著兩個社交匪徒把艾瑞爾綁架了過來。

  「……」艾瑞爾略不自在地站在他們身邊。

  黎離看了眾人一眼,走在最前面:「走吧,準備上飛舟了。」

  艾瑞爾默默地跟上。

  他身側的藥檀則已經無比熟絡地開始聊天了:「艾瑞爾,我聽王大爺說你在招生辦拿了一本書去看?」

  艾瑞爾一愣,想起那本已經被翻閱了三四遍的故事書,淡淡道:「我等下就還給你們。」

  「不是,沒催你還。」藥檀好似變術法一般,瞬間拿出厚厚一疊話本。

  「我這兒有好多存貨,到時候上了飛舟要不要一起看?」

  艾瑞爾原本想冷傲拒絕,但是話到臨頭卻變成了——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看一下吧。」

  「呵。」另外一邊的西壬朝這邊看了一眼,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就在艾瑞爾以為對方要開始陰陽怪氣的時候,西壬卻是冷笑著,然後從兜裡掏出更厚的一疊話本!

  「你們這算什麼?我這兒有臨走時老師送我的全新話本,他說這些全是新貨!」

  「咦?」藥檀納悶地奪過一本翻了翻,震驚道:「還真的都是我沒看過的新故事啊!而且看這文風和橋段,怎麼和邪帝劍仙的風格一模一樣?這不應該啊!」

  又是一個聽起來過於霸氣的陌生詞匯,艾瑞爾皺眉問道:「邪帝劍仙是什麼?」

  「邪帝劍仙就是一名偉大的話本創作者……」

  幾個少年一路吵吵嚷嚷地上了飛舟。

  黎離並不想參與邪帝劍仙的讀者討論會,她拿著劍,默默地先一步走到了飛舟上面。

  先上來的阿瑞斯戰鬥學院和東塔綜合學院眾人已經進入船艙內分配的房間了,黎離站在門口靜靜地等待著那四個幼稚的隊友。

  甲板上,西普那正指揮著工作人員啟動飛行魔法陣,操縱著飛舟開始上升。

  伴隨著魔法陣生成的呼嘯風聲,偌大的東塔城在黎離的視野中開始變得越來越小,遠處連綿不斷的山巒顏色也開始減淡。

  就在這時,她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了些許微弱的動靜。

  她側頭偏過去看,卻發現一個巨大的鷹頭從屋內探出來,圓圓的眼睛在看到黎離的臉以後,似乎想起了什麼……

  然後它腦袋一歪,眨了眨眼。

  「嗷?」

  黎離回憶了一下,視線隨著鷹頭往下落,果然看到了熟悉的獸身和翅膀。

  她試探著招呼:「閃電?」

  「嗷!」獅鷲把頭回正,驕傲又高興地點了點頭。

  似乎是聽到了外面的聲音,另一個腦袋也從獅鷲的腦袋後歪向這邊。

  「……」

  「……」

  兩人一獸默默地對視了一下,眼中閃過同樣的驚訝。

  獅鷲非常親暱地貼著少年蒼白的臉蹭了蹭。

  大概是到了換毛的季節,有兩根細小的絨毛落在他的睫毛上,他也沒有嫌棄推開,而是抬手摸了摸它的翅膀,然後眨眨眼。

  那兩根羽毛便飄忽落到他手中,然後他悄悄地把毛放回了獅鷲的身上。

  也就在這時,某個熟悉的過於成熟的青年走了出來,皺眉看著亂跑的獅鷲:「閃電,不是說了不要亂跑……嗯?希澤,你怎麼也出來了?」

  他的聲音一頓,視線落到了黎離身上:「黎離?」

  托了科林斯每日傳訊匯報日常的福,現在尤利西斯已經對弟弟的隊友們非常熟悉了。

  黎離輕頷首:「你好。」

  尤利西斯反應過來,態度嚴肅地回了句你好後,微遲疑地看向了另外兩人,似乎不知道該怎麼介紹兩人。

  希澤溫和一笑,語氣平常地自我介紹:「我是尤利西斯的隊友,希澤。」

  早從科林斯口中聽過八卦,所以黎離並不驚訝,只是淡聲道:「天劍宗,黎離。」

  就在這時,落後幾步的科林斯幾人也跟上來了。

  小胖子的聲音要多歡快就有多歡快——

  「所以我跟你們講啊,只要我們夠團結,在我姐的帶領下,我們肯定能暴揍我哥和希澤哥……」

  「科林斯別說了,你看那邊。」藥檀已經看到那邊杵著的高大身影,悄悄地戳了戳科林斯的腰,低聲提醒他閉嘴。

  「哎等我先說完……完了。」

  科林斯的笑容僵在嘴角。

  尤利西斯雙手抱在胸前,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家弟弟,並不多說什麼,只是冷冷地喊了他的名字:「科林斯。」

  科林斯立馬站得筆直,而後慌忙地朝著隊友送去求救信號。

  然而此刻是荊棘玫瑰家族的第一繼承人與第二繼承人的戰爭,黎離他們只能送去一個「自求多福」的同情眼神,愛莫能助。

  當科林斯發現尤利西斯身後還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後,頓時看到了曙光,他嘗試著朝希澤送眼神:「希澤哥……」

  「尤利西斯。」希澤果然開口了。

  科林斯的眼睛開始出現亮光,出現了,每一次遇難之時都會拯救他的善良神明!

  「打輕點,讓他留點力氣暴揍我們。」

  「……」

  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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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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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9 00:42: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六十二章 劍名:枯榮

  碰上就是緣,即便科林斯千不情萬不願,還是得老實地被自家哥哥拎著教訓。

  船艙中不算寬敞,所以一行人索性坐到了飛舟的公共休息區。

  公共休息區的窗戶很大,視野極其開闊,從這裡往外望去可以看到如絲絮一般的白雲,還能看到下方青綠色的連綿群山輪廓。

  有些沒有輪班的工作人員,正三三兩兩地坐在角落輕鬆地談論著什麼,最前方的吧台上,還有個工作人員在頗有興致地揮動魔杖,操縱著色彩鮮豔的各種果酒落到他們跟前的酒盞中。

  看到黎離一行人進來,那邊的工作人員微笑著招呼:

  「你們需要什麼酒嗎?」

  「果酒就好,謝謝。」然後尤利西斯掃了一眼後方的幾人,分別點過藥檀,黎離和希澤,當然還有他家弟弟。

  他板著臉嚴肅道:「他們還是孩子,全部上果汁。」

  黎離:「……」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能做你奶奶。

  不過她對魔法界寡淡的果酒也毫無興趣,所以沒持反對意見。

  艾瑞爾也保持了沉默,他的年紀在半獸人裡其實算是未成年,但是真正的王者怎麼可能不會喝酒?呵,和十多歲的小破孩們一起喝果汁不是很丟臉?

  花裡胡哨的果汁被魔法送了過來,黎離抿了一口,酸酸甜甜,味道不錯。

  快樂都是別人的,可憐的科林斯什麼都沒有。

  科林斯像一隻得了病的瘟雞,垂頭喪氣地跟在尤利西斯的身後。

  尤利西斯與希澤坐在同一側的椅子上,科林斯張望了一下,腳步一邁,下意識地想要往黎離身後坐……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還是黎姐身邊最有安全感。

  然而親哥不會讓他如願,只是不冷不熱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然後再道:

  「過來。」

  科林斯也只能夾著尾巴坐到了尤利西斯的身邊。

  他苦著臉,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聽到熟悉的一句:「上次我讓你背的……」

  眼看著尤利西斯又要準備開始抽背光明傳說了,坐在最靠邊位置的希澤突然偏過頭,語氣很尋常地開口詢問:「我聽說你們之前獵殺了一隻超高階魔獸嗎?」

  尤利西斯皺眉,不過來不及阻止了,科林斯已經順著希澤的話頭開始炫耀起當初獵殺魔獸的驚險刺激了。

  希澤安靜聽著,等到科林斯快說完了,他又好似無意地問了句:「你這次學年考核的成績怎麼樣?」

  於是科林斯繼續他的精彩演講。

  尤利西斯幾次欲言又止,可惜都被希澤打斷了。

  好不容易科林斯從殺魔獸說到了荊棘玫瑰家族培育出的新玫瑰,那邊一直安靜坐著的黎離突然開口:「時間有點晚了,要不要一起回去煮火鍋吃?」

  藥檀也恍然:「對,王大爺給我們準備了煮火鍋的食材,最好趁著新鮮吃完。」

  西壬也將手環抱在胸前提議道:「吃火鍋要熱鬧一點,科林斯,你哥哥他們要不要一起?」

  艾瑞爾:「……」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這群新隊友好像在打配合營救某個小胖子。

  不得不說這場營救很成功,當黎離把王大爺給他們安排的火鍋底料放到鍋裡熬上,又把各種青翠新鮮的食材和各種切成薄片的肉類一盤盤擺出來後,尤利西斯果然也被食物堵上嘴,徹底忘了抽背光明傳說這回事了。

  工作人員們都出去值班了,現在偌大的公共休息室裡就只有他們幾人。

  科林斯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吃火鍋了,所以這次也非常熟練,拿著筷子認真地在咕嚕翻滾的紅湯鍋底中燙著肉片。

  「這是什麼?」尤利西斯倒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吃食物的方式。

  科林斯興致勃勃介紹:「天劍宗的院長研究出的好東西,你吃就對了,父親和威爾斯都喜歡吃這個!」

  坐在角落的希澤拿著一雙木筷,視線落在對面的黎離手上,觀察片刻後,學著她的樣子調整了位置。

  他精準地用筷子夾走了一片肉,又暗中觀察片刻,學著西壬的樣子裹了一層看起來就很誘人的辣椒麵……

  希澤原本略蒼白的臉瞬間泛出紅色,悄悄地端了果汁灌下一大口,最後還是默默地選擇沾取另外一種叫麻醬的蘸料。

  這一次,他進食的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

  尤利西斯擰著眉看了半天,在連續捏斷了三雙筷子後,還是科林斯看不過去,幫他夾了一大筷子的肉。

  「哥,你拿叉子吧。」

  科林斯指了指那邊優雅卻動作飛快的艾瑞爾:「你看,小獅子都快叉了一斤肉進肚了。」

  「……」

  果然,吃火鍋能夠快速拉近感情。

  吃到快結束的時候,西壬已經在和艾瑞爾暗自較勁誰更能吃辣,開始表演生吞辣椒了;而藥檀則好奇地和希澤坐到了一起,開始聊起了光明教會的牧師選拔標準;黎離則躲在角落,嘗試餵獅鷲吃青菜。

  科林斯摸了摸自己圓挺的小肚子,心滿意足地靠坐在椅子上,忽然好奇。

  「對了哥,你們光明教會不是應該騎著獅鷲去南塔城嗎?怎麼你們兩個單獨上了我們東塔城的飛舟?」

  按著以往的慣例,光明教會也應該派出三支隊伍前往南塔城,而尤利西斯和希澤也至少該有兩個隊友才對,但是他們身邊竟然沒有其他騎士和魔法師牧師之類的存在。

  正在慢條斯理優雅進食的尤利西斯眉頭一皺,將叉子放下。

  「……」他陷入了沉默,且眉頭越擰越緊,似乎被科林斯的話問到了。

  過了會兒,尤利西斯才輕咳一聲,板著臉略不自在地開口:「因為閃電的翅膀不小心扭到了,這幾天它飛不起來,沒錯,就是這樣。」

  說完這個理由後,他看起來也鬆了口氣。

  聽到閃電二字的時候,艾瑞爾嘴裡叼著一根辣椒,眼神錯愕地抬頭。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此閃電非彼閃電了。

  獅鷲似乎聽到了尤利西斯在污蔑自己,一爪子揣翻了黎離擺在它面前的那盤青菜,昂揚著腦袋高傲走了出來。

  「嗷!」它用嘶啞的聲音向所有人宣示自己的存在。

  然後,身形龐大的是獅鷲突然從船艙的窗戶中跳了出去,在眾人驚呆了的目光中,閃電振翅翱翔,飛得比飛舟還快,而後驕傲地飛了回來。

  艾瑞爾默默比較了一下,確定別人家的閃電好像比自己家閃電飛得快。

  「嗷嗷!」

  閃電驕傲地胡亂撲棱了兩下翅膀,似乎在責怪尤利西斯污蔑自己。

  「……」尤利西斯陷入了沉默。

  好在其餘人等也猜測這或許是光明教會的某種秘密安排,所以沒有不懂事地追問。

  只不過在各人回到自己房間後,科林斯納悶地自言自語:「不過好奇怪,這一次希澤哥邊上居然沒有其他人保護了嗎……」

  黎離神情淡淡地進入天劍宗的休息艙中收拾行李。

  她當然不會多管閒事,道出希澤身邊那些人不是保護,更像是監視囚禁的真相。

  更重要的是,她大概猜出希澤身邊無人看守的原因。

  今天和希澤碰面的瞬間,她便察覺到對方身上的氣息微弱到幾乎和普通人無異,恐怕連一道低級魔法都放不出來。

  不過這是光明教會的內部事情,黎離無暇關心。

  現在黎離更關心她的寶貝劍。

  在黎離離開東塔城的前一天,鬍子拉碴雙目通紅的洪大垂終於鍛造好了那把用龍骨製成的骨劍。

  據洪大垂說,他為了得到能夠配上這把骨劍的其他珍稀輔材,不得不正式加入了鐵匠工會,還勉強在裡面領了個大師頭銜。

  這把骨劍尚未認主,所以黎離這兩日都需要用自己的靈力慢慢地溫養它,已達到劍隨心動的境界。

  眼看黎離將劍拿出來擺在了桌上,原本還湊在一起看話本的隊友們都放下了書,目光灼灼地湊了過來。

  就連一直裝高冷的艾瑞爾也忍不住伸著頭往這邊看。

  一聲清亮的利劍出鞘聲,那把藏鋒已久的骨劍終於露出它的真容。

  「嘶……」眾人都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便是見慣無數神兵利器,頂級法寶的黎離,亦是眼前一亮。

  不同於想像中的陰冷猙獰,這柄骨劍通體溫潤如白玉,細長輕薄,如一道輕柔飄逸的雪色絲絛,劍鋒和劍尖也未見金屬常有的冰冷鋒芒,而是微微透光,晶瑩得似一條冬日落懸的冰棱。

  那劍握在黎離手中,她本就膚色極淺,二者配在一起格外相襯,劍身上,有一道若隱若現的紅色血痕,似青空上掠過的一縷血色殘陽,美得驚心奪魄。

  「太好看了吧?」科林斯眼巴巴地看著這柄清冷卻又驚豔的骨劍,又看看自己的魔杖——

  魔杖的下半截被伯恩山叔叔親自接上了,如他所願是用極堅硬的寒鐵打造的,據說還能促進水系魔法元素凝聚,但是長得就磕磣一點了。

  艾瑞爾也忍不住挑了挑眉,驚訝道:「這鍛造的手藝極佳,居然不輸我們北塔城的矮人大師了。」

  黎離亦是滿意地輕輕撫過劍身,不愧是當初差點被寶器宗挖走的洪大垂,手藝果然極佳。

  這柄劍現在雖然只能算是頂級法寶,但是就從外觀看來,卻並不比她之前用的那柄偽仙器差了。

  藥檀和西壬也湊上來仔細地看了看,很快就關注起另一個問題。

  「它叫什麼名字?」

  當初他們幾個可是為了給黎離的新劍取名的事兒差點打起來。

  黎離愣了愣,後知後覺地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

  「離開天劍城前,大師兄給了我一張紙條,說是給我的劍命名了。」

  「嗯?大師兄還管這事兒?」藥檀納悶。

  「嗯。」黎離輕頷首:「他說我們天劍宗加起來找不到一個懂情趣的,所以一般宗門弟子但凡有需要命名的招式、武器乃至靈寵,都是由他來想。」

  司空燼的原話說的是怕他們起些土鱉名字,打架的時候,別人來一招「排山倒海」「山崩地裂」,劍修來一記「無敵劍」「殺人斬」;

  別人拿的是「龍吟刀」「彎月鐮」,劍修拿的是「大鐵劍」「亂殺劍」……

  這樣真的很丟天劍宗的臉。

  「快拆開看看!」

  在眾人期待的注視下,黎離將那張紙條慢慢拆開。

  上面只有兩字。

  「枯榮」

  「枯榮什麼意思?」幾個本地人有點納悶。

  倒是藥檀皺了皺眉,思索道:「我曾在話本裡見過一句詩,記得其中一句便是『一歲一枯榮』,約莫是從這裡面取的吧?」

  語罷,他認真地念出那首詩,不過是翻譯成了魔法界的通俗話語。

  黎離一愣。

  她也記得這首詩。

  剛上山時,大師兄帶著她識字,便搖頭晃腦地念了那首詩,還莫名地笑著說了句她以後不是享福的命,要當株苦命的小草了。

  她握上這把骨劍,無聲地默念了幾句「一歲一枯榮」。

  她定定地看著骨劍,在心中輕聲對它道。

  日後,你便名為枯榮劍了。

  ……

  接下來的幾日,飛舟保持著勻速飛行在雲端之上,因為有著西普那這一尊氣息可怕的聖階魔法戰士在,所以即便飛舟散發著無比強烈的魔法波動,倒也沒有吸引來那些魔獸的襲擊。

  黎離一直都躲在船艙中用靈力溫養著枯榮劍,加上她已到金丹,可以辟穀,所以幾乎一直沒有外出。

  和她枯燥乏味的生活比起來,藥檀他們的日子就過得很是精彩。

  賽爾在發現尤利西斯居然也在飛舟上後,連夜書寫了長長的一封挑戰書送去,原本後者都應下了,可惜因為西普一句暴躁的「敢在飛舟上打架我就把你們丟下去」,導致這場戰局被無限延期。

  在邊上期待搓手的科林斯遺憾地嘖了一聲:「真可惜啊,我還以為我哥要拿下第三十次連勝了。」

  就連坐在一邊給獅鷲梳毛的希澤,也露出憾色認同點頭,默默地把留影用的魔法道具收了回去。

  藥檀將藥材書放下,環顧四周:「艾瑞爾和西壬呢?」

  「他們啊?還在看話本呢。」

  科林斯指了指某個角落,果然,那兩人各自坐了一邊,中間擺著厚厚一摞書。

  而阿瑞斯戰鬥學院和東塔綜合學院的其他人也沒閒著,在梅麗莎的組織下,暫時無法交手的兩個隊已經組了兩桌麻將,加上那些暫時無事來旁觀的工作人員們,硬是把原本無趣的旅途變得熱鬧起來。

  對於他們這些隨時要和魔獸戰鬥,幾乎行走在生死邊緣的人而言,這幾日倒真的是難得的愜意時光。

  不過這樣的墮落日子很快被打斷了。

  當飛舟航行了五日後,西普那開始集結工作人員,且向三所學院的學生都下達了通知。

  「飛舟需要臨時降落陸地,定期維護魔法陣,耗時大概是兩日時間,由於內部的魔法陣眾多,所以飛舟上的所有人都需要下來,休整兩日再出發。」

  因為飛舟過於龐大,所以飛了許久才找到能夠降落的空地。

  此刻正是黃昏,殘陽斜映在山巒之間,天頂偶有幾隻飛鳥掠過陰影,遠處的密林陰影重重,越是往南邊走草木越是旺盛,眾人前方的那些樹木粗壯到已要數人才能合抱了。

  飛舟上的十多個工作人員開始有條不紊地挨個檢查上面的魔法陣,而西普那則帶著十多個學生們走了下來。

  黎離拿著已經溫養得差不多的枯榮劍,從飛舟上一躍而下。

  西普那走在最前面,他看著周圍,笑了笑:「南邊的樹木都長得高大,這附近也就這麼一塊空地了,以前每次去南塔城,飛舟也都是停在這兒,也算是個老地方了。」

  那邊走出幾個工作人員開始準備今晚過夜的地點和晚飯了。

  不過西普那看了一眼,卻對著他們招呼道:「不用準備我那份了,這兩天我要出去一趟。」

  「嗯?」這群年輕人都好奇地看著西普那,不知道他要在這附近的荒野做什麼。

  西普那指著遠處的一片山巒解釋道:「那是邊界山,過了那座山便是南塔城管轄的地界了。兩年前,這附近出現了一片難以探尋的深淵,裡面跑出了不少魔獸,這裡就被定為了第99號超高危區域,東塔議會特意派出了一支隊伍來這裡守著,我打算去看看他們。」

  黎離循著西普那指著的方向看過去,卻只看到暗沉的暮色和一大片的陰影,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忽然覺得這附近有點不對勁。

  只是並無實據,她也不能胡說,所以只是默默地握緊了枯榮劍,悄然站到了隊友的前方。

  「說起來,這鉑金等級的邊境小隊的隊長,可是當年由我親自教出來的超高階魔法戰士呢,來之前我特意給他傳了訊,讓他多烤點魔獸肉等著我,也不知道那小子準備好沒有。」

  西普哈哈大笑了幾聲,眼中露出幾絲懷念之色,而後轉身看向眾人:「怎麼樣?你們有沒有想跟著去超高危區域長見識的?」

  超高危區域,這是比高危區域還要可怕的地方,即便沒有雙月黯淡,這裡也很可能會出現大批魔獸,甚至是多隻超高階魔獸。

  不過對於好戰的年輕人而言,能跟著一名聖階魔法戰士提前前往這種地方,的確是長見識的好機會。

  幾隊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尤利西斯皺眉,沉聲道:「西普那大人要離開,飛舟這邊需要人保護,我留下吧。」

  他剛剛看了一眼,隨行的工作人員大多都是專門維護飛舟的,戰鬥能力都不算強,如果遇到什麼強大的魔獸,他們將會非常危險。

  一聽說尤利西斯要留下,原本已經準備跟著走的賽爾突然一愣,然後立刻改口。

  「光靠他不行,我也留下。」

  這句話說完後,賽爾對著尤利西斯揚了揚劍,戰意勃勃。

  「尤利西斯,現在我們都從飛舟上面下來,等會兒就開始你我之間的宿命對決吧!」

  「……」伊莉絲幾人默默地扶額。

  就知道,隊長永遠都是跟著尤利西斯跑的。

  「既然如此,那就由阿瑞斯戰鬥學院和光明教會的兩位守在飛舟附近吧。」

  或許是因為快要見到自己帶出來的兵了,所以西普那的心情極好,罕見地與這些少年們開了句玩笑:「別亂跑,我去給你們帶點兒烤肉就回來了,遇到麻煩馬上給我傳訊,他們駐守的營地不遠,我能很快趕回來的。」

  「是,西普那大人。」尤利西斯一本正經地回答。

  西普那帶著東塔綜合學院和天劍宗的幾人朝著更幽靜的山脈那邊走去了,飛舟這邊的幾人瞬間安靜下來。

  在看到那邊的背影漸行漸遠後,賽爾眼神一變,猛地抽出紅蓮劍。

  無比強烈的魔法氣息開始在賽爾周身凝聚,他眼神灼熱地看著前方的那個光明騎士。

  「來吧,尤利西斯!」

  「兩百七十五天沒有交過手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這把劍即將讓你體驗到面對紅蓮火斬的熾熱和絕望!」

  「我要讓你知道,誰才是東塔城第一的天才勇士!」

  宣布著賽爾決心和戰意的挑戰書,再次被丟到兩人對峙的中間,化作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徹底點燃兩人之間的戰意!

  約莫十分鐘後。

  賽爾茫然地手腳攤開,直挺挺地躺平在草地上,紅蓮劍也落在不遠處。

  即將入夜了,漸起的寒風吹過,將無數枯黃落葉飛掀在他的身上。

  重重密布的陰雲籠在賽爾的頭頂,他麻木地看著那些雲聚集在一起,然後逐漸飄出細密的雨絲。

  冷冷的冰雨胡亂地在矮子劍士臉上拍。

  「埃西亞,要不要去看看隊長?他從剛才被打趴下開始就一直沒動了,會不會被打死了啊?」

  伊莉絲憂心忡忡。

  埃西亞幾人倒是毫無波動,經驗十足地開口:「放心,尤利西斯打了他二十九……不,加上這次是三十次了,下手很有數的,打不死。」

  狂獅撓了撓頭:「那隊長會不會被打哭了啊?」

  「不用管他,不出意外的話,過了今晚他就又會鬥志滿滿開始籌備下一封戰書了。」

  另一側,尤利西斯將大劍收好,步伐穩健地走回了希澤的身邊。

  後者安靜地站在閃電身旁,不知何時已經將純白法師袍的兜帽戴上了,只露出半張蒼白卻精致的臉。

  閃電低頭,用腦袋蹭了蹭希澤的臉。

  「嗷嗷嗷!」

  它在催促著希澤展開魔法結界,替自己擋雨。雖然這場夜雨並不算大,但是獅鷲最討厭的就是自己的毛被打濕了。

  「這次不行了,抱歉啊閃電。」希澤歉聲回答閃電,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尤利西斯皺眉看著希澤,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問:「希澤,你的魔力紊亂還好嗎?現在還是不能使用魔法嗎?」

  自從幾年前接受了光明神的賜福後,希澤的魔力便不太穩定,偶爾會出現無法使用魔法的情況。

  尤利西斯對此非常擔心,好在教皇親自為希澤檢查過,並解釋這是因為希澤被賜福過後的天賦太強,身體偶爾會承受不住,所以會正常出現的一些排異反應,只要等他穩定到大魔導師等級就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了。

  光明教廷並不讚同希澤前往南塔城,原本尤利西斯也是持不讚成的態度,只是這次希澤非常堅定地向好友表達了自己的意願,於是尤利西斯服從了。

  所以當希澤提議兩人一起回東塔城看看,再一起坐著東塔城的飛舟前往南塔城時,尤利西斯毫不猶豫就同意了。

  都知道東塔城的飛舟是最安全的魔法道具,遠比騎著獅鷲保險,而且還有一位聖階魔法戰士同行,這樣即便希澤暫時無法使用魔法也不用擔心遇到危險了。

  唯一讓尤利西斯覺得奇怪的是,之前主教他們一直安排了人保護著希澤,這次希澤明明正處於最弱小的魔力紊亂期間,他們居然沒有隨行了。

  或許也是考慮到有西普那在,不用太擔心希澤的安全吧?尤利西斯很快便釋然了。

  兜帽將希澤的所有神情都遮掩住了。

  「沒事的,在抵達南塔城之前會恢復的。」他非常平和地回答。

  雨絲逐漸浸透他的法師袍,雨水順著他的面頰往下滑落。

  他用手擦拭掉袍子上的水漬,而後非常淡然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

  身為一個魔法師,他已經有兩年沒有摸過魔法杖了。

  操碎了心的尤利西斯去邊上巡邏了,留下被雨水打濕的閃電還在不高興地嗷嗷叫,張著翅膀,一副委屈模樣然希澤看自己被打濕的羽毛,還焦躁地跺爪子。

  哪怕是在獅鷲之中,閃電都是最討厭水的那隻,正因為如此,它才總是追著身為水系魔法師的科林斯打。

  似乎是因為小時候的它練習飛行的時候掉進了水裡,差點被淹死,所以產生了心理陰影,以往下雨天都是由希澤為它施展魔法遮蔽雨水的。

  閃電還在委屈地亂撲棱翅膀,偏偏飛舟上的魔法陣尚未檢查完畢,暫時還不能上去。

  真是沒辦法,少年頭疼地嘆了口氣。

  無人看到的角落,他低聲地告誡獅鷲。

  「你乖,別讓他們知道啊。」

  他抬起手,安撫一般地摸著獅鷲濕漉漉的翅膀。

  夜色中,閃電濕潤的羽毛變得乾燥起來,且那些雨水再掉落的時候都從上面滾落,似乎覆蓋了一層無形的保護。

  「嗷!」

  閃電貼著希澤的臉,心滿意足地蹭了蹭。

  從頭到尾,這裡都沒有出現一點魔法波動。

  ……

  邊界山。

  「嘖,這附近的蟲子可真多啊。」西普那一邊往前,一邊皺眉打量著周遭的環境,笑容逐漸淡去,嘆氣道:「唉,也不知道那些小子這兩年是怎麼過來的,這種地方可遠不如塔城啊,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怪我把他們調來這兒。」

  「怎麼可能會怪西普那大人呢?這兒可是修行的好地方,我們現在可都是鉑金等級的高手了啊!」

  一個三十歲出頭的青年從不遠處的灌木叢中走出,他手上握著提著一盞樹油燈,在昏黃色的燈光下,寫滿滄桑的臉上遍布著細密的傷痕,只是面上的笑容卻格外燦爛。

  正如他所言,他身上穿著的戰甲上面亦是布滿了劃痕和摩擦痕跡,唯獨胸前的那塊鉑金色勳章格外耀眼。

  西普那哈哈大笑,三步並兩步快速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後,欣慰道:「費克爾頓!好小子,看到你安全活著,我就放心了!」

  費克爾頓憨厚一笑,而後視線落到了跟在西普那身後的那些年輕人身後,似乎愣了一下:「他們……」

  黎離幾人安安靜靜地跟在西普那身後,很乖巧地沒有打擾他們敘舊。

  「他們是這次前往南塔城參加大賽的學生,怎麼?你小子難道看到我帶了一群人來吃你的烤肉,不高興了?」

  費克爾頓連連搖頭:「這麼可能?知道西普那大人要來,我們準備了很多好東西呢!」

  西普那高興極了,重重地拍了拍費克爾頓的肩膀:「走吧,帶我去你們駐扎的營地看一看。」

  那個叫費克爾頓的青年看起來非常尊重西普那,非常小心地走在前面替後者領路。他手裡提著的那盞普通樹油燈在夜風中搖搖欲墜,燈油都染枯了,光線也變得格外微弱。

  不過好在他對這周圍的地形似乎非常熟悉,摸黑都能前進。

  西普那皺眉道:「怎麼看你們過得這麼寒酸?對了,這兩年好像都沒看你們派人回塔城來領取物資,怎麼?還擔心老子摳搜不知道照顧老部下?」

  費克爾頓笑了笑,並不在意道:「超高危區域離不了人,而且我們平時不是在獵殺魔獸就是在訓練,都是些糙人,也用不著什麼東西。」

  「那可不行。」西普那看著他身上破爛的戰甲,嘆氣道:「我也是這兩個月才回塔城的,之前幾年都在外鎮守,你們再等我幾個月,這次回去我就給你們寫申請書,派一支新隊伍來來輪崗,也讓你們這群小子回塔城好好歇一陣子。」

  這顯然是個好消息,只是費克爾頓似乎對回到塔城並沒有什麼想法,含糊回答:「沒事的大人,我們現在已經習慣在這裡了。」

  說著話,前方出現了明亮的火光。

  費克爾頓回頭對著眾人笑了笑,高聲道:「邊界小隊的駐地到了!」

  黑暗之中,一座石頭砌成的簡陋堡壘出現在眾人眼前,裡面隱約透出溫暖的火光,夜風中,那股烤肉的香味連雨水都遮掩不住,非常誘人地往眾人的鼻子裡飄。

  對於在寒冷的夜雨中走了遠路的年輕人們而言,堪稱是勝利的曙光。

  東塔綜合學院的幾人心情愉快地跟著西普那幾人快速前往石頭堡壘了,科林斯和西壬也情緒極好地跟上。

  暗沉的夜色中,黎離落到了最後。

  她看著前方的堡壘,非常謹慎地打量著周遭的環境,這是她改不掉的老毛病,見到新的人先考慮怎麼快速斬殺,抵達新的環境先計劃好逃跑路線——這樣的扭曲習慣都是拜當初狡詐的魔修所賜。

  「藥檀。」

  她低聲喊了身側好友的名字,然後亮了個手勢,後者愣了愣,點頭低聲道:「所有人身上都留了。」

  這也是藥檀慣有的謹慎了,他總是習慣在陌生的環境中,往每個人身上都留下靈力烙印。

  得到肯定的答復後,黎離放心下來。

  只是她一偏頭,卻發現站在自己身側的艾瑞爾的眼睛在夜幕中彷彿發著幽綠色的光芒,而他正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

  「怎麼了?」黎離好奇問。

  「有魔獸的氣味,而且是好幾隻超高階魔獸。」艾瑞爾沉默了片刻,開口就語出驚人。

  「誒?」

  藥檀頓時緊張起來,悄悄地擠到兩人中間,然後仔細打量著周圍。

  然而這座密林裡除了風聲雨聲,便是前方堡壘裡響起的人聲了,根本沒有一點魔獸的動靜。

  藥檀眨了眨眼,似乎想起什麼,指了指前方的堡壘,低聲詢問艾瑞爾:「你聞到的,會不會是他們之前殺的超高階魔獸屍體?」

  艾瑞爾眯了眯眼,淡淡道:「活的魔獸和屍體的味道是不一樣的,身為獅心家族的人,這點我還是能辨別出來的。」

  雖然艾瑞爾還沒有完全獸化,但即便是人類形態的他,也繼承了來自黃金獅子血脈中的絕佳嗅覺,能夠非常清晰地分辨空氣中傳出的細微味道。

  「不過……」艾瑞爾也有些遲疑,難得有些疑惑道:「那些魔獸的氣息非常淡……又非常強烈。」

  「你這個說法有點矛盾。」藥檀皺眉。

  艾瑞爾想了想,最後自己都無法解釋清楚那種詭異的違和感,只能皺眉打量著周圍環境,企圖找出那些不知在何處的魔獸們。

  就在這時,堡壘裡面的人似乎發現了他們還沒進來。

  剛才領著人進去的費克爾頓探了半邊身子出來,對著外面的三人笑著招招手:「快進來,慢了可就沒烤肉了啊!」

  三人對視一眼,最後默契地選擇閉口不談艾瑞爾懷疑周圍有魔獸的事,一起走進了那座石頭堡壘。

  這座建立在深山中的堡壘裡面和外面一樣簡陋。

  說是堡壘,其實更像是石頭堆砌成的一座兩層大屋子,這隊駐守在此的勇士應該住在二樓,一樓不拘小節地亂糟糟堆了不少雜物,裡面還有許多殘破的魔獸屍體。

  堡壘中間燃著一堆篝火,上面架著個烤架,有個瘦高的戰士正在烤肉,對此事很有興趣的科林斯和西壬已經主動在幫忙了。

  而東塔綜合學院的學生們正坐在角落,興致勃勃地聽另外幾個隊員說著他們駐守超高危區域時的各種趣事,時不時發出驚奇的讚嘆。

  西普那坐在門口,打量了一下周圍,擔憂道:「格魯呢?我怎麼一直沒看到他,是出什麼事了嗎?」

  費克爾頓愣了愣,而後笑著搖頭道:「怎麼可能會出事?他這兩天受了點傷,正在樓上休息呢。」

  「受傷?」西普那坐不住了,立刻站起身來,順便從懷中摸治療卷軸:「我去看看他,正好還帶了兩張治療卷軸,這就給他用……」

  「不用,西普那大人!」

  費克爾頓連忙喊住西普那,制止道:「只不過是普通的小傷而已,不要浪費這麼昂貴的東西了。」

  「小傷還賴在上面,不下來看看老子?」西普那在這些舊部下的面前全無議員的架子,吹鬍子瞪眼道:「趕緊讓他下來讓我檢查下,要是逞能,我非得拿兩道治療卷軸砸他身上不可!」

  費克爾頓沒有辦法,只能上去將那個叫做格魯的魔導師帶下來。

  披著一襲陳舊黑色法師袍的中年魔法師緩緩走了下來,他似乎有些虛弱,光是走路的這幾步就彷彿耗盡了力氣,臉色也顯得異常蒼白。

  西普那看得滿臉憂色,連忙走過去扶住他:「怎麼回事?哪裡受了傷?」

  叫做格魯的魔導師搖了搖頭,勉強道:「西普那大人,沒事,我只是不小心被魔獸撞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坐在黎離身側的藥檀突然起身了。

  他帶著非常友好又關切的表情,溫聲開口:「各位大人,我看你們似乎都受了傷,我是一個藥劑師,可以為你們查看傷勢然後配置藥劑……」

  西普那讚許點頭。

  他剛才從一進來,就看到這些勇士身上似乎都用繃帶層層包扎著,不是腿上有傷就是胳膊吊著,藥草的味道更是濃得連屋內的魔獸血腥味都蓋住了。

  格魯壓抑地咳嗽了幾聲,不冷不熱地拒絕了藥檀的提議:「不用了,我們白天都用了藥了,只要休息一下就好的。」

  其他幾人也都表示不需要再額外治療了,而格魯則低聲地對西普那道了歉,裹緊了拖在地上的長披風,緩緩地一瘸一拐走回了樓上。

  藥檀也不好勉強,只能遺憾地坐回了黎離的邊上。

  那邊,科林斯和西壬已經把肉烤好了,一群人開始熱鬧地分著烤肉吃起來。

  外面的風雨聲變得越來越大,而眾人身處溫暖的石頭堡壘內,好似將它們全部隔絕在外。

  藥檀拿了兩串肉回來,遞給了黎離和艾瑞爾,用眼神示意這東西沒問題。

  而他則安安靜靜坐在黎離身邊,又翻出記載著各種藥材的小冊子開始看了起來。

  那邊的費克爾頓還想邀請他過來一起吃,西普那哈哈大笑道:「別管他,他是個小書呆子,路上其他小家伙都在玩,就他一直看書。」

  聽罷,費克爾頓便也不勉強了。

  黎離兩口把烤肉吃完,將簽子一丟,手上握緊了枯榮劍。

  而她的目光,卻默默地落在了藥檀的小冊子上。

  他在上面寫著字,非常潦草,看起來和魔法界的蝌蚪文很像,但仔細辨認能看出,這是修真界的文字。

  「他們繃帶下面的根本不是用來止血的藥材,而是一些氣味強烈的普通植物。」

  藥檀飛快地碰了碰黎離的胳膊,而後在上面落下另一行字。

  「他們身上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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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六十三章 禁魔之雨

  夜幕漸深,石頭堡壘內吃完烤肉的一群學生很快便恢復了精神。

  身為東塔綜合學院一隊的新隊長,梅麗莎雖然出自貴族家族,不過卻並沒有倨傲之感。

  她收起魔法杖,俐落地將法師袍的袖子挽好,招呼著隊員一起把這一堆殘渣收拾好,而後站在門口,透過厚重的雨霧看外面的重重樹影。

  這裡已經接近南邊了,森林中草木的種類都和東塔城周邊的不一樣。

  梅麗莎的視線掃過角落胡亂堆疊的那些魔獸屍體,上面甚至還有殘留的血跡,看得出是剛獵殺不久的。

  她好奇道:「幾位大人,平時這附近也會出現很多魔獸嗎?」

  「當然了。」

  回話的那個瘦削戰士面色凝重地看向黑暗深處,沉聲道:「這附近時不時會出現大量的魔獸,沒人知道它們從哪裡來。剛開始,它們只在雙月黯淡期間出現,到現在,即便雙月明亮,也會出沒山林間,所以我們需要一直守在這裡,只要發現有魔獸的蹤跡就趕緊過去剿滅它。」

  外面的雨越下越密集,即便前方的那些闊葉木生得格外高大,也難以遮擋住今夜的狂風暴雨,甚至堡壘外面的雨水已經積出了淺淺的一層水窪。

  這個手上還包扎得嚴嚴實實的戰士卻隨手將遮雨斗篷披上,然後用尚好的那隻手拿起了武器。

  「休息的時間差不多結束了,我該去這附近的幾座山脈間巡邏,看看有沒有新的魔獸出來。」

  艾柯奇抬頭,隱憂道:「外面這麼大的雨也要去嗎?」

  「要去的。」負傷戰士的神情在暖色的篝火中顯得格外冷厲又堅毅:「這附近的山脈間零零落落也有十多個村子,加起來好幾千人呢,所以再大的雨也必須要去。」

  「竟然有這麼多村子?」艾柯奇一愣。

  「嗯。」戰士點了點頭。

  梅麗莎的眼中露出些許深沉,東塔綜合學院的這些年輕人們也沒有問出「為什麼這些村民沒有搬去塔城」這種愚蠢的問題。

  在戰士披著斗篷往外走的時候,梅麗莎突然跟了上去。

  「我跟你一起去巡邏。」

  靚麗的紅髮魔法師將自己的魔杖喚出,露出自信又溫暖的笑容:「我也勉強算是踏入高級魔法師的行列了,應該不會給你添亂子的,如果遇到魔獸的話,多一個人也多一個幫手,不是嗎?」

  艾柯奇愣了愣,不過很快便跟著起來。

  「既然隊長都要去,我們肯定也要一起的。」

  東塔綜合學院的幾人都跟了上去。

  那個戰士的表情有些錯愕,詢問的視線也投向了那邊的費克爾頓,遲疑道:「隊長……」

  「沒關係的,不是什麼大問題。」費克爾頓看了他們一樣,聲音平靜地准許了幾人的請求:「其他地方交給我們就好,你帶著這些孩子們慢慢巡邏,雨大路滑,晚點回來也沒關係。」

  「好。」戰士點點頭。

  語罷,他又對另外兩個邊界小隊的隊員道:「你們也準備一下,去另外兩個方向去巡查一下吧。」

  另外兩個隊員也起身,其中一個看起來尤為淒慘,半邊腦袋都還包裹著,卻依然冒著雨出了門。

  看到這一幕,科林斯和西壬站不住了,立刻站起來準備一起幫忙巡邏。

  不過這時,黎離卻將劍鞘一橫,擋住了兩人的路。

  在閃爍的火光中,她安安靜靜地坐在最角落,認真地看著兩個隊友道:「坐下吧,這裡也需要人守著才行。真想去的話,等他們回來再接替他們輪換。」

  「沒錯,遇到麻煩他們會傳訊的,到時候再去也沒關係。」

  一直沉默的艾瑞爾竟然也在此時應和了黎離的話。

  雖然科林斯有點懵然,不過還是很乖巧地退了回來,坐在了黎離的身邊。

  費克爾頓似乎並沒有在意他們幾個不起眼的小家伙,他和西普那坐在一起,神情柔和地一道回憶著當初一起戰鬥的場景。

  西普那很少有這樣開心的時候,隨著老部下的話語,他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明朗,就連褶子都散了不少。

  「說實話,知道是您帶隊前去南塔城的時候,我真的有點驚訝。」費克爾頓似乎笑了笑,聲音很低,幾乎被雨聲給淹沒了。

  他頓了頓,嘆息道:「我記得您之前一直更喜歡在各個超高危區域戰鬥的。」

  「哈哈,我老了,比起戰鬥,現在倒是更享受親眼看著這些孩子成長的過程,就像以前看著你們這群新人慢慢變強一樣。」西普那將手湊到火堆邊上烤了烤,恢復了暖意後忍不住嘆息:「真想念當初帶著你們一起作戰的日子啊。」

  「其實留在這裡也不錯。」費克爾頓好似無心地開口:「去南塔城太遠了。」

  「那可不行,這是帶年輕人鍛煉的好機會,也是為了替咱們東塔城爭光啊!」

  一提到東塔城,西普那的情緒就格外高昂來勁,費克爾頓似乎也習慣了他這樣的性子,只能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外面的雨聲已經大得好似冰雹砸地了。

  黎離已經默默地移到了門口,而後凝神看著這場遮天蔽日的暴雨。

  外面好像快要天亮了,然而雨勢絲毫不減,彷彿天河傾覆一般無情降落,黎離發現,雨水已經漫過台階,開始漫延進石室之中了。

  科林斯正靠在牆角打瞌睡,魔法師的身體比戰士們都要孱弱許多,所以依然需要保證正常的睡眠。小胖子腦袋一歪,靠到了艾瑞爾的背上,後者斜瞥了一眼,一臉的嫌棄,推了兩下沒推動,只能作罷。

  西普那和費克爾頓聊了許久,不過他也注意到這極端的天氣,忍不住皺眉。

  「這麼大的雨,他們出去巡邏可別遇到麻煩。」

  雖然知道同行的有一個超高階戰士,但是西普那仍不放心,拿起武器起身欲走出去探看。

  不過費克爾頓卻將他攔下了:「大人,等在這裡就好了,他們很快就回來了。」

  西普那脾氣直,搖頭:「不行,我得把他們帶回來才安心。」

  說著,西普那便準備用魔法凝聚出結界遮雨,預備直接往雨幕之中衝。

  一道能夠擋雨的低級魔法結界不算難,西普那雖然不是魔法師,但是剛好當年也學過。

  他快速吟唱著魔法,然而很快,他意識到了不對勁。

  「奇怪。」

  西普那皺眉打量著周圍:「我怎麼感覺凝聚魔法元素這麼慢?」

  剛過來的路上,他感覺這附近的魔法元素與其他地方並無太大區別,不算枯竭。

  然而此刻,卻不知道為什麼變得如此稀薄,連使一道低級魔法都變得這樣困難。

  費克爾頓高大的影子被火光映著,顯得有些佝僂。

  他依然帶著和初見時一樣憨厚的笑容,摸了摸鼻子:「大人,可能是您太累了,要不在這裡休息兩天再回去吧。」

  「……」

  西普那突然深深地看向費克爾頓。

  「你當初跟了我有多少年?」

  費克爾頓一愣,而後苦笑了一下,輕聲回答:「從我十歲那年遇見您,再到兩年前來這裡駐守,中間二十年全部在您身邊修行,大人。」

  「二十年了,費克爾頓。」西普那定定地看著他,提醒道:「你心虛的時候總愛摸鼻子的習慣,還沒改掉啊!」

  「……大人。」

  費克爾頓愣了愣。

  西普那緊皺著眉,擔憂道:「你一直想留我在這兒,是出了什麼事嗎?是不是遇到了很難纏的魔獸,還是什麼其他什麼麻煩?」

  費克爾頓低垂著眼眸,避而不答。

  他只是竭力保持著平靜,用近乎懇求的目光看著西普那。

  「您再在這裡多待兩日就好了,我為您準備了愛吃的食物和香醇的美酒,我們可以喝著酒再聊聊以前獵殺魔獸的事……」

  西普那的臉沉了下去。

  「你到底想做什麼?費克爾頓!」

  最後叫到下屬名字時,他的語氣變得格外強烈。

  「……」

  在沉默片刻後,這個青年魔法戰士終於開口。

  「您不能帶他們去參加南塔城的大賽。」

  「為什麼不能?總不可能是你小子嫉妒當年沒去成,現在不許別人去了吧?這幾個小家伙可是咱們東塔城的未來……」

  「正因為是東塔城的未來,所以不能去。」費克爾頓飛速地打斷了他的話。

  「南塔城現在很危險,我不能讓你們冒險。」他的表情有些掙扎。

  西普那憤怒地摸出武器,往地面上一砸:「你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有人威脅你們嗎?」

  「沒有。」費克爾頓恢復了之前的平靜表情,他認真道:「這是我們幾個的私心,我們就只是單純不想讓你們去南塔城而已。」

  西普那不耐煩地繼續追問:「你到底說不說!光憑著禁魔魔法道具就以為我走不出去了嗎?你可別忘了,沒有了魔法我也是個強壯的戰士,總不可能被你小子給綁了!」

  說著,他便對著茫然的天劍宗一隊眾人招呼:「跟我走!去找上梅麗莎他們幾個,先回飛舟集合!」

  西普那的臉上已經有了對外出幾人的擔憂。

  然而當他帶著幾個孩子踏出石頭堡壘之後,卻緊緊皺起了眉。

  就在不知不覺中,這附近所有魔法元素都消失了。

  科林斯茫然地拿著魔法杖,嘗試著凝聚水盾術,結果宣告失敗,而意識到情形不對的艾瑞爾也嘗試著獸化一小部分,原本該飛快出現的獅尾也一直沒有出來。

  「誒??」科林斯眼睛震驚瞪大。

  他們都不能使用魔法了。

  更讓人覺得可怕的是,一道屬於超高階魔法戰士的強大氣息出現在眾人身後。

  而後,費克爾頓拿著武器,緩緩往前。

  很明顯,這附近一定有他安排的禁魔道具或是魔法陣,所以他才能不受魔法元素消失的影響。

  西普那臉色鐵青地看著他:「你難道想殺我?」

  「不,我只是想要攔住您。」費克爾頓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神情堅定:「信我一次,大人。」

  在說話的同時,他猛地朝著地下一劈。

  數道土牆拔地而起,生生地困住了西普那幾人的退路!

  站在西普那身後的西壬眼睛驟然一眯,正準備掏箭射向費克爾頓的心臟時,黎離卻突然拍了拍他的胳膊。

  「等等。」

  她沒有在這個青年戰士身上察覺到任何殺氣,對方的確沒想要他們的命。

  或許,這其中另有隱情……

  ……

  雨水開始由小變得的時候,飛舟上的工作人員們沖著下方巡邏的幾人揮了揮手。

  「各位!先上來避雨吧!」

  「等雨小一些了,我們再繼續檢查飛舟下方的飛行魔法陣!」

  那邊的阿瑞斯戰鬥學院幾人快速登上飛舟,衝到船艙裡避雨。

  伊莉絲摸了摸自己濕漉漉的頭髮,非常自覺地往賽爾的身邊靠攏。

  「隊長,快把紅蓮催動燃起來,我要用它烤一下衣服和頭髮。」

  埃西亞幾人也都齊齊點頭,用期待的眼神盯著自家隊長。

  「紅蓮不是用來做這種事的!」

  賽爾一邊板著臉告誡他們,一邊很自覺地開始匯聚魔力,準備委屈紅蓮讓它當一次暖爐。

  然而,伊莉絲舉著髮尾的手都快僵硬了,也沒看到紅蓮劍燃出熟悉的火光。

  「它壞了?」伊莉絲茫然地抬頭問自家隊長。

  賽爾很快便皺起了眉頭,而後觀察著四周。

  「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伊莉絲還在懵。

  賽爾皺眉道:「你們嘗試凝聚一下魔法。」

  伊莉絲愣了一下,很快照著賽爾說的去做,準備對自己的頭髮來一道【風之祝福】。

  然而吟唱過後,她臉上的表情卻只剩下困惑。

  「奇怪,剛才都可以用的,怎麼現在感覺魔法元素幾乎都沒有了呢?」

  埃西亞幾人也出現了同樣的狀況。

  賽爾眉頭緊皺,快速走向落後幾步上來的尤利西斯:「我記得剛才較量的時候,你的大劍上帶了【破魔】的附魔效果對不對,你是不是把周圍的魔法元素都封禁了!」

  尤利西斯也察覺到周圍的異常了。

  他沉著臉看這賽爾,面無表情道:「你瘋了嗎?即便是帶了【破魔】效果,也只會對被擊中的人起效,而且只有短短的幾秒時間,絕不可能是造成這麼大範圍的影響。而且魔法道具根本沒法造成這樣持久且大範圍的禁魔效果。」

  也就是這時,方才還在外面忙碌檢查魔法陣的工作人員們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出問題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維持飛舟正常運轉的許多魔法陣都開始失效了!」

  「還好是停靠在陸地上,如果是在飛行途中出現這樣的問題,我們很可能直接從高中墜落下來!」

  「而且我們想給西普那大人他們傳訊,卻發現傳訊卷軸都失效了!」

  之前給他們倒酒的那個工作人員一臉的崩潰:「不對啊,離開塔城之前我們特意挨個檢查過的,確定每個魔法陣都沒有問題,而且剛才例行檢查時看過的那些魔法陣明明都沒問題,怎麼突然就開始出岔子了?」

  賽爾默默地舉起了紅蓮劍,警覺道:「看樣子是有人意識到我的巨大潛力,要提前將我掐滅在萌芽中了!」

  伊莉絲:「……」

  隊長,真要論起來話,隔壁兩個人好像比你更有被掐滅的價值吧?

  尤利西斯亦是一臉的肅冷,他也感覺到自己現在無法使用魔法,實力被大幅度壓制了。

  「應該是封禁魔力之類的魔咒,或者是魔法陣。」希澤和閃電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尤利西斯的身後。

  「有人要暗害你!」

  尤利西斯神情驟然緊張起來,自從成為光明聖子以來,希澤這些年沒少遭遇各方勢力的威脅。

  「不是。」希澤搖了搖頭,淡淡道:「我們是到東塔城時臨時決定上飛舟的,行蹤非常隱匿,就算想殺我,也該去攔截教會的那支隊伍才對。」

  「而且……」希澤仰頭看著這漫天的雨,低聲道:「從這場雨下起來開始,魔法元素就開始逐漸變少了。眼下更是魔力徹底枯竭,若真的想殺我或者我們任何一人,他們早該動手了。」

  然而直至如今,昏沉的暴雨之中也沒有出現任何一道殺戮身影,唯有呼嘯的風越來越大。

  「那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希澤掃了一眼飛舟上變得黯淡的魔法陣,其中有一些已經徹底失去光澤了。

  繪製魔法陣需要大量的魔力支撐,一旦魔力被全部抽空,這個魔法陣就會報廢。所以當時西普那才會下令降落,就是為了給魔法陣填充魔法石,補充魔力。

  希澤淡淡道:「沒猜錯的話,他們的目標是毀掉這座飛舟,然後破壞我們去南塔城的計劃。」

  旁邊的伊莉絲也抬起頭,眼睛睜大望天,默默地計算了一下。

  「用飛舟的話,我們大概只需要五天就能到南塔城了。但是沒有飛舟的話,有【風之祝福】的我不吃不喝也要跑三個月,你們的話估計得五個月了……到時候大賽都結束了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現在東西塔城的人都在這兒,北塔城的人去不了,所以……是南塔城的精靈幹的,怕我們去和他們爭第一?」

  「……你以為他們跟你一樣笨,邀請了別人還要破壞嗎?」賽爾瞪了愚蠢的隊友一眼。

  「所以現在怎麼辦?」尤利西斯看向希澤:「就這樣等下去,飛舟只能慢慢被摧毀。」

  希澤張開手,感受著掌心濕漉漉的雨水。

  「沒猜錯的話,是這些雨將魔法元素帶走了,先從船艙裡找一下遮蔽物,想辦法把有魔法陣的地方全部擋住,不要讓裡面的魔力繼續消散。」

  頓了頓,他溫和地對賽爾等人道:「我們現在需要出去找西普那大人幫忙,就拜托你們守在這裡保護飛舟了。」

  雖然阿瑞斯戰鬥學院幾人現在完全失去了戰鬥力,但是希澤這句「拜托」依然說得非常鄭重,瞬間讓賽爾燃起來了!

  他挺直了胸膛,沉聲道:「交給我吧!人在舟在!」

  「嗯。」希澤點了點頭,而後拍了拍獅鷲的翅膀。

  「我們走。」

  冒著滂沱大雨離開飛舟後,尤利西斯憂心忡忡地看著遠處的山巒,最後下定決心道:「希澤,要不然你還是等在飛舟上,我騎著閃電先去那邊尋找西普那大人……」

  「這場雨覆蓋很廣。」希澤一邊往前走,一變開口道:「而西普那大人至今沒有音訊,他們那邊很可能也遇到麻煩了。」

  「……」

  尤利西斯不得不承認,這次隱在暗處的敵人手段非常高明,將封禁魔力的魔法隱藏在暴雨中,連他都沒察覺到任何異常。

  作為主修戰鬥技巧的魔法戰士,西普那若是在沒有提前防備的情況下,的確很有可能中招。

  「除非是最頂尖的大魔導師乃至法神,否則是無法遠距離,長時間去維持一道大規模的封禁魔法的。」

  希澤拍了拍閃電的背。

  獅鷲很乖巧地蹲下來,於是他翻身騎了上去,並且對尤利西斯伸出了手。

  閃電是他們兩人一同養大的,所以它並不抗拒被希澤駕馭,甚至因為當年把閃電從水中撈出來的是希澤,所以它很多時候還更聽他的話一些。

  尤利西斯保持沉默,安靜聽著希澤的話語。

  「不出意外的話,現在那個魔法師正在黑暗中的某個角落維持著這場禁魔暴雨,我們得去找出他來。普通的魔導師和大魔導師,只能通過連續不斷的的吟唱來達到維持魔法的效果,這時候的他們很好對付,閃電應該都能壓制住他。」

  「可是我們該去哪兒找?」

  「對方既需要阻攔西普那大人,又要毀壞飛舟,所以……」希澤的目光澄澈,遙望向那邊的邊界山巒:「只可能是在飛舟和邊界山之間。」

  當閃電開始撲棱著翅膀飛行的時候,尤利西斯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疑惑。

  「希澤,我有個問題。」

  「嗯?」

  「封禁類魔法非常罕見,而且還是光明教會不讚成使用的魔法之一,我也只見過一些短效禁魔道具和附魔。」

  尤利西斯的聲音有點凝重和遲疑:「希澤,為什麼你會對這方面如此了解?」

  能夠一眼看出暴雨的不對勁,對封禁類魔法的使用如此了解,這不是一個光明教會的魔法師應該掌握的知識。

  希澤沒有笑,也沒有迴避這個問題。

  夜雨將他淺金色的頭髮澆得濕漉漉的,他聲音平靜道。

  「如果每天都能體會封禁魔法的話,你也能變成這方面的熟手的,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懵了片刻,他下意識地問道:「難道有人私下對你用封禁魔法嗎?是誰?!為什麼不把這件事稟報教皇大人呢?」

  然而,這次希澤卻只是深深地看了好友一眼,很平淡地反問了一句:「怎麼可能?只是書上看到過而已。」

  而後他便再也不提,只是催促著閃電往下降去。

  「閃電,去下面。」

  獅鷲撲了幾下翅膀,然後在蒼茫的夜色中緩緩朝著希澤說的方向落去。

  希澤的視線停在下方的某個荒谷處。

  這附近的所有魔法元素都被暴雨壓制了,除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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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六十四章 他選了另一條道路

  石頭堡壘內。

  隨著費克爾頓身上魔法的爆發,西普那的表情也變得鐵青和震驚。

  他目光復雜地看著這個青年,這曾是他最引以為傲的部下和學生,當初對方的所有戰鬥技巧,都是他一招一式親自調教出來的。

  然而,現在對方卻將武器對準了自己。

  「我無意傷害您,西普那大人。」費克爾頓的聲音似乎有點沙啞,他只是用一條鎖魔獸的魔法鎖鏈將西普那的手腳束縛住,而後拿走了他的武器:「我會在兩天後歸還給您。」

  而後不斷地用魔法凝聚著一堵又一堵的土牆,看樣子是想用這些牆徹底封死西普那和他身後的人。

  不過很快,他的目光又落到黎離幾人身上,謹慎開口:「為了防止您反抗受傷,我也只能把他們打暈當人質了。」

  說著,費克爾頓便舉起武器,面無表情地準備劈向離自己最近的科林斯。

  茫然的科林斯睜著大眼還沒反應過來,便突然被猛地一拉。

  黎離將他拉到了身後,而費克爾頓的刀背立馬砍了個空。

  她往前兩步,一副不怕死的愣頭青模樣:「我當人質吧,我是隊長。」

  費克爾頓才注意到這個年輕的劍士。

  眼前的黑髮少女看起來太孱弱無力了,不知是不是受到封禁魔法的影響,身上的氣息也和普通人一樣,安靜站在邊上的時候,很難讓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還沒等費克爾頓回答,她便已經毫無防備地朝著費克爾頓走來……

  後者默然,準備將她打昏的時候,異況突起!

  黯淡的火光之中,看似瘦弱的少女以離奇的速度猛地抽出一柄玉白長劍,帶著凜冽的可怕氣勢朝著費克爾頓刺來!

  與此同時,她身後的西壬和藥檀也飛快地運起靈力準備馳援。

  就連科林斯都默默地握緊了魔杖,看樣子是早就做好了臨時轉職為近戰法師的準備。

  艾瑞爾見到這一幕,也默默地從背後抽出雙刀,砍向那些礙事的土牆。

  西壬正準備挽弓,正在和費克爾頓飛快交手的黎離那邊卻傳來聲音。

  「你們去找梅麗莎他們!」

  西壬愣了一下,正想提醒黎離她的對手是個超高階魔法戰士,結果卻發現她非但沒有危險,然而隱約壓制住了費克爾頓!

  藥檀看了一眼戰場局勢,毫不猶豫地下令:「你們去救梅麗莎他們!」

  「我留這兒!」

  西壬再也不遲疑,現在這附近魔法元素不能用,東塔綜合學院幾乎毫無戰鬥力,他必須趕過去幫忙。

  科林斯也非常乖巧地跟著西壬跑,他知道自己現在幫不上忙,說不定還會讓黎離分心,所以果斷選擇離開。

  艾瑞爾本來還在嘗試砍斷鎖住西普那的鎖鏈,結果直接被西壬拽住胳膊拖走。

  「跟我走,蠢獅子!」

  「……」

  那邊打得分外激烈,而西普那好似受了沉重的打擊,茫然又無措地看著前方費克爾頓。

  藥檀怕他受到刺激發瘋,先提前往他嘴裡塞了一顆療傷丹。

  「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西普那喃喃地看著前方激戰的兩人,眼中充滿了痛苦。

  他竭力想要掙斷身上的枷鎖,然而魔力消失後,西普那根本無法奈何這些能鎖住高階魔獸的鎖鏈……更淒慘的是,他甚至認出這些鎖鏈狀的魔法道具還是自己親手送給舊部下的!

  就在這時,藥檀望了望那邊的戰場,確定黎離游刃有餘後,悄摸拿出了丹爐。

  「來西普那大人……把手放兩邊,把這個鎖鏈放到這個爐子裡。」

  西普那看起來依然很悲傷,聲音都有些恍惚:「放這裡面做什麼……」

  「我試試看能不能把它煉斷。」藥檀小聲回答。

  「煉……嗯?!」

  ……

  黎離的心跳開始加速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單獨與真正的超高階戰士交手,跟完全獸化的閃電相比,費克爾頓沒有那麼變態的速度和飛行能力,但是或許因為對方是土系戰士,所以防禦力驚人。

  對方的實力絕對不低。

  費克爾頓也驚訝於黎離居然還能夠有能力反抗自己。

  「是攜帶了罕見的防禁魔類道具嗎?不過這樣也沒有用的,小姑娘,我已經與魔獸廝殺過二十多年了,你還是太嫩了。」

  「你是西普那大人看中的後輩,我不想殺你。」

  黎離眼底無波無瀾。

  她不喜歡打架的時候與人嘴炮,開口只會影響她拔劍的速度。

  這也是她第一次使用枯榮劍。

  骨劍遠比鐵劍來得輕,在經過靈力溫養後,她與它之間彷彿產生了某種默契的聯繫。

  每一劍揮動之時,都帶著一股自在寫意的痛快。

  黎離全身心地投入進了這場戰鬥之中,手中枯榮劍好似一道優雅白練,以快到出奇的速度擊碎了這場雨幕,不斷地襲向費克爾頓。

  費克爾頓的神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女孩應對起自己的攻勢竟會如此老道!與魔獸廝殺了二十多年的他甚至都忍不住懷疑,到底誰才是擁有更多戰鬥經驗的那個人。

  更古怪的是,他在黎離身上沒有感應到任何魔法的波動,可是對方的速度和力道,的確是沒有魔法加持達不到的境界。

  但是此刻禁魔之雨尚未停歇,到底是什麼等級的魔法道具可以庇佑她到現在!

  暴雨沖刷在黎離的面龐上。

  許久未戰鬥得如此酣暢淋漓的她已進入一種玄妙的境界,手中的枯榮劍幾乎與她合為一體。

  費克爾頓不得不使出全力來對抗了。

  也就在這時,黎離的劍尖一轉。

  那是很飄逸的一劍,沒有半點凌厲之勢,倒是柔美無比。

  下一刻,費克爾頓便察覺到本就冷寒的夜雨變得越來越冷,直至冷到刺骨。

  那些墜落人間的雨點忽地染上了純白的色澤,自黎離為中心,周圍的雨聲逐漸減弱,明明未至隆冬,天頂竟然開始下起雪來,烈風裹挾著雪光自蒼穹盡頭傾然而落。

  骨劍輕懸,劍尖一點白雪。

  天劍宗劍招,亂瓊碎玉。

  夜雨化作飛雪,正和洽。

  那些輕盈的雪點落下來的時候,費克爾頓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不止是雪花觸碰到身上時帶來的刺骨疼痛,更是因為周邊被禁魔之雨壓制的魔法元素開始瘋狂回湧。

  克制所有魔法師的禁魔之雨……被這個少女輕而易舉就破解了。

  費克爾頓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最後卻不再與黎離戰鬥,只是茫然地看著正前方的西普那。

  黎離的劍懸在他的心口,卻遲遲沒有刺下去。

  她只是微微皺眉,看著對手被劍劃破的那身戰甲。

  也就在這時,手都被藥檀的丹爐燙出兩個燎泡的西普那緩緩站了起來,猛地掙斷鎖鏈,而後目光復雜地看著費克爾頓。

  「現在可以跟我好好談談了吧?」

    費克爾頓僵硬地站在原地,嘴唇翕動幾下,最後終於開口:「把我帶回東塔城,交給光明裁判所判決吧,大人。」

  西普那一步一步走向他,聲音沙啞:「你寧願去光明裁判所,被聖音魔法陣窺視內心所有的秘密,也不願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聖音魔法陣是聽不見死人聲音的。」青年忽然露出一個忠厚又坦然的笑容,他沒有再摸鼻子,說明此刻的他是真的這樣想的。

  「你是在威脅我嗎!費克爾頓!」

  西普那氣得胸膛劇烈起伏。

  也就在這時,黎離突然開口:「你胸口那道傷口上,為什麼會有魔獸的氣息?」

  她淡淡地看著費克爾頓,劍尖點了點對方心臟的位置。

  也是剛才近距離戰鬥的時候,她感應到了艾瑞爾口中「很近又很遠」的魔獸氣息。

  出自費克爾頓的身上,確切說來,是從他胸口那道傷口上透出來的。

  黎離出口後,費克爾頓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他猛地就要拔出武器刺向自己的心口,然而西普那的動作比他更快。

  這個老頭以可怕的力道將舊部下壓制在地上,而後徒手撕開了後者的戰甲,讓他的胸膛暴露在空氣中。

  而後,西普那的呼吸驟然滯住了。

  在費克爾頓的心口,有一道幾乎貫穿他胸腹部的猙獰傷口,疤痕好似蜿蜒的蜈蚣一樣扭曲,而正對著心臟的位置,皮膚詭異地凸起,彷彿是這顆心臟過於龐大將胸腔擠大了一般。

  沒有了附魔戰甲的遮掩,那強烈的魔獸氣息也從心臟位置透出。

  西普那的雙眼變得通紅,他顫巍巍地伸出手,觸碰到那顆本不該出現在人類身上的心臟。

  「你……和亡靈法師有牽扯了。」

  「嗯。」

  費克爾頓沒有受傷,黎離並沒有對他下殺手。

  可是此刻,他眼底的所有光都消失了,臉色蒼白得好像已經死過一次。

  他嗤笑了一聲,臉上的忠厚和老實都不見了,只剩下無盡的淡漠和絕望。

  「西普那老師。」

  他稱他為老師,因為在青年這不算長的人生中,所學到的所有知識和一切東西,都來自於眼前這個老人。

  儘管沒有像別的孩子那樣坐在學院裡上課,但他的確是他的老師。

  「您知道嗎,在一年前,也是一場可怕的暴雨,這裡出現了一隻聖階魔獸,一隻天賦是禁魔的可怕魔獸。」

  「我們沒有辦法打敗那隻魔獸,甚至都找不到方法向東塔城傳訊,便被那隻魔獸直接殺死了。」

  「是的,我曾經死過一次,或者說,是與死神打過一次照面。」

  「格魯他們幾個也是,他的腳被魔獸直接吞進了肚子裡,而漢克斯,他的半邊腦袋被魔獸啃沒了,耳朵眼睛都沒了,還有克羅,魯本斯,都一樣。沒有了魔法的我們連逃跑都做不到。」

  「那時候的我,被魔獸的爪子捏碎心臟,被它勾在爪子上當蟲子玩。當時我看著他們奄奄一息的樣子,恨不得吞了那隻魔獸。」

  說到這裡的時候,費克爾頓的聲音幾乎快要哽咽,他似乎又回想起那段可怕的記憶了。

  「我們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那群人出現了。」

  「他們殺了那隻魔獸,然後……」

  費克爾頓將手覆在自己的胸口上,眼中浮現出一種懼怕,崇拜,卻又痛苦的復雜情緒。

  「他們將魔獸的心臟安在了你的身上,又把魔獸的其他部位放在了其他人身上,就這樣救了你們的命。」

  西普那語氣麻木地闡述著事實。

  「看樣子您曾經見過其他被救的人了。」費克爾頓艱難地笑了笑。

  「正如您所言,沒錯,我們被那隻魔獸所殺,又竊取了那隻魔獸的軀體甚至是它那可怕的能力,成為了人不算人,魔獸不算魔獸的怪物。」

  西普那沉默了許久,而後沉重地搖搖頭:「我見到的那些人不是被救下,是被他們抓去做實驗的,他們全部都沒活下來。」

  「……」

  費克爾頓無法回話。

  站立在角落的黎離和藥檀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一刻,兩人都想起了當初瓦斯科山脈那些殘破的屍體,以及那些莫名失蹤的游民。

  這事對於整個塔城而言都是絕密,當初前去調查事件的霍華德騎士在不久前派人遞了信,非常委婉地警告黎離等人,盡量將親友都接到塔城之中去,因為塔城之外出現了「比魔獸更可怕的存在」。只不過這信有些遲,黎離幾人當時都已經在準備前往南塔城了。

  看著費克爾頓胸口的傷痕,再聯想到西普那口中的「實驗」,藥檀的臉色變得青白一片。

  對於一個醫修而言,這簡直聳人聽聞。

  黎離默默地站在他前方,擋住他看傷口的視線。

  「我已踏上另外一條道路了。」

  費克爾頓蒼涼道:「格魯他們融合得沒有我好,身體依然有強烈的排斥反應,他們需要去尋找當初那些人幫忙繼續融合我們的軀體,您帶我回去交代就好了,可以放過他們嗎?」

  「你跟我回去,我會想辦法幫你瞞住這件事,也會請最強大的治療魔法師為你們醫治。」西普那沉聲道。

  「大人。」費克爾頓艱難地爬起來,慢慢地扯過殘破的戰甲遮住自己醜陋的傷疤,他苦笑道:「我們之所以傳訊說想見您,而不是回到塔城尋求幫助,難道還不明白嗎?」

  「……」

  西普那當然明白。

  只要回到塔城,他們這些曾經被亡靈法師救下,且改造成非人存在的昔日勇士,將會被關押到暗無天日的裁判所,淪為被日夜審問甚至剖析檢查的對象。

  他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費克爾頓坐在滿地的泥淖之中,聲音低沉:「西普那大人,也許您不知道那些人想追求什麼,但是我知道。」

  「被改造之後,我們擁有了魔獸的能力,身上也擁有了魔獸的氣息,這一年之中,絕大多數魔獸都不再主動攻擊我們了。」

  「我生於荒野山村,是您將我帶到身邊,帶去塔城學習修行,讓我成了一個能夠擁有底氣的魔法戰士。」

  「可是大人,不是誰都和我一樣好運能遇見您,有太多太多人,百萬,千萬個人生活在塔城的光照不亮的地方,他們不知道何為魔法,何為治療卷軸,只知道在某個暗夜中就死在那些凶狠的魔獸爪牙之下,他們做錯了什麼呢?」

  「您或許會說,角鬥場的無數勇士在守護著他們,可是您看看,多少勇士只敢在角鬥場裡戰鬥,真正踏出塔城的連三層都不到吧?塔城中固然有像您一樣拼命守護所有人的高貴存在,可是也有只想斂財享樂的蛀蟲。這樣下去,塔城終有一日會被魔獸衝破,人類終有一天會全部化作魔獸的食物的。」

  「這世界需要改變,大人。」

  西普那暴躁地站起來,聲嘶力竭地怒罵:「你見過那些被他們抓去當實驗的無辜游民嗎!他們沒遇到魔獸,可是遇到了比魔獸還可怕的同類!」

  「那些混蛋,那些豬玀不如的家伙,他們把活人的手腳砍了,接上魔獸的爪子!」

  「你口中拯救人類的存在,現在正在瘋狂地殘害活生生的人命!」

  無盡的沉默之後,費克爾頓低聲回答。

  「大人,改變注定會流血,注定有人要犧牲。」

  西普那明白了。

  他理解之前學生所說的「我已踏上另外一條道路了」是何含義了。

  那一瞬間,這個曾頂天立地的戰士突然踉蹌了兩步,好像險些沒站穩。

  「那你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他蒼老的聲音有些發顫了。

  費克爾頓默然片刻,而後輕聲:「這附近零星分散著十多個村落,我們要守住這片超高危區域。畢竟,三年的駐守期未滿,我們胸前還佩戴著它,就要盡到塔城勇士的職責。」

  他碰了碰自己胸前那塊熠熠閃光的勇士勳章。

  「那你傳訊,說想要見我,把我們困在這裡又是為了什麼?」

  「是我們的私心,大人。南塔城接下來會很危險,我不想您參與其中。」費克爾頓沙啞回答。

  「是那些人要在南塔城做什麼嗎?」西普那深深地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

  「抱歉。」費克爾頓選擇緘口守秘。

  「滾吧。」

  西普那看著費克爾頓,突然暴躁地踹了後者一腳。

  他咬牙切齒,花白的頭髮蓬亂:「滾遠點!我管你去南塔城還是北塔城,總之再也不要出現再老子面前!」

  「帶著那群混球小子都給我滾!」

  「這裡會有新的隊伍來駐守,不需要你們了!」

  「我回去會和塔城議會提交報告,就說當初老子帶出來的這個隊,都死了!一個不剩全在和魔獸的戰鬥中了!」

  費克爾頓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西普那居然不打算把自己帶回塔城復命?

  過了許久,他看著遠處逐漸停歇的雨幕,緊緊地咬著後槽牙,而後用力扯下胸前的勇士勳章,恭敬放在西普那的跟前。

  下一刻,那個戰士朝著黑暗中狂奔而去。

  他再也沒回頭。

  西普那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恍惚間,好像看到時光在飛快倒退。

  「西普那大人,我們可是鉑金小隊,一定會守好邊界山,絕對不會放過一隻魔獸的!」

  「大人,我們申請了調令!以後就是您的正式部下了!」

  「大人,我在角鬥場贏得第一場勝利了!」

  「西普那大人,您可以教我嗎?我想成為一名和您一樣偉大的魔法戰士!」

  ……

  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候還只是個高級戰士的西普那,曾經從一個被魔獸摧殘過的游民村落廢墟中,拎起一個傷痕累累的孩子。

  「你叫什麼?」

  「我叫費克爾頓,大人。」

  「怕我嗎?」

  「不怕。」

  孩子摸著鼻子小聲地回答,快哭的臉上,擠出了一個憨厚又老實的討好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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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9 00:43: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六十五章 全新的道路

  石頭堡壘內,篝火尚未完全熄滅,依然有餘燼在散些光熱。

  方才飛散的雪花早就融於地上的泥水間了,映著那些微弱的火光,影影綽綽。

  西普那緩緩地走進去環視一圈,最後慢慢地收撿著學生遺留下來的東西,卻是在握著那枚最後放下的塔城勇士勳章後,近乎脫力般地狼狽坐倒在地。

  黎離只是靜靜看著這一幕。

  她不曾有過弟子,卻也有過師門的諸多羈絆,所以能理解西普那的心情。

  至於剛才西普那放走本該押送回塔城的費克爾頓,則不是黎離能置喙的事情了。

  一來,西普那才是白色尖塔議會的議員,他是負責處理這些改造人的決策層,選擇關押還是放走由他說了算。二來,西普那是聖階魔法戰士,黎離雖然不懼,卻也不想在這種時候跳出來給自己樹敵。

  最重要的是,劍修的準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打回去,人要幹別的?關我屁事。

  西普那沉默地盯了那堆火半天,原以為藥檀或者黎離會說些什麼,然而這兩人卻只是默契地排排坐在火堆前,添柴烤火,藥檀甚至順便從懷裡掏出兩個炊餅架在火堆上熱。

  最後,還是他主動打破了沉默。

  「我以為你們會質問我什麼。」

  畢竟按照塔城的價值觀而言,西普那這是犯了罪。

  「沒必要。」黎離淡聲道:「事情敗露後需要擔責的是你不是我們,所以我們沒資格也沒必要多言。」

  藥檀聲音溫和地補充了一句:「西普那大人連他們都會放走,可見心腸其實很柔軟,不是會因為害怕事情敗露而將我們滅口的惡人。」

  「哈哈。」

  西普那苦澀地乾笑兩聲,黎離過於清醒的這句話,讓他覺得自己都沒有必要再做些無謂的工作了。

  什麼威脅,什麼利誘,什麼滅口,對於眼前的這兩人而言都沒什麼意義,他們很聰明,自然知曉對今晚的事選擇裝聾作啞最合適。

  那一瞬間,西普那有些慶幸知曉這事的是他們,而非其他人了。

  「那你們怎麼看待此事?」

  西普那目光深沉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

  其實白色尖塔和光明教會早就發現亡靈法師們正在做的可怕實驗了,但是這件事注定不能讓普通大眾知曉,甚至連很多塔城內的勇士都不能告知。

  雖然西普那覺得用活人與魔獸相融簡直魔鬼,此等行徑堪比魔獸吃人的暴行,說出來後會讓許多人對亡靈法師的惡行有更深的了解。

  但是白色尖塔議會在經過緊急討論後,最終選擇了保密。

  因為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因此主動投向亡靈法師的陣營,渴望力量的,渴望健全的,渴望不再被魔獸困擾的……人心,誰也說不定。

  此刻的西普那,很想知道眼前二人怎麼看。

  藥檀眉頭緊皺,認真道:「我不贊同那條路……它太危險了,看似是犧牲小眾成全大眾,但是,有人願意成為被犧牲的那部分小眾嗎?」

  他頓了頓,回憶起昔日的天劍城,目光中閃過暖意。

  「我的家鄉也曾被一些惡人侵擾,有人挺身而出應對惡人成為英雄,也有人因能力平平而選擇平淡度日。那些強大的英雄,從來不會強迫普通人和他們一樣無畏犧牲,只要不倒戈向惡人,英雄從來不傷及普通人。」

  「總要讓人有選擇的餘地的,亡靈法師不該替人做決定。」

  黎離接過藥檀的話茬,悠悠道:「要當英雄犧牲自己去當實驗對象,還是不參與其中安穩過一生,所有人都該有自己選擇的權利,畢竟誰也沒有替別人的性命做決定的權力。」

  興許是講究因果報應,也認同天地人和,在這方面,修真界的修士們做得很好。

  他們覺得自己已佔了世間的絕大部分資源和機緣,就該保護那些普通人,更何況大部分修士也從普通人中踏入修真界的,說是了卻塵緣,但是誰又能真正放下世俗中的親友呢。

  同理,普通人也敬慕修士,凡家中有孩童者,總想先送去各個宗門,測測是否能拜入門中,為修真界送去無數後繼者。

  尊重和守護都是相對的,這也是凡人和修士的默契。

  所以正道修士們,才會和那些想要稱霸天下,口中說著「強者為尊」的世界、將凡人視作奴僕牲畜的魔修們,苦苦血戰了百年之久。

  西普那聽出他們口中的認真,心中安定了一些。

  他低聲嘆了口氣,將此事拋置於腦後,神情非常嚴肅地看著黎離二人。

  「想來你們剛剛也聽到了,南塔城之行極有可能會遇到潛在的危險,你們既是東塔城未來的希望,那我自會竭力保護你們,但是前路未知,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意外,若你們想要就此返回,我可以幫你們想個由頭,放棄這次南塔城的大賽。」

  「不必。」黎離搖了搖頭,澄淨的目光中是一如平常的堅定和淡然。

  「無論前路如何,我們都要去南塔城參加這次大賽。」

  西普那有點好奇:「是為了給天劍宗正名嗎?其實大可不必為此事犯險,要是你們願意,我能引薦你們宗門畢業的學生加入白色尖塔工作……」

  「不是為了虛名。」

  黎離抱著胳膊,想起遠在千里之外的小老頭,聲音柔和了許多,聲音輕輕的:「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即便是孤身一人,我也要去。」

  「才不會是孤身一人。」藥檀嘟囔了一聲,摸了摸餅皮,確定被烤得溫熱以後,才把它遞給了黎離。

  黎離咬了一口餅,點頭:「嗯。」

  遠處,有幾道雜亂的說話聲在朝這邊靠近。

  西普那沒有絲毫驚訝,從這附近的禁魔之雨被黎離用一道奇異的冰雪劍術破解之後,他就感應到正在往這邊歸來的東塔綜合學院一眾學生了。

  也正因知曉他們並未受到傷害,西普那才那麼乾脆地攆走了費克爾頓。

  若是他的昔日門生為了阻攔自己,把這群寄托著東塔城未來的年輕人們全部殺害了,西普那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而黎離和藥檀更是毫不意外。

  靈力並不受禁魔之雨的影響,他倆早在幾人離開的時候就往其他人身上留下了靈力烙印,自然能感應到梅麗莎幾人沒有遇到危險。

  至於叫西壬他們去找人,也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

  梅麗莎將礙事的魔法師袍子都脫了,一身狼狽地跑在最前面,在看到石頭堡壘內的三人都安好無損後長長地鬆了口氣。

  「怎麼回事?我聽科林斯說費克爾頓先生想要囚禁你們……」

  「沒有的事。」先站起來的是藥檀,他非常真誠地開始睜眼說瞎話:「只不過是西普那大人和費克爾頓太久沒見面準備切磋一下,他們是剛睡醒沒聽清楚所以誤會了。」

  西壬眉頭緊皺,正要說什麼的時候,身側的艾瑞爾踩了踩這個不聰明的隊友一腳,瞥了他一眼示意閉嘴。

  科林斯臉上懵然,但是在看到黎離和藥檀在沖自己眨眼後,也很快反應過來。

  「啊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啊?真是嚇死我了,哎呀沒辦法剛才爬了這麼久的山太累了,沒睡醒也是正常的。」小胖子撓著頭一臉的憨笑。

  梅麗莎無奈地搖搖頭,倒是沒有責怪他:「算了,你們也是擔心我們才會弄錯……不過剛才的那場雨怎麼回事呢?我們剛才竟然沒法凝聚魔法元素了。」

  不擅長瞎說的老實人黎離和西普那閉嘴,繼續等待藥檀發揮。

  後者也沒讓他們失望,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剛才有隻聖階魔獸出現了,你們沒聽到動靜嗎?它的能力好像施展是禁魔之雨,好在西普那大人扭轉了戰局,把它給打敗了。對了,費克爾頓就是因為這事放心不下,又去追擊它帶來的其他魔獸了。」

  「原來如此。」東塔綜合學院的幾個人是徹底信了。

  經過梅麗莎和艾柯奇的訴說,西普那也知道了他們的經歷。

  帶他們出去尋找的那個戰士叫魯本斯,和費克爾頓一樣,他也曾是西普那的忠實部下。

  「……後來雨越下越大,在路過一個村落的時候,魯本斯把我們送到了村子裡面避雨,自己去超高危區域巡邏了,說是天亮了再來接我們。」梅麗莎的唇畔帶著極美的笑容,輕快道:「村民們似乎和魯本斯很熟稔,他們還說自從有邊界山小隊駐守之後,這兩年附近的村落都再也沒有死過人了。」

  「我以後畢業了,也打算申請駐守在高危區域。」

  「加我一個!」

  「還有我!這可比在角鬥場裡和自己人打架有意義多了,那個游民的孩子還叫我勇士姐姐呢!」

  往回走的路上,東塔綜合學院的學生們非常興奮地談論著在村子裡的見聞。

  西普那聽著聽著,忽然默默地把頭偏到一邊,悄悄地擦拭了一下酸澀的眼睛。

  黎離和藥檀落在最後,看著前方老人的動作,也不由得嘆息。

  科林斯暗暗地扯了扯黎離的衣角,湊上來用嘴型無聲地問。

  「怎麼回事啊?」

  西壬和艾瑞爾也是一臉的疑惑。

  黎離輕聲道:「回去再說。」

  科林斯好奇心壓不住了,又轉而指了指已經開始透出清亮曦光的天空,眼睛亮亮道:「我的姐,是你把這場怪雨弄停的?」

  黎離搖了搖頭:「邊界山那邊是我破解的,但是這邊的不是我。」

  她原本的確打算待那邊解決後,就過來再用一招【亂瓊碎玉】破解邊界山這邊的禁魔之雨的,但奇怪的是,在他們往回走的路上,這場怪雨逐漸停歇了。

  也不知道是費克爾頓把他的隊友叫著一起走了,還是有誰出手解決了另一邊的麻煩。

  就在幾人越過邊界山,朝著飛舟方向回程時,幾人看見了前面僵站著的兩人。

  科林斯眼睛驀然睜大,納悶道:「誒?我哥和希澤怎麼都在那兒?」

  雨後的清晨籠著一層若有似無的朦朧霧氣,兩個少年不近不遠地對峙站著。

  尤利西斯臉上還帶著未散盡的困惑和震驚,然而希澤只是皺著眉,站在半人高的草叢中沉默不語。

  「我看到你和他在說話了,可是你非但沒有叫我抓住他,反而還放走了他,你明明知道是他維持的禁魔之雨……」

  尤利西斯的呼吸有點急促,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自己的摯友。

  他們發現了那三個鬼祟的身影。

  當時尤利西斯去追逐另外兩個望風的戰士了,於是讓希澤帶著閃電去那邊的山壁下,阻止那個正在專心吟唱的魔法師。

  那兩人跑得很快,魔法暫時沒恢復的尤利西斯沒能追上,等他返回的時候,卻只看到了讓自己震驚的一幕。

  希澤似乎在與那個魔法師交談著什麼,而後在那人一瘸一拐逃離的時候,他的摯友便站在明暗交匯的山壁下,毫無動作地目送著那個魔法師的離去。

  甚至,在閃電嘶吼著想要追上去的時候,希澤還摸著獅鷲的脖子安撫勸阻了它。

  尤利西斯不明白好友到底在做什麼,這明顯是一次陰謀,甚至極有可能是沖著希澤來的陰謀——在成為光明聖子之後,他已經遭遇了無數次的暗殺。

  然而他卻放走了最關鍵的那人!

  對此,希澤的解釋卻是「他沒有惡意,放走他比將其帶回光明裁判所更合適。」

  尤利西斯不懂,從小在教會長大的他,只知道光明裁判所是這世界上最公正的地方,那裡能將一切黑暗淨化驅散,還所有事件一個真相。

  而本該比他還堅定的希澤,似乎並不這樣認為。

  在兩人對峙的時候,科林斯熱情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你們怎麼在這兒?是來接我的嗎?」

  「……」

  科林斯看不懂兩人之間的微妙氛圍,但是其他人倒是看得出來。

  尤利西斯默默地清點了一下歸來的人,確定沒有出事後,微微鬆了口氣。

  但他依然板著臉,站得遠遠的,生硬地招呼閃電:「閃電,我們走。」

  閃電歪了歪頭,看看尤利西斯又看看希澤。

  「嗷?」

  希澤禮貌地對著和黎離他們點頭致意,沒有多說什麼。

  閃電嗷了兩嗓子也沒能成功嗷來兩個主人,猶豫地在兩人之間踱來踱去,最後它怒了。

  「嗷嗷嗷!」

  獅鷲撲棱著翅膀猛地往上飛去,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叼住了科林斯的法師袍帽子,而後甩頭一丟——

  驚魂未定的小胖子趴在了獅鷲的背上,鬼哭狼嚎地被強行載著往飛舟的位置飛去。

  尤利西斯:「……」

  希澤:「……」

  很好,有個性的獅鷲誰都不選。

  最後,兩人分別走在了隊伍的兩邊,尤利西斯冷著一張死人臉,希澤倒是神情如常地傾聽著其他人說起經過。

  回到飛舟之後,西普那也顧不上傷感了。

  工作人員在飛快地匯報飛舟的情況。

  「大人,這場禁魔之雨將不少魔法陣的魔力抽空,導致魔法陣損毀,好在雨停得快,而且我們在希澤的指點下及時把飛舟遮蔽好了,所以核心的魔法陣未受損。」

  「我們隊伍中有會繪製普通魔法陣的魔法師,今天加快速度繪製的話,兩天內就可以繼續出發了。」

  「那就好。」西普那放心下來,欣慰地點點頭:「這樣看來前往南塔城參加大賽的行程並不會耽誤,我們甚至還能提前幾天抵達。」

  勞累了整日的眾人都回了飛舟上等待重新起飛。

  東塔綜合學院和阿瑞斯戰鬥學院的年輕人們絲毫不知曉暴雨中發生了一切,他們完全相信了「聖階魔獸」的存在,所以和往常一樣在飛舟上自在地等待著。

  就連尤利西斯也信了藥檀的鬼話,他甚至還非常鄭重地去和希澤道了歉。

  然而在黎離瞥到希澤的神情後,微微皺了皺眉。

  他站在船艙的角落,在聽到「聖階魔獸引發的禁魔之雨」這個說法時,沉靜的眼眸中似乎閃過了一絲驚訝。

  這個人,絕對知道點什麼。

  不過這是西普那需要操心的事情了,在戰鬥之外不想動腦子的黎離不想多管閒事,拿著劍回到了船艙。

  房間裡,另外三個腦子同樣不聰明的隊友很可能說漏嘴,所以藥檀正在謹慎地和隊友們說著昨夜發生的事情,至於像西普那放走人這樣的事,則含糊地用「他們逃走了」這樣的說法混過去了。

  黎離坐在窗邊,隔著一層避風的魔法結界,外面的曦光已越來越明亮。

  從這裡看去,外面有座山很高,很像天劍宗的主峰。

  她忽然很想家了。

  ……

  天劍宗內。

  伴隨著一段堪稱人禍現場的可怕伴奏,天劍宗在魔法界的第一次入宗考核,開始了。

  「前來參加考核的弟子共計三百二十名,其中有三十名是已經測試過天賦,與家人商量好了出來參加考核的塔民孩子;還有二百九十名,是智者前去周邊的幾十個游民村落發布招生通告後,前來參加測試和考核的游民孩子。」

  說話的劍修是秋雲生,金丹中期。

  雖然他腿腳上的傷勢沒好完,但藥檀這個醫修沒有盯著,此人本著劍修祖傳的「沒死就是沒受傷」的頭鐵原則,他在幾天前御劍奔去找了王大爺。

  初入塔城,秋雲生在王大爺的指點下,剛進角鬥場便愛上了代練這個工作,便以一帶四連勝三天的戰績笑傲全場,現在是天劍宗招生辦的老師之一,這一次甚至在低級角鬥場吸引了一群人跟回來參加入門考核。

  司空燼坐在木輪車上,對第一次招生甚是滿意,頷首道:「嗯,先把那些孩子帶去測試天賦吧,只要能通過測靈石的都先帶去考核。」

  智者也穿上了一身青色的天劍宗外門弟子服,他亦是一臉的喜色:「游民孩子會來這麼多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過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多的塔民孩子出來求學!裡面好像還有幾個貴族孩子!」

  「那是自然。」司空燼輕撫著白鬍子,非常驕傲道:「也不看看咱們宗門出去的孩子多能耐,現在誰不知道天劍宗一隊已經代表東塔城出戰了?」

  雖然裡面有不少孩子因為擔心塔城外遇到危險,或是因為家中反對等等原因最終放棄,但是也有半數的孩子毅然選擇出來搏一搏。

  心滿意足吹完一首「激昂動人」的嗩吶曲子助興後,黃默音從樹頂上翩然飛下,讓一眾孩子快聽哭的立馬雙眼發亮。

  她悠然拿著嗩吶一點:「通過測試的人跟我走,開始考核了。」

  「這是你們的第一項考核的打分老師,戈斯。」

  身材高大壯碩的戈斯走上前。

  他表情堅毅,手中拿著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把礦鏟。

  孩子們迷茫地看著眼前這個人,即使他們還年幼,卻也看出眼前這個男人,很強。

  「戈斯老師好!」

  有機靈點的孩子已經先問候上了,而後其他孩子也亂糟糟地跟著喊「戈斯老師好」。

  戈斯冷冷地掃了一眼這些孩子,而後板著臉,大吼一聲:「安靜!」

  「考核的地點距離此處有半天距離,全部列陣,跟我走!有想放棄的現在就站出來,回家!」

  沒有人站出來,現在能夠站在這裡參加第一屆弟子考核的孩子,其實在某種意義上已經算是堅毅果敢之輩了,心性都不算差。

  戈斯見狀滿意點頭。

  黃默音悠悠然御劍飛在天上,戈斯則領著一眾孩子前往瓦斯科山村。

  等他們抵達後山的礦脈,孩子們的表情都有點錯愕。

  「不是吧?挖礦?」

  「嗚嗚嗚我母親說塔城外面的游民都要被抓去當黑礦工,原來是真的……」

  「不一定啊,我花了一銅幣買了天劍宗一隊的魔法留影,他們那麼強,不可能騙我們來挖礦的。」

  「小聲點,戈斯老師看起來會打人的!」

  聽到這些孩子話的戈斯嘴角抽搐了幾下,不過還是很快調整好表情,冷著臉大聲道:

  「都閉嘴!」

  「第一輪考核內容,在一天時間內想辦法挖出完整的靈石,數量越多,分數越高!具體的挖掘方式會由我們上個月評出的【黃金礦工】和【白銀礦工】為你們演示。」

  聽到這裡,礦洞內走出兩個憨厚老實模樣的礦工,拿著礦鏟對孩子們咧嘴一笑。

  戈斯抬頭看了看正懸在天頂的太陽,冷聲道:「明天正午我會來清點每個人挖到的礦石,現在,考核正式開始!」

  「……」

  說完這句,他便冷漠轉身,朝著下面被擴大的瓦斯科山村內走去。

  後方的孩子們哀嚎和竊竊私語不斷,不過他都不打算理會了。

  快速地走到其中一間木屋後,戈斯擦了擦額上沁出的汗水,很不安地問悠然坐在裡面的黃默音。

  「黃老師,我剛才的表現還可以嗎?」

  「很不錯。」黃默音微微一笑,感慨道:「用挖礦做考核內容,一來可以考驗他們的學習能力,看誰能最快學會發力技巧,二來也能考驗他們的耐心和細心,的確是很好的方式。你給大師伯提的意見非常不錯。」

  天劍宗的傳統考核方式其實只有兩項,先看天賦,再爬宗門的萬道青石階,這種漫長又辛苦的事情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心性了。

  可惜現在沒人敢踏入那青石階上,最後倒是由整個村子的人一起商量出了新的考核方式,這一項挖礦,就是由戈斯提出來的。

  戈斯認真道:「這也是黎離當初教我的修行方法,現在我不過是將它們傳給更多人而已。」

  黃默音一愣:「修行方法?」

  這又是六師叔創造的哪門子修行方法?

  礦洞內,兩個礦工非常認真地教著那些孩子如何挖出完整的靈石。

  而這群參加考核的孩子們的反應也各不相同。

  人群之中,有人已經在礦洞了尋找到了趁手的礦鏟,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礦工挖礦的動作,並且開始嘗試著自己挖掘靈石。

  有人在觀察附近是否有被挖出的礦石,並試圖把一些看起來快要掉落的礦石悄悄撬下來放兜裡。

  還有些老道的孩子在笑著往黃金礦工的手裡塞魔法石,企圖通過某種特殊方式通過這次考核。

  ……

  這個月的黃金礦工是個精瘦的中年女人。

  原本有點拘謹的她在拿到黃金礦工的榮譽後,不但獲得了大量的獎品,還成了附近幾個村子中最受尊敬的人之一,這讓她現在變得開朗了許多。

  她沒有接那些看起來就很閃耀的魔法石,而是堅定地將其退回。

  而後,她看著這群孩子,非常認真地勸告。

  「戈斯大人不是騙你們,這挖礦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用,但其實是天劍宗的大人們傳授出來的獨特修行方式……」

  黃金礦工低聲地講述著礦洞內那些工人的變化。

  合理挖礦的他們沒有遭到慘無人道的剝削,休息得當,食物衣物都充足,在這樣的情況下,每個人都變得強壯了許多。

  「……」

  那些孩子們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們都是想要變強才來到塔城外面的。

  逐漸的,剛才還不願動手的孩子開始跑去找礦鏟了,在發現已經有人先他們一步後,更是手忙腳亂地想要追上。

  「真有意思。」

  黃默音用靈力將洞內的情況一覽無遺,默默地在羊皮紙上對應的名字後面添上考核意見後,她悠哉地摸出了嗩吶,準備配樂替孩子們鼓鼓勁兒。

  戈斯見狀,臉色驟然大變。

  他立刻起身:「我去帶下一批孩子過來,這裡交給你了。」

  語罷,戈斯飛快逃離現場。

  考核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第二日的時候,除了兩三個孩子實在堅持不下去選擇放棄後,大部分人都選擇繼續參加考核。

  黃默音看著正前方這些孩子,滿意頷首。

  「很好,首先恭喜你們通過了第一輪考核。」

  「先說一下第二輪考核的內容,你們要在第二位老師的追逐下繞著天劍城跑十圈,依照完成速度打分。」

  第二位老師?

  幾個孩子都鬆了口氣,看向那邊站著的幾個劍修。

  只見他們各個都是一副飄逸和善的模樣,手中持著的長劍也很精致秀氣,想來,應該不會跑太快,也不會和戈斯老師一樣凶吧……

  然而等了許久,也沒見那邊的劍修們動。

  就在這時,黃默音施施然朝著後方拋出一大塊牛肉干當辛苦費。

  「小橘,追!」

  話音剛落,一隻橘色條紋的巨大犬獸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帶著可怕的氣勢朝著眾人追來。

  「汪汪汪!」

  「有狗!」

  「快跑啊!」

  「真不錯,被狗追時能看出他們的勇氣和速度,這是身為劍修最重要的品質。」

  拿著鍋鏟的王大爺優哉游哉地踱步過來,看著這幅熱鬧場景滿意地點了點頭:「小橘真是辛苦了,追完科林斯又要追新生,等會兒得給他們加餐才行。」

  黃默音對著王大爺恭敬行禮,而後好奇問道:「王大爺,您是在給他們準備午飯?」

  「哪能啊,過會兒威爾斯和安格斯要來天劍村,我這是給老朋友下廚呢。」

  「那他們呢?餓著?」黃默音指了指被狗追的那群人。

  「當然不至於,藥檀走的時候給我留了好多改良的辟穀丹,這不正好給他們嘗嘗嗎?」

  「改良辟穀丹?」黃默音一聽更驚訝了。

  「是啊,這是魚腥草味的,這有點像煤渣味,這個聞起來像樟樹皮……」

  黃默音嘴角一抽:「怎麼感覺都是失敗品?」

  王大爺也氣得不行,怒揮鍋鏟,對遠在數千里之外的人罵罵咧咧。

  「呵,本來就是失敗品,成功的那些他早就揣著走了!這小藥壇子,回來別想吃到老子一盤菜!」

  ……

  將考核那些有修行天賦孩子的工作交給後輩後,司空燼和智者則在村口接到了匆忙趕來的威爾斯和安格斯。

  威爾斯有些震驚地看著煥然一新的天劍宗,一邊驚嘆他們搞基建的速度,一邊好奇地詢問。

  「司空閣下,您說的外聘我們當天劍宗老師……這是怎麼回事呢?」

  現在天劍宗和荊棘玫瑰家族的聯繫非常緊密,兩人本來就打算來觀看新生入學考核,卻沒想到剛進村,司空燼便向他們提出了這個奇怪的請求。

  「現在不需要你們授課,等到以後可能會有學生需要跟在你們身後學一些東西,當然也可能沒有。」

  司空燼操縱著木輪車往前,在幸災樂禍地欣賞了一會兒考生被狗追的畫面後,與智者一起,帶著兩人來到了天劍城最安靜的一處大院落前。

  「天劍學院。」

  威爾斯認出招牌下面的那行魔法界文字了。

  「這是為沒有修行天賦的孩子們建設的學院。」智者拄著魔杖,小步子邁得飛快:「附近的許多村子都送了孩子過來,他們若是無法修行,就可以來這裡學其他東西。」

  那邊,之前講故事的老者還在按著司空燼編寫的教材講述新的故事。

  底下坐著的,除了天劍村自己的孩子外,還有很多這兩天過來參加測試的孩子。

  他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失敗了,紅著眼睛喪氣地準備回家,卻被帶到了這裡,並被告知可以在這裡試讀三天,然後回家和父母商量是否要來天劍學院長期就讀。

  威爾斯和安格斯聽了一會兒那些看似輕鬆的「故事」,心中都不由掀起驚天巨浪。

  老財政官自不用說,即便是安格斯,雖然看起來是個粗人,其實也是接受了塔城內完整的貴族教育的,自然知曉這些故事中蘊含著非常豐富的知識。

  「這可比塔城裡面那些教各種禮儀和鑑賞的課程有意義多了……」安格斯忍不住嘟囔。

  「禮儀和鑑賞是在物資基礎足夠高了才能擁有的技能,這些孩子幾乎全部出身於游民村落,或是塔城底層家庭,所以我們的課程以學習一些基礎的知識為主。」

  司空燼邀請幾人一道坐在學院中庭的石桌邊,而後看向智者。

  「你是天劍學院的校長,你來跟他們說說我們的教學計劃吧。」

  智者非常鄭重地對著司空燼鞠了躬:「好的,城主大人。」

  「???」威爾斯和安格斯一臉震驚地看著司空燼,怎麼這就成城主了。

  司空燼也無奈道:「他非要這樣叫我,我真的沒辦法。」

  智者已經精神抖擻地展開一張長長的羊皮紙的。

  「是這樣的,我們的天劍學院主要針對沒有修行天賦的孩子,每半年招一次生,為一個學期。」

  「所有學生需要先學習兩年基礎課程,其中包括了識字,算術,包含植物、魔獸、礦物等常見物品的辨別課程,歷史,書法……」

  前面的還好,聽到最後那項,威爾斯先好奇道:「什麼是書法?」

  「是天劍宗傳統的一種課程,據說可以通過書寫一些特殊的符號訓練孩子們的專注力,而且看起來非常具有藝術感!」

  說著,智者滿臉笑容地指了指門口的招牌:「你們看,那些好像畫一樣的符號,就是用書法方式表達出的『天劍學院』。」

  威爾斯看著上面行雲流水的四個符號,若有所思的點頭。

  「原來如此。」

  司空燼笑而不語。

  安格斯好奇追問:「那兩年之後呢?就畢業了嗎?」

  「當然不是。」智者搖搖頭,繼續道:「這兩年內,孩子們可以逐漸確立自己有天賦和想要從事的行業,然後在第三年開始,他們將要分散學習不同的專業技能。」

  他指著羊皮紙上洋洋灑灑列了十多條的類別。

  「從礦工、種植者、養殖者再到財政官和鍛造師等等都可以選,城主說了後面會逐步找到最合適的授課老師,將選擇了對應課程的孩子帶著他們在身邊傳授技藝,為期三年。」

  「這也是剛才說的,外聘二位為校外老師的用意。」

  聽到這裡,威爾斯已是眉頭緊皺。

  「可是你為什麼要教這些課程,東塔城裡面,種植、鍛造等等技術都是以家族形式傳承的,外人想要成為這些人的學徒,可是需要從小在老師家裡做幫傭,過個十多年甚至二十多年才能學到皮毛。」

  「我曾經跟你說過的,威爾斯,人才是最重要的資源。」司空燼慢條斯理地拿起石桌上的陶瓷茶盞,為所有人斟了一杯茶,而後微笑示意他們品茶。

  他繼續道:「沒有路,我們就要走出路,沒有人才,我們就要自己培養人才。」

  智者也笑呵呵地解釋道:「但凡想要來上課者,都會需要簽署一份契約。我們不收學費,只收住宿費、伙食費和書本費,過於貧困的家庭甚至可以簽訂契約分期付款上學。

  不過與之相對的,我們教了他們五年,他們日後也需要為天劍城工作五年以上,這期間,我們會給他們非常優渥的薪資待遇,只要他們願意,以後也能繼續留下,想要走的話,補交完所有費用也可以離開。選擇和天劍城簽訂永久契約者,甚至可以在天劍村分到一套房。」

  智者指了指山溪對面的那些居民區。

  現在,那邊早已成了一片寧靜又優雅的住宅,那些雅致的院落和小樓極具天劍城的古樸風格,就連住慣了城堡的安格斯都覺得很亮眼。

  地精小老頭把手揣在袍子裡,笑得眼睛都快要眯起來了。

  「剛開始會有些困難,但是人會越來越多,困難也就越來越少了。

  劍神在上,去年的這個時候,整個村子也就五隻咕咕雞,我們都得採野果充飢呢。」

  他和村民們見證了黎離他們到來後,村子的一切變化,所以堅定不移地執行著司空燼的所有計劃。

  威爾斯則是一臉凝重地看著那些正在認真上課的孩子們。

  恍惚中,他似乎已經看到了一大群鐵匠、財政官、種植者和各個行業的人才出現在天劍城。

  「……」

  原來如此。

  這一刻,威爾斯終於明白司空燼說的「沒有人才就自己培養人才」是何含義了。

  司空燼要的和別人都不一樣。

  不是像華萊士魔法學院那樣追求聲望,也不是像野雞學院那樣斂財,而是更多人,將這個山村變為真正大城,甚至是能夠改變這腐朽現狀的無數幫手!

  司空燼不要名望和財富,他要讓有天賦者能無後顧之憂地在前方放心戰鬥,他也要那些本該碌碌無為的孩子擁有更多選擇的權利,讓他們也能夠在後方散發自己的光和熱。

  司空燼和威爾斯對視著,對著這位來自不同世界,卻能夠理解自己意圖的好友,略帶深意地一笑。

  你是想建立第五座塔城嗎?

  那一刻,威爾斯差點問出這句話。

  最後他卻只是選擇了沉默,因為他的心跳已經開始不斷加速,呼吸急促到快要不能說話了。

  這一瞬間,老財政官隱約察覺自己現在已經被司空燼帶著,邁上了一條前所未有的道路。

  一條能夠照亮腐朽的塔城,照亮塔城之外的山野,照亮更多人的……

  全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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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9 00:43: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六十六章 大賽前,抽到種子?

  經過漫長的幾日等待後,快在飛舟上閒得生蘑菇的黎離被西壬叫醒。

  「別打坐了,南塔城快到了!」

  外面,已經隱約傳來工作人員有有條不紊的指揮聲。

  「南塔城方位確定,準備關閉第一第二飛行魔法陣。」

  「飛舟會有些顛簸,通知學生們收起武器,待在船艙內不要隨意走動。」

  「準備降落——」

  科林斯丟下手中的話本,嘟囔道:「終於到了,足足在飛舟上待了快十天,人都坐麻了。」

  「對了西壬,東塔城和南塔城之間距離這麼遠,當初你是怎麼過來的?」藥檀好奇地看向西壬,他記得初見那會兒西壬還是個不會魔法也不會靈力的精靈,怎麼突然就下定決心走這麼遠了?

  西壬淡定回答:「走了一年,走到東塔城的。」

  艾瑞爾微微挑眉,打量了一下西壬,難得獅子嘴裡吐出象牙:「看不出來,你倒不像其他精靈那樣柔弱怯懦啊。」

  西壬白了他一眼,這十天裡他幾乎每天都要和艾瑞爾種族攻擊一下,今天也不例外。

  「我也沒看出來,你居然不像其他半獸人那樣粗鄙野蠻。」

  兩個人互誇了,但是都誇得很難聽。

  黎離將枯榮收好,走到窗邊往下看。

  按理說,飛舟都開始降落了,下方自然應當是南塔城了。

  可是,入目之內的景致與東塔城截然不同,沒有熟悉的高大建築物,沒有恢弘的角鬥場和華麗的城堡,甚至連黎離想像中一定會有的高聳塔城城牆都尋不到蹤跡。

  「西壬,南塔城呢?」

  西壬瞄了一眼便給出答案:「就在下面,南塔城周邊的樹太高大密集,所以需要距離很近才能看清楚塔城的面貌。」

  除了西壬,天劍宗一隊的幾人齊刷刷地趴伏在窗口,目不轉睛地看著下方的綠色海洋。

  隨著距離的拉近,黎離也終於看到了南塔城的城牆輪廓。

  那或許也曾是堅硬冰冷的石頭壘砌成的數丈高的城牆,然而此刻,出現在黎離眼前的卻不是冰冷肅穆的灰色,而是由無數攀援的藤蔓和枝葉組成的植物高牆,深深淺淺的綠色籠在視野中,散發著蓬勃的生機和屬於大自然的壓迫感。

  飛舟停在南塔城外,與城牆懸平,沒有冒昧地飛進去。

  這樣大型的魔法道具貿然進入南塔城,會被視作無禮的挑釁。

  學生們已經聚集到了船艙外的甲板上,正在好奇地往下面看。

  「感覺下面好像全是樹,沒有平地,飛舟該停在哪兒?」

  「下面的樹好大,會被飛舟壓斷,還是會把飛舟戳穿?」

  ……

  在眾人的好奇中,南塔城的城牆上出現了幾道身影。

  他們似乎揮動了幾下手中的魔法杖,一些淺綠色的光點自他們的魔杖逐漸閃爍到飛舟下方的密林間。

  科林斯驚嘆:「我的天,好強的木系魔法波動!」

  而此刻,東塔城的這些學生們也發現了下方的異常。

  黎離往下一看,只見下方的樹木竟然延伸出無數根粗壯的藤蔓,這些藤蔓層層交錯重疊在一起,無聲而迅速地在密林上方,延展出一片巨大的綠色平地。

  方才還在困擾飛舟該如何降落的眾學生看得目瞪口呆。

  西普那看起來對南塔城的這個手段不算陌生,很快,他指揮著工作人員操縱著飛舟,緩緩降落在藤蔓平地上。

  「好了小鬼們,都打起精神,拿出我們東塔城的氣勢,準備下飛舟進南塔城了。」

  艾瑞爾抬腿就往外走,不過卻被西壬攔住了。

  「等等。」

  西壬面無表情地從芥子囊中取出一個東西丟給艾瑞爾,後者拿起一看,卻發現這是一套白色衣服。

  和黎離他們身上穿著的白色衣袍很像,應當是天劍宗的院服。

  艾瑞爾剛想拒絕,科林斯便提醒他:「最好換上,不然我們全部人都穿著院服,等下南塔城的看你獨樹一幟,指不定就要注意到你,然後直接把你趕出去了。」

  黎離也不冷不熱地開口:「現在你是我們天劍宗的弟子,就要守規矩。」

  頓了頓,她非常認真地補上一句:「這是免費的,不會收你錢,放心。」

  艾瑞爾:「……」

  她這話什麼意思?

  難道堂堂獅心家族的小公爵,不想穿院服會是因為捨不得出那點兒錢?

  艾瑞爾冷哼了一聲,動作迅速地將寬鬆的袍子囫圇地套在戰甲外面,然後豪闊地丟出一匣子的魔法石。

  「不會少你們的院服錢。」

  艾瑞爾丟往錢後,本來以為天劍宗幾人會義正辭嚴地痛斥他用錢打臉的行為,結果……

  「一共有一百塊魔法石誒!」

  科林斯目光如炬,一眼就清點出數量,大喜過望。

  「正好,我們每個人分二十五。」藥檀滿意極了。

  西壬毫不留情嘲笑:「小獅子是真的有點不聰明,這樣的袍子造價最多也就五枚銀幣,怎麼能這麼冤大頭給一百塊魔法石。」

  艾瑞爾:「……」

  忘了,他的新隊友們都不要臉。

  穿好院服又分往錢後,天劍宗一隊樂呵呵地吊在大隊最末,走下了飛舟。

  也就是這時,黎離幾人終於見到了正前方迎接眾人的那些精靈。

  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個身著銀色袍子的白髮精靈魔法師。

  他看起來無比蒼老,然而碧藍色的眼睛卻如孩童一般寧靜清澈,閃著睿智平和的光芒,頭上戴著一頂銀色的樹葉編織而成的冠冕,與之相對的,手上的魔杖上的紋飾亦是優雅纏繞的枝葉。

  「我是綠色尖塔的長老,費魯曼。」他非常和藹地對著眾人自我介紹,笑容慈祥。

  「費魯曼長老,多年未見了。」西普那哈哈笑著上前,重重地拍拍魔法師的肩膀,與對方打了個招呼。

  費魯曼長老眼中也含著笑意,得體地問候了幾句後,便對著身後的那些精靈示意:「先安排遠道而來的客人們去綠色尖塔休息吧,今晚還有歡迎舞會呢。」

  後方,十多個身姿輕盈的精靈手上捧著花冠,邁著如舞步一般優雅的步伐引向眾人。

  黎離有點不自在地僵站在原地,她的頭上被戴上了一圈精致的花冠。

  剛開始,黎離是下意識拒絕陌生人靠近的。

  但是給她戴花冠的是個很美麗的精靈小弟弟,他踮著腳望著黎離,笑得兩眼彎彎,還聲音溫軟地叫她「姐姐」。

  黎離必須承認,這比給她一劍殺傷力還大。

  西普那和費魯曼走在最前面說著什麼,後者一邊不急不緩地往前走著,一邊時不時用魔杖點一點地。

  在他的魔杖下,那條能容納所有人行走的綠色藤蔓道路便不斷地向前延伸。

  也不知道前進了多久,眾人終於看到前方的那座綠色尖塔。

  和城牆一樣,這座巨大的高塔外圍被無數的綠色藤蔓覆蓋包圍了,難怪叫做綠色尖塔。

  費魯曼的藤蔓道路也逐漸往下,最後鋪設到了綠色尖塔的正門口。

  黎離跟著大部隊走入尖塔。

  西普那和薩魯曼兩人往綠色尖塔的高層上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商議提前戒備亡靈法師的事。

  尤利西斯和希澤在禮貌道別後騎著閃電,朝著南塔城內的光明教會飛去,他們要和其他提前抵達的光明騎士和魔法師們匯合。

  而東塔城的幾人則被帶領著一路往上,去了待客用的尖塔五樓。

  「接下來諸位可以好好休息,晚上南塔城準備了歡迎舞會。」

  待侍者離開後,黎離幾人才有空認真打量這間被分到的臨時宿舍。

  雖然同樣是尖塔,但是綠色尖塔的風格明顯和白色尖塔不同。

  偌大的套房內,所有的布置幾乎都是木質的,地板是由藤蔓編織而成的,窗簾是一些細長的枝葉,上面還點綴著淺粉色的小花,隨風輕輕搖曳時,清新的香氣也被帶入屋內。

  就連五張大床也是由藤蔓纏繞結成,上面鋪著的被子也是極淺的綠色,黎離輕輕摸了摸,發現它們似乎不是尋常布料,而是某種巨型樹葉。

  藥檀嗅了嗅屋內的氣味,驚訝道:「這間屋子似乎是活的,木系氣息非常濃鬱!」

  他本來主修的就是木系靈力,此刻身在其中,自然感覺無比舒適。

  「本來這裡面就全是活的植物。」西壬懶懶地躺在最角落的那張樹葉床上,「超過五成以上的精靈都是天生的木系魔法師,所以他們對植物非常親近,南塔城的大部分屋舍和家具都是他們用魔力催動著演化而來的。」

  艾瑞爾皺著眉,顯然不太適應這種原生態且硬邦邦的葉子床。

  好在科林斯早有準備,他飛快地從空間戒指中翻出從家中帶來的各種柔軟毯子,將其丟給隊友們,重新墮落為擅長享樂的人類貴族。

  艾瑞爾接過一張毯子,動作略笨拙地企圖將其鋪平,然而顛來倒去弄了半天也弄不好……

  這種事情,身為小公爵的他是真的毫無經驗!

  藥檀正在幫黎離鋪床,見狀隨口道:「你等等啊,我這邊忙完了就來幫你。」

  「真沒用。」

  西壬從葉子床上翻身而下,一把奪過艾瑞爾手中的毯子,麻利地抖了抖,眨眼的工夫就鋪平了。

  他翻了個白眼,又躺回去了。

  艾瑞爾略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乾巴巴地說了句「謝了」。

  「呵,矯情。」西壬用半獸人最常罵精靈的話回他。

  艾瑞爾:「……」

  又一次贏得口頭勝利後,西壬沒有再乘勝追擊,而是轉頭看向藥檀。

  他提醒道:「南塔城有很多特殊的植物,你要不要去藏書室借兩本藥材書回來看看?」

  「誒?好!」

  雖然藥檀很好奇,一向只看話本的的西壬為何突然主動提出去藏書室,但是他本就打算在南塔城多屯點藥材帶回天劍宗,自然不會反對。

  此刻天色正明,南塔城安排的歡迎舞會在晚上,幾人便結伴一道前往位於綠色尖塔第二層的藏書室。

  在用四座塔城通用的勇士勳章進入後,黎離掃了一眼這間寬闊到堪比城堡的藏書室。

  和東塔城差不多的布置,不過這裡面的精靈數量極多。

  明亮的拱形落地窗上繪製著精美的玻璃紋飾,柔軟的葉子地毯上生長著由類似花瓣組成的三百張椅子,中間甚至有個圓台。

  時不時的,有精靈走上圓台,用動聽的聲音半是吟唱半是詠嘆的語調,誦讀著某些詩篇。

  到某幾句時,底下的精靈甚至還會跟著低聲吟唱。

  藥檀早就直奔那些書架去了,黎離安靜坐在椅子上等著,身旁的科林斯已經睡著了。

  客觀來說,他們吟唱詩歌時的這個氛圍,讓黎離久違地想起了那些佛修念經。

  不過佛修念經只會讓她睡覺,而精靈就不一樣了。

  前方的那上百個精靈,無論男女皆是身形頎長,優雅輕盈,連老頭都長得很清秀,個個都長到了黎離的心坎上。

  她一回頭,就看到艾瑞爾和西壬和默契地開始翻白眼,似乎都遭到了不小的精神折磨。

  好在藥檀很快便借到了一本厚厚的《南塔城藥材大全》,回來叫上他們準備離開了。

  幾人逃一般地往外走,只不過臨出門的時候,西壬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在他正前方,幾個身著統一淺綠色袍子的精靈正迎面走過來。

  「西壬?」為首的那個高挑的精靈少年似乎有些驚訝地看著他,而後微微一笑:「真沒想到,你也會來藏書室,這些是你的人類朋友嗎?」

  「這句話聽起來感覺有點陰陽怪氣啊。」藥檀皺眉,悄悄地湊到黎離的身邊嘀咕。

  「西壬的這些朋友看起來不太對勁。」科林斯也認同道。

  「不是朋友。」西壬面無表情地開口道。

  天劍宗幾人齊刷刷地轉頭盯他,目光譴責。

  對面那人愣了一下,而後認同地點頭:「也是,你的性格別具一格,想來也不是那麼容易……」

  西壬毫不客氣地打斷他:「我性格怎樣關你屁事。」

  而後他冷漠地轉過頭,對黎離幾人解釋道:「我剛才說的不是你們,是說他們不是我朋友。」

  「哦……」

  黎離幾人又齊齊點頭,露出滿意笑容。

  原來如此,那沒事了。

  精靈少年:「……」

  「走了。」西壬態度冷淡,並沒有要與這行人敘舊的意思,非常迅速地帶著朋友朝樓上走去。

  黎離回頭看了一眼。

  後方那些精靈已經恢復了冷靜,為首的那個精靈少年嘴角噙著一絲淺淺的笑,並沒有半點失態模樣。

  他非常得體地微頷首向黎離等人致意,而後轉身,邁入藏書室。

  在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們這樣的模樣好像更符合當初從智者口中聽聞的「精靈」模樣。

  優雅且冷靜,高貴而美麗。

  可是黎離現在倒覺得西壬這樣也不錯,並不算是精靈中的異類。

  畢竟劍修中都能出大師兄這樣精通風花雪月的人物,誰又規定精靈不能粗俗且暴躁了?

  回到宿舍內,西壬便窩在了葉子床上,閉著眼不言不語。

  科林斯好奇地扯了扯西壬的衣角,興許是看出了好友不想提那個精靈少年的事情,所以轉移他的注意力。

  「西壬,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家看看?我都準備好給伯父伯母帶的禮物了!」

  說著,小胖子開始熱情地從空間戒指裡取各種亮閃閃的寶石,以及各種精巧的東塔城魔法道具,還開始招呼黎離過來幫忙一起包裝禮物。

  西壬睜了一隻眼,看了科林斯和他跟前擺著的無數禮盒。

  他神情淡然道:「別準備了,我沒有父母,在南塔城也沒有家,你的禮物送不出去的。」

  「……」科林斯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黎離的神情也變得凝重了一些,難道西壬的父母也早亡了嗎?瞬間,身為師叔的她,看著西壬的眼神都有點憐愛了。

  似乎是看出好友臉上的關心,西壬嗤笑一聲:「別把我想那麼慘,精靈和你們人類不一樣,我們都誕生於精靈族的生命之樹上,所以所有的精靈都可以算是生命之樹的孩子,也算是兄弟姐妹。」

  他懶懶地往後一躺,淡淡道:「成年的精靈組成家庭後,會去生命之樹領走一個幼年精靈,將其帶回家後慢慢教養,成為親人。」

  「不過我在生命之樹上待得比較久,直到十歲了也沒人來領我走,我就自己選擇離開生命之樹,開始在南塔城闖蕩,再然後又到了東塔城遇到了你們,沒了。」

  西壬說得雲淡風輕,語氣裡全是無所謂。

  因為沒有魔法天賦,所以當初沒有人選擇帶走西壬,他也不稀罕。

  其他精靈從小有長者領著,學習各種禮儀和詩歌藝術,這些西壬統統不會。

  那些和他一棵樹上掉下來的兄弟姐妹們,因此都覺得他是個異類,暗暗地嘲笑他的粗鄙和低俗,他也都心知肚明,且不想改變。

  司空老師……不,是師父給他的書中,那些主角也都是不一樣的異類。

  他也一樣,所以他就是主角。

  科林斯以為自己不小心提到了西壬的傷心事,所以有些懊惱地捏著拳頭不敢再說話,藥檀和艾瑞爾也都保持著沉默。

  就在這時,安靜坐著的黎離似乎回想了一下什麼,而後冷不丁地開口。

  「我感覺他們挺沒眼光的。」

  西壬一愣:「什麼?」

  黎離認真地開口:「我剛才觀察了一下,那些精靈雖然也都長得很不錯,但是和你相比還是差了不少,他們居然不選你,是真的很沒有眼光。」

  要換做是她,絕對毫不猶豫把最好看的西壬從樹上摘下來。

  西壬嘴角一抽,萬萬沒想到黎離的關注點如此清奇,但是他很快便露出嘚瑟的笑容。

  精靈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面鏡子,照了照,滿意道:「果然,我比他們好看。」

  「呵,膚淺。」艾瑞爾突然冷哼一聲。

  而後他突然挪了挪位置,用最流暢英俊的側臉對著眾人,且好似不經意地撩了撩自己金棕色的柔順長髮……

  「看清楚,什麼才叫真正的英俊!」

  藥檀也輕咳一聲,悄悄靠到窗邊,讓陽光灑在自己清秀柔和的面龐上。

  就連科林斯也偷偷吸了吸自己的小肚子,微微仰頭,嘗試掩飾雙下巴。

  黎離:「……」

  這幾個人是真的不要臉,加起來還沒她一個人成熟穩重。

  ……

  一直在寢室內待到晚上的時候,西普那歸來了,通知三個學院的學生一起前往參加歡迎舞會。

  西普那已經換上了一身華麗的禮服,跟在他後方的東塔綜合學院的學生們也換上了美麗的禮服。

  梅麗莎依然穿著非常符合她氣質的火紅色禮服。

  她落後半步,低聲詢問黎離:「等會兒是舞會,你們怎麼還穿著院服?」

  頓了頓,她主動提出:「是忘記準備了嗎?我帶了備用的,可以借給你。」

  「不用了,謝謝你。」黎離搖了搖頭,婉拒了梅麗莎的好意:「我沒打算跳舞。」

  一來不會跳,二來,除了打架,她著實抗拒和旁人的肢體接觸。

  其他四人看樣子也是同樣的打算,就連最愛嘚瑟的小公爵都沒換禮服,依然穿著那身皺巴巴的天劍宗弟子服。

  梅麗莎表示理解。

  然後一轉頭,她就看到另外一邊的阿瑞斯戰鬥學院眾人也是穿著清一色的土黃色院服。

  伊莉絲指了指自家隊長,憋不住話地主動解釋:「隊長為了能夠在這次比賽中不被尤利西斯打得太慘,所以把院長撥給我們的所有預算全部拿去補充裝備和卷軸,沒錢買禮服了。」

  賽爾瞪了她一眼:「伊莉絲!再多話就把你匕首上的極品魔法石挖下來還我!」

  伊莉絲捂緊了鷹吻匕首,乖乖閉嘴了。

  在這無比和諧的氣氛中,東塔城眾人被帶領著一路往前。

  南塔城的城市不似東塔城那般齊整平坦。

  這座巨大的城池似乎生長著無數株高聳巨大的樹木,沿著樹幹攀生著粗壯的藤蔓,它們糾纏著在巨木之間構架成一條條騰空的道路。

  各式各樣的樹屋修建在樹幹上,伴隨著巨木頂端樹葉縫隙中透出的柔和月光,發現上方還有數層街區,精靈們穿梭在這些古樹之間,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而和諧。

  歡迎舞會的現場位於南塔城的最中心,這裡是一片難得的沒有生長著巨木的平坦地區。

  在遠處巨木街區燈光的映照下,黎離看到了盛開的花海在眼前鋪陳開來,在最中央的位置,則是一座被鮮花簇擁著的半圓形宮殿。

  沿著花海中的石階一路往上,東塔城的眾人走入了殿中。

  透明的拱形落地玻璃窗上繪製著彩色的花紋,每一扇窗戶上的圖案都不一樣,彷彿人類的繪卷一般精致。

  照明魔法陣的光輝在宮殿中映照出柔和卻又絢爛的光點,天頂的雙月光輝正是最明亮時,透過透明的天窗投映而下,影子落在殿中的噴水泉中,被那些水花不斷濺碎又聚攏。

  早有精靈抵達此地了,身著精靈族特色輕紗禮服的他們頭上都戴著枝葉額飾,優雅而美好地輕聲問候著客人們。

  在豎琴的伴奏和精靈輕柔的歌聲中,眼前這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如夢似幻。

  「不愧是最追求美麗與藝術的精靈一族,這真是如繪卷上的場景復甦。」梅麗莎驚嘆著精靈的創造力,一時間都有些看入迷了。

  黎離點點頭,她說不出這種誇獎的話,腦子裡只有一句樸實無華的「好看」。

  很快,東塔綜合學院這些出身貴族的學生們便踏入舞池,熟練地和精靈們共舞了。

  更遠處,那些身著鑲金邊白袍的西塔城光明法師和騎士們也邁入了舞池,個個都是風度翩翩。

  黎離掃了一眼,沒發現希澤和尤利西斯。

  她靜靜地欣賞了一下年輕人們美好的舞姿,然後默默地……

  挪到了擺放飲品和食品的角落,欣賞起更美好的精靈族食物來。

  和東塔城的糊糊和大塊烤肉比起來,精靈族似乎更喜歡吃素,加上他們這裡植物種類眾多,所以擺放的大部分都是黎離沒見過的水果。

  黎離拿了一杯不知名的果汁抿了抿,酸甜可口,然後開始專注地挨個品嘗起那些色澤鮮嫩的水果。

  「那個像葡萄的,給我留兩個。」

  「那個很酸,你去拿那串綠色的小果子,在南塔城也賣很貴的。」

  黎離身後突然傳來小聲的對話。

  她一轉頭,就發現幾個隊友不知何時也排排跟在自己身後,再後邊,阿瑞斯戰鬥學院的伊莉絲也混在裡面,正在悄悄地打包水果。

  「我給我們隊長拿點,他害羞不好意思。」伊莉絲飛快地再撈了兩個紅果子。

  伊莉絲指了指遠處的賽爾,後者正在和一群精靈交談著什麼,沒注意到這邊的事。

  但是站在城堡階梯上的西普那卻是將這一幕全部納入眼底。

  他身側的費魯曼長老露出和藹的笑容,溫聲道:「今年東塔城的孩子們可真是有活力啊。」

  「……」

  西普那老臉一紅,只覺得今年東塔城的臉著實是快被丟光了。

  就在這時,費魯曼的視線落在了天劍宗隊伍最末的艾瑞爾身上。

  他似乎有點遲疑,低聲詢問:「那個,便是半獸人的獅心小公爵嗎?」

  「沒錯。」西普那點點頭。

  儘管不獸化的艾瑞爾看起來完全沒有區別,就連那些迎接他們的精靈也沒有察覺出這是他們最厭惡的半獸人,但是對於精靈長老而言,辨認出他的種族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而且在提交給南塔城的參賽學院的名單中,也非常直白地標明了艾瑞爾的種族。

  東塔城不想得罪北塔城,強行將艾瑞爾的參賽資格剝奪,但是同樣也不想讓南塔城誤會他們與北塔城有秘密交易,索性非常坦蕩地將所有事情擺在明面上。

  要攆走獅心小公爵還是保留他的參賽資格,全部交由南塔城做主。

  西普那老神在在地揣著手,臉上完全看不出人類的狡猾,反倒是一臉的憨厚老實笑容:「今年你們南塔城才是東道主,所以要如何決定是你們的事。」

  「放心吧。」費魯曼聲音緩緩,平和道:「綠色尖塔的長老會向女王陛下徵詢過意見了,他既然敢孤身來南塔城,我們南塔城便敢容下他。」

  聽到這個答案,西普那微微鬆了口氣。

  之前南塔城和北塔城,通常可都是王不見王的冷戰狀態。

  其實他內心也是希望艾瑞爾能夠被留下的,若是艾瑞爾走了,沒有替補隊員的天劍宗一隊可就面臨四打五的風險了……那樣子今年東塔城的成績恐怕不會好看。

  底下的舞會已到了中場休息的階段,跳累了的眾人都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話。

  吃累了的黎離無聊地靜坐在角落,在腦海中演練著劍法。

  不知道何時消失,又何時跑回來的藥檀坐回隊友身邊,開始低聲匯報著剛打探到的情報。

  「看到那邊穿著銀色鎧甲的褐髮騎士了嗎?科林斯,那是光明教會二隊的隊長,叫做庫查茲,聽說他是和你哥哥競爭下一任獅鷲騎士軍團團長的人,實力很強,好像快晉升到超高階戰士了。」

  「他身後的那個牧師,據說是光明教會年輕一代中最強牧師,叫做奈達利。」

  「至於三隊,好像是中間派,也不知道到底是支持你哥還是庫查茲,到時候大賽的時候可以暗中觀察一下。」

  科林斯一愣:「這些事我哥都沒跟我說過,你怎麼知道的!」

  平平無奇的社交小天才藥檀沒搭理他,繼續指向了另外一邊。

  「看到那邊沒有,那個個子特別高的綠頭髮精靈,那是精靈族的春風學院派出來的木系魔法師,叫做木茜,聽說是被精靈女王看中的人,很可能會繼任為下一任女王。」

  黎離默默轉頭,問西壬;「這事兒你知道嗎?」

  西壬面無表情:「我不知道。」

  藥檀依然不理他們,繼續介紹另外的人。

  「還有白天在藏書室陰陽怪氣西壬的人,你們都認出來了吧?那個看起來像魔法師一樣秀氣的家伙,其實是秋葉學院的隊長,叫做澤爾更。」

  黎離嘴角一抽:「……這個名字有點像我們那邊的一道菜。」

  藥檀點點頭:「沒錯,是有點像。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澤爾更是風系弓箭手。」

  艾瑞爾優雅地擦拭了一下嘴角,冷笑:「風系弓箭手又如何?不過一刀解決的事。」

  黎離指了指臉色鐵青的西壬:「喏,你的隊友也是風系弓箭手。」

  「……」

  科林斯立馬坐直,拍了拍西壬的肩膀:「好兄弟,這次可真的不能輸啊。」

  屬性一樣,職業也一樣,這要是輸了真的很丟人了。

  西壬摸了摸自己的箭囊,觸及那三根木箭後,焦躁煩悶的心,忽然就變得平靜下來。

  他也是有師父教授本事的人,不會輸的。

  不過黎離倒是很好奇:「藥檀,你到底怎麼打聽到這麼多消息的?」

  藥檀愣了愣,而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去跟他們問了好,然後聊了幾句,他們自己就全部都主動告訴我了啊。」

  他一副「這真的很簡單不信你也去問好試試」的表情。

  黎離:「……」

  算了,學不會。

  科林斯好奇地追問:「南塔城不是也該有三支隊伍嗎?還有一支隊伍呢?」

  「還有一支隊伍,應該是最南邊的無盡之海中生活的人魚們。」

  西壬終於開口了。

  隊友們都好奇地看了過來,西壬懶懶道:「就像北塔城主要生活著矮人和半獸人一樣,南塔城的陸地上生活著精靈,海洋裡則生活著人魚一族。不過因為人魚族很少登陸,所以極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也經常缺席大賽。」

  西壬以為隊友們接下來都要關注今年人魚族的隊伍到底會不會出現,結果萬萬沒想到,他們的重點都開始變得清奇。

  「人魚族長什麼樣?」藥檀非常好奇地拿出小本子。

  「和他們半獸人差不多,一半人一半魚,但是性格比精靈還要矯情。」西壬如實道。

  藥檀稍加思索,畫了個左邊是魚右邊是人的畫像。

  「這樣?」

  西壬:「不是左右一半,是上下!」

  同樣是第一次聽說「人魚」這個詞的黎離思考了一下,琢磨著他們還能登上陸地肯定該有腿,於是拿過藥檀的本子,淺淺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繪畫功底。

  「這樣嗎?」

  「……」

  西壬看著那個上半身是魚,下半身是人腿的扭曲醜陋火柴人,嘴角都開始忍不住抽搐了。

  「不是!人魚的上半身和人類一樣,下半身是尾巴!而且他們長得不比精靈差,不是你畫的這種死魚臉!」

  為了保護自己和黎離不被人魚族暗殺,藥檀自覺地把那兩張醜畫撕碎了。

  不過科林斯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來了,小胖子抬著頭望天思索著一個滑稽的畫面:「可是那樣的話,他們該怎麼上岸?用尾巴彈著蹦跶移動?」

  西壬無奈地解釋:「人魚族有一種特殊的魔法藥劑,喝了以後能夠讓他們從人魚形態變成人形。」

  聽到這種特殊的魔法藥劑的存在後,艾瑞爾和藥檀都坐直了。

  兩人的眼中閃過了不一樣的光芒。

  艾瑞爾眼中凶光必露,低聲喃喃:「得想辦法綁隻人魚,搶到這種藥劑才行。」

  藥檀則是眼泛精光,小聲嘀咕:「得想辦法和他們成朋友,然後騙到一份藥劑研究下配方才行。」

  西壬真的開始慶幸今晚人魚族不在了,不然他的隊友估計全部都要被綁著石頭沉到海底去。

  就在西壬默默祈禱人魚族今年最好也不要出現的時候,殿中輕柔的豎琴聲忽然歸於寂靜了。

  在一片寂靜之中,費魯曼手執魔杖,緩步走到殿內最中央的位置。

  所有的學生都恭敬地起身,靜靜注視著這位精靈族的大魔導師。

  「諸位!」

  費魯曼的聲音通過回音魔法響徹在每個人的耳畔。

  「你們是寄托著整個大陸希望的年輕一代,時隔四年再次舉行的塔城大賽也會是你們展現自己實力的最大舞台,我謹代表南塔城和精靈一族,歡迎諸位的到來!」

  費魯曼低聲吟唱著什麼,而後輕輕地一揮魔杖,剎那間,無數的星點落到眾人身上。

  「聖階魔法:【木靈庇佑】」

  西普那看得嘖了一聲,精靈族可真的很會講究這種儀式感。

  木靈庇佑是最頂級的守護魔法之一,能夠為所有人提供一層無形的魔法結界保護,能夠抵擋一次超高階及以下的攻擊,且持續三天。

  有了這層保護,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等於在比賽前多了一條命,就算在南塔城遇到意外也能活下來。

  聖階庇護魔法落下後,殿內的學生們都以各自的禮儀致謝費魯曼。

  黎離也察覺到自己周身出現的無形護盾,所以講禮貌的她也很客氣,對著費魯曼拱了拱手,以道友禮致謝。

  藥檀做的姿勢自然和她一樣,西壬瞥到了,原本想行精靈族抱胸禮的他愣了愣,飛快地改為拱手。

  半獸人行謝禮都是單膝跪地的,艾瑞爾不想跪地,也不想過於現眼地站直不動,於是也有樣學樣地拱手。

  「誒?」科林斯看了一眼,才發現自己被孤立了!

  費魯曼注意到那邊從未見過的行禮方式,不過他並沒有顯露出驚訝和好奇,而是繼續看向眾人。

  他的聲音非常和緩:「和以往的比賽規則類似,這一次南塔城大賽依然分為單人賽和團體賽。」

  「單人賽將會在團隊賽之後進行,每隊可以派出任意人數參與,為了以示公平,到時將由抽籤形式決定對手,兩兩對決。」

  「而團隊賽,將在三天之後進行。」

  「比賽的地點定在南塔城之外的迷霧之森。」

  「今年團隊賽的比賽形式非常有趣且浪漫,具體的規則,將在你們進入迷霧之森之前告知,現在暫時保密。」

  精靈老頭難得詼諧地沖著年輕人們眨了眨眼,一臉神秘的笑容。

  「現在,就讓我們每支隊伍的隊長先來抽籤,拿到你們這次大賽中最重要的道具吧。」

  「道具?南塔城這麼大方的嗎,比賽還給每個隊贈送一件魔法道具?」科林斯小聲嘀咕。

  黎離上前幾步,走到了費魯曼的跟前,她身側站著的則是賽爾和梅麗莎。

  同時,之前藥檀指出的那幾個隊伍的隊長也陸續走上前來。

  黎離打量了一下,發現除了沒蹦上岸的人魚族以外,還少了一人。

  這時,光明教會二隊的隊長庫查茲上前一步,正色道:「既然一隊的隊長不在,那就讓我代理……」

  「不用。」

  一道溫潤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黎離回頭,看到身穿銀色戰甲的尤利西斯板著臉朝這邊走來,他身側站著的,正是依然一身簡單白色法師袍的希澤。

  「抱歉,費魯曼長老,還是來遲了。」希澤歉意對費魯曼低頭行禮。

  費魯曼似乎早知道他們會來遲,所以只是和善地微笑:「無事,來了便好。」

  希澤神情淡淡地走上前來。

  黎離有點驚訝,看了看下面的尤利西斯,她原本以為他才是隊長。更奇怪的是,她感覺希澤身上的氣息似乎又由微弱變得強大起來,彷彿一隻猛獸被解開了枷鎖。

  這未免也太準時了吧?比賽之前受傷修為不見,一到比賽快開始,就恢復了?

  「既然人都來齊了,那便開始挑選吧。」費魯曼微微一笑,而後魔杖一點,八道綠色的光芒懸在了跟前。

  黎離從中察覺不到任何力量波動,也感覺不到區別。

  看樣子這還真是盲抽。

  對於自己的運氣非常有逼數的黎離,對於這種賭運氣活動早就已經刺擺爛態度了,所以懶得多想,只是簡單地抓住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團綠光。

  餘下眾人也猶豫著選定了光團。

  費魯曼收起魔杖,並不解釋這是什麼,只是保持著神秘的微笑。

  「孩子們,好好保管它,三天後我們再見。」

  一道瑩瑩的綠光閃過,費魯曼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眼前。

  黎離退回隊伍之中。

  隊友們早就好奇心滿滿地湊上來了,科林斯有點迫不及待:「是什麼魔法道具?給我看看?」

  黎離略心虛地張開手,遞到他們面前。

  「誒?!」

  「你抽到的道具怎麼是一粒種子?!」

  「你也太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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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9 00:44: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六十七章 輪流丟臉

  或許是因為突然的抽取魔法道具活動,所以殿內所有的年輕人們心思各異,已經無暇繼續在舞池中搖曳生姿了。

  因為有費魯曼的魔法光團掩飾,所以每個隊伍都不知道對方到底抽中了什麼魔法道具。

  但是天劍宗隊伍此刻的心情是悲傷的。

  別人抽中了什麼他們不知道,他們只知道自家不爭氣的隊長手比煤黑,抽了個寂寞。

  「雖然看不出它到底是什麼種子,但是我感應了一下……確認它真的就是普通種子。」隊伍中最了解植物的藥檀也忍不住嘆息:「甚至連藥材都不是。」

  「算了,我的姐。」科林斯滿含同情地拍了拍黎離的肩膀,商量道:「等團隊賽結束後,開始抽單人賽對手的時候,我去幫你抽吧。」

  「……」

  這場歡迎舞會最後就這樣寥寥收場。

  最先離去的光明教會的三支隊伍,黎離看了一眼,發現他們的三隊跟在尤利西斯和希澤後面,和庫查茲帶著的二隊遠遠保持著距離,看樣子牆頭派支持的是尤利西斯。

  東塔城的幾人也陸續離開,朝著綠色尖塔的方向走去。

  黎離好似不經意地瞥向賽爾和梅麗莎,結果發現他們也一臉菜色地看著自己。

  她心頭一動,咦?看樣子手氣差的還不止自己啊!

  今年東塔城的三支隊伍因為本就是舊識,加上在飛舟上搓了十天的麻將,所以隊員們關係都不錯,這會兒沿著精靈們的樹屋街道繞來繞去,混在一起歡快地聊著天,倒不像往年那樣隊伍之間互相防備著。

  三個隊長不知不覺地湊到了一起。

  對視一眼,欲言又止。

  按照一般的道理,抽到了什麼魔法道具都該是保密的,畢竟比賽開始大家就都是對手了。

  但是三個人現在都很好奇。

  賽爾先輕咳了一聲,乾巴巴地打破這尷尬的沉默:「我抽到的東西……不是武器。」

  梅麗莎也委婉地表示:「我抽到的東西,非常小巧,應該不能用作攻擊或者防禦。」

  他們都在互相試探著信息,卻又不敢先出口。

  兩人都看向黎離。

  黎離不喜歡這種彎來繞去的說話方式,大家既然都想互相通氣,又何必弄這麼復雜。

  更何況她抽到的玩意兒壓根就沒法當什麼奇兵用,索性直白道:「別拐彎抹角了,我抽到的是一粒普通種子,地上隨便撿的那種。」

  她指了指巨木街道下方的土地,上面還真的灑滿了植物種子。

  「咦?!」

  「啊?!」

  梅麗莎和賽爾都茫然地看著黎離,她略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咳,是有點黴……」

  「我驚訝的不是這個。」梅麗莎略帶苦澀笑意地搖搖頭,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物遞給黎離看。

  「你看,我抽到的也是種子。」

  賽爾也摸出同樣的東西:「我也是。」

  「……」

  黎離瞅了一眼,確定大家手裡的都是普通的種子。

  這可真是絕了。

  三個隊長茫然又憂心忡忡地回到綠色尖塔,匆匆告別後,都拎著自家隊員開始召開緊急會議,研究這次比賽內容到底是什麼。

  「你是說,我們東塔城的三支隊伍抽到的都是種子?」

  「確切說來,我們每個人抽到的都是南塔城那些最常見的巨木種子。種類不太一樣,但都是地上隨便撿的尋常種子。」

  藥檀坐直了身體,迅速地在羊皮紙上寫下這條關健信息,而後認真道:「這不是巧合可以解釋的事情了,而且南塔城的費魯曼大人是整個大陸最有名的大魔導師之一,不可能為了一次比賽作弊幫助自己的族人,所以最可能的事實就是所有的隊伍抽到的其實都是普通種子。」

  科林斯迅速地摸出傳訊卷軸,對著隊友們招呼:「沒事,我去找希澤哥問一下就知道了。」

  艾瑞爾雙手環抱在胸前,淡聲問:「他會告訴你嗎?」

  事實證明希澤真的會。

  傳訊卷軸中,希澤非常平和地告知了科林斯答案「我抽到的是一粒種子。」

  「很好,果然如此。」藥檀在羊皮紙上繼續寫著當前的所有信息。

  「既然會提前把種子給我們,就說明這東西肯定在後續比賽中會起大作用,甚至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黎離略一思索,好奇問西壬:「你不是說精靈都是從樹上長出來的嗎?難道這粒種子會變成一個精靈,我們需要把它當徒弟養大,然後和其他學院的徒弟打架?」

  說到後面她已經開始摩拳擦掌,準備開始用師兄師姐們當年的手段養個精靈劍修出來了。

  「……怎麼可能!精靈族只有一株生命之樹,這絕對不可能是生命之樹的樹種,而且,塔城大賽歷史上最長也就持續過半年,照你說的起碼都要十多年了,沒人會參加的。」

  西壬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自家六師叔。

  「有沒有可能是這樣,這粒種子只是個誘餌,裡面其實裡面藏著吸引魔獸的東西,我們都把它當寶貝揣著,其實它到時候會引來一大波魔獸,而我們還不知道!」科林斯開始陰謀論。

  「有可能。」藥檀另起一頁,記下了這個可能性。

  「還有還有,會不會是讓我們……」

  五人亂糟糟地猜了一整夜,藥檀的小冊子也洋洋灑灑地分析了十多種可能性。

  最後他一揮手,俐落地把所有人攆出去。

  「我要針對各種可能性煉製不同的藥劑和靈丹用作應對,你們都給出去玩,別影響我煉丹。」

  黎離幾人只能老實地滾出來。

  艾瑞爾和西壬對視一眼,今晚這倆人還沒吵架,於是小公爵率先發起日常交流請求:「之後還有單人賽,我勸你現在抓緊時間練練,別輸太慘,本公爵可從沒有失敗的隊友。」

  「呵。」西壬冷笑:「你之前的隊友不就是被我射穿了?」

  雙方眼中已經有了火熱的戰意:「打不打?」

  「反正有費魯曼長老賜予的【木靈庇佑】,不用擔心打死人,不打白不打。」

  「走!」

  西壬和艾瑞爾去綠色尖塔的訓練場裡「友好切磋」了,黎離看得很手癢,盯住了身旁的科林斯。

  科林斯後背一涼,把頭搖得飛快:「不打!就算再給我十層【木靈庇佑】我也不和你打!」

  他一拍腦袋,飛快地找好藉口:「我去找我哥玩了,再見我的姐!」

  被拋棄的黎離無奈之下,只能跑去隔壁的兩所學院串門,順便看看他們有何發現。

  敲開東塔綜合學院的門後,映入黎離眼前的是一層接一層的魔法護盾,疑似主修輔助類魔法的艾柯奇那張蒼白的小臉都開始泛青了,卻還是默默地灌下回魔藥水,繼續吟唱護盾。

  魔法護盾的光照得黎離眼睛都花了。

  「這是在做什麼?」裡面的架勢太隆重,黎離看得有點肅然起敬。

  梅麗莎慎重地開口:「我們經過討論,一致認為費魯曼長老讓我們『好好保管它』這句話是重點,這三天很可能會有人來竊取種子,失去種子可能就等於失去比賽資格,所以我們準備不出門守護它。」

  「艾柯奇已經疊加了快上百層魔法護盾了,即便是魔導師來也別想奪走我們的比賽資格!」

  黎離:「……」

  他們還挺有危機感的。

  正好,對面宿舍的阿瑞斯戰鬥學院眾人也歸來了。

  伊莉絲手裡捧著一把種子拋著玩,高高興興地歸來,看到兩人後,熱情地打了個招呼:「要一起搓麻將嗎?」

  「不了。」黎離對麻將無甚興趣,她只是好奇地看著滿身是泥的阿瑞斯戰鬥學院眾人:「你們這是做什麼去了?」

  「去撿種子了呀。」伊莉絲抓了一大把種子給黎離和梅麗莎看,非常高興:「南塔城的地上全是種子,隊長說多撿點以備後患,我空間戒指裡還放了好幾十斤種子呢。」

  梅麗莎一愣,而後喃喃道:「不對……這是精靈族長老賜予的重要種子,怎麼可能和外面的一樣?」

  「就是一樣的。」

  說著,伊莉絲張開手給她看:「我們領的種子也在裡面,但是已經找不到到底是哪粒了,畢竟它們全都一模一樣。」

  「不小心撿太多了,我等會兒準備用隊長的紅蓮劍烤著嘗嘗味道,你們要來一起吃嗎?」

  黎離點點頭,往隔壁阿瑞斯串門去了。

  而梅麗莎只是喃喃:「不……不用了。」

  臨走前,伊莉絲還熱情地送了她一把種子。

  梅麗莎回頭,那邊的艾柯奇已經停止吟唱魔法了,幾人面面相覷,最後茫然地盯著被層層保護的那粒種子,再看看梅麗莎手裡的那把。

  「好像……是一模一樣?」

  最後,她默默地退回房間,關了門。

  ……

  同樣的場景在南塔城的每個角落上演,即便是身為本地人的春風學院和秋葉學院也不例外,每年的比賽規則都會根據當地特色作出變化,負責這次大賽的費魯曼更是守口如瓶,絲毫沒有洩密打算。

  藏書室有關於各種植物種子的書籍都被借完了,好在藥檀動作比他們都快,從舞會回來就找到了書冊,並且通過細微的差別辨認出這粒種子的屬性。

  風鈴巨木種子,南塔城最常見的巨木之一。

  三日後,黎離把這粒風鈴巨木的種子揣在芥子囊中,帶著它再次坐上了東塔城的飛舟。

  因為這次比賽的地點定在南塔城最南邊的區域:迷霧之森,所以所有的隊伍都需要集結在迷霧之森之外。

  南塔城的精靈們也坐上了類似於飛舟的巨型魔法道具,而西塔城的光明教會一眾人則是騎上了獅鷲。

  黎離他們站在甲板上時,閃電從他們身旁撲棱而過,還嗷了兩嗓子和幾人打招呼,而後便是在眾人頭頂展示了好幾個帥氣的俯衝和仰飛,讓上面的希澤和尤利西斯臉色都發青了。

  「……」

  果然,養了一隻太聰明的坐騎並不全是好事。

  足足飛行了一天一夜,飛舟終於降落,停在了一片茂密的森林前方。

  黎離走下飛舟,打量著前方這片森林。

  依然非常具有南塔城風貌,一叢草都能沒過她的腦袋,更別說那些大到離譜的巨木叢了,加上如同牆壁一般密集的藤蔓和荊棘叢,飛劍想要在裡面穿梭都有些困難。更重要的是,整座森林都被一層迷霧籠罩著,無論是魔力還是靈力,探進去時都顯得有些滯澀。

  所有的隊伍都聚在一起,默默注視著最前方的費魯曼長老。

  精靈老頭今日一如既往的親切。

  他帶著微笑,對著眾人先優雅地行了個揮杖禮,而後正色道。

  「諸位將於今日進入迷霧之森,而在此之前,我將宣布這次南塔城大賽的規則。」

  聽到這句話,每支隊伍都變得寂靜一片,在最角落的藥檀已經悄無聲息掏出紙筆準備開始記了。

  「第一條規則:

  所有參賽的選手,都只能攜帶自己的武器和防具,各種魔法卷軸和魔法道具都是禁用的。當然,藥劑師是可以攜帶你的藥劑的,畢竟那是你也是你們的武器。」

  「第二條規則:

  叢林之中偶爾會有些精靈族贈予各位的意外之喜,或許是魔法道具,或許是卷軸或是藥劑……也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蘋果,這些驚喜匣子將會被不定期投放下來,諸位可以積極爭奪它們,得到以後是選擇將其用在這次大賽中,還是等到賽後帶回家,都是你們的自由。」

  「第三條規則:

  被擊敗喪失意識者,為了你們的安全將會判定為失敗,被場內的巡查精靈送離迷霧之森。如果全員都被送離,則意味著這次大賽的團隊賽失敗。」

  「第四條規則:

  賽場在迷霧之森內,離開賽場將被視作棄權。友情提示一下諸位,迷霧之森中的迷霧會發生各種微妙的變化,請不要小覷它。」

  「第五條規則……」

  說到這裡的時候,費魯曼的聲音突然停頓下來了,微笑著面向眾人,意味深長道:「這也是最重要的一條規則,諸位,請將三天前抽取的種子拿出來吧。」

  幾支隊伍中傳出了小小的騷動。

  看樣子,除了東塔城互相通氣提前知曉之外,其他隊伍似乎都不知道大家抽取的全是種子。

  伊莉絲茫然地拿出好大一筐種子,在裡面翻找了一下,最後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前方的費魯曼。

  好在精靈長老只是笑了笑,而後魔杖一點,隨意選中了其中一粒種子。

  在費魯曼魔杖的操縱下,八粒種子緩緩升空。

  而後,天空之上似乎出現了一些極其溫柔的綠色光點,它們如細雨一般籠罩在種子上方。

  黎離猛地握緊手中的枯榮劍,神情如常,餘光卻凝向天穹的雲深之處。

  那裡看似毫無異常,甚至連西普那和那個光明教會的紅衣主教都沒有反應,然而黎離卻察覺到了,那兒有一個人。

  她身上的氣息非常強大,用修真界的修為來判斷,已經無限接近於渡劫境了。

  如果黎離沒有猜錯,這應該是精靈一族的精靈女王,據西壬所說,活了快要有千歲,幾乎和生命之樹一樣見證了精靈悠久歷史的古老存在。

  不過很快,對方的氣息便如浮雲一般消失了。

  也就在這時,費魯曼面帶敬意地對著天空行了抱胸禮,而後一揮魔杖。

  那八粒種子又回到了各個隊長的手中。

  費魯曼溫和開口道:「想來諸位這三天都很好奇,為什麼會給你們一粒尋常的種子。」

  「精靈出生於生命之樹,生長於巨木之間,受大自然的恩賜數千年不止,所以熱愛且尊重自然的一切。」

  「這些種子是精靈一族贈與諸位的禮物,它們已經受到女王陛下的賜福,一旦長成,將會成為擁有靈智的強大樹人戰士。」

  似乎是為了演示,費魯曼揮舞著魔杖。

  遠處,轟隆隆的巨響自眾人後方傳來。

  黎離等人回頭。

  連綿蒼翠的巨木叢林之中,距離眾人最近的一株高聳巨木緩緩地震動著,在某種神秘的力量中,它的樹根緩緩地泥土中拔出,樹幹上出現了類似於五官的存在,而後樹葉與枝幹隨著它移動的震顫發出碰撞嘩嘩聲。

  在凜冽的風中,這個龐然大物身上的氣息不斷攀升,最後竟然隱約透出聖階戰士才有的可怕威壓。

  那雙似人目由似樹瘤一般的眼睛,溫和地凝視著眾人,而後緩緩地,朝著不遠處的費魯曼微微地鞠了一躬。

  在龐大的樹人面前,人類和精靈都像是渺小的螻蟻一般。

  黎離看到這一幕,眼眸中也滿是震撼。

  原來魔法界不止動物能成精,連樹都能成精,這次還真是長見識了。

  她看著手中這裡泛著綠色光芒的種子,心中逐漸升起一片火熱。

  「要是在天劍城外面種滿能變成樹人的巨木種子,那可就等於有了最堅實的防禦大軍了啊。」藥檀驚喜不已。

  伊莉絲抱著自己另外那筐種子嘆氣:「為什麼不能全部給我賜福呢?」

  費魯曼似乎很滿意眾人的反應,他繼續開口道:「想來大家現在對你們拿到的種子充滿期待了。」

  「接下來你們將會被隨機傳送至迷霧之森中,去選定一處區域栽種你們的巨木樹種吧,受到賜福的種子被種下後,需要精心照顧三十天才能變成樹苗,在這期間,若是離開土壤太久或是遭到致命攻擊,都會重新變為種子,需要再次種下。」

  「所以最後這條規則就是,一旦有隊伍成功讓樹種變成擁有智慧,且可以移動的樹苗,那麼將直接拿下最高分,結束比賽。」

  「孩子們,謹記要善待它,或許將它帶回你們的故鄉後,它也能成為你的朋友……」

  伴隨著眾人腳下炫目的傳送陣光芒亮起,費魯曼的聲音悠悠然地傳來——

  「孩子們,不同的樹種擁有不同的性格和喜好,摸清它們的喜好並給予妥當的照顧……或許會讓它們提前萌芽……」

  *

  在短暫的眩暈感結束後,費魯曼溫和的聲音也好,其他學院的學生們的驚嘆聲也罷,以及樹人走動時的轟鳴聲,都消失了。

  周遭一切,都化為了徹底的寂靜。

  黎離抬頭,微微皺眉打量著四周。

  和山峰一般高聳的巨木密集地矗立著,一片迷蒙的白霧籠罩在幾人四周,越是往上,霧氣越是濃鬱,幾乎將視野遮蔽了大半。遠處隱約有可怕的魔獸咆哮聲,很明顯……這裡面除了不知道位置的七隊對手,還有潛在的魔獸威脅。

  「我總感覺這裡很危險。」

  被沒收了魔法道具和各種卷軸的科林斯只能默默地握緊魔杖,往黎離身邊靠。

  「你沒感覺錯。」西壬幽幽開口:「迷霧之森差不多就是南塔城的魔獸山脈,這裡面的魔獸數量多得可怕,而且地形復雜,即便是南塔城的精靈,也很少會來這裡。」

  「怎麼比賽還弄在這麼危險的地方?」藥檀好奇地蹲下,抓了一把土壤觀察了一下。

  「塔城大賽一向如此殘酷。」艾瑞爾抬手拔出背後的雙刀,帥氣地揮了兩下,將前方的荊棘砍掉,方便後面的隊友行走。

  他冷哼道:「四年前是你們東塔城主辦的塔城大賽,當時你們不也把比賽的地點定在了魔獸山脈了嗎?而且還簡單粗暴地用獵殺魔獸的數量來評定勝負,那可是整個大陸魔獸最密集的區域,整整四個塔城的十二個隊伍,全都在追著魔獸攆,要不就是被魔獸追著攆,隊伍和隊伍之間甚至都沒有打過照面!」

  科林斯嘿笑一聲,看樣子對此事有所耳聞:「這事兒我哥跟我講過,我還記得那年的魔獸消停了不少,是東塔城最安寧的一年。」

  黎離:「……」

  她合理懷疑這是狡猾的人類在借著大賽的名頭,騙這些天才們去幫忙獵殺魔獸。

  艾瑞爾沒好氣道:「和精靈族比種樹,這規則可是有點缺德了,誰不知道他們木系魔法師最多。」

  聽艾瑞爾吐槽完,西壬也沒好氣地反諷:「要比缺德,你們北塔城也沒好到哪兒去。」

  「雖然沒去過,但是當年北塔城把所有比賽隊伍丟去極北雪山三個月,這事兒可是讓整個大陸都長了見識。」

  「誰不知道你們半獸人都耐寒,可憐其他隊伍全被凍傻了,聽說那些火系魔法師在那種環境中連火系魔法元素都凝聚不出來。」

  科林斯也興奮補充:「說起來,其實西塔城在舉辦大賽時也挺缺德的……」

  這三人瘋狂地揭露這各大塔城在舉辦大賽時的小心思,而藥檀則認真地查看著周圍的環境。

  黎離替他斬去那些礙事的荊棘叢,藥檀巡視了一圈,最後搖頭。

  「這裡不太行。」

  「怎麼了?」黎離輕聲詢問。

  「這次比賽很可能持續一個月以上。」藥檀認真分析道:「想要拿到團隊賽最高分,決定勝負的關鍵有兩點,一是要保證我們的風鈴巨木能夠順利長大,二是保證我們的人不會被全部淘汰。」

  「種子一旦播種,就不能隨意移動了。而且被賜福過的種子帶了魔法元素的波動,肯定會被人發現。」

  「這就需要找到一個易守難攻,且適合風鈴巨木種子成長的地方。這附近倒是隱匿,但是土壤過於黏膩,且樹林太過密集照不到陽光,環境極不適應風鈴巨木生長,我們得重新找個好地方當做未來的駐地。」

  在種植這方面,醫修說自己是第二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

  「走,我們去尋找一個木系靈力最充足的地方。」

  對於植物而言,木系靈力和木系魔法元素就像是不同牌子的肥料,雖然不一樣,但都是能幫助它們快速生長的好東西。

  天劍宗的隊伍中沒有木系魔法師,但是估計誰都沒想到,他們有一個木系靈根的修士!

  黎離很快下決定:「藥檀來帶領我們尋找接下來一個月的駐地,西壬,你去前方探路,艾瑞爾開路,科林斯感應周圍的魔法波動,防止其他人襲擊,我在最後壓陣。」

  話音落下,方才還在悠哉閒聊的眾人立刻正色,迅速劃分出各自的責任範圍。

  天劍宗小隊開始在迷霧之森中迅速而沉默地穿梭起來。

  ……

  而另一邊的阿瑞斯戰鬥學院。

  「……」

  「……」

  五個人在被傳送進入迷霧之森後,一時間陷入了異常尷尬的沉默。

  「那麼問題來了。」伊莉絲拿著那粒被賜福的樹種,眨了眨眼:「我知道它叫垂柳巨木種子,但是……它該種在哪裡?又該怎麼種?」

  埃西亞涼涼道:「我們隊伍連能用木系魔法的人都沒有,更別想找到一個能懂種植的人了。」

  伊莉絲讚同地點頭:「沒錯,它叫垂柳巨木這件事,都是隔壁天劍宗的藥檀剛才告訴我的。」

  身為阿瑞斯戰鬥學院的學生們,自然是除了戰鬥別的都不會。

  他們還寧願這顆種子直接變成樹人,跟它打一架就算完事呢!

  「總之得把它種下去才行。」賽爾緊皺眉頭,按了按額角,完全不知道怎麼辦。

  「種哪兒?」伊莉絲茫然地看著隊長。

  身為決策者,賽爾自然不能說不知道。

  阿瑞斯戰鬥學院被傳送到了一處狹窄的山谷地帶,這裡非常隱蔽,對於喜歡苟住發育的隊伍而言無疑是個好地方,但是對渴望戰鬥的一群魔法戰士而言毫無意義。

  賽爾當然不可能老老實實守在這裡一個多月,就為了等這粒種子發芽。

  他拿著紅蓮劍指向山谷的某個犄角旮旯——

  「就種那兒!種完了咱們別管它,先去尋找其他隊伍的蹤跡。」

  矮子劍士身上戰意騰騰。

  「只要我們在三十天內把所有隊伍送出去,不管種子是死是活,都能拿到第一名!」

  「隊長說得對。」

  「就這麼辦!」

  阿瑞斯戰鬥學院眾人很快達成共識。

  他們飛快地在那個角落裡挖了個土坑,把種子埋進去,為了確保種子能夠順利發芽,具備一定常識的賽爾,甚至還跑去附近的山溪裡裝了整整一桶水,對著種子澆了下去。

  而後,敷衍做完這一切的他們拿著武器,頭也不回地走了。

  迷霧之森外圍。

  費魯曼取出一個巨大的水晶球,輕輕地摩挲幾下後,各個隊伍的影像都出現在了水晶球上。

  此刻,來自三座塔城的隨行人員都在看著這個水晶球,並即時像自己背後所在的尖塔傳送著消息。

  西普那也不例外。

  此刻畫面上,正好出現的是阿瑞斯戰鬥學院這群莽夫胡亂埋種子的畫面。

  看到賽爾他們挖坑播種澆水的三個標準步驟,西普那覺得完全沒毛病。

  費魯曼臉上帶著笑容,悠悠道:「他們的是垂柳巨木,需要充足的陽光和潮濕的環境……」

  頓了頓,非常給面子道:「至少這個山谷的確夠潮濕了。」

  但是肉眼可見,這裡連一絲陽光都照不進來,想來這粒種子根本發不了芽了。

  西普那:「……」

  很好,今日份丟臉開始了。

  費魯曼點了點水晶球,畫面不斷地在幾個隊伍之間轉換。

  精靈族的兩個隊伍都有強大的木系魔法師,而且從小生活在各種巨木籠罩之下的他們自然清楚這些巨木的大致生長習性,在種植種子這方面,倒是沒有鬧出什麼笑話。

  此刻,畫面正停在春風學院隊伍之中。

  他們身處的位置,是一處平坦的河谷地帶,蜿蜒的河水自精靈們的腳邊靜靜流淌而過,水流沖刷著岸邊的石子,在一片迷霧中激蕩起汩汩的聲響。

  這片白色的迷霧中,隱約出現了五道頎長的精靈身影。

  為首的是個生得非常高挑的女性精靈,不似尋常精靈的柔美精緻,她的面容異常莊重嚴肅。

  此刻,那雙淺綠色的眸子彷彿一粒琉璃,淡淡地凝望向迷霧時,似乎能穿過它看向遠方。

  身後的精靈捧著那粒小小的種子,低聲詢問:「木茜隊長,要在哪兒種下雪松巨木的種子?」

  「這不該由我們決定,經過女王陛下賜福的雪松巨木種子已經算是一個懵懂的樹人,我們要做的,是傾聽它自己的意願。」

  木茜動作優雅,以雙手舉起那根古樸的木質魔杖,低聲吟唱著晦澀的咒語。

  「古老的大地……生長於此的樹木……我願傾聽您的意志……」

  這段低沉的吟唱過後,木茜的木質魔杖頂端泛出與她眼眸一般的淺淺綠光。

  而那粒雪松的種子,也隨之泛起了光芒,而後輕輕懸浮著,朝著某個方向移動著。

  明明還沒有成長為樹苗,可是它現在彷彿已經擁有了靈智。

  見到這神奇的一幕,春風學院的精靈們沒有感到半點驚訝。

  作為整個南塔城百年來最具天賦的木系魔法師,木茜非常善於和植物溝通。

  木茜收起魔法杖,看著那粒小小的種子。

  「走吧。」

  眾人跟隨著那粒種子懸浮移動的軌跡,遵循著種子自己的意志,緩緩地走進了迷霧之中。

  ……

  另一邊,秋葉學院的隊伍雖然沒有施展出這樣神奇的溝通魔法,但是他們的隊伍中,亦是存在著一位木系高級魔法師。在短暫的抉擇之後,他們也很快找到了最適合種下種子的地方。

  光明教會的人逐漸行動起來……

  東塔綜合學院隊伍中的艾柯奇也感應著木系魔法元素活躍之地,尋找到了合適的地點開始播種,且對著那個土坑,又開始無限重疊魔法結界……

  第一天,這些隊伍陸陸續續地都開始播種下自己的巨木種子。

  和四年前東塔城那些刺激又血腥的魔獸追逐大戰比起來,今年的迷霧之森平靜得像是在舉辦一次「種田大賽」。

  暴躁的西普那看得又是著急又是煩悶,只能捏著鬍子乾著急。

  現在看來,今年的規則對於東塔城的三支隊伍來說,根本就是毫無優勢!

  至少就西普那了解,三支隊伍裡面就只有艾柯奇一個是木系魔法師!而且這小子還是一個傳統貴族家庭出身,壓根不懂種植!

  但是沒辦法,塔城大賽就是得尊重主辦塔城的規則,之前白色尖塔狡猾地讓選手們幫東塔城清理魔獸,今年綠色尖塔制定對精靈一組有優勢的規則,他也不好說道什麼。

  不管怎麼樣,人家可是很大方地給每支隊伍都送了一粒被賜福的種子,這要是帶回去好好種植,等個百年,那個學院就多了一位聖階樹人戰士作為學院守衛了!這可比東塔城當時說的魔獸屍體全部歸獵殺者所有大方太多太多了……

  難怪人類一直被半獸人和精靈罵狡猾。

  比起西普那的浮躁,費魯曼倒是滿意地頷首,精靈不喜歡混亂的紛爭戰鬥,現在迷霧之森的安寧非常合他的意。

  水晶球上的畫面一轉。

  在所有隊伍都在種田的時候,天劍宗隊伍還在往前行進。

  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饒有興致地湊了上來。

  「據我所知,這支隊伍的好幾個成員都精通一種神秘的隱藏魔法氣息的方法,不知道他們當中有沒有木系魔法師。」

  「似乎沒有木系魔法師存在,所以他們是準備和阿瑞斯戰鬥學院一樣,隨便找個地方播種嗎?」

  「劍士,水系魔法師,雙刀戰士,弓箭手……最後那個,在當初的名單上寫的好像是藥劑師吧?」

  「真是奇怪的組合。」

  南塔城的精靈們低聲討論著,而此刻,來自西塔城的那位紅衣主教卻皺著眉,緊緊地看著水晶球中的兩人。

  在光明傳說中曾被記載,但是卻從未出現過的,黑髮黑眼的兩人。

  ……

  此刻,這個奇怪的組合已經穿過了被隨機傳送到的那片密林,現在的他們正在沿著一處上斜的陡坡往上爬。

  這裡的樹木稀疏了一些,且因為是向陽的陡坡,所以陽光自樹叢間穿過,斜斜地灑在眾人身上。

  藥檀蹲在地上,摳了一塊土壤在手中捏了捏。

  「土層深厚,土壤肥沃,向陽又通風,這裡很適合風鈴巨木生長。」

  他又感應了一下周圍的木系靈力,清雋的臉上笑容更深了些:「而且木系靈力也不錯,種子應該能長得很快。」

  「那就確定在這附近臨時駐扎了。」黎離敲定了主意。

  「但是這周圍好像不算隱蔽。」艾瑞爾皺眉打量著周遭環境:「如果有魔獸或者敵人來偷襲,沒有任何掩體,而且我們難道要在這個土坡上住一兩個月?風雨都遮蔽不住,也太艱難了些。」

  「當然不是。」黎離拍了拍手,淡定地從芥子囊中掏出了一把礦鏟。

  這玩意兒還是臨走前戈斯給她的,說是在外也不要忘記礦鏟修行法……礦鏟不是魔法道具,連武器都不算,在進來時自然沒有被沒收。

  「等我一會兒,我保證給你們挖出最滿意的防禦陣地和豪華山洞。」

  語罷,黎離掃了一眼這片山坡,很快確定了最佳挖洞點。

  一片燦然的金色光輝和迷蒙的白霧間。

  黎離身負長劍,單手拎鏟,白衣勝雪,翩然行至山間,似雲端漫步的謫仙一般……

  然後,她開始以肉眼難以看清的迅捷速度,飛快鏟土!

  卻見落葉翻飛,泥土四濺,黎離原本雪白的身影也是越來越接近土色,然而她是半點也不嫌棄,反而幹勁十足。

  呵,戈斯在挖土這門手藝上再有天賦,也比不過曾被大師兄狠狠壓榨過的自己!

  隊友們:「……」

  場外觀看的眾人:「……」

  費魯曼的笑容也有點維持不住了,變成了完全掩飾不住的困惑:「這……種植巨木種子,需要挖掘這樣大工程的土坑嗎?」

  她正在挖的土坑都快和墳坑一樣深了啊!

  就連原本充滿戒備心的紅衣主教,此刻都沒什麼想法了。

  這兩個人在他心中沒有任何嫌疑了。

  他們雖然是被光明神拋棄的黑髮黑眼種族,但是這樣子,和狡詐的亡靈法師著實扯不上關係。

  西普那絕望地一拍腦袋。

  丟人啊!太丟人了!今年東塔城的三支隊伍是商量好了要輪流丟完他的老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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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9 00:44: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六十八章 這個空投,我追定了!

  迷霧之森,向陽山坡上。

  黎離正在聲勢浩大地當挖洞能手,且因為她速度過快,已經挖出一個大洞,所以現在隊伍中的其他人已經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只能看見時不時就是一抔黃土被鏟飛出來。

  艾瑞爾眉頭緊皺地看著這一幕,按照原本的設想,他是準備在未來的一個多月時間內,一直巡守在這片臨時領地的周圍戒備。

  若是太過睏乏,也不用準備什麼庇護所之類的,只要趴在樹上眯一會兒就好了。

  畢竟半獸人的孩子從小就在荒野中摸爬滾打長大,艾瑞爾作為獅心小公爵,過得慣養尊處優的精致生活,也習慣餐風露宿的野外環境。

  「喂,小獅子。」

  西壬遠遠地喊了他一聲,側身回頭一望,淡淡道:「我要去周圍巡查有沒有魔獸或者敵人,你待這兒戒備。」

  要換成黎離或者其他人,艾瑞爾說不定也就照做了。

  但是西壬一開口,艾瑞爾就忍不住頂回去:「憑什麼聽你安排,我去巡查,你留這兒。」

  沒想到西壬卻是微微一挑眉,笑容中透露出一種不該出現在精靈臉上的狡猾之意,似乎早就在期待半獸人問出這句話了。

  「憑什麼?」西壬得意洋洋道:「就憑你簽了契約要守天劍宗的規矩,而我又剛好比你先進入天劍宗,按照院規你得叫我師兄,就該聽我的!」

  艾瑞爾在飛舟上看了很多話本,所以差不多明白「師兄」二字地位了。

  小獅子臉臭臭的,提著雙刀站在原地,目送著精靈的背影消失在迷濛的白霧之中。

  科林斯嘖了一聲:「呵,名譽副院長都沒說話呢。」

  為了防止食物鏈最底層的小公爵要炸毛,藥檀連忙招呼他。

  「艾瑞爾,過來幫我忙好嗎?」

  艾瑞爾對藥檀的請求倒是不會拒絕,只是後者這次的要求有點怪。

  「幫我把這個,磨成粉末,越細越好。」

  藥檀從芥子囊中摸出一小塊極品靈石,這是豪達伊佐礦脈出產的,礦工頭子戈斯現在也知道這樣的礦石更有價值,所以沒有將其入庫,單獨存放著交給了他們。

  艾瑞爾一頭霧水地去了邊上,手執雙刀勤勤懇懇地磨極品靈石粉末去了。

  而此時藥檀也沒有閒著,他剛才已經挖出了一片土坑,此時跟前已經取出了一些亂糟糟的東西。

  「咦?」

  科林斯好奇地湊過去,隨手拿起一大瓶綠色的藥水:「這是什麼?」

  「是我兩天前配置出來的藥水。」藥檀一邊把東西從芥子囊中取出,一邊頭也不抬地回答:「這是能夠催動種子萌芽的藥水,黃色那個,是能夠防止生長過程出現蟲害的,還有你腳邊的……挪兩步,別踩到了,那是煉藥剩下的藥渣,是頂級肥料。」

  「誒?」科林斯非常震驚:「所以你其實早就猜到,比賽內容會是種種子了嗎!」

  「不算,那天不是例舉了很多個可能嗎?」

  藥檀一邊把那些藥渣埋下去,一邊用非常平常的語氣回答:「我對應著那十多個可能性配置了很多藥劑和丹藥,除了催動生長的,還有解毒的,徹底滅殺種子生命力的,掩蓋氣味的,都有。」

  科林斯呆了會兒,最後默默地對著藥檀豎起了大拇指。

  「果然,不愧是你。」

  在艾瑞爾把靈石粉末取來後,布置好這一小塊超豪華靈田的藥檀,也小心翼翼地將那粒風鈴巨木種子播種下去。

  藥檀微鬆一口氣:「接下來就等它慢慢長大了。」

  此刻坡上的陽光都已消散,迷霧也逐漸加深,一個空蕩蕩的山洞出現在眾人眼前,只是裡面卻沒人。

  藥檀立刻起身,開始尋找某道身影。

  「嗯?黎離呢?」

  此刻的黎離,正在進行一項更大的工程。

  那個勉強能擋風的山洞挖出來後,黎離無暇將它細細裝飾精修,因為她還忙著布置周邊的防禦工事。

  此刻的她已經在向陽山坡的坡腳位置,挖掘了一條極長的地道。

  從地面上看起來,這片區域毫無異常,然而若是有人想要從山坡的必經之道上走過來,就會被黎離布置的靈力烙印立刻察覺出來。

  更重要的是,她在地下布置了一道非常簡單粗暴的劍陣,無數激蕩危險的劍氣被隱藏在地底,屆時只要黎離心念一動,便能操縱著它們擊向敵人!

  這也是天劍宗的劍修們最常用的劍陣……其實都不算陣了,因為真的毫無技術難度。

  藥檀正在尋找黎離,結果一回頭,卻發現她從一簇草叢間鑽了出來,往下看去,那兒有個洞口。

  「你怎麼了?」藥檀連忙扶著黎離爬出來,又迅速給了她一道靈療術。

  這偌大的工程耗盡了黎離大半靈力,此刻的她臉色都隱約有些蒼白,只是雙眸卻亮得驚人。

  飛快地把自己的布置說完後,黎離從芥子囊中取出一堆靈石汲取靈力,順便道:「我待會兒繼續藏一些劍氣進去,對了……」

  她聲音稍微壓低了一些,語氣卻格外鄭重:「來,把你的靈力注入其中。」

  黎離帶著藥檀走向某個位置。

  「啊?」藥檀有些不明所以。

  「這算是這道劍陣的陣眼。」黎離言簡意賅地解釋:「將你的靈力注入其中,雖然你無法操縱我的劍氣,但是到時候你也能通過激發陣眼把它們放出來,若是有魔獸或者敵人來,便用它們來防身吧。」

  藥檀點點頭,飛快照做了。

  不過他卻也聽出了黎離的弦外之意,遲疑了一下:「你現在要離開營地嗎?」

  「沒錯。」黎離輕頷首,看樣子是早做好了打算:「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我現在要出去搜尋確定其他隊伍的位置了。」

  剛剛西壬回來了,這附近倒是沒有其他隊伍或是強大的魔獸,再加上她的劍陣,想來也算是安全了。

  藥檀有些擔心,但最後卻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飛快地摸出諸多靈丹給她。

  「千萬小心。」他認真叮囑。

  「好。」

  黎離看了隊友們一眼,而後拿起枯榮劍,幾個輕盈的縱躍消失在迷霧之中。

  此刻,暮色已逐漸浸染枝頭,林間的光線越來越暗,越發濃重的迷霧帶著凜冽的寒意侵襲了整個迷霧之森。

  艾瑞爾正拿著雙刀,面無表情地在科林斯的指揮下精裝修他們今晚休息的山洞。

  不過他現在倒是對黎離的挖洞水平徹底拜服了。

  即便是她潦草挖出來的洞穴,但是洞口位置選擇得非常隱匿避風,正好位於茂密的灌木叢附近,而且洞穴裡面洞壁平整,靠近外間的位置還設置了四個通風口和觀察口,能隨時看清外面各方位的動靜……

  就這個速度和水平,連半獸人中號稱「洞穴大師」的穴居鼠一族都比不過。

  科林斯已經從空間戒指中往外掏豪華的軟墊和毯子了,甚至還掏出了一把搖椅躺上去搖了會兒,一副優哉游哉模樣。

  西壬好奇:「你的毯子不是留在綠色尖塔了嗎?」

  「這些日用品威爾斯都備了十份,可惜裡面有一些上面附魔了,所以進來的時候被當成魔法道具給沒收了。」科林斯唏噓著,看樣子非常捨不得。

  正常人好像也不會想著在參加大賽的時候帶毯子之類的吧……藥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那你現在還有些什麼?」

  「那就多了。」

  科林斯立刻來勁了,非常驕傲地從空間戒指中取東西出來。

  「這是東塔城最好的彩繪茶具,這個是睡袍,咱們五個都有,還有這個是泡腳桶,這個是靠枕,這個是香薰……」

  伴隨著無數奢侈腐敗的貴族用品取出,原本黯淡的山洞逐漸變成了一間舒適又充滿野趣的貴族寢室。

  科林斯揮動魔杖,往茶具裡砸了個水球術,優雅地沖著眾人舉起茶杯——

  「乾杯?」

  艾瑞爾:「……」

  睡什麼樹!還是睡洞好!

  ……

  迷霧之森外。

  此刻,各個隊伍都開始在場外觀看大賽進程的觀眾面前,展現出他們獨特的本領。

  其中最耀眼的,當屬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的春風學院和秋葉學院。

  這兩支精靈隊伍都已經種植完巨木種子,開始以堪稱炫目的木系魔法創造他們的營地了。

  綠色的木系魔法元素湧動著,讓無數的藤蔓和枝葉瘋狂生長,逐漸帶著那些精靈走向巨木之上,由逐漸在眾人眼前生成具有強烈南塔城風情的樹屋。

  這些樹屋非常精巧,既隱蔽在樹冠之間,又能使得視野最大化擴大,甚至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戒備迷霧中的魔獸。

  即便不是身處賽場中的選手,西普那這會兒也看得羨慕了。

  因為剛剛他看到了,東塔綜合學院的那群倒黴貴族孩子還坐在草地裡吟唱魔法,持續疊加那不知道疊了多少層的魔法護盾,連個擋風的地方都沒準備。

  而阿瑞斯戰鬥學院那群莽夫,則還在蒙頭在迷霧裡亂衝,看樣子他們壓根沒有「駐扎地」這個概念。

  跟精靈們比起來,自家孩子怎麼就傻得這麼可憐呢?

  現在西普那只想嘆氣。

  這時候,費魯曼揮動幾下魔杖,畫面又輪轉到了天劍宗所在的向陽坡周圍。

  畫面靜悄悄,一個人影都沒有。

  「他們好像是鑽進那個墳……咳,地洞裡面去了。」某個失言的精靈輕輕捂著嘴,將差點脫口而出的墳坑二字吞了回去。

  「山洞裡面應該很冷很潮濕吧?這些人類就打算在裡面住一個月?」

  「那可真是太艱難了。」

  「而且他們居然不出來看守著巨木種子嗎?若是有魔獸出沒叼走種子,他們在洞裡恐怕都察覺不到吧?」

  西普那已經不想說話了。

  他現在嚴重懷疑,天劍宗已經和阿瑞斯戰鬥學院一樣開始擺爛,不打算管那粒種子了。

  西普那含著辛酸淚,在傳訊卷軸上寫了一句話,給正在萬里之外焦急等待比賽結果的白色尖塔議會傳回消息……

  「別問了,今年咱們東塔城應該是涼了。」

  就在這時,異常情況出現了!

  濃重的白霧之中,一些隱約的身影開始出現在向陽山坡,並且目標性極強地,開始朝著風鈴巨木種子所在位置逼近。

  「是魔獸!」觀眾之中,有人小聲喊了一聲。

  費魯曼平和的聲音響起,為所有人解釋著魔獸的出現。

  「被女王陛下賜福過的樹種本就具備了強大的魔力,而且種植種子的最佳地點往往都是木系魔法元素濃鬱的地方。」

  「種子在生長的過程中,會不斷汲取周圍的木系魔法元素作為養料,所以當種子開始生長時,魔獸也會被這些匯聚的魔法元素所吸引。」

  「所以,其實並不可能存在安穩躲在角落等巨木種子發芽,純憑運氣取勝的情況,種子生長得越快,引來的魔獸就越多,想要守護好它,就需要更強的實力。」

  費魯曼看向了西普那,還有那位西塔城的紅衣主教,意味深長地開口:「所以,我們南塔城舉辦的大賽還是很公平的。」

  被陰陽怪氣了的紅衣主教:「……」

  厚臉皮的西普那倒是一點兒也不臉紅。

  他只是擔憂地看著水晶球上的畫面。

  別睡了啊傻小子們,趕緊出來,魔獸要衝過來了!

  彷彿是聽到了西普那的內心呼喊,原本沉寂一片的迷霧之中忽然射出了幾道箭矢——

  「咻咻咻!」

  在觀察口早就發現魔獸蹤跡,且暗暗蹲在洞口的西壬站起身,放下弓箭,走上前去查看那些被鎖頭斃命的魔獸屍體。

  「只是幾隻低級魔獸而已。」

  他回頭對著觀察口的位置比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已經全部解決完了。

  洞內,趴在觀察口戒備的幾人頓時安心下來。

  這樣弱小的魔獸,連黎離的劍陣都不需要催動。

  而場外,看到那幾隻低級魔獸屍體的費魯曼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真是奇怪了。

  按照道理來說,他們選擇的位置不錯,種子應該在生長階段了,被吸引來的至少應該是中級魔獸才是。

  難道是他們選擇的區域木系魔法元素很淡,所以種子生長得極其慢?從這些魔獸的數量和等級看來,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費魯曼不由得替他們惋惜,應該是隊伍中沒有木系魔法師,所以對周圍木系魔法元素感應不夠靈敏,導致位置沒有選好吧。

  沒有木系魔法元素的催發,這粒風鈴巨木種子即便在土裡生長半年都不一定能萌芽了。

  ……

  迷霧之森最北端的高山之上。

  這裡的溫度要比迷霧之森其他地方都陰冷許多,狂風亦是颯颯,滾滾的沙塵自遠處揚起,黑暗之中,一道接著一道危險的氣息從迷霧之中向著眾人靠近,幾乎形成了一層可怕的包圍圈。

  周圍的迷霧也因為那些龐然大物的快速移動而被衝散,這些巨獸奔跑時的轟然動靜甚至讓地面都開始震顫。

  「嗷嗚!」

  「吼吼吼!」

  雜亂刺耳的魔獸嘶吼聲亂糟糟地響在整座高山上,且伴隨著迷霧的退散,聲音也不斷逼近山頂。

  五根魔杖同時揮動,魔法生成時的閃耀光輝勾勒出最前方那道高挑身形。

  春風學院隊伍中,負責偵查敵情的精靈少年回頭,看破迷霧的雙眸還浮著一層綠意。

  「隊長,一共是三隻高級魔獸,二十二隻中級魔獸,七十八隻低級魔獸。」

  他精確地報出這一串數字。

  木茜手執魔杖站在最前方,冷冷俯視著山下不斷出現的猙獰魔獸,沉聲指揮。

  「清理掉它們,保護好雪松巨木種子。」

  四個精靈點頭,身形輕盈矯健地自巨木之間穿梭,迎戰向那些魔獸。

  魔咒吟唱聲在不同的位置響起。

  昏暗的高山之巔,木茜死死地盯住前方的魔獸群,環繞在木質魔法杖周圍的魔法元素猛地暴漲,下一刻,一道燦爛的光輝在夜幕之中炸開。

  「【叢林壁壘】!」

  伴隨著木茜沉穩的聲音,錯亂生長在山坡之上的那些巨型針葉林木,都像是活過來一般,在夜風之中緩緩地開始彎曲移動,如同拔地而起。

  「咦?難道她把這些大樹都轉化為樹人了嗎?!」

  場外,看到這一幕的西普那眼中閃過無限的震撼。

  「不,這只是木系高級魔法【叢林壁壘】。」 費魯曼和聲道:「能夠讓樹木小範圍地生長移動,並不能讓他們成為樹人。」

  即便如此,這道魔法的威力卻也足夠抵擋那些魔獸群了。

  無數的樹木拔地而起,密密麻麻地聯結在一起,一棵棵巨木在迷霧和沙塵似一隊可怕的軍隊,迅速變為了一道堅實牢固的高大壁壘。

  來自大自然的城牆,散發著令人心驚的隱約威壓。

  木茜的一道魔法,便將這群想要撲向樹種的魔獸徹底阻攔在外,也就在這時,各種各樣的藤蔓和飛葉襲向那些魔獸。

  魔獸的哀嚎聲響起,而精靈這邊毫無損傷。

  春風學院的第一波戰鬥,以單方面的碾壓結束了。

  迷霧之森遙遠的另一個方向。

  隨著夜色的彌漫,遍布叢林的這些白霧也變得更加濃鬱,幾乎快要凝結為實質的水滴。

  這會兒,外出的黎離已經遠離向陽坡駐地了。

  她輕輕地拂去髮梢凝結出的水霧,眸子眨了眨,短暫地確立了一下方位後,朝著某個方向繼續前進。

  在迷霧之森中,隨時都可能遇到魔獸或是對手,必須要隨時保持靈力巔峰狀態準備戰鬥,加上飛劍雖然迅速,但是在空中很可能成為別人的靶子,所以黎離這次選擇了在巨木林中步行。

  不過在行至一半的時候,黎離悄悄地蹲在了樹叢間,斂息一動不動。

  她在等人。

  說來也是巧,阿瑞斯戰鬥學院被隨機傳送的位置和黎離他們的駐地很近,黎離出來巡查的時候,一不留神便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同時也在他們毫無遮掩的聊天中聽清了這支隊伍的打算……

  原來他們準備直接打游擊戰!

  在短暫的猶豫之後,黎離決定不對這些熟人下手了,而是選擇跟在了他們身後。

  她不會魔法,與其摸瞎尋找敵人的位置,不如跟在阿瑞斯戰鬥學院後面找人。

  這一跟就是一整夜,阿瑞斯戰鬥學院的人還沒發現一直藏在他們頭頂的黎離。

  黎離在樹上沒有等太久,後方傳來小聲的說話聲。

  「隊長,我們就這樣在迷霧之森亂逛一個月嗎?」伊莉絲有些累了,從兜裡摸出一粒烤種子吃。

  味道還行,和烤栗子有點像。

  「我感應到了,這附近之前出現了好幾股強烈的魔法波動。」賽爾舉起了紅蓮劍,俐落地砍掉那些礙事的荊棘,快步走在最前方:「不出意外的話,往前走我們就能遇到其他隊伍了。」

  「直接打?」

  「對,直接打。」

  矮子劍士露出睿智的笑容,成竹在胸道:「不出意外的話,他們肯定會認為我們是想要破壞種子,會花大力氣浪費在種子身上。」

  賽爾撩了撩頭髮,目光灼灼道:「這時候的我們就想辦法集中攻擊他們的某個隊員,以最快的速度淘汰掉一個對手!這樣子,少了一個人的隊伍還能跟我們比?」

  「原來如此。」埃西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在種子發芽之前,它都是需要花費大力氣去保護的累贅……難怪隊長要選擇拋下它。」

  伊莉絲也一臉的恍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比種植我們肯定比不過精靈,所以我們直接放棄這一個累贅主動求戰!我以為隊長只是莽夫,卻沒想到你其實還有這樣的大智慧啊!」

  「隊長英明啊!」

  「不愧是我們的隊長!」

  黎離默默地聽著底下的阿瑞斯眾人喜氣洋洋地討論著進攻計劃,心中忍不住對矮子劍士改觀。

  原來他倒也不是完全的莽夫,若換成是她,如果沒有藥檀的存在,肯定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打架可比安靜種田有意思多了,嗯,跟在阿瑞斯戰鬥學院後面果然是正確的抉擇。

  這時,黎離的眼睛眯了迷,遙遙地看向曦光之中的某處。

  賽爾感應到的魔法波動應該沒出錯,她已經隱約察覺到東邊某個方向,似乎有精靈的氣息傳來了。

  就是不知道是精靈的哪個隊伍。

  底下的賽爾很快便確定了方向,元氣滿滿地帶著眾人奔向東邊。

  這次,黎離等到他們前進了一段距離後,才遠遠地跟上。

  等她悄無聲息靠近以後,才發現那邊已經爆發出一場激烈的戰鬥了。

  在密林之間,一個英俊的精靈少年手執一把精巧的彎弓,直直地對準了賽爾。

  *

  此刻,澤爾更的臉色很難看,已經無法維持精靈的風度和優雅了。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在進入迷霧之森的前幾天,所有隊伍都應該處於摸索周邊情況,以及準備各種防禦手段的階段。

  身為秋葉學院的隊長,澤爾自然也選擇了這種最穩妥的方式。

  所以他帶領著隊伍選定了種下巨木種子的位置,然後開始在周圍的巨木上修建出木屋。

  那粒巨木種子在夜晚的時候引來了一群中級魔獸,身為精靈,多少知曉被賜福的種子的生長特征,所以這也在澤爾更的意料之中,早有準備的秋葉學院隊伍,非常輕鬆地將這些魔獸給解決掉了。

  然而就在澤爾更收拾著那些魔獸的屍體,身後的兩個木系魔法師在吟唱咒語聚集木系魔法元素,想要幫助這粒巨木種子生長的時候——

  那群阿瑞斯戰鬥學院的人類出現了。

  賽爾手握著紅蓮劍,在看到遠處的那群精靈的身影後,沒忍住,嘴角揚起一個得意的笑容。

  「這裡果然有人!」

  語罷,他對著身後的隊友們招了招手:「結陣,準備……」

  「目標是誰?隊長?」伊莉絲隱藏在隊伍最後面的陰影中,難掩興奮地打量著對面的那些人。

  賽爾言簡意賅,低聲道:「等會兒誰最先忙著去保護巨木種子就集火打誰。」

  伊莉絲馬上就領悟了。

  下意識保護巨木種子的人肯定是隊伍中最擅長種植的人,只要把那個人淘汰出去,這支精靈隊伍後續就算想種出小樹人都會變得很困難。

  於是她無聲地笑了笑,反握住鷹吻匕首,悄無聲息連續往隊友和自己的身上都丟了幾個加速用的【風之祝福】。

  戰鬥一觸即發。

  澤爾更面無表情地拉開了弓箭,沒有立刻出手,而是死死地盯住前方的那支人類隊伍。

  今年的塔城大賽,最為耀眼,同時也最具威脅的,無疑是西塔城的光明教會一隊。至於東塔城的三支隊伍……不出意外的話,今年都是來湊數的。

  澤爾更從記憶中搜尋了一下,想起了對方的名字。

  「賽爾。」

  他喊出了對方的名字,隱含警告之意:「你們居然全員出動來攻擊我們?」

  「沒錯。」賽爾無聲地笑了笑,沒有停止凝聚魔法元素,手上的紅蓮劍溫度越來越灼熱,逐漸燃燒起實質性的火焰。

  「這才第二天,你們難道就不怕自己的巨木種子被魔獸和其他對手攻擊了嗎?」澤爾更企圖消除對方的進攻意圖。

  然而,賽爾的眼中戰意更甚。

  他當然不會蠢到和對方解釋,現在阿瑞斯戰鬥學院的幾人自己都記不清埋種子的位置了。

  若這粒種子是每支隊伍視作珍寶的心頭肉,那它對於阿瑞斯戰鬥學院而言,則是一粒只會引起困擾和麻煩的肉瘤。

  與其猶豫不定掙扎取舍,不如一開始便忍痛斬去它!

  這次大賽,唯有戰鬥才是阿瑞斯能夠獲勝的機會!

  現在,他就要抓住這一線機遇!

  賽爾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許多,在紅蓮劍奪目的火光之中,他那張平淡的臉突然迸發出無比耀眼的光彩,此刻的他竟不比那些精靈遜色半分。

  此役,阿瑞斯必勝!

  「阿瑞斯,戰!」

  伴隨著賽爾的一聲令下。

  體格彪悍的狂獅怒喝一聲,雙手握著那面如同牆板一般厚實的巨盾,彷彿化身為一隻可怕的猛獸,以可怕的速度和威勢衝撞向精靈隊伍。

  澤爾更臉色驟變。

  他徹底放棄了談和的準備,修長的手指拉緊弓弦,被加持了風系魔法的三根箭矢,似三道可怕的狂風,猛地刺向阿瑞斯的隊伍。

  「【暴風之箭】!」

  巨盾之山,極品魔法石閃過一道又一道的光暈。

  一層厚實的防禦結界出現,成功擋住了澤爾更的魔法箭矢。

  澤爾更緊抿著唇,一邊憑借著出色的速度躍向樹叢間,一邊不斷拉動弓弦,連續用【暴風之箭】阻攔著阿瑞斯戰鬥學院的突進。

  然而這時候,一道灼熱的火光從巨盾後方升起。

  賽爾握著那把火焰之劍,面容凶悍,怒吼——

  「【紅蓮火斬】!」

  一道耀眼的火焰之刃飛旋著襲向那邊的澤爾更,在晨曦的映照下,彷彿在霧氣中綻放出一朵火焰之花!

  空氣的溫度也因這一道魔法斬擊而不斷攀升,變得燥熱難耐起來,草地上的枯葉被火焰點燃,為了不蔓延到那邊的巨木種子處,原本還在戰鬥的精靈們只得抽身,分出一半精力去撲滅火焰。

  與此同時,那道火焰之花也落向了澤爾更。

  一陣風吹過,澤爾更借著風飛快避過這道攻擊,神情已經難看到極點。

  「你們瘋了嗎!現在就這樣拼命地進攻,後面遇到其他隊伍怎麼辦!」

  「怎麼辦?」賽爾無聲地扯著嘴角笑了笑,高聲回答。

  「遇到一隊,我們阿瑞斯就打一隊!」

  語罷,他好似瘋狗一般揮動著火焰騰騰的紅蓮劍追著澤爾更而去。

  「真是瘋子!」澤爾更暗罵一聲。

  就在他和賽爾纏鬥的時候,遠處卻聽到了更糟糕的呼喊聲:「隊長,幫我!」

  澤爾更猛地回頭,卻發現春風學院的那個高級木系魔法師居然已經被阿瑞斯戰鬥學院的人集火了,尤其是最前方那個手執匕首的嬌小女刺客,似一道幽魂般游走在那些瘋長的藤蔓之間,不斷朝著木系魔法師逼近。

  精彩,太精彩了。

  黎離站在樹梢上看著下方的戰鬥,在最頂級的觀賽席位的她非常享受下面的這場視覺盛宴。

  底下的戰鬥已經陷入了膠著狀態,但是因為阿瑞斯戰鬥學院不需要保護種子,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所以隱約間已經開始佔據上風了。

  趁著下面打得不可開交,黎離飛快地摸出藥檀給自己的羊皮冊子,在已經繪製好的醜陋地圖上,標注出秋葉學院駐地所在的位置——

  醜歸醜,但是好歹這張地圖還是能用來辨別大致位置的,黎離這一路畫得可不容易。

  收起地圖後,黎離拿著枯榮劍,輕挽了一個劍花。

  阿瑞斯戰鬥學院的人在場外固然能算作是朋友,但是賽場之中……可只有勝負,沒有朋友。

  現在看來,阿瑞斯戰鬥學院的人的確佔了上風,應該能破壞精靈們的種植大計,或者是送一個精靈出場了。

  黎離看著底下的戰鬥,開始思忖要不要下場當那隻黃雀,下去將兩支隊伍的渾水攪得更深,或者是趁著他們虛弱,想辦法把兩支隊伍都送出去……

  不過很快,黎離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必須要留下阿瑞斯戰鬥學院!最好還是留下戰鬥力保存完整的他們!

  這支隊伍現在就是瘋狗,全員出動四處偷襲的他們,對於其他幾支隊伍來說是異常噁心的存在,只要阿瑞斯戰鬥學院在迷霧之森中多待一天,其他隊伍就別想安心種田。

  而掌握了他們動向的黎離,卻能提前為自己的隊友預警!

  做完決定後,黎離便暗暗拿起手中的枯榮劍,用靈力催動著劍氣襲向那邊的澤爾更。

  澤爾更現在處境不算好受。

  雖然阿瑞斯戰鬥學院的另外四人都集火攻擊那個高級木系魔法師了,但或許是為了拖住他,實力最強的賽爾始終在他身後窮追猛打。

  一道接著一道的火焰花朵在澤爾更的身後綻放。

  精靈本就輕盈迅捷,加上澤爾更又是最擅長速度的風系魔法師,所以他在這一連串的狂暴進攻下,倒也算是游刃有餘地躲避著。

  他靈敏地避開又一道火焰攻擊,穩穩地落在一根巨木的樹梢上,而後五指張開,迅速地拉開箭矢!

  這一次,是五連射!

  五支箭矢離弦而出,速度快到難以捕捉軌跡,甚至空氣中都傳出尖銳的音爆聲。

  帶著恐怖的氣勢,它們分射向四個方位,幾乎封死了賽爾所有躲避的路線!他絕對無法再追上來了!

  澤爾更眯著眼,眸色冷淡,已全然褪去舞會上的優雅和溫和偽裝。

  賽爾也看到了那些飛箭。

  那五道不斷逼近的小黑點,在他的瞳孔中放得越來越大。

  此刻,似乎只有往後退這一條路可以選了。

  可若他退了這一步,澤爾更就會搶先回去馳援精靈隊伍,而他的隊友,則會面臨落敗淘汰的結局,一往無前的阿瑞斯戰鬥學院也將止步於此。

  不能退,他們是阿瑞斯戰鬥學院的尊嚴,正在和精靈對戰的他,也是人族的尊嚴!

  「啊!」

  賽爾怒喝一聲,手中那柄火焰劍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連續斬出數次,這片枯敗的叢林之間,不斷綻出一道接一道絢爛盛放的火焰之花。

  一擊,斬落一根箭矢!

  轉瞬間,賽爾驚豔四連斬!

  「可惜了。」澤爾更冷漠地點評:「還有最後一箭,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下,一陣劍風掠過。

  它是那樣的低調,毫不起眼,沒有丁點的魔法波動。

  彷彿只是一陣不起眼的風,改變了澤爾更那支箭的軌跡。

  本該刺入賽爾右手的箭矢竟然一偏,而後深深地紮在了那些被燒成灰燼的枯葉之間。

  完美預判。

  和澤爾更幾乎同時出手的黎離輕輕摸了摸枯榮劍,換了個方位,重新隱回迷霧縈繞的樹叢間。

  「……」

  澤爾更的表情僵住。

  被魔法加持的箭矢怎麼可能被風吹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賽爾是風火雙系?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趁著那邊的賽爾也在錯愕的瞬間,再次吟唱魔法,使出了五連射!

  黎離面沉如水,凝視著那五支箭矢搭在弓弦上的弧度,在它們離弦的瞬間,她也判斷出了它們的落點。

  「簌——」

  一道劍風再次斬出。

  她和賽爾戰鬥過,也看過太多次他用劍,早已洞悉矮子劍士的用劍習慣。

  作為玩劍的老祖宗,在賽爾的抬手式起的瞬間,黎離就能看出他要把劍揮向何處。他的弱點在哪裡,防不住哪個位置的箭,她心中已有大致的判斷。

  「叮——」

  一道劍風不知從何處襲來,精準命中第五道箭矢,再次將它擊偏。

  一次是意外,兩次就絕對不是了,對「風」非常敏銳的澤爾更再次捕捉到那陣奇異的劍風。

  澤爾更暗自咬牙。

  果然,這個賽爾不止是火系魔法戰士,他還輔修了風系,雙系魔法戰士,這在整個大陸都是頂尖的存在!

  而賽爾則是看著遠處澤爾更,嫌棄之意溢於言表。

  太差勁了。

  連續射偏兩次了,就這還精靈族最強弓箭手?

  就隔壁,天劍宗那個西壬,當初在高危區域獵殺魔獸的時候,賽爾就沒見人家射偏過!

  自信心爆棚的賽爾高聲怒吼,在澤爾更不斷的「失誤」中越戰越勇,追著精靈滿山跑。

  而這時,伊莉絲已經詭異地躲開了所有想要纏繞她的藤蔓,雖然力竭到手抖,卻還是艱難地,將匕首架在了那個木系魔法師的脖子上。

  伊莉絲的那雙漂亮圓眼亮得驚人,聲音因激動和疲憊而輕顫。

  「現在——」

  「你最好棄權哦。」

  伴隨著那個木系高級魔法師絕望的閉眼,抬手示意認輸,場外的費魯曼也輕輕嘆息。

  秋葉學院,今年是無力爭奪第一名了。

  成功淘汰最關鍵的那個木系魔法師後,阿瑞斯戰鬥學院的眾人並沒有選擇繼續戰鬥,而是迅速聚攏,開始慢慢後退。

  秋葉學院已經喪失爭奪第一的資格了。

  而阿瑞斯戰鬥學院眾人現在都到了魔力枯竭的地步,狂獅的身上也受了很重的傷,即便硬著頭皮和秋葉學院繼續打下去,也肯定會有人被淘汰,到時候再遇到其他滿員隊伍,便沒有競爭的資格了。

  這場突襲戰,最終以阿瑞斯戰鬥學院的慘勝為結局。

  某劍修站在最佳觀賽席上,目送著阿瑞斯戰鬥學院的離開。

  雖然澤爾更長得非常清秀美麗,但是黎離看他不順眼。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冒險去一打四,把那個欺負西壬的討厭精靈送出賽場的時候,遙遠的天空某處,忽然出現了一道像流星般快速移動的光點。

  黎離精神一震。

  這應該就是費魯曼長老口中不定期會投放進迷霧之森的「驚喜匣子」了!

  據說那裡面能開出很多好東西,藥檀還曾猜測,裡面有可能開出很高級的治療藥劑或是卷軸。

  黎離不再猶豫,丟下後方失去威脅的那群精靈,飛速地追著驚喜匣子而去。

  人能再打一次,驚喜匣子沒了可就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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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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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9 00:45: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六十九章 開箱了開箱了!

  那粒流星似的光點著實太耀眼一些,且看那架勢,應當還伴隨了很強烈的魔法波動。

  所以黎離有預感,第一個驚喜匣子的出現,大部分隊伍應該都感知到了。

  不過到底有多少個隊伍敢分出人手來追逐這個匣子,那就是未知數了。

  驚喜匣子還在天上飛,黎離目光灼灼地望著它,思考片刻,回頭揚了一劍,而後動作輕靈地跟了上去,身影和那光點一起消失在密林上方。

  巨木叢林下方。

  當澤爾更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駐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滿地瘡痍,被破壞的樹屋倒吊在巨木之上,看樣子都快散架了。

  隊伍之中的那位高級木系魔法師因為選擇了棄權,所以失去了繼續待在迷霧之森之中的資格。

  在進迷霧之森之前,綠色尖塔在每個參賽者身上都布置了一道一次性的定點傳送陣,一旦選擇棄權或是被擊敗,在場外注視著這一切的費魯曼就會啟動傳送陣把他們傳送回來,為場外觀眾席增加一席。

  「……」

  看到原本完全的隊伍在第二天就少掉一人,澤爾更的眼底難免出現淡淡的陰翳。

  「他們太拼命了,頂著受傷也要進攻我們,一不留神就被那個女斥候鑽到了空子……」一個精靈略心虛地解釋著。

  其實這並不是藉口,精靈並不算是擅長戰鬥的種族,尤其是在整個人族中都算最莽的阿瑞斯魔法戰士面前,打輸了不算丟臉。

  「不過唯一慶幸的是,剛才我們護住了魔法陣和種子,它們沒受到影響。」

  「現在的情況對我們秋葉學院而言不太好。」

  澤爾更沉默了一會兒,看了一眼驚喜匣子掠過的方向,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追逐。

  現在的隊伍精疲力竭,著實沒辦法去搶佔匣子內的未知物品了,若換成昨天,身為風系弓箭手的澤爾更一定不會放過它的。

  「再重新尋找地點播種來不及了,肯定會被春風學院他們搶在前面。」澤爾更思索了片刻,最後毅然作出決定:「全面戒嚴,阿瑞斯戰鬥學院的那些人應該不會再來了,既然幫助種子萌芽的魔法陣還在,就想辦法繼續用魔法催動種子生長,只要我們能第一個種出樹苗,即便只剩一個人,也是頭名!」

  澤爾更說的魔法陣,是被淘汰的那個精靈在抵達迷霧之森後,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布置出來的好東西,可以不斷汲取木系魔法元素用來催生種子。

  只要它還在,秋葉學院就還翻盤的希望。

  「你去為魔法陣再補充一些木系魔法元素吧。」

  說著澤爾更便點了隊伍中另外一個木系魔法師的名字。

  被點到的魔法師往嘴裡灌了一口回魔藥水,點點頭朝著巨木種子所在點走去。

  然後下一秒,他便發出震驚的呼喊。

  「隊長!」

  「種子周圍的結界被破壞了,又要重新種了!」

  「奇怪了,我記得剛剛阿瑞斯戰鬥學院那些人離開之前,結界都是完好無損的啊!」

  「我也記得是這樣……」

  亂糟糟的議論聲中,澤爾更看著已經變得暗淡無光的魔法陣,眼前差點一黑。

  黎離並不知道,自己臨走前那簡單的一劍,就破壞掉了秋葉學院的魔法陣。

  不過她原本也沒安好心,那一劍原本是想試著能不能中斷種子生長的,不過砍了沒反應,加上忙著追驚喜匣子,所以就沒多管了。

  此刻的黎離,正穿梭在迷霧中追逐頭頂的光芒。

  但是同時,她也沒有放鬆警惕,時刻關注著迷霧中的細微動靜。

  果不其然,在光芒開始朝著一處峽谷往下墜落的時候,黎離看到了幾個從不同方向逼近的小黑點。

  這些家伙個個氣勢洶洶戰意澎湃,一看就是沖著驚喜匣子來的。

  黎離迅速地收斂氣息,放緩了腳步。

  充足的戰鬥經驗告訴她,過早暴露自己的位置會招致不幸。

  然而那幾個小黑點卻並沒有要隱藏的意思。

  對於他們來說,彼此之間強烈的魔法波動就像是夜空中耀眼的明燈,根本藏不住。

  驚喜匣子落在了山谷正中間的草叢中,而此時,那些小黑點也戒備而小心地落在了山谷邊緣的幾個方向。

  非常可怕,眼前出現在黎離面前的居然是兩支隊伍。

  黎離眯著眼仔細辨認了一下,確定左邊的隊伍是春風學院的精靈們,不過那個長得最高挑的木茜不在,看樣子是選擇留守她一人負責種地,其他人外出爭奪資源了;

  而右邊的,則是光明教會的三隊——那個被藥檀稱作牆頭草,不知道支持誰當下一任獅鷲騎士軍團團長的隊伍。

  很離譜的是,黎離看得清清楚楚,他們居然和阿瑞斯戰鬥學院的那群莽夫一樣,五個人全員出動了!

  他們也放棄種植巨木種子了嗎?黎離心中好奇不已,悄無聲息靠近了一些。

  驚喜匣子散發著強烈的魔法波動,然而兩支隊伍都沒動,而是選擇遙望對峙。

  這種時候誰先動誰就可能挨打,在比賽初期,暫時摸不清對方實力的時候,也只有阿瑞斯戰鬥學院那群莽夫敢直接上了。

  五頭獅鷲緩緩地落在草地上,看樣子絲毫沒有覺察到此刻氣氛的緊張,甚至還悠哉地互相梳理起了羽毛。

  春風學院的精靈先開口了。

  「居然全員出動,你們是準備放棄了這次比賽了嗎?」

  光明教會三隊的獅鷲騎士中,為首的那人沉聲回答。

  「你們也差不多,居然出來四人爭奪這個驚喜匣子。」

  「木茜隊長一人便足以守護巨木種子。」精靈的聲音中充滿了對隊長的信任。

  「很強大,但是很可惜。」獅鷲騎士默默地握緊了武器,聲音中透露出隱約的狂熱之意:「光明神庇佑,勝利必將屬於光明教會!」

  「……」

  黎離聽懂了,也明白光明教會三隊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了。

  他們根本就沒想過拿第一!甚至沒想過真正以光明教會三隊的名義參加這次比賽!

  他們存在於此的意義,僅僅在於為另外兩個隊掠奪資源,順便不斷戰鬥,把其他隊伍淘汰出去,為光明教會的勝利清除一切障礙。

  至於到底是為庫查茲他們辦事,還是為尤利西斯他們保駕護航,那就是未知數了,但是很明顯,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肯定是教廷的主教甚至是教皇授意過的。

  「嘖。」

  黎離忍不住感慨光明教會的決絕。

  兩支隊伍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目光相對,眼眸深處隱藏著忌憚和戒備。

  風中,各系魔法元素開始悄然湧動。

  就在這時,光明教會三隊的那些獅鷲突然昂首,而後,它們猝不及防地搧動翅膀朝著山谷下方俯衝而去,再也沒有先前自在悠閒梳毛的輕鬆,取而代之的是凶悍可怕的戰意。

  左邊的精靈隊伍早有防備,剎那間,九道截然不同的氣息,轟然爆發在山谷之內!

  本就旺盛的野草叢在魔法的催動下開始瘋長,化作尖銳的葉刃朝著獅鷲騎士們襲去。

  兩支隊伍看起來配合得都相當默契,雖然春風學院這邊少了一個人,但是山谷中密集的巨木和草叢讓獅鷲們的行動受到極大限制,而精靈則可以大肆利用這種環境,所以戰局竟然隱約呈持平狀態,沒有出現想像中的碾壓局面。

  「這四個精靈居然都是木系魔法師……不對,有一個似乎是專注治療的,在全是樹木的叢林之中,他們能配合著用藤蔓和樹木結成牢籠困住獅鷲,這樣的陣地戰對他們來說倒是很有利。」

  「看樣子獅鷲騎士們也察覺到,體型巨大的獅鷲在樹叢中會成為行動的阻礙,開始下來戰鬥了……可惜他們離開獅鷲後戰力就減少了三成不止啊……」

  「不愧是精靈……哪怕是法師都能移動這麼快,輕鬆躲開了獅鷲的襲擊,回去得想辦法再訓練一下藥檀和科林斯,追上精靈魔法師的速度才行。」

  「……」

  黎離一邊盯著激戰中的山谷,一邊快速地記住場中那兩隊人的攻擊手段和魔法吟唱頻率。

  在不斷綻放開的各色魔法波動中,沒有人注意到,山谷邊緣的草叢隨風窸窣動了動,更沒人發現有人已經悄摸靠近了。

  山谷中央就是戰局的中心地帶,混戰的兩支隊伍的魔法攻擊環繞在驚喜匣子周圍,連隻蚊子都飛不進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隻匣子上供它飛行的魔法陣也耗盡魔力,變得黯淡無光起來,如果不靠近的話,根本察覺不到它的位置。

  一直默默游走在戰場邊緣的黎離,皺眉看了許久,目光灼灼地盯著荒草間的那個匣子看了許久。

  雖然手黑,但是這種抽獎游戲的確是最吸引人的。

  這裡面到底有什麼呢?能不能直接就開出一瓶生命泉水?不行的話,半瓶也不是不可以。

  在獅鷲騎士們開始集結,準備再次對著精靈隊伍進行又一次猛攻的時候,黎離思索了一下,毅然選擇動手。

  不能再等了,若是東西被人搶到手放到空間戒指之中,那就搶不回來了!

  黎離思忖片刻,最後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物。

  那也是一個匣子,大小和剛才的驚喜匣子非常類似,甚至它也散發著不弱的魔法元素——因為這是艾瑞爾買院服時摸出來的魔法石匣子,裡面還裝了一百塊魔法石!

  黎離心疼地摸了摸這個價值一百魔法石的匣子,而後摸出了退休的那把精鐵長劍。

  這把精鐵長劍也是洪大錘鍛造的,而且被黎離用過很長時間,算是老朋友了。

  不過慶幸的是,這劍退休得早,自來到南塔城後還沒露過面,不管是精靈還是獅鷲騎士都不知道它是黎離的劍。

  黎離將枯榮劍別在身後,摸了摸精鐵長劍的劍柄,暗暗道了句辛苦了。

  而後,她兩指並攏帥氣一點,引導著靈力灌入劍內——

  是時候上場表演了,劍修的看家本領,【御劍術】!

  不過這次黎離沒有站在上面,被放置在上面的,赫然是小公爵的魔法石匣子!

  不過現在這個魔法石匣子已經看不出本貌了。

  因為在黎離將第一柄飛劍送出去以後,她便俐落拔出枯榮劍,在後方補了一道威力減弱版的【星火燎原】。

  飛劍破空而去,尾巴上還逐漸迸發出越燃越烈的火星。

  「嗷嗷嗷!」

  獅鷲沙啞的嘶吼聲響徹長空,猛地揮動著翅膀,像是在提醒身上的騎士注意某個方向。

  正在異常艱難地突破精靈們的植物包圍,想要衝到谷底爭奪驚喜匣子的獅鷲騎士愣了愣。

  下一刻,出現在眾人眼中的是一道耀眼的火光,同時還帶著隱約的魔法波動。

  它倏然從山谷的荒草叢中向上飛升而起,如一顆璀璨的流星飛快從天空劃過,靜謐而又驚豔地在眾人的眼前留下一道金紅色的痕跡。

  時刻關注著下方驚喜匣子的兩支隊伍,立刻發現了它的存在。

  「驚喜匣子怎麼又飛了?」精靈們似乎有些錯愕,剛才山谷中爆發的魔法元素太多,他們難以辨別驚喜匣子的確切位置,但是剛才飛起來的那顆流星……

  好像的確和驚喜匣子一樣。

  在他們猶豫的時候,那邊的光明教會三隊已經果斷地作出抉擇了。

  「不愧是被大魔導師送進來的驚喜匣子,上面居然布置了兩道飛行魔法陣,真是大手筆!」

  「看樣子,這第一個匣子中很可能封存著非常豐厚的資源!」

  「追!必須要拿到它!」

  幾個獅鷲騎士快速達成共識,徹底放棄和春風學院精靈們的纏鬥,指揮著獅鷲,以可怕的速度朝著追著那道火焰流星而去。

  戰場上的精靈們眉頭緊皺,他們之所以能這麼快趕到,是因為駐扎的那座高山距離這座山谷不遠。

  現在想要追上騎著獅鷲的光明教會三隊,恐怕沒有辦法了。

  「先回撤吧。」

  「小心點,別讓他們發現我們駐地。」

  「這次虧我們記住了,下次遇到光明教會的隊伍,不管是哪一支,都要先把他們送出去!」

  魔力消耗了大半的精靈看著下方被魔法破壞得亂糟糟的草地和叢林,一邊用治療魔法治癒著傷勢,一邊謹慎地後撤。

  獅鷲的飛行速度極快。

  被精靈們暗暗記了一筆的光明教會三隊,在飛行了很長一段距離後,成功追上了耗盡靈力落地的那柄飛劍。

  沒有了黎離的操縱,精鐵長劍已經被【星火燎原】的溫度烤得快要融化了,現在根本看不出原貌。

  黎離怕魔法石被燒炸了露餡,所以在那個匣子上附了一層靈力作為保護,所以此刻匣子倒是完好。

  獅鷲騎士們飛快地追著那團火焰落入叢林中。

  艱難地用魔法將這團火焰撲滅後,他們目光灼熱地打量起了這個精致的匣子——當然精致了,畢竟是堂堂小公爵的錢匣,絕不是地攤貨色。

  「我們的第一次行動,便順利拿到了第一件戰利品,看樣子今年光明神依然庇佑著我們,勝利必將屬於光明教會!」為首的獅鷲騎士朝著西邊方向單膝跪地,撫胸行禮。

  他身後的其他獅鷲騎士也做了相同的動作,向光明神致意。

  「勝利必將屬於光明教會!」騎士們中氣十足地喊出口號。

  看著近在咫尺的驚喜匣子,獅鷲騎士們的眼中燃起了興奮而又期待的光芒。

  「隊長,這麼重的匣子,一定有很多強大的卷軸或是魔法道具吧?」

  「一般頭一個匣子都不會差到哪兒去!」

  騎士們終究還是年輕,此刻已經抑制不住興奮開始討論起來了。

  三隊的隊長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地抱住這個匣子,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了!」

  叮——

  清脆的匣子開啟聲音傳出。

  下一刻,濃鬱的魔法元素和讓人炫目的光輝,閃耀在整片幽暗的密林間。

  的確很炫目,裡面各個屬性的魔法石都有,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五彩光芒交相輝映,真是漂亮極了。

  「……」

  被魔法石的光芒映照得臉色五彩的三隊隊長,茫然無措地看著手中的這個匣子。

  「這是什麼?」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注視著那一百塊魔法石,喃喃地問了一句。

  「這是魔法石。」隊伍裡的其他人也愣住了,下意識地開口回答。

  「可是為什麼是魔法石!」

  三隊隊長的眉頭緊皺,他甚至有些急躁了,將匣子倒扣過來,把所有魔法石都傾倒出來,企圖尋找下面隱藏著的強大魔法道具。

  嘩嘩嘩——

  魔法石零零落落地全部撒落在枯葉上,依然閃耀美麗。

  而匣子下面空空如也,連一個蘋果都沒有。

  「……」

  就這?

  就這。

  幽暗的叢林中,一群獅鷲騎士失魂落魄地看著那一小堆魔法石,久久沒能開口。

  ……

  山谷的角落。

  在目送著兩支隊伍先後離去後,黎離依然沒有露身。

  一陣微風掠過。

  荒草叢中,枯榮劍托著那個匣子,悄無聲息飛到了黎離的手中。

  沉甸甸的匣子落到手中,黎離心頭微熱,眼睛也露出了期待的光彩。

  裡面會是什麼呢……這麼重,肯定不只是蘋果吧?

  就在她將手搭在匣子上的瞬間——

  黎離的眼前如同走馬燈般浮現了無數畫面。

  被大師兄帶去天劍城抽糖人畫,別人抽龍她抽蟲……

  被王大爺叫去湊人數搓麻將,別人把把天胡她次次炸胡……

  飛升的時候就更別說了……

  黎離有了決斷,果斷地選擇把驚喜匣子收入芥子囊中,放棄自己開箱的衝動。

  她靜靜站立在樹梢上,仰頭遙遙眺望著遠處淡到幾乎看不清的一座高山影子。

  方才,黎離悄悄地在春風學院的精靈和獅鷲騎士們的身上,丟下了幾個靈力烙印。

  獅鷲騎士們飛太遠已經感應不到了,不過那些精靈,雖然一直在彎來繞去,但是大方向卻一直在朝著那個方向行進。

  若沒有猜錯,那便是春風學院的駐扎地了。

  黎離拿出醜地圖,在前方繪製上一座醜山峰,而後收起東西滿載而歸了。

  春風學院的精靈們們,完全沒有察覺到身上的靈力烙印。

  他們非常謹慎地繞了許久,最後平安返回了駐扎地。

  此刻的那座高山,已然成為了被各種巨木層層守衛的堅實堡壘,無數藤蔓將最中間的那粒雪松木種子護在最安全的中心區域。

  在回到駐扎地後,他們低聲地匯報著這次失敗的匣子爭奪戰。

  木茜安安靜靜地聽著,端莊平和的臉上沒有半點怒意或是斥責之意。

  她只是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看到隊員們似乎還有些沮喪和失落,木茜的神情柔和了一些。

  她溫和穩重地寬慰他們:「沒事的,即便是沒能獲取那些未知的魔法道具,也並不代表著這次大賽的失敗,只要雪松木種子還在茁壯成長,我們的勝算便是穩定的。」

  說著,木茜起身,朝著那邊的雪松木走去。

  乾燥的土壤上方靜悄悄的,暫時還沒有種子萌發的痕跡。

  木茜揮動著魔杖,神情專注,似乎在認真傾聽著什麼。

  這是生命之樹賜予木茜的特殊能力,她能夠通過魔法,與某些具有魔力的特殊植物進行簡單的溝通。

  過了會兒,她收起魔杖,回頭看向隊員。

  「雪松巨木種子不想要普通的水,它飲用清冽的山泉水,去周圍尋找一下吧。」

  「隊長,我們要給種子施肥嗎?」有個擅長種植的木系魔法師小聲地詢問,指了指遠處的一堆鳥類排洩物。

  木茜臉上也有些許無奈,輕輕地搖搖頭:「……它不願意。」

  ……

  當陽光逐漸減弱的時候,迷霧之森中原本稍微淡薄一些的白霧,便又變得濃重起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幕開始降臨,向陽坡上的陽光散去後,周遭的溫度變低了許多。

  南塔城中是四季如春的溫暖,西壬有點不適應這樣的低溫,身上已經披著薄薄的毯子了。

  他站在觀察口觀察著洞穴外面的動靜。

  藥檀在周圍感受了一下溫度,皺眉:「我要出去照顧一下種子。」

  這樣的低溫很不適合風鈴巨木種子生長。

  西壬解開毯子,正想說自己陪藥檀出去的時候,艾瑞爾卻似幽靈一般走了出來,從背後拔出雙刀搶先走了出去。

  他斜眼看了西壬一眼,難得沒有嘲諷。

  「走吧。」

  艾瑞爾護著藥檀出去了,他手持著雙刀,幽綠色雙眸冷冷地注視著黑暗中層層迷霧,異常小心地戒備著可能會出現的魔獸。

  藥檀蹲在地上,和昨日一樣給風鈴巨木種子補充了營養液,然後又是添上藥渣,再非常小心地在它上面鋪上一層厚厚的枯草。

  最後,他甚至還沖著種子丟了個不知道有沒有用的靈療術。

  「種一顆種子也弄這麼復雜?」艾瑞爾微微挑眉,有點不理解藥檀的這些行為。

  「種子就像是小孩子,需要大量的養分才能快速長大……它是被賜福的種子,所以倒也不怕虛不受補燒苗枯死。」

  藥檀非常認真地同艾瑞爾說著醫修的種植經驗:「孩子可能會任性挑食,甚至懶得汲取養分長大,這時候不能慣著,所以盡可能多給它塞養分進去,才能保證它茁壯成長。」

  藥檀一說到這個就顯得格外專業。

  「……」

  但是很可惜,艾瑞爾顯然不能明白醫修們的種植心得。

  就在這時,山腳的迷霧湧動了一下。

  艾瑞爾迅速警覺起來,拔出雙刀眼神危險地盯著那邊。

  然而他身旁的藥檀卻是露出微笑,壓了壓他的手,輕快道:「別慌,是黎離回來了。」

  果不其然,黎離的身影很快便穿過那層層迷霧,邁著輕盈的步伐回到了隊友的身邊。

  在裡面觀察到動靜的科林斯和西壬也快步走了出來,小胖子甚至都沒檢查黎離是否受傷,就先習慣性地給黎離來了個水療術。

  「我這次摸清了兩支隊伍的駐地,還有往東邊走的那一片地形。」黎離先把那張手繪地圖拿了出來。

  四個腦袋齊齊湊了過來,而後露出四張凝重又扭曲的痛苦面具。

  「……」

  「……」

  實話實話,他們看不懂這張圖,只能看到各種扭曲錯亂的醜陋線條。

  「畫得挺好的。」藥檀昧著良心先給了個鼓勵,擰著眉指著那邊的一處凹陷:「這個地方應該是個很危險的深坑,所以你特意標注了吧?」

  黎離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的確是很重要的地點,那是春風學院的駐扎地。」

  藥檀鬆了口氣,笑了笑:「原來如此,不過倒是完全猜不到,他們居然會選擇在大坑裡面駐扎種樹,坑裡面可沒有陽光啊……」

  黎離幽幽道:「那是因為你拿反了,那不是深坑,是一處高山。」

  「……」

  最後,黎離還是心酸地把這張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地圖收回來了。

  「那就看看這個吧。」

  黎離輕嘆息,拿出今晚的第二件物品。

  「我拿到第一個驚喜匣子了。」

  此話一出,那四人的眼睛瞬間變大。

  西壬的聲音有些興奮:「我們白天的時候也看到那道軌跡了!不過你不在,而且它的距離實在太遠,就沒有去追。」

  「沒想到你居然拿回來了!」艾瑞爾也驚嘆。

  幾個人圍著這個匣子盤腿坐下,皆是目光灼灼。

  「怎麼說?誰來開?」

  四個人開始激情對視,非常自覺地忽略了黎離。

  「……」黎離老老實實地揣著手等他們商議完畢。

  最後,科林斯從空間戒指中掏出了一尊魔法石雕就的財富之神雕像,非常虔誠地拜了拜,又嘀嘀咕咕地祈禱了好一會兒。

  小胖子呼了一口氣,挽起袖子:「好了,財富之神庇佑著我了,讓我來!」

  為了防止把黴運傳給科林斯,黎離自覺地挪開位置。

  科林斯一番花裡胡哨的動作後,終於還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個匣子。

  黎離伸長脖子往這邊瞟了一眼,確定沒有看到蘋果之後,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

  「是什麼東西?」藥檀幾人也眼神熱切地盯著科林斯。

  「只有這個。」

  小胖子撓了撓頭,從匣子裡面取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圓盤,上面銘刻有精致復雜的魔法陣紋飾,中間本該鑲嵌魔法石作為能量來源的位置,卻是空缺的。

  身為北塔城的小公爵,艾瑞爾自然見過不少道具,一眼就看出了這件魔法道具的不同之處。

  他眼睛微微一眯,沉聲道:「上面的魔法陣非常復雜,不是魔導師能繪製的。」

  「所以是大魔導師製作的魔法陣?」藥檀一臉驚訝。

  「很有可能是費魯曼長老親手布置的。」西壬臉上也露出期待之色,興奮道:「他可是僅次於女王陛下的最強大魔導師,對魔法和魔法陣的研究,在整個大陸都排在最前列!」

  「說不定這個圓盤能直接催動種子萌芽,或者是把一棵普通的樹變成一個強大的樹人戰士!」

  聽到這裡,科林斯已經難掩興奮地搓了搓小胖手,而後飛快地摸出一塊魔法石,鑲嵌在了圓盤中央。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然而這個圓盤毫無動靜。

  「……」

  天劍宗眾人呆呆地看著那個圓盤,最後四人齊齊回頭,盯著角落的黎離。

  「看我幹嘛?」

  黎離警覺地抱緊了枯榮劍,為了證明清白,不惜舉手發誓。

  「我發誓,我絕對沒有提前打開匣子!所以這不能怪我頭上!」

  ……

  迷霧之森外圍。

  水晶球上面的畫面轉了又轉,主角從阿瑞斯戰鬥學院變成光明教會三隊,又變成春風學院。

  但是徹底啞然的現場,此刻眾人的目光都徹底被那個最不起眼的劍士吸引住了。

  很明顯,從第二天開始,她變成了這次大賽最矚目的主角。

  「真讓人驚訝,秋葉學院和阿瑞斯戰鬥學院居然一直都沒有察覺到她的出手!」

  「如此精妙的魔法劍術……竟然毫不費力地阻止了澤爾更的【暴風之箭】,我記得他的箭可是族中年輕人最快的了。」

  「有趣,沒想到這樣的把戲真的騙到兩支隊伍了,看來他們完全沒料到有第三人在場啊。」

  「她隱匿魔法氣息的手段太高明了。」

  「……」

  精靈們大多都是平和文雅的性格,少數人或許會心生不滿,但是大部分精靈都只是純粹地感慨著賽場中的精彩畫面,絕不會出現陰陽怪氣或是破口大罵的失態表現。

  紅衣主教在看到光明教會三隊開出那一匣子的魔法石,而身後那些特意從南塔城跟來的精靈們發出輕微的笑聲後,他臉上原本平和的微笑也逐漸變得僵硬了。

  最後,紅衣主教甚至都不忍地偏過頭,不想再看到這群獅鷲騎士眼底那清澈的愚蠢了。

  丟臉,太丟臉了!

  而費魯曼,則是饒有興趣地,將水晶球的畫面徹底鎖定在了天劍宗那邊。

  在看到科林斯開啟驚喜匣子的時候,費魯曼微微挑眉,笑呵呵地對身後的人解釋道。

  「封存那些驚喜匣子以後,我也不知道每個匣子裡面是什麼東西,都是由綠色尖塔的人負責將它們投放入迷霧之森的。」

  語罷,他也饒有興致地等待著科林斯開啟驚喜匣子。

  在看到那個圓盤被取出來後,費魯曼的白鬍子一抖,而後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真不知道該說這些孩子運氣好還是差了……」

  操碎了心的西普那聽到這句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替自家孩子高興還是悲傷了,連忙緊張追問。

  「費魯曼長老這話是什麼意思?這東西不太好嗎?」

  「不,它是一件超高階魔法道具,甚至很大程度上,能夠和聖階魔法道具相比。」費魯曼眼中流露出些許回憶的意圖,緩聲道:「這還是我剛成為大魔導師後,親手繪製出的魔法陣呢,足足耗費了將近半年時間才成功。」

  「它叫【結界圓盤】」

  「那些魔法陣能夠迅速汲取魔法元素,並生成一道超高階等級的魔法護盾,也就是說,它可以瞬間為使用者提供絕佳的保護。」

  費魯曼似乎也很滿意自己的這件作品,悠悠道:「更重要的是,大部分的庇護類魔法道具都是一次性用品,而它可以無限次使用,也就是說它可以無限次瞬發超高階魔法結界。」

  果然很強!難怪會說它媲美聖階魔法道具了!

  西普那聽後卻是茫然了:「那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你又說他們運氣差?」

  「因為普通的魔法石是無法催動它的。」費魯曼搖搖頭,嘆息道:「【結界圓盤】需要最純粹的魔法元素,也就是極品魔法石才能催動,而且每一枚極品魔法石甚至都只能提供最多三次結界生成。」

  西普那聽完以後,也瞬間明白過來。

  極品魔法石非常難得,並不在於它價格多昂貴,而在於它有價無市。

  買得起極品魔法石的貴族很多,但是能搶到它的人很少,但凡拍賣場中出現一枚極品魔法石,都會被飛快搶走,然後迅速鑲嵌到魔杖、鎧甲、護盾等武器和防具上面。

  正如阿瑞斯戰鬥學院那群魔法戰士來說,他們每個人身上的武器和防具上面都有極品魔法石,堪稱豪華裝備,可要是讓他們再拿出一枚沒使用的閒置極品魔法石出來,那絕對不可能。

  這種能迅速幫助匯聚魔法元素,提高魔法威力和生成速度的好東西,那肯定是在大賽之前就把它嵌上去啊!誰會那麼浪費把它放在空間戒指裡生灰!

  紅衣主教這時候心裡總算好受了一些,丟掉的臉彷彿也找回來一點了。

  他淡淡地概括道:「所以,現在他們開出這個【結界圓盤】,就等於什麼都沒開到。」

  費魯曼點點頭:「的確如此。」

  西普那臉色有點灰敗了。

  據他所知,天劍宗好像很貧困,甚至窮到學校都只能建在塔城外;

  荊棘玫瑰家族的那個小子倒是應該頗有身家,但是他也聽自家孫子說過,科林斯投資屢次失敗,想來他父親不可能給他多少魔法石帶出門了;

  至於艾瑞爾……之前西普那和他接觸過,發現這個半獸人非常冷傲,而且在飛舟上西普那也沒見他出來過,想來他在隊伍中和其他人的關係並不算好,不太可能會拿出極品魔法石。

  然而就在這時,水晶球中的畫面上,忽然閃耀出一陣接著一陣的奪目亮光。

  場外突然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氣,愣愣地看著那副世界名畫。

  「我的天!怎麼可能?!」

  ……

  「一塊,兩塊……五塊……七塊。」

  天劍宗的幾人裡,還是有腦子好使的人,所以很快他們便研究出【結界圓盤】的真正啟動方式,並且開始盤點身上的魔法石庫存。

  「……九塊……好了,一共是十塊極品魔法石。」

  科林斯一臉嘚瑟地從空間戒指中不斷掏出色彩各異的魔法石,洋洋得意道:「哎呀,我想著來南塔城一趟肯定要準備齊全,指不定就要用它來換些好特產呢!所以臨走之前,我特意在家裡偷了幾塊極品魔法石出來,然後又正好碰到哈皮他們還我魔法石。」

  「喏,一不小心,這就帶了十塊極品魔法石出來了。」

  「用用用,這件魔法道具大家盡管用啊我的哥我的姐,不用客氣。」礦二代闊氣地擺擺手,大剌剌地把這些價值連城的極品魔法石堆在草地上。

  就在這時,原本一直沉默的艾瑞爾也站了起來,而後從空間戒指裡摸出了一個匣子。

  下一刻,稀裡嘩啦的魔法石落地聲音響起,比精靈們的奏樂還要動聽。

  「我這裡也還有十塊極品魔法石。」艾瑞爾神情淡淡的,頗有傲氣地揚了揚下巴:「既然說了要一起想辦法拿下第一名,本公爵自然也不會藏著掖著。」

  「……他家是祖業是幹這行的,習慣帶這麼多極品魔法石不奇怪。」黎離努力止住嘴角羨慕的淚水,默默轉向艾瑞爾:「為什麼你也帶了這麼多?」

  「呵,這是當初準備交給阿瑞斯戰鬥學院,讓他們帶我一起來南塔城的賄……贈品。」小獅子飛快改口,把差點說出來的「賄賂」二字咽回去。

  他的姿態比科林斯還要雲淡風輕:「儘管用,極品魔法石而已,本公爵在北塔城的金庫裡多得是。」

  那一堆像馬鈴薯一樣胡亂堆疊著的極品魔法石,照亮了餘下三人羨慕的臉。

  黎離:「……」

  藥檀:「……」

  西壬:「……」

  場外眾人:「……」

  世界上的有錢人這麼多,為什麼就不能多他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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