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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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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30 02:22: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九十章 恢復元嬰

  司空燼不是拖拉的性子,在做好決定後,便拎著高腳板凳匆匆往山腳小院趕了。

  他得趁著現在沒死,抓緊時間把天劍城的基礎規劃給弄出來交給威爾斯和智者才行,萬一翻車了又死一次也算勉強瞑目。

  藥檀也抓起板凳緊跟在他身後。

  「大師兄等等!我這兩日得為你好生調理身體!」

  黎離沒有跟上去,她輕撫枯榮劍的劍柄,飛身掠向了天劍城上空,那兒有兩道白影在快速而隱匿地來回穿梭著,若不注意看,像極了一對白色飛鳥。

  待黎離御劍升空後,那兩人迅速靠近,正是黃默音和另外一個弟子。

  「六師叔!」黃默音笑著同黎離行禮問候。

  黎離點了點頭,掃了一眼下方的天劍城。

  「過陣子我可能要閉死關,城中或許會有異動,切記萬分留心。」

  雖然這次所謂的外敵潛入只是小人魚他們鬧出來的烏龍,但是並不能說明天劍宗沒有隱在暗處的敵人。

  那些亡靈法師,還有覬覦天劍宗「隱藏魔法波動秘法」的某些人,在天劍城蓬勃擴張,吸納更多學生和城民的時候,他們都有可能會趁機潛入搞事。

  黃默音英氣的眉峰輕揚,往日總是不正經的臉上也多了幾分沉思和鄭重。

  「是,六師叔,巡守天劍城的事情交給我吧!」

  語罷,她還是沒忍住,狡黠地沖著黎離眨了眨眼。

  「畢竟我當年被王大爺用雞腿騙著幫他巡過不少次山呢,還是很有經驗的。」

  聽黃默音提起往事,黎離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

  「對了,王大爺可否有傳訊回來,他在東塔城招生辦可還好?」

  「他好得很!」黃默音忙不迭地點頭:「據說現在招生辦每天都有人排隊測試天賦,忙得不可開交。朱恩他們有空便去幫忙,荊棘玫瑰家族又幫忙派了幾個助手去給他打下手,他現在除了沒空搓麻將和開小灶之外,對什麼都很滿意。」

  黎離一聽便安心了,卻又很快想起另外一人。

  「洪大錘呢?」

  身為宗門大師姐,看似不靠譜的黃默音實際上對每個人的動向皆了如指掌。

  「他現在已經成了鐵匠工會的長老,正準備前往北塔城的鐵匠總工會搜尋更多的極品礦石帶回來,為大家重鑄靈劍。」

  黎離輕頷首,當年與魔修的戰鬥中,宗門弟子的靈劍或多或少都有些損傷。

  也難為洪大錘和他手上的鍛天錘了,一人一錘要為所有同門的道侶操心。

  又叮囑了黃默音幾句後,黎離方才離去。

  ……

  兩日後,在屋內點燈徹夜不歇狂書數卷的司空燼總算出來了。

  他面上帶著明顯的倦意,一口吞下藥檀遞過來的養生丹,看向黎離。

  「老六,這些東西給你,到時候把它們交給智者和威爾斯,他們知道該怎麼辦……哦對了,到時候小藥壇子得幫著翻譯一下。」司空燼遞上厚厚的一本書冊,上面寫的依然是修真界的文字,原本遒勁有力的字跡在最後幾頁逐漸變得潦草,看得出是匆忙趕出來的。

  交出這一整冊書之後,司空燼面色稍鬆。

  如今已入秋,小樹人懶懶地扎根在院中休眠睡覺,頭頂的葉子都泛黃了。在它邊上,不久前種下的垂柳巨木種子萌芽的速度也很慢,院中空落落的,一片寂寥。

  司空燼朝黎離遞出了一封信,語氣有些許沉重:「這封信是我留給你的,要是我沒能出來,你再打開它……」

  「大師兄。」黎離頭一次打斷自家師兄的話。

  她眼中有淡淡的疑惑:「你這是在交代遺言嗎?」

  被點破的司空燼愣了一下,怒瞪黎離:「你就沒有什麼話對我叮囑的嗎!」

  從剛開始就完全看不出緊張的黎離思忖片刻,搖搖頭:「我不是醫修,對療傷這種事沒什麼好叮囑的。」

  「你就不擔心我這回閉關死了就出不來了?!」

  「為何要擔心?」

  黎離眉頭緊皺看著鬍子都氣得發抖的司空燼,認真道:「續接丹田靈脈的確有不小的風險,稍有不慎就會牽動全身,攸關性命。可是咱們不是有那麼多的【生命泉水】嗎?即便是失敗了,喝一口生命泉水不就救回來了嗎?」

  關於這事兒,她早就在腦子裡計算清楚了:「現在剩下的【生命泉水】還能讓你喝幾十口呢,幾十次的試錯率,總有一次能成功接上的。」

  其他弟子的傷即便沒了藥水,她也能想辦法尋找出各種藥材,一整瓶【生命泉水】換大師兄恢復靈脈,不虧!

  藥檀:「……」

  司空燼:「……」

  他倆居然都忘記還有這個寶貝了。

  瞬間,剛才還沉重的氛圍被黎離兩句話弄得煙消雲散。

  黎離把書冊揣好,非常鎮定地準備翻看一下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信。

  司空燼見狀,一把將其奪過:「行了,你可以走了!小藥壇子跟我走,咱們閉關去!」

  黎離提醒他:「我還沒看。」

  「這是遺書!想看?等我哪天死了再說!」

  算了,那她還是不想看了。

  被拒絕的黎離悻悻地收回手,看著司空燼無情地帶上房門,還把「閉關勿擾」的牌子也掛上。

  藥檀也很無情,大概是怕被打擾,他還用靈力弄了道隔絕動靜的屏障。

  被拒之門外的黎離抱著枯榮劍,沒離開。

  雖然嘴上說著不擔心,但是身體還是很老實,一步也不挪地靜靜守在院子裡。

  大師兄正在閉關續接靈脈,她現在也不可能安心去閉關尋求突破,宗門總得留下一個能做主的人才行。

  而且按照黎離的習慣,只要她突破了,第一件事情定是去解開劍陣帶弟子們出來,到時候也需要藥檀出手穩住他們的傷勢……

  當然。

  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擔心她家這個糟老頭子。

  黎離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

  它和往常並無區別,甚至因為有【生命泉水】幫著修復血肉,所以現在已經和常人無異了。

  方才回院門口的時候,她還順手摸了摸小橘的狗腿,那股溫暖的柔軟毛絨感是如此真實和細膩,都是之前遲鈍的右手無法感知的。

  更重要的是,黎離能夠清晰地感知到,有一股細微的靈脈正在自己的右手生長著,丹田內的靈力似乎也開始在朝它流淌過去,想來不久之後,她便能自如地使用右手了。

  事實證明藥檀的方法是可行的,他果真是個大膽的天才。

  想到大師兄恢復修為後的樣子,黎離便忍不住揚了揚嘴角。

  也不知道他當了這麼久的糟老頭子有沒有膩,到時候會不會想要用靈力變回年輕時的樣貌臭美一番。

  說起來,她也沒見過大師兄年輕時的模樣呢……

  黎離思考著這些難得的輕鬆事,順手揮動枯榮劍,在院門口也布下靈力屏障。

  而後,她一邊等著屋內的人出來,一邊日常重復著練習揮劍的動作。

  在黃默音的叮囑下,所有人都懂事地避開了山腳小院,沒人登門打擾。

  天光明了又暗,循環了將近五日整。

  在黎離揮劍的動作已重復了無數次後,藥檀留在屋外的靈力屏障瞬時消失。

  屋內的動靜,也傳到了黎離的耳中。

  黎離的動作一頓,一聲清鳴過後,枯榮劍被她收入劍鞘。

  嘎吱——

  木門被推開,上面掛著的「閉關勿擾」牌子也被弄到了地上。

  臉色略顯蒼白的藥檀從屋內走出,拾起木牌放好。

  而後,他目光灼灼地望過來,眼底是壓抑不住的喜色。

  他知道黎離此刻是最擔心的那個,所以沒有像平日那樣嘚瑟或是賣關子,而是直接開口道明結果。

  「成功了。」

  黎離緊抿著的唇緩緩地鬆開,而後有些忍不住地揚出向上的弧度。

  太好了,再也不用擔心她家大師兄什麼時候會突然暴斃了。

  「謝謝你,藥檀。」黎離鄭重地對他道謝。

  「別突然跟我這麼客氣啊,我不習慣的。」

  藥檀摸了摸鼻子,笑著側身讓開:「我也是這次用靈力探明他的狀況才發現的,大師兄在之前的日子受了不少罪,他自己又不肯愛惜身體,差不多耗盡了心力,還好這次靈脈接成功了,不然若還是凡人之軀,還真的要不了多久就要油盡燈枯了。」

  黎離悄聲步入屋中,司空燼正靜靜躺在床上,闔眼沉睡著。

  在他的身上,她察覺到有一絲很微弱的靈力在丹田中運行著。

  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屬於大師兄的靈力氣息!

  「我給大師兄用了安神的丹藥,他應該還要睡兩日,正好他也該休息一陣子了。」

  藥檀放輕了聲音,繼續解釋道:「我準備把西壬叫過來,教教他如何用靈力幫著溫養大師兄的靈脈。他和大師兄同為風系靈根,又是大師兄的首徒,由他幫忙最是合適不過了。」

  黎離點點頭,在見到司空燼後,她算是徹底放心下來了。

  「大師兄就交給你們了。」

  藥檀愣了一下,敏銳地猜到:「你要去閉關了?」

  「嗯,眼下大師兄既已無事,戈斯他們上月又運回了大量靈石,我也是時候準備突破了。」

  藥檀倒也沒有露出半點驚訝,黎離說完後,他就挨個從芥子囊中取出各種瓶瓶罐罐。

  「藥田中的靈藥前不久成熟了,我特意做了一些靈藥給你,瓶子上面都寫了藥名,不會弄混的。我也不知道你該如何恢復修為,不過這些丹藥你且拿著,興許能派的上用場。」

  「這是有助於靈力恢復和汲取的汲靈丹。」

  「這個是防止走火入魔的升級版靜心丹,我之前找艾瑞爾試過了,藥效很好。」

  「這個是……」

  藥檀接連拿了十來個藥瓶塞到黎離的懷中,有靈丹也有藥劑。

  最後,藥檀甚至連【生命泉水】也一道塞給了黎離,他在給司空燼治療時萬般小心,運氣也很不錯,沒有浪費一滴泉水。

  他有點憂心忡忡:「我聽說金丹到元嬰又是一道大坎,好多前輩都被困在金丹巔峰數百年才能摸索到結嬰的路線,有時候靈力運行錯亂還會導致靈脈碎裂,還是再帶上這個更穩妥。」

  藥檀所說不錯,但這一次黎離突破元嬰並沒有任何危險,無非就按照上一次成功的路徑運行靈力,將金丹重塑成元嬰罷了。

  不過她是不會拒絕好友的關心的。

  黎離將所有藥瓶子收好,又看了一眼大師兄後,再無牽掛地轉身朝著山後堆砌靈石的山洞走去。

  還沒走進去,因靈石大量聚集而變得濃密的靈力便讓黎離覺得通體舒暢。

  黎離一眼望去,好家伙,這裡的十多個山洞全部都堆滿了靈石,整片山壁都被靈石的瑩瑩光輝映得發亮。

  看樣子戈斯這幾個月可沒少努力啊。

  現在的天劍宗還真是不缺靈石了。

  以前弟子們切磋打到靈力枯竭後,都是選擇打坐恢復靈力的,畢竟靈石要留著找器修淬劍,找丹修療傷,找道友切磋賠錢給人家(劃掉)。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擁有大量靈石儲存,且再也不會被丹修們忽悠靈石後,劍修們的日子突然就闊氣起來了。

  切磋後,直接汲取靈石的靈力恢復到滿,然後繼續打!

  受傷了怎麼辦?直接吞藥師叔給的療傷丹!

  劍斷了怎麼辦?拿把備用的精鐵劍湊合,反正洪師兄上個月讓人送了幾百把精鐵武器回來!

  新進的這批新弟子在天劍學院中進行三年義務素質教育時,這些平日裡裝出高深清冷人設的師父們,都在沒人的地方忙著打架,切磋到手斷腳瘸。

  在沒有魔修的威脅,也沒有了靈石壓力後,劍修們那叫一個進步神速。

  黎離往不遠處看了一眼,因為主峰上的劍陣已經被她重掌數層,眼下峰底不再被失控的劍氣包圍,弟子們也能重入山門了,只是不能太往上走而已。

  此刻山腰往下的位置,時不時就有數道劍光閃過,偶爾還有鮮血狂飆出來,看樣子切磋得很刺激。

  她還能聽見那些弟子的嗷嗷亂叫聲,

  「趙師姐,你這回沒可刺中我!」

  「張師兄,是兄弟就來砍我!」

  「李師妹再來一場!我若又輸給你,等會兒就去和小橘一起學狗叫!」

  這才十多個人,就已經熱鬧成這樣,要真的把所有人帶出來,天劍宗怕是要被這群戰鬥瘋子們掀翻天了。

  黎離無奈地收回視線,尋了個僻靜的山洞進入。

  外面的狗叫聲不斷,她只能再加上又一道靈力屏障,將所有的吵鬧屏蔽後,總算能將意識緩緩地沉入丹田了。

  ……

  天劍城外。

  黃默音靜坐在村口古木的樹梢上。

  這棵樹是巨木村的那株,因為之前聽智者他們提了一句,所以黃默音便悄悄地在某個月夜將它移栽到了天劍城門口,在它出現的時候,倒是讓原本的巨木村村民們很是歡喜。

  後來,黃默音便時常坐在這棵樹的樹梢上,鎮守著城門,偶爾在特定的時間吹兩聲嗩吶,給全城報時。

  只是這幾日,黃默音卻沒有動嗩吶,而是閉著眼假寐,身形隱在密集的樹梢間,傾聽著來自天劍城的所有聲音。

  秋風穿過枝葉的簌簌聲。

  溪水潺潺激濺在石壁間的水流聲。

  咕咕雞和豬玀獸在草地上的哼哼聲。

  還有城中,那些或是朗朗讀書,或是歡聲笑鬧,或是低低交談的聲音,這一切,都落在了黃默音的耳中。

  或許對旁人而言,無數道聲音匯聚在一起定是嘈雜錯亂的。

  但是對於兼職音修的黃默音來說,所有的聲音都是高低錯落的音符,她能迅速分辨出所有聲音的位置和來歷,並從中篩選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風將所有的聲音送到了黃默音的耳中,她默默地略過無數道無關緊要的,最後鎖定了其中兩道聲音。

  「已經想辦法把消息送出去了嗎?」

  「沒錯,接下來只要等著那位大人過來就好了,在此之前我們不要暴露……」

  「……」

  黃默音緩緩睜眼。

  六師叔之前交代的果然不錯,有老鼠混進了天劍城。

  現在自己已經找到了這兩隻躲藏的老鼠,接下來只需要按照六師叔吩咐的,靜靜用這兩隻老鼠釣大魚便是。

  圓滿完成任務的黃默音心情極佳。

  恰好這時新收的那群小劍修們在例行每日的繞城跑活動,個個都是氣喘籲籲的模樣。

  黃默音當即跳下樹,掏出嗩吶,準備為師侄們來一首激昂的曲子助助興。

  結果還沒等她憋出第一道音,原本準備過來行禮的小劍修們臉色驟然大變!

  下一刻,原本慢吞吞的他們忽然爆發出奇跡般的速度,如風般逃離現場,快得連後面追人的閃電和小橘都沒追上!

  風中,只有幾道越來越遠的聲音飄回來。

  「黃師伯再見!」

  「我們先訓練去了!」

  「唉。」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黃默音不由得哀嘆了一聲。

  這麼多靈根上佳的弟子,怎麼就沒一個拜她為師的?

  她心中苦悶,不由得為自己吹奏了一曲哀歌。

  「叭……」

  嗩吶才剛響起一道音,某道磅礴可怕的氣息忽然從主峰方向傳來。

  叮——!

  清脆的劍鳴聲迴蕩在天穹之下。

  白雲如絮,清朗的碧空下,一道無形的劍氣節節攀升,劃破靜謐長空,在天地間留下一道若隱若現的白色劍影。

  驚天劍意,縱橫長空!

  目睹了這一切的黃默音拿嗩吶的手一抖,眼眸中浮現出強烈的驚喜之色。

  雖然不知道怎麼會這麼快,但是在感受到這道熟悉且強大的劍氣後,她就知道黎離成功恢復到元嬰實力了!

  她將嗩吶收起,飛快地朝著主峰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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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30 02:22: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九十一章 天劍城中心醫院

  待黃默音飛到天劍宗山門時,早已尋不到黎離的身影了。

  同樣匆匆趕來的,還有其餘幾個同門。

  黃默音在周圍環視一眼,只發現了頭頂威壓並未散去的那道劍痕,卻沒有發現黎離人在哪裡。

  她原本想馬上把那兩隻老鼠的下落告訴黎離的。

  就在此刻,兩個一瘸一拐的劍修從山門裡慢慢挪步出來了。

  黃默音臉色大變,趕緊上去攙扶住他們:「你們怎麼受傷了?難道是有人潛入宗門暗害你們?!」

  「不是的,大師姐。」師弟連忙搖頭否認。

  「我的手是被師兄斬傷的,他的腿是被我打折的。」師妹沾沾自喜地拿大拇指抹了下鼻子,很是驕傲:「這次是我贏了,所以等下輪到師兄去求藥師叔給我們療傷了。」

  當師兄的一臉苦笑:「我們剛剛正在切磋,被六師叔攆出來了,她現在正在往山上走。」

  聽到這句話,黃默音霎時明白過來,舉目遠眺快被雲霧包圍的主峰。

  六師叔這是又要破陣了!

  那麼很明顯了,方才那一劍並不是黎離高調宣布自己突破的消息,而是在讓大家提高戒備,防止在此關鍵時刻被外地入侵的訊號!

  黃默音迅速理會了黎離斬出的那道劍的深意。

  她轉身看向眾劍修,抬手示意。

  「天劍宗眾弟子聽令!」

  「關鍵時期,天劍城戒嚴,凡有外敵,皆斬之!」

  ……

  黎離當然不可能告訴黃默音,其實她那一劍不是為了炫耀修為恢復,也不是想讓他們戒備。

  她單純是修為變高以後知覺也跟著提升,剛閉關結束就聽到黃默音在那兒叭叭叭地吹嗩吶,沒忍住朝天上揮一劍示意後者安靜而已。

  雖然黃默音領會錯了,但是目的也是達到了。

  黎離一面往主峰之上攀登,一面感受著周遭靈力的變化。

  在修為恢復到元嬰期後,她丹田中的靈力被凝練到可怕的地步,如果將金丹期的修為比作天劍城中那條小溪流,那麼在到達元嬰期後,便是一條能讓小人魚他們游動的小河了。

  在修真界,元嬰期也可算是一方大能,足夠撐起一個中小型門派了。

  但是與之相對的,元嬰期再想要往上,所需要汲取的靈力便是呈十倍遞增,很難再以這樣可怕的速度晉升了,想要到化神期乃至渡劫期,將是難上加難。

  不過,黎離對現在的進度已經非常滿意了。

  要知道一開始,她原以為自己要重修十多年才能晉升到元嬰期的。

  果然,海量的靈石才是重修最大的助力,鈔能力就是最強的底牌。

  感謝荊棘玫瑰家族的天使投資!

  感謝天劍城礦工們的辛勤挖掘!

  在黎離默默地感謝個遍之後,她也穿越了前兩重被收服的劍陣,抵達了第三重劍陣。

  這一次的劍陣,和前面的兩重比起來溫和太多了。

  繚亂的劍氣如同溫柔的和風拂面,化作細密的雨幕將黎離整個人籠罩在其中。

  黎離愜意地眯了眯眼。

  第三重劍陣,是她最喜歡的【春風化雨】。

  在有元嬰期靈力護體的情況下,黎離幾乎算得上是毫無壓力,順利走到了第三重劍陣的陣眼處。

  將第三重劍陣的劍氣盡數納入掌控之中後,黎離卻並沒有著急帶人離開,而是站立在原地思考了片刻。

  她覺得自己還有不少餘力,應該能繼續往上再收服一道劍陣。

  黎離將手一翻,取出了數日前藥檀贈與自己的丹藥,她突破元嬰時只消耗了整個山洞的靈石,並未動用這些靈丹。

  從中取出一粒汲靈丹吞下,黎離原本消耗半數的靈力逐漸開始恢復,速度竟比直接汲取極品靈石還要來得快!

  黎離一邊感受著體內靈力的變化,一邊步履堅定地朝著上方攀登。

  第四重劍陣——

  【浮光掠影】

  ……

  山腳小院內。

  司空燼剛醒來沒多久就又想寫什麼規劃書,藥檀生怕他靈力還沒恢復人就先暴斃了,只得把西壬叫過來,讓司空燼親自教徒弟如何幫自己溫養靈脈。

  此法甚是好用,司空燼暫時是沒空操心天劍城的建設了。

  就是西壬有點卑微,不但要給師父療傷,還得挨罵。

  「你這個靈力怎麼能這麼用呢!箭射得這麼精準,操縱靈力卻像是老頭騎自行車一樣歪歪扭扭!」

  「師父,什麼是自行車?」

  「你別管什麼是自行車,趕緊過來點,我來教你怎麼樣精準地操控靈力……」

  對外總是粗暴的西壬在對上司空燼的時候,老實得像是個鵪鶉,堪稱天劍宗的弟子模範。

  藥檀聽著裡面的動靜,忍不住笑了笑。

  為了不讓路過的人聽到他們城主的真實德性,藥檀非常體貼地在屋門口用靈力設置了一道隔絕聲音的屏障,以保證大師兄能夠痛快地對西壬狗叫。

  但是在看向那邊被雲霧縈繞的主峰之後,卻又忍不住擔憂起來。

  「這一次,黎離花的時間好像比以往都久啊……」他低聲自言自語。

  現在黎離要攀登的位置越來越遠,劍陣也越發困難,才築基期的藥檀使出的靈療術,對她的幫助已經微乎其微了。

  再加上她比起自己,恐怕更擔心大師兄,所以藥檀這次很懂事地留在院子裡看顧司空燼,沒有執意跟上去。

  此刻丹爐周身縈繞著微苦的藥香,藥檀又添了一株藥進去。

  他在給黎離和司空燼承接靈脈時,對醫道的感悟又新增了不少。

  隱約間……藥檀對於自己結丹的道路,似乎又明朗了一些。

  藥香越發濃鬱,就在藥檀準備開爐取丹時,忽然聽到劍嘯聲在不遠處響起。

  他猛地站起來,抬頭朝主峰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峰上縈繞的團團白霧皆被劍風斬碎,一道劍痕斜斜地穿過碧空,自高聳入雲的山上倏然飛出。

  這一次,溫和的劍氣好似雨霧,裹挾著數十道身影,飛快地朝著小院落來!

  在這道劍氣後方,赫然是正在操縱這片浩蕩劍氣的黎離!

  藥檀心中一個激靈。

  他之前也是見過黎離用劍氣帶著人出來的,但是這一次不對勁。

  以前頂多也就十餘人,這次倒好,她是直接帶了烏壓壓的一群人落下來啊!

  黎離你是把自己的劍陣捅穿了嗎!

  藥檀一面手忙腳亂地收起滾燙的丹爐,一面大聲地朝著那邊的黎離揮手——

  「等等!」

  「人太多了吧!」

  「你先等我把院子裡曬著的藥材收了,再把他們丟下來啊!!」

  藥檀撕心裂肺的警告好歹是起了點作用,等到他把藥材全收起來的時候,黎離才操縱著劍氣,將尚未甦醒的劍修們全部放下來。

  「嘶……」

  藥檀倒吸了一口涼氣,數了數這些突然多出來的劍修,不由得露出震驚之色。

  「你這回一次性帶出了五十個同門?!」

  人有點多,藥檀把這些保持著打坐姿勢的劍修挨個擺正後,才發現院子裡已經有點擁擠了,房間更是容納不下這麼多人。

  就連正在土裡打盹的小樹人都被嚇了一跳,嚶嚶嚶地叫了兩嗓子。

  「嗯,這回一次性解開了兩重劍陣,他們的傷勢比黃默音幾人都要更重些,可能要勞你多費心了,若是有傷勢太重的,就用【生命泉水】治療。」

  黎離站在院子角落,左右看了看,也發現這裡的確容不下這麼多的病號。

  無奈之下,她只得暫時放棄把人搬進屋裡的打算。

  好在藥檀似乎想起什麼,連忙看向黎離。

  「我想起來了,格魯前幾天來找過大師兄,他說想要在天劍城建立一所救治所,大師兄批准了!他還讓我有空過去看看,我沒顧得上。」

  「救治所?天劍城中不是沒法使用魔法嗎?」黎離一愣。

  「對!那裡是戈斯新開闢的區域,距離主城區比較遠,底下還被科林斯偷偷放了幾塊極品魔法石,所以魔法元素不算匱乏,格魯在那裡能順利使用治療魔法。」

  黎離聽後點了點頭:「也好,這次人多,你一人估計看顧不過來。而且他們身上也多有外傷,讓格魯幫忙用魔法治療正合適。」

  商量好對策後,黎離便一揮劍,又帶著這群傷員浩浩蕩蕩地朝著格魯的救治所飛去了。

  飛了一半,她突然又返回。

  懵然的藥檀被黎離提溜到了枯榮劍上,還沒反應過來:「怎麼了?難道有弟子重傷撐不住了?!」

  想到這裡,藥檀強忍住站在劍上的眩暈感,準備摸【生命泉水】急救。

  黎離面不改色:「沒有,都挺好,就是我找不到救治所的路。」

  「……」

  在藥檀的指路下,黎離這次順利地抵達了格魯所在的救治所。

  救治所是戈斯帶著一百多號人,外加十多個劍修,連夜新建不久的。

  圖紙也是司空燼早早就畫出來的,他似乎早就有打算建立這類設施。

  整座建築在天劍城中都算是龐大了,僅次於天劍學院,建築和天劍城最常見的木樓不同,用的石頭是最光潔的純白色硬石,方方正正,一共有三層。

  在大門口,是天劍城中非常流行的「書法」題成的招牌——

  天劍城中心醫院。

  黎離不是很明白「中心醫院」是什麼事物,倒是資深讀者藥檀驚訝:「咦,這不是邪帝劍仙書中最常見的醫館名字嗎?」

  「……」

  很好,黎離懂了。

  下面用魔法界文字題成的倒是中規中矩的「救治所」。

  黎離沒空欣賞中心醫院的奇特構造,在她帶著五十個打坐的劍修飛過來時,覺察到動靜的格魯就早早地等在門口了。

  在看清傷患的數量後,格魯因震驚而張大了嘴。

  「怎麼有這麼多人受傷!」

  黎離思忖了一下,不擅長撒謊的她回答了一部分:「剛和一群數量可怕的敵人戰鬥過。」

  格魯立刻明白過來。

  「難怪都是我前陣子沒見過的生面孔,這些都是天劍宗外出冒險的學生對不對?」

  黎離含糊地點點頭。

  格魯又掃了一眼眾傷患,發現他們的傷勢不輕,於是眼中的敬意更加明顯了。

  看樣子,天劍宗的學生們都是從超高危區域和魔獸戰鬥歸來的啊!

  竟然派出這麼多學生去駐守超高危區域,不愧是天劍宗!

  某種意義上來說,格魯想得沒錯。

  黎離正準備粗暴地把師侄們挨個丟進病房裡,格魯卻挽了挽袖子,對著後方招呼——

  「大家快出來幫忙,有傷患來了!」

  話音剛落,十多道身影便匆匆地從醫院內趕了出來。

  在看到黎離也在後,他們都默契地朝著她行了一道抱胸禮。

  黎離這才發現,這些人全部都是精靈。

  確切地說,都是那些被改造過的精靈。

  不同的是,現在的他們已經不再是先前裹著黑袍畏畏縮縮的模樣了,他們身上穿著寬大的白色袍子,袍子的胸口處還畫著紅色的十字符號,從這個新穎的袍子風格來看,黎離合理推測這也是自家大師兄畫出來的圖紙。

  這群精靈中還有兩人並未被改造,藥檀怔了一下,認出了她們。

  「艾拉?」

  這兩人正是先前在禁牢中遇到的小精靈以及她的姐姐。

  小艾拉也看到了藥檀,她輕快地跑過來,對藥檀和黎離打了個招呼:「藥檀哥哥,黎離姐姐!」

  藥檀疑惑地看了看她:「你和你姐姐怎麼會在這裡?」

  艾拉認真地解釋:「我們都想陪著仙蒂姐姐,所以就跟著過來了。」

  那邊,兩個成年的女精靈對著他們微笑著致意,又招呼了一聲艾拉,而後操縱著翠綠的藤蔓帶著傷患進去了。

  在這五十個劍修根據傷勢的不同給安頓到不同的病房後,格魯將黎離和藥檀帶到了位於一樓的休息室。

  「這些全部都是擅長治療魔法的精靈,我和司空城主商議了一下,將願意繼續救人的精靈全部帶到了這裡。另外,到時候天劍學院要是有學生在修完素質教育課程後想要學習如何救人,也可以到這裡來幫忙。」

  格魯看向藥檀,略有些靦腆地請求道:「這也是我想要請你幫忙的,我發現你所掌握的藥劑學遠勝過塔城中任何一個藥劑師,所以是否能將一些基礎的藥劑配比知識,傳授給那些不能使用魔法的學生呢?」

  他曾經用過藥檀的治療藥劑,發現它居然比尋常的中級治療術都好用。

  尤其是針對諸如腹痛頭暈之類的非外傷,在效果上比治療術還要明顯。

  藥檀毫不猶豫地點頭,順手便從芥子囊中取出了一本小冊子。

  「我本來就打算與你一起分享藥劑學知識的,所以提前整理了一些常見的藥劑的配方,你也可以將它們分享給這裡的其他精靈。」

  當然,藥檀也不是傻子,諸如毒蛛藥劑和汲靈丹等關鍵藥方,他還是留著沒拿出來的。

  不過即便是這些常見的療傷藥劑和止血藥劑,也足以讓格魯心滿意足了。

  將它們收好後,格魯看向黎離,猶豫了一下,又拿出了一張羊皮紙。

  「這個,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看一下。」

  黎離掃了一眼,發現這裡面記著的都是一些精靈的名字,不過看著看著,她卻逐漸皺起了眉。

  她用靈力為休息室加了一道屏障。

  格魯對她的這個動作很眼熟,立刻放心下來。

  他坐正了一些,認真道:「雖然在南塔城的時候,我們就在綠色尖塔的大魔導師幫助下清除了身上的傳音魔法陣,但是我其實也沒法確保,來到天劍城的所有人都是無害的。」

  格魯非常坦誠地向黎離和藥檀說著自己的擔憂。

  「我其實很擔心,這裡面是否會有信仰已經倒向了亡靈法師,只是還沒來得及跟他們離去的人。」

  「所以我在統計完所有人的能力後,將擁有最強悍殺傷能力的幾人調去了完全被禁魔的主城區,另外還有一些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則將他們留在了中心醫院,至少在這裡,我能確保他們的能力會被我壓制。」

  擁有【禁魔之雨】的格魯是所有魔法師的克制者。

  格魯能夠在亡靈法師的老巢中潛伏如此之久,便說明了他的能力,他從來都不是天真的蠢貨,相反,他時刻都處於高度的警惕中。

  黎離正色看向格魯:「勞你費心了。」

  格魯搖搖頭:「我也是想要確保不會因為一兩粒煤灰而污染了一袋麵粉而已,畢竟,天劍城的氛圍對於我們這些人而言,是被改造過後從未見過的友善之地。」

  或許是受到城主的影響,天劍城的民風開放到讓格魯震驚。

  他們評判一個人好壞的標準不在乎種族,只在乎那個人是否在天劍城中創造了價值,是否對其他城民友善,所以即便是地精,也能成為受人敬仰的天劍學院院長。

  即便是原本抱有封閉觀念的外村游民,在搬來之後不出十天,也會逐漸被整個大環境同化。

  黎離沒有欺騙他們,這裡是最適合他們生活的地方。

  格魯帶著黎離走到窗前,看著外面正在忙碌的那些精靈們。

  「那個是仙蒂,她是一個木系治療魔法師,這在精靈之中算是很常見的職業……但是她被改造出的能力非常罕見。」

  「她被融合了一隻聖階魔獸的能力,能夠複製其他人使用的上一道魔法,不局限於自身的木系魔法,所以她也可以複製我的【高級水療】為其他人治療。」

  格魯的語氣非常鄭重。

  「但是被改造後的能力,像是我的【禁魔之雨】,她就無法複製,另外,或許是因為她自身實力的限制,所有的魔法她暫時只能使用出中級的水平,或許在她成為高級魔法師後,能夠得到提升。」

  他又指向另外一個精靈。

  「她叫做艾莉迦,是仙蒂的好友。」

  「她被融合的是一隻超高階魔獸的能力,能夠大範圍增幅魔法的釋放範圍,她使用的單體治療術,能夠一次性將兩個人納入治療的範圍,不局限於自身的魔法。」

  「比如我正常使用【冰之鋒刃】只能將這個房間納入攻擊範圍,但是如果艾莉迦在一旁使用魔法增幅,我的冰刃就能把隔壁房間也覆蓋進去。」

  格魯繼續點向另外一人。

  「那個老年精靈叫捲鬍子,他被融合的只是一個高級魔獸,但是能力卻很適合這裡,他的魔力可以催眠別人,使其陷入沒有知覺的昏睡,可以強效止痛鎮靜。」

  「……」

  格魯挨個介紹過去,說的都是這些被改造者在中心醫院發揮的作用。

  而身體裡流淌的全是戰鬥血脈的黎離,想到的卻是另一處。

  這些能力的作用,遠不只這一點。

  就拿格魯最開始提及的三人舉例……

  若是捲鬍子使用了催眠,艾莉迦將催眠的範圍增幅,而仙蒂又進行了魔法複製……

  看似柔弱的三個精靈,能瞬間撂倒多少人呢?

  若是再大膽一點,轉變一下思路。

  讓艾莉迦幫自己增幅劍氣的釋放範圍,再讓仙蒂來複製呢?

  黎離的眼睛開始發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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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30 02:22: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九十二章 尤利西斯之死

  天蒼野茫,澄淨天穹瓦藍透亮。兩隻誤闖了中心醫院的咕咕雞走到門前東張西望,被比它們大不了多少的小艾拉揮著雙手趕出去了。

  純白的三層小樓後,戈斯還在拿著圖紙指揮著眾人擴建新的區域,時不時能瞥見他越發健碩的胳膊揮動著,徒手拔出一棵大樹。

  發現黎離在看這邊,他匆匆地揮了揮手,快步地朝這邊走來,隔著窗戶關心。

  「你受傷了?」

  「沒有,外出游歷的學生受傷了,送他們來接受治療。」黎離照搬了剛才格魯的說辭。

  戈斯了然地點點頭,而後又步履匆忙地往回走了。

  隔了老遠,黎離也能聽到對方的招呼聲。

  「中心醫院這邊有傷患入住,我們先去另外一個工地施工,不要打擾到他們了。」

  戈斯沒有和黎離道別,領著工友,一群人扛上各種工具,放輕腳步去下一個工地了。

  外面歸於平靜。

  黎離也放輕了腳步,走到了隔壁的病房。

  司空燼要求病房修建得足夠寬闊,裡面已經躺了十多個劍修,但是也半點兒不顯擁擠。

  此刻,格魯正在施展【高級水療】。

  豐沛的水系魔法元素在他的魔杖頂端快速凝聚著,格魯低聲吟唱著晦澀的魔咒,在他邊上,緊緊跟隨的仙蒂和艾莉迦也在默默地凝聚魔法元素。

  當格魯的魔杖變得極其耀眼時,一道魔法被施展出來——

  「【高級水療】!」

  幾乎是在魔法使出的瞬間,艾莉迦白色醫師袍子下似乎閃過一絲亮光,她抬起手優雅地揮動了一下魔杖。

  「【強力增幅】。」

  在艾莉迦的魔杖閃過光芒的剎那間,格魯釋放出的這道【高級水療】範圍突然暴漲,原本只能覆蓋到一個劍修的治療魔法將隔壁床的另一位劍修也囊括其中。

  見到這一幕,那個叫做仙蒂的精靈也拿起魔杖,對著格魯點了點……

  「【鏡面復刻】!」

  下一刻,代表水系魔法的湛藍色光輝出現在她的魔法杖上。

  仙蒂輕輕揮動著魔杖,無數道溫柔的水系魔法光點跟隨她的魔杖在半空中浮動,最後,竟然也匯聚在了一起。

  一道同樣能作用於兩人的水療術落了下來。

  正如格魯所言,仙蒂複製的魔法受到她自己等級的影響,只能被限定在中級了。

  黎離靜默地注視著他們的行動,卻忍不住思考。

  若是仙蒂能夠成為大魔導師,那她豈不是等於精通全系的魔導師了?甚至還不需要像科林斯那樣苦哈哈地背咒語。

  要是能成為法神,那麼大陸上應該再也找不到對手,足以傲視群雄了。

  但是有點可惜的是,仙蒂的這個強大的能力被她自己的實力給限制了。

  總得來說,仙蒂的能力上限很高,下限也很低,強勢與否都得看仙蒂自己未來的發展。

  相較之下,艾莉迦的能力似乎更好用一些,堪稱是最強輔助。

  在水療術過後,又有幾個精靈跟在後面使用木系治療術配合。

  藥檀則拿著對應傷情的藥丸塞到劍修們的口中,捲鬍子再幫著催眠劍修,讓他們能夠繼續安睡休養,算是完成今日份治療的最後一步。

  「是不是有點驚嘆,這樣快捷又省事的治療手段?」

  忙碌完了的格魯擦了擦頭上的汗水,端起茶壺,為自己和黎離都倒上一杯茶,他對司空燼贈與自己的這種飲品頗感興趣,現在沒事就泡上一杯品品。

  小口抿了抿微苦的茶水,感受著它在舌尖慢慢化作甘甜後,格魯心滿意足地嘆了一口氣。

  「這都是司空城主教給我們的一些方法,我也沒想到他居然對建設救治所都這麼有研究。他還設置了掛號制度和醫療保障制度,在天劍城工作得越久的城民,能夠減免的費用越多……」

  格魯對司空燼的讚嘆溢於言表,可惜外面很快來了人,是個摔骨折的建築工。

  「稍等一下,我先去給他治……」

  格魯還沒說完,黎離便挽起袖子,俐落地上手替那個建築工正好錯位的骨頭了。

  「可以了。」語罷,黎離又拿了兩粒藥檀送的丹藥:「這是療傷丹,每日一粒飯後送服,休息半天應該就能痊癒了。」

  那個建築工支付了兩枚銀幣當做醫藥費,又恭敬地對著黎離和格魯道了謝,這才腳步輕快地離開。

  兩個銀幣,對於現在的天劍城城民來說,已經不再是需要全村人勒緊褲腰帶才能湊出來的天文數字了。

  像這個病患從事的建築工這類辛苦的工作,若是足夠熟練能當上領頭的小工頭,一天就能掙十多枚銀幣呢!

  要換成以前,他們這些游民可沒有這樣好的活計,更找不到地方看病,若是骨折了便只能躺在床上等著傷癒,有時候等到骨頭壞死都等不到好,小小的一次傷便可能斷送游民的命。

  哪像是現在,只要是沒有當場喪命,把人送來中心醫院大多都能當天治好。

  那邊陸陸續續還有人來尋求治療,格魯對黎離抱歉地笑了笑,精神滿滿地招呼著各個治療魔法師開始接待患者了。

  而黎離則起身,拿上枯榮劍找到了仙蒂和艾莉迦。

  兩個美麗的精靈都記得是黎離將她們從十三號的手中救出來的,所以當黎離詢問是否能配合她使用能力時,兩人都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這是我們的榮幸,大人。」沉穩的仙蒂非常恭敬地行禮。

  年紀小些的艾莉迦則輕快地笑著,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著黎離跑:「能夠幫上大人真是太好了!」

  黎離:「不用叫我大人,叫我黎離便好。」

  「好的黎離大人!」

  「……」

  黎離左擁右抱……不對,是領著左右跟隨的兩個精靈,來到了中心醫院後方的空地上。

  她對著後方的兩個精靈示意了一下,而後向前斬出了一道並不算多強的劍氣。

  見狀,艾莉迦立刻施展魔法——

  「【強力增幅】!」

  一股魔法波動出現,下一刻,這道劍氣落向了前方的枯木。

  咔嚓一聲響,枯木斷裂成了兩截。

  艾莉迦愣了一下,喃喃:「好像……沒有成功增幅?」

  同時釋放了【鏡面復刻】的仙蒂也愣在原地,她發現自己的魔杖只是閃過一道黯淡的光,很快就熄滅了。

  她剛才只是感受到了一陣風似的奇異能力,卻沒能複製黎離釋放出的攻擊。

  兩個精靈都茫然地看著黎離。

  黎離心中也略微有些失望,其實艾莉迦剛才是成功了的。

  她能察覺到自己的劍氣被增幅得擴寬了一些攻擊範圍,但是並不如增幅魔法那樣明顯,所以艾莉迦自己都沒有發現。

  看樣子魔法和靈力之間果然有壁壘,兩人的能力並不適合用來輔助她。

  不過或許在她們的等級提升以後,也能夠再配合著試試看。

  在看到兩人不安的眼神後,黎離不由得將語氣放得溫柔許多。

  「沒事的,是我的原因,不關你們的事。」

  語罷,她脾氣極好地領著兩人回醫院去。

  路上,艾莉迦還在小聲地嘟囔著猜測自己會失敗的原因,而仙蒂卻默默地抱緊了魔杖。

  她剛才的確感受到黎離大人身上的能量波動了。

  沒錯,是能量,而不是魔力。

  仙蒂不知道那到底是何種神奇的魔力,或許這就是天劍城民們信奉的劍神所賜予的特殊能力?

  但是那股能量對於仙蒂太過陌生了,以至於她剛才沒能順利將其複製。

  或許下一次就可以成功了!

  仙蒂並沒有死心,她依然倔強地想要幫上黎離。

  她當時差一點就快死了,即便十三號將她視作一件珍貴的試驗品,對她要比對待普通試驗體更加小心,甚至還對她使用了很多道珍貴的治療卷軸,可是仙蒂依然沒有半點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仙蒂知道,已經淪為怪物的自己再也回不了南塔城了,甚至在死後也無法回歸生命之樹的擁抱了。

  與其用這樣醜陋不堪的模樣活著,倒不如死了呢。

  她那時候一直都這樣想的。

  直到她趴在草叢裡,看到那個女孩拼了命地想要護住他們的樣子。

  仙蒂永遠不會忘記奄奄一息的自己爬出石屋時看到的場景。

  渾身是血的黎離大人像是天神降臨一般死守在石城的門口,用她手中那柄纖細的長劍攔下了十三號和黑袍人,風吹過來,仙蒂聞不到臉旁的青草味道,只聞到她身上濃鬱的血腥味。

  有人在為了保護他們這種怪物,在以命相搏啊。

  那一刻,仙蒂突然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所以在格魯詢問眾人是否要跟隨他回到黎離所在的遙遠村落時,仙蒂是第一個主動站出來跟隨的。

  來到天劍城後,仙蒂無比慶幸自己當日的選擇。

  在這裡,她好像不再是被黑袍束縛的怪物了。

  仙蒂看了看身上乾淨漂亮的白色醫師袍,又注視著前方黎離的背影,默默地下定了決心。

  一定是因為大人太強大了,所以自己才沒能複製她的技能。

  要想辦法變得更強啊,仙蒂!

  ……

  新想出的戰鬥手段慘遭夭折,黎離倒也沒有受到太大打擊,畢竟她清楚,她最大的依仗還是自己手中那柄劍,其餘手段都只能作為錦上添花的輔助罷了。

  不過倒是可以向格魯提議一下,多留心這些被改造者的能力,嘗試著根據她們的能力組成不同的隊伍,在工作之餘試著練習下配合,戰鬥時或許能達到更多起效。

  不過具體的搭配好像不太適合讓格魯來安排,他的戰鬥意識有點不到位,黎離準備在摸清所有人的能力後,再親自嘗試一下戰鬥組合,弄出奇兵!

  在這種事上動腦子她還是很樂意的。

  想開後,黎離便心情頗好地回到了中心醫院,繼續關心裡面師侄們的恢復情況。

  正穿梭在各個病房間的藥檀和她碰到了。

  他停下腳步,雖然知道黎離聽不懂,但還是習慣性地和她講解起來——

  「我之前想到你要帶人出來,所以新煉製了一爐療傷丹,裡面配上了十滴【生命泉水】,各種藥材配合起效後,居然將泉水的藥效催發到了極致,一爐煉了二十枚靈丹,一枚丹藥的效果約莫等於一滴泉水,這樣算起來,竟然能節省一半的泉水!」

  保證這個前提是藥檀不會煉製失敗,不過藥檀最大的優點就是細心,加上洪大錘鍛造出的丹爐品質極好,所以暫時還沒發生炸爐慘案。

  黎離照舊不帶腦子聽醫修講醫術,左耳朵進了右耳朵出,但是在聽到「能節省一半」這個關鍵字眼後,馬上找回腦子。

  「當真?!」

  「真的!」

  藥檀也很興奮:「我剛剛給幾個傷勢最嚴重的的同門用了新的療傷丹,他們的傷勢幾乎肉眼可見地在好轉!若全部煉製成丹,即便後面你再帶出一百個傷患,泉水也能勉強夠用!」

  說完這句話後,藥檀又似乎想起什麼,忙不迭地摸出小冊子,念叨著「不行我還能再改改這個藥方」,快速地進入隔壁休息室開始改良配方了。

  這個好消息成功彌補了黎離方才遭受的打擊。

  接連勞累了許久的黎離揣著手,心滿意足地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打盹了。

  隊伍裡的每個人都在忙碌,除了艾瑞爾。

  在自己的老對手西壬也被叫去給師父盡孝後,無聊的小公爵這幾天在天劍城中逛了好幾圈,最後在城門口碰到了準備吹放學鈴的黃默音。

  「艾師弟。」黃默音同小獅子打招呼。

  艾瑞爾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叫自己,按照天劍宗的輩分來算,這個在南塔城前用樂器吹死數百隻魔獸的可怕女人,是自己的學姐。

  他有點不自在地對著黃默音點點頭,沒有糾正對方的叫法。

  黃默音想起黎離的叮囑,熱心地詢問:「六師叔他們最近都很忙,她說你要是無聊就去找戈斯一起搬磚,要麼就去找她,你想去哪兒?」

  已經找過戈斯的艾瑞爾沉默了片刻,最後果斷選擇:「帶我去找黎離吧。」

  在黃默音的帶領下,艾瑞爾抵達了中心醫院。

  剛進醫院的大門,艾瑞爾還沒來得及打量周遭的環境,就被路過的藥檀抓住了。

  「總算等到幫手了!來艾瑞爾,幫我切一下藥材!」

  堂堂小公爵被迫拿出雙刀,麻木地給藥檀切藥材,切完以後又被支使著做各種活兒,等他終於抽空坐下來後,才看到黎離從門外路過。

  還沒等艾瑞爾開口,同樣看到他的黎離眼睛一亮。

  「艾瑞爾,來幫我個忙。」

  「什麼忙?」

  黎離不擅長編造謊話,但是復述別人的謊話還是一流。

  「天劍宗有群學生從外面冒險回來了,受了點傷躺了很久,現在需要通過戰鬥來復健,活動下筋骨。」

  不是她不願出手,而是她身份特殊,這些師侄壓根不敢冒犯她。

  艾瑞爾沒有猶豫,不就是和一隊學生打架嗎?這個他喜歡。

  「行,你讓那隊學生都過來吧。」

  「全過來?」黎離皺了皺眉,有點不放心:「你一個人行嗎?」

  「儘管來便是。」艾瑞爾雲淡風輕地拿著雙刀耍了個帥氣的花刀。

  畢竟還是學生,又是一群外出冒險都能受傷躺平的小菜雞,能強到哪兒去?總不可能一整個學院的學生全是黎離那樣的怪物吧?

  小公爵傲然地抬起了下巴,他打算讓他們同時上,讓這群小家伙們知道半獸人的實力是多麼的強……

  強個鬼啊!

  為什麼不是他想像中的四五個人,而是整整五十個人啊!

  艾瑞爾臉色略微發青,現在他只慶幸自己剛才沒在黎離面前說那句「讓他們同時上」,不然按照黎離偶爾不動腦子的德性,可能真的會招呼這五十個人衝上來砍他。

  黎離果然渾然不覺艾瑞爾的僵硬,將這些師侄全部交給了小獅子。

  「那今天的復健就辛苦你了,記得不要獸化。」

  在艾瑞爾欲言又止的復雜表情中,黎離揣著手慢悠悠地走到一旁坐下,拿出格魯給的羊皮冊子開始查看這些被改造者的能力,並開始嘗試組合排列。

  至於劍修們,現在已經不用她操心了。

  最近幾日她一直守在中心醫院,有她坐鎮出面解釋安撫,新出關的弟子們很快便了解到了事情的經過,並秉承天劍宗「沒死就是賺」的良好心態,喜滋滋地接受了現狀。

  就是苦了剛好來給病患們送咕咕蛋補身體的蘇珊,又成了他們偷學語言的對象。

  也虧了他們的劍氣都不像黎離那般殺氣騰騰,蘇珊的腦子尚未被影響,不過黎離有點擔憂,強壓著後面醒來的人去找戈斯偷學了。

  畢竟戈斯那麼強壯,想來能多承受幾次靈力洗滌吧。

  早聽說來了個新師弟的弟子們紛紛拱手問候,開始挨個走上前來。

  「艾師弟,多指教。」

  沒等艾瑞爾反應過來,對面那個劍修便一抖手腕,甩出一道劍花直直地朝著艾瑞爾砍來!

  天劍宗的老規矩了,先下手為強!

  艾瑞爾心中一凜,當即背過手拔出雙刀,飛快地迎著對手衝過去。

  因為顧及著這是和傷患對戰,所以兩人都沒有運用魔力或是靈力,只是簡單地用刀劍切磋著。

  淺淺地過了幾招後,原本不以為然的艾瑞爾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這個對手劍術非常精妙,雖然不及黎離,但也不是那種常年關在學院裡對著人偶練習的呆子,對方絕對是身經百戰的真戰士!

  想來這人也是天劍宗的優生了,艾瑞爾心中默默道。

  依靠著獅心一族的強悍力量,一刀將對方擊退後,艾瑞爾為了留住面子,連氣都不敢大喘一下。

  劍修們同樣打量著這個小師弟。

  「肉身力量如此強悍,果然是個好苗子。」

  「就是可惜了,多好一孩子,不學劍就算了,偏偏要學刀!」劍修們和隔壁大刀門的刀修可是積怨已久了。

  「今天都拿出自己的本事來,咱們要讓小師弟領略劍術的風采,棄刀從劍!」

  很快,便又是一個劍修走上前來。

  在慣例的拱手問候過後,又是不招呼就刺過來的凌厲一劍!

  這一劍可比頭一個劍修所使的還要更強上三分,艾瑞爾被凜冽的劍風刺激得頭皮發麻,飛快地用刀抵擋下來!

  不對,這個人才是天劍宗的優生!

  還沒等艾瑞爾喘口氣,又是一位師姐走上來。

  這一次,劍招更加詭異莫測,艾瑞爾的頭髮都被削了一截!

  自詡擁有七十年戰鬥經驗的小獅子,被擁有最少都有一百年戰鬥經驗的師兄師姐們教育得快要控制不住獸化了。

  他的刀越揮越慢,雙眼也越來越無神,看向天劍宗眾傷員的眼神開始變得古怪而凝重。

  你們天劍宗為什麼這麼不對勁!

  如果一開始,艾瑞爾還覺得天劍宗只是恰好出了黎離這幾個妖孽,那麼現在,他開始意識到不對勁了。

  且不說當日黃默音他們在南塔城亮出的驚豔一劍,就說自己眼前的這五十個傷員……

  艾瑞爾眼光豈止是毒辣,他幾乎是瞬間判斷出,這些人的實力雖然不如黃默音,但是全都和秋雲生等人不相上下!

  儘管他們只是簡單地過了幾招,但是艾瑞爾卻有種錯覺,他好像在和半獸人之中的前輩們在交手,那些爐火純青的戰鬥技巧和本能,在他們每個人身上都體現得淋漓盡致!

  最差的,也是高級戰士水準了。

  這是什麼樣的概念?

  即便是號稱整個大陸最強戰力,選拔最嚴苛的獅鷲騎士軍團,也不過這個標準!

  更何況還有許多人顯露出的實力更在超高階戰士,乃至更高的層次!

  艾瑞爾已經有點懷疑人生了。

  這真的真是一個小小的游民學院嗎,為何會匯聚這麼多頂尖天才?

  這麼恐怖的戰鬥力,東塔城最強的阿瑞斯戰鬥學院好像也找不出這麼多怪物吧。

  小公爵並不知曉,這是整個修真界數百年最天才的那批人了。

  師兄師姐們用挑剔的眼光打量著艾瑞爾,最後都覺得還不錯。

  他們貼近耳語。

  「還不錯,咬牙撐著不慘叫的樣子也很有我們天劍宗弟子的風範。」

  「就是得想辦法,讓他放棄雙刀才行。」

  「簡單,過幾日出去後,我們挨個找他切磋,向他展示劍法的強大和美妙之處就行了。」

  「好主意!不愧是苟師姐,你是真苟啊!」

  「承讓承讓……」

  艾瑞爾並不知曉自己已經被盯上了,他還在心情復雜地猜測天劍宗的真實來歷。

  他沒忍住,壓低聲音詢問黎離:「你們學院的學生……都在這裡了嗎?」

  黎離抬眼看了一下小公爵,沒隱瞞:「不是。」

  「還有人?」

  「嗯,還有大概一百多個人吧,現在都……咳,在外游歷,估計要等一陣子才能回來。」

  「在外的那些,也都這麼強?」

  「不是。」在艾瑞爾剛剛鬆了一口氣時,黎離又補充道:「可能還要更強些。」

  畢竟天劍宗有個不成文的潛規則,實力越強責任越強,打架的時候都是厲害的衝在最前面,所以越是強大的傷勢越重。

  這也是黎離沒有師叔師伯,到她這輩也只剩下兩人的原因。

  艾瑞爾有點恍惚地坐直身體。

  他知道天劍宗的來歷了。

  這才不是什麼游民學院。

  這是個批發市場,天才批發市場!

  失魂落魄地艾瑞爾被藥檀熱情地留在了中心醫院,幫著他切剩下的藥了。

  被這樣一打岔,艾瑞爾差點都忘記了自己來找黎離的目的。

  科林斯特意來轉告艾瑞爾,說是那個人魚族的小家伙果然能治療靈魂損傷,尤利西斯的情況已經開始逐漸轉好了。

  他本來是想說雙月黯淡快到了,詢問黎離是否能幫忙找喬南來查看一下,瞧瞧自己獸化後失控是否是靈魂出了毛病。

  若是腦子有病,他就喝【生命泉水】,若是靈魂有病,他就讓喬南幫忙治一治。

  治好以後,他也能安心回北塔城去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本就不是很熱切回北塔城的艾瑞爾……今天過後更不想回去了。

  他默默地切著藥材,最後還是選擇了閉嘴。

  黎離和黃默音則領著這群劍修在天劍城中熟悉環境,順道去拜見了一下同樣還是臉色蒼白的司空燼。

  蒼白歸蒼白,司空燼教訓起這些師侄倒是毫不客氣。

  他還不忘把自己的寶貝徒弟給隆重介紹出去。

  「都看清楚,這是我的大徒弟!掌門首徒什麼身份什麼地位你們都知道吧!」

  「所以日後看到他可不許叫什麼黑皮妖怪,這是你們西壬師弟!都給我好好給我護著!」

  「切磋的時候記得叫上他,啊對對對,只要不弄死都行!師弟就是拿來揍的,當年你們師父也都是被我揍過來的。」

  「……」

  前兩句聽得西壬臉上忍不住浮出笑容,後半句聽得他黑臉泛青。

  掌門還在訓話,黎離同情地看了這群師侄一眼,最後施施然地按住同樣想要逃離的黃默音:「你看著他們,我有事先走了。」

  「我還要去天劍學院吹放學鈴。」黃默音拿著嗩吶還想掙扎一下。

  「沒事,我親自過去通知他們放學。」

  喜聞樂見地看著這場臨時宗門大會的召開,黎離悠哉朝著天劍學院走去。

  只不過沒想到的是,她居然在校門口看到了一個熟人。

  尤利西斯領著獅鷲正站在教室門口,一動不動地像是守門神,盯著裡面正在上課的孩子們。

  豈止是學生不敢在下面搞小動作,就連老師講課的聲音都不自覺地提高許多。

  直到天色逐漸變暗,他才聲音低沉地開口提醒:「下課時間到。」

  還沒講完的老師聲音戛然而止,原本打算拖堂的想法在接觸到尤利西斯的死人臉後,頓時煙消雲散。

  讓他覺得害怕的不是尤利西斯的身份:昔日東塔城的第一天才,荊棘玫瑰家族的繼承人,天劍城的投資者。

  他和孩子們一樣,敬畏的是尤利西斯本人。

  老師放下課本,輕咳一聲:「下課了。」

  底下的孩子們也沒有和平時那樣不管不顧地往外衝,而是非常乖巧地先和老師道別,再老實地把課本和作業全部帶上,這才匆匆地往家裡趕。

  目送著孩子和老師都離開後,尤利西斯和閃電站在已經變得昏暗的教室後方,影子被走廊上的樹油燈拉得極長。

  黎離走上前,輕聲地打了個招呼:「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回頭,看到是黎離後,表情嚴肅地對她點了點頭:「你好,黎離。」

  黎離和這樣過於成熟穩重的人的確沒辦法閒聊,她也只是很客套地問了一下:「科林斯去哪兒了?」

  「今天父親和威爾斯要從礦區過來,他去接了。」

  說到這裡,尤利西斯古板的臉上也露出些許柔和的表情,他對弟弟現在的變化感到非常欣慰,以前的科林斯可不會這麼貼心。

  黎離點點頭,繼續客套:「你的傷勢怎麼樣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在黎離問出這句常見的尬聊句式後,尤利西斯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過了會兒,他才沉聲開口:「有些事我還不太確定,但是應該也快了……今晚我會繼續接受人魚的靈魂治療,或許結束後就能得到真相,你要一起去看看嗎?」

  尤利西斯這番話說得有些古怪,黎離愣了一下,想了想還是點頷首。

  「好,那我跟你一起過去。」

  入夜後的天劍城格外熱鬧,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歸來的城民們都開始享受起難得的愜意時光。

  不過黎離和尤利西斯卻沒有走向那片繁華的中心街區,而是朝著居民區最邊緣的地區走去,甚至要比中心醫院還要更偏遠。

  走到那個院子後,黎離便察覺到一道隱匿的靈力波動。

  她往不遠處的密林中看了一眼,就發現一個師侄正蹲在樹上對自己拱拱手行禮,而後繼續目不轉睛地蹲守著。

  很好,黎離很欣慰。

  看樣子大家現在都很有警惕性,知道要盯牢喬南這樣的可疑分子。

  雖然人魚看起來腦子不聰明不像是能想出陰謀的樣子,但有句話叫扮豬吃老虎,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裝的!

  結果黎離剛剛進院子,就看到一個人魚正舒展著身體,在新挖掘出的池塘中優雅地仰泳,在閃爍的樹油燈中,人魚驚豔的藍色尾巴有力地一擺,水花濺開的同時,他的身體也如游魚般飛快地加速!

  然後……

  「砰!」

  速度太快,水池太小,人魚的腦袋猛地撞到了池壁上。

  「……」

  黎離看到這一幕都有短暫的自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太多了,這人魚好像真的是魚腦子。

  在短暫的沉寂之後,嗷嗷的哭嚎聲響徹整個小院。

  四個隨從手忙腳亂地衝進池子裡哄那個倒黴孩子,沒哄住。

  黎離走進來以後,剛才還在扯著嗓子亂嚎的喬南突然閉嘴了。

  他揉了揉腦門,強作淡定和優雅地爬到了池塘邊緣,盯著黎離瞅。

  雖然說好了只是借住在天劍城,不需要他們為自己提供什麼服務,但是喬南也沒想到黎離居然真的如此冷漠,自己為她遠游萬里,她居然十多天都沒來看他一眼!

  好在現在這個人的良心好像覺醒了,雖然不多,但是還知道過來看望自己一下……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喬南仰著腦袋,斜撇著黎離問道。

  黎離開口便是暴擊:「我不是來找你的。」

  良心是什麼東西?這種東西只會影響她出劍的速度。

  「……」

  喬南開始瘋狂甩尾巴,把水花拍得四濺開來。

  黎離非常淡定地同尤利西斯一道走過喬南,進入屋內。

  「甩夠了就上來,給尤利西斯治療。」

  「不要,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治。」

  黎離不跟小孩子爭,淡淡地抖出一張羊皮紙契約,正是先前喬南主動簽下的交易條款……

  人魚嘟嘟囔囔地喝了口藥劑變成人爬上岸了,順手扯過袍子披在身上,磨蹭著走到了屋裡。

  黎離瞅了一眼這個小家伙。

  的確很小,面容看著比科林斯的稚氣還要更重些,估計在人魚族還是個孩子。

  她順手遞給了串豔紅誘人的糖葫蘆給喬南,這是剛才路過商業街時海莉送她的。

  喬南眼睛亮了亮,嘴上嘀咕著什麼人魚才不吃這種東西,手卻飛快地接過來了。

  心情轉好了一些,喬南也輕咳一聲,主動匯報起了治療的進度。

  「這陣子我一直在給他的靈魂療傷,也發現了一件事。」

  長記性的喬南這次先看了一眼尤利西斯,詢問:「這是可以說的嗎?」

  「說吧。」

  得到病患本人同意後,喬南便將自己觀察的結果盡數道來。

  「他似乎並不是遭受了其他人靈魂攻擊,而是經歷了一些過於可怕的事情,那段痛苦的記憶和現實又出現了一定的差錯,讓他分不清這段記憶是虛幻還是真實,這樣的拉扯下,導致靈魂受損。」

  黎離想起尤利西斯所說的那個無休止的噩夢,忍不住皺眉:「你還在做噩夢?」

  尤利西斯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低垂著眸子,沉聲:「沒有了。」

  「它已經變得很清晰了。」他在停頓片刻後,又繼續開口:「喬南,麻煩你再為我治療一次,我只差一點就能徹底確認那件事的真假了。」

  喬南點了點頭,熟練地招呼著尤利西斯往水邊走。

  尤利西斯似乎對這種治療方法已經非常熟悉了,沉默著配合,踏入了水池之中。

  喬南又變成了人魚,對著黎離嘆氣:「看吧,你剛剛就不該讓我上去,變來變去很浪費我的藥劑的……」

  黎離難得奸詐,試圖白嫖藥方:「藥方給我,我讓我的藥劑師朋友免費幫你配。」

  喬南好像也難得長腦子了,冷哼:「哼,你當我傻啊?」

  黎離正琢磨著這條魚好像不好騙了,就看到喬南用看奸商的眼神看著自己:「你現在說免費,等會兒肯定會收我錢的!」

  「……」

  是她誤會他的腦子了。

  抱怨歸抱怨,在短暫的準備工作後,開始進入治療狀態的喬南還是非常專業。

  在清澈的水池之中,小人魚緩緩地在水中游曳著,尾巴泛出點點金色的光澤,幾乎布滿了整個水面。

  在柔和的光輝中,他注視著尤利西斯,開始輕輕哼唱起了一首輕柔的歌謠。

  他喉嚨中發出的音調不像是任何一種語言,更像是某種深海生物的悠遠呼喚,柔和得好像海浪在月光下拍打著礁石。

  黎離的思緒伴隨著喬南的哼唱,也好像看到了那片閃爍著細碎光點的靜謐深海,心緒變得無比寧靜安詳。

  水面上的光點如螢火蟲一般,緩緩地流淌到了尤利西斯的體內。

  黎離能夠明顯察覺到,尤利西斯原本虛弱的精神又強了一些。

  在喬南的歌聲逐漸停下後,尤利西斯也緩緩地睜開了眼。

  臉上帶著明顯疲憊的喬南有點不滿:「你現在最好進入甜美的夢鄉,才是對我歌聲的最大尊重。」

  上岸的尤利西斯一本正經地道謝加道歉:「謝謝你幫我治療,但是我現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黎離說,所以很抱歉,今晚暫時不能入睡。」

  「你不睡我睡。」

  喬南哼了一聲,潛入到了水池最底端。

  尤利西斯又鄭重地對幾個人魚挨個道謝後,這才示意黎離可以開始談話了。

  兩人重回屋中,渾身濕透的尤利西斯沒有換衣服,只是默默地披上了一張毯子,而後便沉默地坐在了黎離的對面。

  這對於最重視禮節的尤利西斯而言,是非常失禮的行為了。

  但是他現在卻顧不上這些了。

  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在喬南的治癒下……終於露出了原貌。

  然而在這時,尤利西斯卻開始猶豫了,不知道是否該將它告知黎離。

  黎離看穿了他的猶豫,淡淡地開口:「我猜一下,你之所以這麼糾結,是因為你身上的問題,是和希澤有關對嗎。」

  「你怎麼知道?!」尤利西斯錯愕。

  「密室裡面只有你,希澤,還有木茜。」黎離平靜地闡明事實:「木茜似乎並不知曉密室中發生過什麼,但是希澤不一樣,或許你不知道,在你們被發現的時候,他是倒在了你的身邊。」

  「……」

  尤利西斯低著頭,肩膀有微微的顫抖。

  過了很久,他才緩緩地抬起頭。

  「抱歉,我後悔了,這件事我可能沒有辦法告訴告訴你。」

  「因為你覺得這件事說出來,會對你的摯友造成麻煩對嗎?」

  黎離不留情地點破真相:「但是尤利西斯,你或許也意識到了,你的朋友似乎正身處於巨大的麻煩和危險中,而你現在似乎幫不上他。」

  「我……」

  「我和他達成了協議。」黎離認真地看向尤利西斯:「我需要他幫一些忙,而他讓我幫忙看顧你,現在我們算得上是一伙的。」

  「……」

  在良久的沉寂之後,尤利西斯的臉上露出非常復雜的表情。

  或許是黎離的話打動了他,或許是知道黎離他們對自己沒有惡意,又或許是真的意識到,現在她是他唯一能尋求到的助力。

  尤利西斯終於開口了。

  「是的,我發現希澤的境遇似乎並不似我想像的那樣輕鬆。

  他身上居然有教皇大人親自布下的禁魔魔法和各種監視的手段。

  我早該意識到的,他明明從未學過禁魔的知識卻又那麼熟悉,還能輕鬆破解格魯的【禁魔之雨】,他也沒學過陣法,卻又對陣法那麼嫻熟……」

  尤利西斯低低地喃語幾句。

  最後,他才沙啞地道出最關鍵的那件事,那件本該徹底消失在他記憶中的那件事。

  「我也是現在才能夠確定,我以為的噩夢,原來並不只是一場夢,那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我被十三號帶去改造了,而且改造失敗,還被送回密室當做對他們兩人的警告,且死在了那裡……」

  「被禁魔陣法限制,木茜沒有辦法使用魔法,她站我邊上,努力地想要為我止住心口狂湧出的鮮血,那時候,我即將潰散的靈魂就懸浮在半空中,看著密室中的一切。」

  尤利西斯慢慢地撫上了自己的胸口,那裡,沒有丁點傷痕。

  「然後,我看到希澤強行破解了禁魔咒語,然後用昏睡咒擊中了木茜。」

  「他抓住了我的手。」

  「然後,傷口開始癒合。」

  「被強行放進去的魔獸心臟消失,被十三號隨意丟掉的心臟重新歸位,胸口被切開的猙獰傷口癒合,皮膚變得毫無痕跡,就連我破碎的靈魂,也被某種特殊的力量強行拉扯回了身體中。」

  「希澤……把我復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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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30 02:23: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九十三章 天劍城第一戰鬥軍團

  木屋內,新伐的木板還散發著最原始的松柏香氣,被暖黃的樹油燈一熏,整個屋中都彌散著這股清冷的味道。

  屋外,不知何處飄來的飯菜香氣將這股冷意驅散,晚歸的咕咕雞叫著被攆回家,豬玀獸哼哼唧唧個不停,孩童背書的聲音和母親低低呵斥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這種簡單卻又鮮活的氣息,強烈地散發著「活著」的欲望,將曾經墜入死亡深淵之中的人拉扯出來,或許比人魚的歌聲還要有效。

  尤利西斯靠在牆邊,總是挺立筆直的腰板微微佝僂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點一點地往下滴水,將面容擋了大半。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像是為了提醒自己記住,又像是想讓黎離聽得更清楚,將最後那句重復了一遍。

  「希澤把我復活了。」

  黎離愣住了。

  無論在修真界還是在魔法界,復活這種事都是不屬於人類的力量,那是神明的範疇了。

  難不成希澤還真的是從神國降臨下來的光明神私生子?

  就像是大師兄話本裡寫的那樣——

  被輕賤欺辱的私生子被流放到犄角旮旯當孤兒,知曉真相的他忍辱負重,十年已滿,化作無敵戰神歸位,力斬不負責任的渣爹,自立為王!

  黎離趕緊把大師兄的那篇打臉虐渣話本從腦子裡驅出去,開始正經思考起來。

  在沉默片刻後,她抬頭看向尤利西斯。

  「你說的是,你曾經被改造過?」

  「沒錯。」

  「你的心臟被取出,然後替換成了一顆魔獸的心臟?」

  「對。」

  「能讓我看一下嗎?」

  這次尤利西斯沒有回答,刻到骨子裡的貴族禮儀讓他停頓了片刻,最後他還是將毛毯和袍子都鬆開了,露出了胸膛。

  黎離仔細觀察了一下,皮膚白皙,果真沒有一點傷口。

  她沒有冒昧地上手去摸,而是在徵得尤利西斯的同意後,用枯榮劍碰了碰他的心口。

  「沒有魔獸的氣息,你的身體的確還是沒有被改造過的狀態。」

  尤利西斯點點頭,沉聲道:「沒錯,這也是我當時一直誤以為這只是個噩夢的原因。」

  真實的死亡經歷和推翻記憶的現狀混在一起,難怪尤利西斯一直分不清那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至於他的靈魂之所以受損,想來也是因為真的經歷過死亡離開了身體,在快要消散的時候又被希澤的力量拉了回去……

  可是希澤真的是擁有復活的能力嗎……

  黎離道了句失禮了,將枯榮緩緩收回。

  然而也就是收劍的同時,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剛發現尤利西斯的時候,後者身上還有一些細微的劍傷,那些傷可太眼熟了,正是出自黎離本人之手。

  後來那些傷被超高階治療卷軸給治癒了,黎離幾人便再沒有多留意。

  那麼問題來了……

  如果希澤真的擁有能將死人復活的力量,還能讓尤利西斯被丟掉的心臟都歸位,且傷口被徹底治癒,為何黎離留下的那些小傷口反而留下了呢?

  黎離微微抿唇,沉默片刻後,她的內心已經有了答案。

  希澤擁有的力量恐怕並非是復活。

  更大的可能是,回溯時間。

  這樣一想就說得通了,以及為何木茜毫不知曉尤利西斯身上發生的事情,因為她或許也曾被希澤使用了回溯時間,以至於她的記憶回到了事情發生的前一天。

  而尤利西斯因為當時人都死了,靈魂漂浮在身體之外,所以還殘存了那段記憶!

  「原來如此……」

  黎離沉靜地將自己的猜測告知給尤利西斯,後者確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也是,不管是復活還是回溯時間,這都不是凡人能夠掌握的力量。

  「或許正是因為他動用了特殊的力量,所以克洛西他們才會那麼快就確定他的位置,趕來孤島。」黎離非常冷靜地點破真相:「而且從他們來的速度推斷,很可能是一直跟在南塔城周圍監管著希澤。」

  這一次,黎離不留情地直接用了「監管」一詞,而尤利西斯乾澀的嘴唇翕動了兩下,卻沒有反駁那是「保護」,畢竟若真是為了保護,絕對不會在希澤身上使用禁魔魔法。

  現在回想起來,尤利西斯才發現希澤偶爾表露出的古怪都是有跡可循。

  難怪他會在兩人獨處時質疑光明神和教會,難怪他身上的魔力總是時有時無,難怪他總是處在最嚴密的「保護」之中!

  而自己,卻一直可笑的認為這些都是神明賜福後的力量不穩定,都是教會對於希澤的重視……

  當真相被破開一道小口後,就像是決堤的洪水,開始瘋狂地湧出。

  尤利西斯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復雜。

  「為什麼教皇大人要這樣對待希澤呢?」他依然不能理解,希澤擁有強大的力量對於光明教會難道不是好事嗎?

  黎離先擺爛甩開這個難題:「別看我,你和他倆這麼熟都不知道,我就更不清楚了。」

  按照她被大師兄逼著試讀的各種話本來搞陰謀論,倒是有好多猜測的方向。

  用龍傲天話本來看,興許是教皇看中了希澤的潛力,恰好自己壽元將至,所以把希澤當成了未來奪舍的目標。

  換成權謀流話本,也可能是教皇其實是想要造反,挾持了下一代光明神,搞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戲碼。

  要是再換成言情流話本,那可就更精彩了,比如什麼希澤是光明神轉世,上輩子辜負了教皇,這輩子被反過來虐,上演愛而不得你追我逃……

  在告別懷疑人生和信仰崩塌的尤利西斯後,黎離決定去找大師兄,借兩冊話本來長長見識。

  不過黎離沒想到的是,她在回到小院後,卻發現了幾個好友居然全都在。

  司空燼懶懶地坐在躺椅上,翻看著厚厚一疊書冊,黎離不用猜都知道,八成又是天劍城的某種規劃書。

  而西壬則任勞任怨地拿著小板凳坐在司空燼的邊上,正在用風系靈力溫養著他師父的靈脈。

  時不時的,司空燼還要開口嗶嗶兩句。

  「你靈力又沒穩住,抖了兩下。」

  「都說了,咱們風系講究的就是靈動和快,你連靈力都運行這麼慢,逃命的時候怎麼辦?」

  「……」

  黑皮妖怪也不反駁,反而認真聽了一一照做。

  黎離看了一眼,有些驚訝:「西壬的修為倒是進展得很快啊。」

  在南塔城的時候西壬就已經到築基期了,現在明顯又提升了一大截,在海量靈石的堆砌下說不定金丹有望。

  嘖,不愧是極品靈根啊,要換成之前修真界那些富庶的修二代,同樣擁有鈔能力,卻要十多年才能堆到金丹。

  黎離和他們打了個招呼,踱步到小院的一角。

  在那兒,艾瑞爾正在低頭專心地把藥材切碎,而藥檀則在煉製著丹藥。

  看到黎離走過來,藥檀主動解釋:「中心醫院那邊的傷者病情都穩定下來了,服用過【生命泉水】煉製的特效療傷丹的幾人差不多快能出院了,所以我先回來看看大師兄的情況。」

  那邊的司空燼懶懶地一擺手:「我好得很。」

  「是挺好的。」藥檀倒也沒有反駁,然後無情地遞過去一大碗腥臭的藥水:「但是還是要喝藥。」

  「……」

  院中很快傳來老頭嘀嘀咕咕的抱怨聲。

  黎離卻好奇地看向了艾瑞爾:「你怎麼也跟過來了?我看你和他們打得挺高興的啊。」

  她敢對天發誓,這句話真沒陰陽怪氣,因為黎離確定艾瑞爾和師侄們切磋的時候,臉上是依然帶著高傲又自信的笑容的。

  而且和人打架是多麼快樂的事情啊!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喜歡打架呢?

  艾瑞爾:「……」

  他能說,那些笑容全是自己緊咬著牙關死撐著擠出的獰笑嗎?

  他能說,打架是不錯,但是被整整五十個劍道天才輪番教育,且個個的招式都各有其精妙之處,那是一隻未成年的小獅子能承受的折磨嗎!

  他都不能說!

  艾瑞爾只能乾巴巴地回答:「我怕藥檀忙不過來。」

  黎離沒察覺出異樣,點點頭:「行,那你切完了跟我講一下,我到時候讓喬南給你看病。」

  她臨走之前和喬南又簽了個協議,他出面給艾瑞爾看病,黎離幫他擴寬院中的水池,以便讓他能在水裡自由遨游。

  一聽到這裡,艾瑞爾頓時抬起頭來,驚喜問:「他真能治靈魂損傷?」

  「能治,尤利西斯已經開始慢慢恢復了。」就是他的實力到底能恢復多少還是個未知數。

  聽到黎離的答案,方才還在慢吞吞摸魚的艾瑞爾目光一凜。

  下一刻,他便抽出背後的另一把刀,雙刀齊齊落下!

  繚亂的刀影重重,帶著睥睨無雙的氣勢將所有的藥材切成了碎末。

  在藥檀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艾瑞爾施施然地背過手,將雙刀重新插回刀鞘。

  小公爵的臉上又恢復了冷傲和高貴。

  「好了,我切完了。」

  藥檀目光復雜,想到之前艾瑞爾切一籃藥材耗時整天的摸魚效率,再對比剛才的出刀瞬間……

  你好歹裝一下行不行!

  黎離倒是不介意艾瑞爾裝不裝,她點點頭,說了句「等我會兒」,然後便飛沒了影。

  劍修說等會兒就只要一會兒。

  片刻後,黎離御劍歸來,肩膀上似乎還扛著什麼東西。

  喬南魚都傻了。

  他剛剛本來都打算沉入水底安睡了,誰知黎離去而又返,說是想讓他幫忙去給另外一人看病。

  小人魚當即蹬鼻子上臉,表示自己尾巴疼不想走路,讓黎離自己想辦法。

  他的本意是想讓黎離把病人帶過來的。

  結果黎離只問了一句:「你敢不敢上天?」

  喬南並沒有領會黎離那句話的真實含義,他以為後者在陰陽怪氣,當即拍尾巴表示自己就是要上天!

  然後他就被黎離抓出水面,扛在肩上,一陣風馳電掣後抵達了山腳小院。

  第一次體驗飛行的喬南暈得七葷八素,在落地後就晃晃悠悠地趴在了地上,尾巴絕望地在地上拍打著。

  「好像有點暈劍?」

  罪魁禍首黎離略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趕緊弄了一大盆水把喬南拎進去。

  入水的小人魚總算恢復了一點力氣,他絕望地盯著黎離,突然意識到自己甚至找不到理由來罵兩句,畢竟要上天是他提出來的……

  黎離突然又多了一點良心,給出了專業礦工的承諾。

  「你給他看完病以後,我就連夜把你的水池挖大兩倍,再去溪水裡給你撈點水草和漂亮石頭裝飾。」

  喬南對黎離的能力表示懷疑,但是魚在水盆裡不得不低頭。

  他認命地趴在水盆中,視線在院中的幾個人身上打轉:「所以是誰的靈魂又受傷了?」

  「是我。」

  艾瑞爾站了出來。

  喬南支起上半身,對著艾瑞爾招了招手:「來,把手給我。」

  艾瑞爾嗯了一聲,將手放在喬南伸出的手掌上,依照著後者的指示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隱約地,他察覺到喬南的靈魂系力量在自己的身體中瀏覽了一遍,像是一縷潮濕冰冷的水流劃過,讓艾瑞爾下意識地就想要抗拒。

  作為半獸人中罕見的靈魂魔法師,芙可絲也曾經用靈魂魔法探究過艾瑞爾的靈魂,但是她的靈魂魔力明顯沒有喬南強大,帶給艾瑞爾的壓力自然小很多。

  這時,他聽到了喬南的聲音:「不要抵抗,不然我們等會兒都要受傷。」

  艾瑞爾緩緩地放鬆心緒,將那股緊張感慢慢驅散。

  雖然這裡不是獅心一族的領地,周圍也沒有自己的親衛隊,但是有黎離他們幾人在,艾瑞爾同樣覺得安心。

  調整了一下心態,艾瑞爾徹底放鬆了精神,任由人魚窺視自己的靈魂。

  那股潮濕冰冷的感覺在艾瑞爾的身上停留了很久,最後,它悄然退去。

  喬南睜開眼睛,鬆手。

  「原來你就是獅心一族的小公爵啊。」

  他之前沒和艾瑞爾碰過面,平時後者也是保持著徹底的人形,根本看不出半獸人的特徵。不過靈魂不會騙人,在艾瑞爾的靈魂之中,喬南看到了一道沉睡的黃金獅子的影子,這也是半獸人們靈魂的特徵。

  倒是很有眼光。

  艾瑞爾對喬南的能力認可了一些,對對方的期待也拉高了不少。

  西壬早就豎起了尖耳朵,就連藥檀和黎離也好奇地蹲了過來,等著聽艾瑞爾的診斷結果。

  喬南的聲音很快便從對面傳來。

  「你的靈魂挺健康的,沒有半點毛病,可以洗洗睡了。」

  艾瑞爾又確認了一遍:「靈魂真的沒問題?」

  「好得很。」

  結束外出看診的喬南仰仰起頭,對著黎離拼命眨巴眼睛。

  黎姐從不騙小孩,俐落地扛起人魚往回飛,手上還早早地拿出了礦鏟,看樣子是準備連夜挖礦了。

  「……」

  目送著黎離帶魚遠去,還愣愣站在原地的艾瑞爾突然就陷入了沉默。

  「這毛小子是怎麼了?」司空燼納悶地看著突然陷入自閉狀態的艾瑞爾。

  「哦,他身體一直有點不舒服,藥檀給他診斷了一下,說他要麼就是靈魂有病,要麼就是腦子有病。」西壬沒有說出殘酷的結果。

  既然靈魂沒病,那就是腦子有病了。

  要承認自己腦子有病是挺難的。

  藥檀略同情地拍了拍艾瑞爾的肩膀,商量道:「要不喝兩口【生命泉水】治一治?」

  「……」

  說到這個,艾瑞爾更沉默了。

  他當時分到泉水後,其實在飛舟上就沒忍住喝了一小口,不多,只有幾滴。

  然而除了他最近掉落嚴重的頭髮突然變得茂密,身上的那些成年傷疤奇跡痊癒,皮膚變得更加光滑有彈性,讓本就英俊的小公爵變得更加威武不凡之外……

  無事發生。

  艾瑞爾又悄悄嘗試著獸化了一小部分,那股難以控制的暴虐嗜血感馬上就沖上頭,若不是他立刻恢復了人形,恐怕要在飛舟上失控了。

  【生命泉水】治不了靈魂,也治不了腦子。

  他耗費了這樣大的力氣在各個塔城間奔走,終究還是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他注定沒有辦法成為半獸人的王者,只能永遠是公爵嗎?

  艾瑞爾臉上的失落和惘然變得那樣明顯,身為好友的藥檀和西壬都能理解他的心情,並沒有不合時宜地拿他的傷心事笑鬧。

  正在這時,寫完了又一冊規劃書的司空燼不緊不慢地將小冊子收起,抬頭緩緩地看向艾瑞爾。

  「不該,要真的是腦子有病,我看你平時都挺正常的。」

  艾瑞爾抿了抿唇,知道這人是西壬最重要的老師,還是黎離和藥檀的兄長,所以也沒有隱瞞。

  「我獸化後,會失去理智。」

  司空燼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他摸著下巴招呼:「來,獸化一個給我看看。」

  艾瑞爾略有遲疑,最後還是依言照做了。

  然後……

  他沒有選擇徹底獸化,而是和之前一樣,只獸化了最明顯的耳朵和尾巴。

  當那對精神聳立的毛絨獅子耳朵和蓬松的長尾巴出現時,司空燼的眼睛都亮了一下,口中嘖嘖稱奇。

  然而艾瑞爾此刻已經明顯有些暴躁了,他的眼中閃爍著凶狠的光芒,強烈的戰鬥欲望如惡魔般在催促著他完全獸化,並把眼前的這三個人都撕成碎片。尚存的理智倒是拉扯著他,讓他沒做出錯事。

  司空燼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嚴肅,凝重地觀察了艾瑞爾許久,最後點頭:「可以了。」

  艾瑞爾恢復人形,背後已經沁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你是每次獸化都這樣?」

  「小時候獸化以後只是會變得更加亢奮好戰,但是隨著實力的提升,每次獸化後都開始變得情緒暴躁,如果獸化後動用魔力戰鬥,幾乎次次都會陷入徹底的失控,在雙月黯淡期間這樣的情況更加嚴重,記憶也會變得模糊。」艾瑞爾如實回答。

  司空燼思忖片刻,一面撫摸著鬍子,一面皺眉道:「這聽起來就是走火入魔啊。」

  他頓了片刻,詳細地解釋道:「你這個情況是隨著實力的提升而加劇的對吧?每次動用獸化後的力量後又會惡化,但是只要不動用獸化後的力量就屁事沒有,這不就是典型的修煉功法出了問題嗎?」

  艾瑞爾愣了一下,立刻皺眉反駁:「這不是什麼修煉功法,我們半獸人使用的都是血脈傳承的能力!千年以來都是如此,從未出現過問題。」

  「那就是你們的血脈傳承有問題了。」司空燼直言不諱。

  艾瑞爾顯然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他還在原地自閉。

  司空燼見狀,慢悠悠地提議:「變強也不一定就非要用你們那個血脈之力對吧?你小子刀法耍得挺漂亮,聽我一句勸,換一個功法修煉一陣子試試看,反正也不要你錢是吧?」

  「……」

  艾瑞爾沉默著不說話,只是站在院子裡許久都沒動。

  他陷入了沉思。

  正如司空燼所言,因為自己獸化後失控這個毛病,所以艾瑞爾並不像其他半獸人那樣依賴獸化後的能力,更多的時候,他都是依靠著自己手中的雙刀在戰鬥。

  雖然遠不如獸化後可怕,但是他的刀也並不弱。

  只是他一時間依然放不下。

  「半獸人中傳承血脈最完整的天才。」

  「能夠完全獸化的未來王者。」

  「最耀眼的黃金獅子。」

  這些耀眼的光環自小便伴隨著艾瑞爾長大,現在要他親自將這些光環摘下掐滅,摒棄自己擁有的最大依仗,無異於讓一個瘸子丟掉自己的拐杖,從此以後只用剩下的那條腿走下去。

  這太難了。

  是夜,艾瑞爾所在的屋子裡燈亮了一整夜,他徹夜未眠。

  不過第二日天濛濛泛光時,艾瑞爾的房門突然推開了。

  隔壁的西壬剛拿上弓箭起來,見狀也愣了一下,難得狗嘴裡吐出了象牙,關心道:「你不多休息會兒?」

  艾瑞爾搖了搖頭,只問:「你要去晨練嗎?」

  「對,師父說清晨靈力最充沛純淨,所以我們都會早起練劍。」當然,他練的是箭。

  艾瑞爾是知道的,西壬和黎離他們修行的那種特殊功法,叫做「靈力」。

  「我跟你一道。」他拔出雙刀,跟在了西壬後面。

  西壬見鬼似的盯著艾瑞爾看。

  認識這麼久他是清楚的,艾瑞爾這廝比科林斯還能賴床,早上最難爬起來的就屬他了,現在居然要跟著自己晨練?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不過想起昨夜艾瑞爾備受打擊的模樣,西壬臨到口的狗叫還是憋回去了。

  「行,那我們一起。」

  一路上,艾瑞爾都默默地跟在西壬後面,繞城跑也好,對打也罷,通通照做不誤,且沒有半句平時小公爵的高傲抱怨。

  西壬覺得自己這個好友有點不對勁。

  終於,在兩人結束完訓練,坐在瘦猴主管的大飯堂中喝稀飯時,西壬總算沒忍住問出口了。

  「你今天怎麼怪怪的?是準備回北塔城,開始捨不得好兄弟所以打算做一天人了?」

  後半句,西壬還是沒忍住嘴賤了一下,並且暗搓搓地期待小獅子能像平時那樣和自己鬥嘴。

  然而艾瑞爾卻詭異地沒有發飆,而是陷入了沉默。

  「真要走了啊?」西壬有點遲疑。

  「不是。」

  見到他搖頭,西壬鬆了口氣,輕鬆地問:「那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艾瑞爾緩緩地抬起頭。

  「你能不能幫我跟你老師說一下……」

  「什麼?」

  「我想學靈力。」

  「噗——!」

  西壬的粥全部噴到了對面艾瑞爾的腦袋上。

  艾瑞爾:「!!!」

  忍住。

  這家伙很可能真要成自己師兄了。

  艾瑞爾強按住拿刀砍精靈的衝動,默默地掏出手帕擦乾淨了。

  ……

  大飯堂中的雞飛狗跳暫時沒鬧出去。

  為了踐行承諾,忙碌了一整晚的黎師傅終於挖出了人魚的夢中情池!

  黎離揣著手站在水池邊,頗為自得地欣賞著自己創造出來的藝術品。

  她特意先用【星火燎原】烘乾了水,然後開始挖掘擴大水池的面積,又特意跑了趟後山搬來好多大石板,用劍氣將它們切割成完美的平整面鑲嵌在池壁上,池底更是鑲嵌著從山溪裡撈上來的圓滑漂亮石子和突破時廢棄的瑩潤靈石,邊緣再種上一圈秀氣的水草。

  最巧妙的是,她還在池子下方往外挖掘了五間房間,且每個房間裝飾的石子色澤都不同,為五條人魚都弄出了風格迥異的私人臥室!

  最後一記【春風化雨】,灌滿水池,再把好不容易從天劍城外的山溪中逮到的幾條野魚和王八丟進去!

  完美,太完美了!

  就連路過的戈斯也忍不住過來多看了兩眼,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感慨些什麼。

  原本以為黎離在敷衍自己的喬南:「……」

  這個一夜之間挖出的五室一廳,屬實是有點驚喜了。

  受驚的不只是人魚,還有剛回來的科林斯。

  小胖子震驚地看著突然變豪華的池子,還有池子裡瑟瑟發抖的王八和魚,倒吸了一口冷氣:「嘶……海鮮池都弄出來了,喬南還真打算跟我們做海鮮生意嗎?」

  「……」

  人魚一個甩尾就把科林斯澆得滿頭水。

  小胖子罵罵咧咧地脫袍子跳下水池去和喬南打架了,黎離看了一眼,合理懷疑他單純是想體驗一下豪華泳池,果不其然,沒一會兒他們就一道潛入水底去參觀那幾個房間了。

  落後幾步的安格斯和威爾斯這時也走了上來。

  尤利西斯和科林斯都默契地隱瞞了他受傷的具體情況,只說是和魔獸戰鬥時受傷了,現在正在天劍城養傷,他們兩人也並沒有起疑。

  依照尤利西斯過於懂事的性格,現在知曉了死亡記憶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後,恐怕更不會透露半字讓長輩操心了。

  此刻,那兩人身上的裝扮都不像是貴族,一身塵土灰撲撲的,看起來很是狼狽。

  饒是如此,威爾斯依然保持著風度,先優雅地和黎離行禮致意。

  然後,他才換上凝重的表情:「黎離小姐,荊棘玫瑰家族可能需要天劍宗的幫助。」

  「我們家族的礦區……出事了。」

  之前在外面工作的塔城礦工們日子並不算好過,並不只是工作勞累,更在於他們在雙月黯淡期間只能躲在礦洞中避難,偏偏魔獸又很容易被魔法石的魔力波動所吸引,所以每一次雙月黯淡,他們都是在賭命。

  回塔城的話,普通人即便是全力奔跑,從魔獸山脈到東塔城一個來回也得耗費大半個月了,這是不現實的事。

  像是荊棘玫瑰這樣強大些的家族會派出他們培養的勇士隊伍保護礦工,但是尋常的小家族是沒有能力培養強力隊伍的,而礦工們大多和他們簽訂了長年契約,想要逃跑都沒有辦法。

  直到天劍城的出現。

  天劍城的位置正好位於礦區密布的野外,地理位置極佳,而且還擁有足以抵抗魔獸的強大戰力,還有完善的後備資源。

  現在,有很多為塔城貴族們工作的礦工都會選擇在雙月黯淡期間前來天劍城避難,為此,智者甚至專門在城中開闢了一處巨大的臨時居所,專供這些非固定的外來者居住,並向他們收取一筆非常合適的住宿費和伙食費。

  當然,身為天劍城的管理層之一,荊棘玫瑰家族帶來的人免費。

  於是威爾斯和安格斯幾乎定居在了天劍城,隔三差五地就去巡視周邊的礦區。

  這一次出事的礦區,是距離天劍城很近的一個巨型魔法石礦脈。

  威爾斯的表情非常凝重,他指了指黯淡的天空:「您應該看得出來,這一月,雙月黯淡再次提前降臨了。」

  黎離點了點頭,最近的月光是變得沒有那麼明亮,那層黯淡的迷霧已經開始出現了,而且更詭異的是,這半年陷入黑暗的時間明顯開始變長了。

  智者曾感慨過,他年幼的時候,雙月最多也就黯淡一個晚上,現在起碼三天打底了。

  威爾斯繼續道:「我們原本是想將礦工們先帶回天劍城避難的,但是……在礦脈附近,突然出現了一道布滿了迷霧的深淵。」

  說到這裡,威爾斯的語氣都失去了以往的冷靜和優雅,他略著急道:「那道深淵裡,似乎有魔獸的影子在晃動,還有可怕的咆哮聲。更要命的是,那片山脈都出現了大量的魔獸,我和安格斯聯繫不上深淵對面的礦工們,還差點被那些魔獸弄死,全靠著魔法道具才逃出來。」

  來到天劍宗周邊後,魔獸的痕跡消失不見,兩人也都默契地沒把這次驚險的遭遇告訴來迎接他們的科林斯。

  黎離聽明白了。

  她皺眉道:「那道深淵是突然出現的嗎?」

  「不,我在年初的時候曾去過那片礦脈,當時深淵的位置還只是一道小小的縫隙,就像是尋常的地裂痕跡。」

  「它變大了?」

  「對。」

  黎離點點頭,毫不猶豫:「好,我帶人去把礦工們帶回來。」

  威爾斯猶豫了一下,有點不安道:「那附近的礦區很多,可能零散地分布了十多個其他家族的礦脈,加起來快要有上千個礦工了……」

  這個數量大得可怕,威爾斯已經向白色尖塔求援了,然而按照以往的經驗,雙月黯淡期間塔城自顧不暇,即便願意派出勇士隊伍,數量也不可能多到哪兒去。

  更何況他們的距離太遠,等真的到這裡都是雙月黯淡結束後的事情了,礦工們也別想活了。

  黎離思忖了一下,很快便有了決議。

  「你們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黎離拔出枯榮劍便準備往外走,在院門口又突然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回望向威爾斯。

  「對了,威爾斯,你有空去看看我大師兄吧,他現在樣子很不一樣了。」

  留下這句話後,黎離一邊給藥檀他們傳訊,一邊匆匆趕往中心醫院。

  這會兒,師侄們正在醫院中接受格魯的【高級水療】,順便按時服用藥檀剛送過來的特效療傷丹,五十號人齊刷刷地排成五列站在醫院的大院裡,氣勢很足。

  看到黎離,師侄們同時目光一凜,拔劍問候——

  「六師叔好!」

  「都好。」黎離敷衍地朝後輩們點點頭,卻沒顧上理他們,而是徑直走向格魯。

  「借一步說話。」

  格魯沒有多想,收起魔法杖便跟著黎離走到了院長休息室。

  「怎麼了?」

  「我需要你幫忙通知所有的被改造者,現在我需要帶領一些人離開天劍城外出清剿魔獸,營救礦工,問問有哪些人願意跟隨我一道出去。」

  格魯一聽就愣住了。

  他是這些被改造者的領頭人,這些人也都還在天劍城範圍內工作或是養傷,想要通知到位是非常簡單的事情,甚至只需要讓黃默音幫忙在天劍城上方吹一聲集合的嗩吶就行了。

  但是,要帶這些人離開天劍城?

  格魯皺眉,擔憂道:「現在並不能確定所有人都可靠,在天劍城的範圍內他們不敢做什麼,但是如果就這樣讓他們離開,若是有人趁機和亡靈法師接頭……」

  黎離的表情沒有變化,似乎並不擔憂。

  格魯的話說到一半卻戛然而止,他震驚地看向黎離:「你是故意考驗他們的?」

  如果被改造者之中真的有人心存異心,他們絕對不會放過這個離開天劍城的絕佳機會,肯定會趁機想辦法和亡靈法師碰頭!

  「不算考驗。」黎離快速開口:「雙月黯淡即將來臨,我亟需大量人手跟我一起去營救礦工,但是天劍城現在也需要黃默音他們留守,所以帶他們出去救人是最好的選擇。」

  其實黎離一開始是想帶五十個恢復得差不多的劍修出去的,只是在過來的路上,藥檀卻制止了她。

  「他們的傷勢並未痊癒,不宜現在就戰鬥,而且他們是天劍城藏起來的底牌,除非萬不得已,不要亮出來。」

  藥檀這樣叮囑黎離,隨後便提議讓這群被改造者幫忙,並借此來試探他們。

  黎離在關鍵時刻心眼子也瘋狂增加。

  她有自己堅持的良知和同情心,但也從來不是一個盲目善良的人。

  這群被改造者的確是無辜的,但是選擇庇護他們的天劍城承擔了很大的風險,所以需要確保他們不會危害到同樣無辜的其他城民。

  天劍城已經張開了它的懷抱,是否選擇真心歸於它的擁抱,皆在他們自己這次的選擇中。

  格魯飛快地去拜托黃默音幫忙通知所有被改造者集合了——

  黃默音特意弄出了好幾種嗩吶短音,不同的調子代表了不同的含義,但是同樣的難聽。

  在刺耳的嗩吶聲過後,他們飛快地沖天劍城的各個角落匯聚而來,在看到格魯凝重的表情後,都有些不解。

  但是和之前在南塔城的那種瑟縮和緊張比起來,現在更多的只是好奇。

  格魯沒有浪費時間,飛快地轉述了黎離的話。

  然後,他補充道:「時間很緊急,需要你們立刻做出選擇,能力足夠,而且又想要外出救人的,到我身後來。」

  這裡的人雖然全部都被改造過了,但是大部分人都是不擅長戰鬥的精靈,所以格魯其實也沒有抱太大希望。

  隊伍之中,他們似乎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就在這時,排在隊伍最末的仙蒂抱緊了魔杖,毫不猶豫地走到了格魯的身後。

  格魯有點驚訝,畢竟仙蒂以前可是從未參與過戰鬥的純治療魔法師。

  仙蒂鼓起了勇氣,態度堅定,沒有半點後悔:「我可以為他們治療的!還可以複製他們的攻擊魔法擊敗魔獸!」

  她的勇氣為其他人開了個好頭,其實很多時候人們不是懦弱或是自私,只是缺少那一點點主動站出來的勇氣而已,只要有人願意領頭,那點勇氣就會如星火般點燃所有人。

  精靈們互相看了一眼,很快便有更多人走到格魯身後。

  艾莉迦,捲鬍子……以及更多的精靈都站了出來,就連小艾拉都握緊了拳頭想要往外衝,但是被姐姐給揪回來了。

  最後,站在格魯身後的竟然也有一百多號人!

  黎離靜靜地看著他們,沒有因他們的主動而懷疑探看,也沒有因他們的勇氣而感動落淚。

  她只是像是無數個帶領宗門弟子迎戰魔修的日子那樣,手握利劍,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我們走,天劍城……第一戰鬥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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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30 02:23: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九十四章 沒有洞,就挖洞

  黎離快速地給大師兄傳訊,告知了自己準備帶著天劍城的第一個軍團營救礦工們的事,同時也讓他通知黃默音幾人做好隨時過來援助的準備。

  至於藥檀他們,黎離這一次沒打算叫上他們一起,黃默音告訴她現在天劍城裡面有潛藏的老鼠,不知道究竟是何方勢力的敵人正在暗中窺視者他們,有這些信任的好友幫忙看顧著後方,她也能更加安心戰鬥。

  司空燼一貫支持黎離的決定,不過他對於這個「第一戰鬥軍團」的名號頗為不滿,特意叮囑黎離回來後再另擇一個名字。

  黎離沒空和大師兄爭。

  在短暫的整修之後,她帶領著身後一共一百五十一人朝著新增的高危區域出發了。

  原本只有一百五十人同行,不過第一戰鬥軍團剛剛走出城門,尤利西斯便騎著閃電飛過來了。

  黎離是不支持病號外出戰鬥的,但尤利西斯屬實是個犟種,他只說了一句就把黎離堵回來了。

  你以為是「無論是否還在教會,我都是守護平民的騎士」之類的豪邁宣言嗎?不,不是。

  他說的是——「你現在不讓我一起走,等會兒我也會和閃電去的。」

  漂亮,病號打架就已經夠犟種了,還做好了單挑的準備?

  黎離確定尤利西斯幹得出這種事,在直接打暈他綁了關小黑屋和帶上他之間,她最終選擇了後者。

  尤利西斯也察覺到黎離似乎有點不爽自己,於是他認真向她解釋:「放心,即便現在我只能勉強發揮出高級魔法戰士的戰力,也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前方飛行探路的閃電也嗷了兩嗓子,給主人鼓勁。

  黎離瞟了一眼尤利西斯,他之前用的那把劍在南塔城的時候就被克洛西拿走了,或許是為了光明教會的臉面,那位裁判長還特意尋了個藉口,說是要修復上面的附魔。

  興許是時間緊迫還沒來得及重新打造武器,尤利西斯現在手上拿著的,只是一把尋常的精鐵大劍,興許砍高級魔獸都要折斷那種。

  尤利西斯還想鄭重地向黎離解釋,黎離卻沒打算聽。

  她從芥子囊中取出一把洪大錘打造的長劍遞給尤利西斯:「拿去備用。」

  尤利西斯愣了一下,認真地道了謝,然後很不識貨地把這把劍收入空間戒指,繼續拿著他那把大劍。

  黎離:「……」

  算了,反正也是給他備用應急的。

  隊伍快速沉默地前行著,因為有個擁有群體加速能力的被改造者,所以哪怕是孱弱的精靈魔法師們的速度也不慢。

  天色早早地開始昏暗下來,雙月的光輝不知何時已經被霧氣隱去了大半,遠處的山林中已經能聽到隱約的野獸咆哮了。

  果然猜得不錯,這一整片礦區,全部都淪為了魔獸的聚集地。

  各個礦脈之間都相隔了不短的距離,現在把隊伍分散去營救才是最好的策略,改造者通常情況下都不會遭到魔獸的主動攻擊,並不存在人多更安全的說法。

  黎離轉身面前後方的隊伍,舉劍示意他們止步。

  這一百五十個人,已經在過來的路上被她分成了十五支隊伍了,正好對應周邊的這十多處礦洞。

  現在每支隊伍的隊長身上,都攜帶了一張礦區地圖,是荊棘玫瑰家族為他們的礦工準備的,現在那些地圖上都被圈注了不同的礦脈,上面還用數字記錄著編號。

  「你們手上的地圖上面圈注的礦洞,就是你們需要去營救的地點。」黎離示意他們看地圖:「如果可以把人護送回天劍城自然最好,但要是遇到棘手的魔獸就快速撤離回來,以自己的安全為重。」

  隊伍之中,年長些的捲鬍子認真看著地圖,很快意識到了不對:「黎離大人,還有兩個最大的礦脈還沒有安排隊伍去營救!而且最危險的深淵似乎就在那附近!」

  黎離神情不變:「那兩個礦脈的人交給我。」

  捲鬍子愣住了,但是想起在孤島的時候,黎離以一己之力擋住了那麼多人,他覺得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在弄清自己的營救任務之後,這些帶著黎離靈力烙印的被改造者都快速地朝著地圖標注點出發了。

  沒被安排的尤利西斯上前一步,非常自覺地認領了黎離的隊友身份:「我們先去哪一邊?」

  黎離:「……」

  實話說,尤利西斯這一路上太安靜了,不像她之前的隊友那樣吵鬧,導致她剛才已經忘記這位兄弟的存在了。

  本打算當獨狼的黎離摸了摸鼻子:「走吧,去你們荊棘玫瑰家族的那處礦脈,它距離深淵最近,估計情況最危急。」

  語罷,黎離御劍飛起。

  尤利西斯亦拍了拍閃電的翅膀,跟在她身後快速靠近。

  ……

  仙蒂被分到的隊伍是一隊。

  隊伍的劃分是黎離在半道休息的時候突然宣布的,仙蒂不知道有什麼規則和依據,這裡面大部分人她都不熟悉。

  好在同在中心醫院工作的捲鬍子和好友艾莉迦也被分到了一起,同隊的另外七人則更擅長攻擊類的魔法,其中甚至有在精靈中非常罕見的火系魔法師。

  然而,黎離卻出乎意料地將看起來最柔弱的仙蒂任命為了一隊的隊長。

  雖然理由極有可能是黎離還不了解這群人,所以選擇了最具勇氣的仙蒂,但是後者依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任壓力。

  仙蒂將狂跳的心強行安撫下去,假裝鎮定地看向身後的其他人。

  「我們先說一下自己擅長的魔法和改造後的能力吧。」

  捲鬍子和艾莉迦的能力她是知道的:都是木系治療魔法師,前者的能力是【催眠】,後者的能力是【強力增幅】,但是她對其他幾人的了解也僅限於名字而已。

  通常來說,留下來的這些成功的試驗體擁有的能力都和自身魔法屬性相關。

  亡靈法師們在改造試驗體的過程中,或許是想要得到更強的試驗體,又或許是承受不了那麼多次的失敗,大多數時候都會考慮魔獸和試驗體之間的契合度。

  越是強大的魔獸力量,融合後產生的排斥反應越強,被改造的人也死亡概率也更大。

  仙蒂也是在十三號的抱怨中得知的,被帶去融合聖階魔獸的【鏡面復刻】能力的人足足有十多個,活下來的卻只有她一個,偏偏她又只是個潛力很一般的中級魔法師,所以十三號很不滿。

  隊伍之中的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都配合著開始報出自己的能力。

  「懷特邁恩,高級風系魔法師,能力是【群體加速】。」

  「克拉拉,高級木系魔法師,能力是【毒素附著】,能夠將毒素附著在魔法元素中釋放。」

  「諾西姆,高級火系魔法師,能力是【等級提升】,釋放出來的魔法有不穩定的機率能提升一個等級。」

  「……」

  越是聽到後面,仙蒂越是震驚。

  這幾個人的能力,在所有被改造者之中都算是強勢的,尤其是諾西姆!

  她本人就已經是一個高級魔法師,釋放出的魔法被增幅後,豈不是有機率變成魔導師同等的威力?那要是她再提升兩個等級……嘶!

  諾西姆是個瘦削得過分的人類,約莫三四十歲,從她粗糙的皮膚和粗壯的關節來看,並不像是塔城中的貴族,而她也不似大部分被改造那樣用袍子遮掩住自己被改造的部位,而是非常坦然地將她握魔杖的那隻獸爪露了出來。

  她絕對是一個戰鬥經驗豐富的魔法師!

  仙蒂的目光和諾西姆對視上了。

  只是中級魔法師的仙蒂知道自己並不擅長戰鬥,而且實力也不算強大,所以在思考過後,她鄭重地開口了。

  「諾西姆,等一下戰鬥的時候你來指揮可以嗎?」

  好在對方沒有拒絕,這讓仙蒂鬆了一口氣。

  諾西姆也並沒有要在戰鬥之外干涉仙蒂的意思,於是仙蒂繼續嘗試著指揮自己的隊友——

  「懷特邁恩,拜托你用【群體加速】讓我們全速前進到一號礦脈可以嗎?」

  「艾莉迦,就麻煩你用【強力增幅】再提升一下速度了。」

  其實仙蒂還想再嘗試一下複製【群體加速】的,可惜這種直接從魔獸身上融合而來的特殊能力並不能被複製使用。

  但是在遭遇一波魔獸時,克拉拉召喚出了一道附帶著毒素的藤蔓,仙蒂嘗試了一下,卻驚喜地發現自己成功了。

  她召喚出的那道藤蔓雖然比克拉拉的要弱一個等級,但是上面附著的毒素卻沒有減弱。

  更讓仙蒂驚訝的是,諾西姆無意中釋放了一道魔導師威力的【火焰之海】,而她複製出來的這道魔法,居然也成功地跟著跳了一個等級,變成了高級魔法的威力!

  原來如此,像克拉拉和諾西姆這樣並非直接從魔獸身上得到,只是被能力增幅過後的魔法,她都可以複製!

  仙蒂激動得有點手抖。

  諾西姆驚訝地看著身旁突然轟擊出一道【火焰之海】的仙蒂,不由得挑了挑眉。

  「不錯啊。」

  仙蒂頓時受到了鼓舞:「你也覺得我可以嗎?」

  「你以為黎離大人為什麼會把我們調配到一起?」諾西姆踢開前面被燒焦的魔獸屍體,繼續往前走:「我們這一隊,正是圍繞著你和艾莉迦的能力組成的。」

  同時被點到名字的仙蒂和艾莉迦都很驚訝。

  「誒??!」

  諾西姆俐落地用魔杖撥開前方擋路的荊棘,像個戰士一樣走在最前面。

  她單打獨鬥慣了,並不喜歡和人一起組隊,但是這次對這兩個看起來柔弱年幼,卻擁有非凡勇氣的精靈倒是挺有耐心。

  「你們沒發現嗎?我們這一隊的人擁有的能力擁有很多種組合的可能性。」

  這下子不只是仙蒂和艾莉迦,其他人也都自覺地向諾西姆靠攏——畢竟大家都不瞎,看得出諾西姆的經驗豐富。

  鮮少與人來往的諾西姆有點不自在,但不得不說,被這些純淨的精靈們注視著很難硬起心腸。

  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在察覺到前方又出現了一大隊魔獸後,決定用實際的戰鬥來讓自己的隊友們明白,這個隊伍擁有的無限可能性——

  「那麼,我們就來試一下第一種能力組合方式吧。」

  諾西姆高高舉起魔杖,盯住前方的那群魔獸。

  「克拉拉,用毒藤將它們包圍!」

  「捲鬍子,把你的催眠花粉附著在毒藤上!」

  在前兩道魔法釋放的同時,諾西姆也快速地開始凝聚起高級魔法【火焰之海】,炙熱的溫度一點一點攀升,但是很可惜,似乎並沒有被觸發到【等級提升】。

  諾西姆沒有分心,在釋放出魔法的瞬間高聲提醒:「艾莉迦!」

  被點到名字的精靈快速反應過來,飛快地用上了【強力增幅】,火海的範圍增大了一圈。

  「仙蒂!」

  【鏡面複刻】。

  剎那間,兩片火海同時攀升至那兩道將魔獸群包圍的毒藤之上,如同火龍般咆哮著,帶著可怕的氣勢衝向魔獸群!

  在漆黑的暗夜中,那一大群魔獸被突然降臨的火海淹沒,作鳥獸四散狀瘋狂地朝四周的山林中逃跑,然而這時候,被烈火蒸騰的毒素和催眠花粉開始生效,魔獸的動作開始越來越緩慢,最後徹底倒在了火焰的包圍中。

  它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反擊。

  「……」

  即便是諾西姆,都沒有想到他們的第一次配合會迸發出如此可怕的力量,這還是她沒有觸發出魔導師力量的情況。

  後方的精靈們早已目瞪口呆了。

  「在轉眼間就消滅了一整群魔獸……」仙蒂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了。

  諾西姆走在前面,提醒後方的隊友:「走吧,繼續朝一號礦脈進發。」

  仙蒂嗯了一聲,步履輕快地小跑跟了上去。

  因為不會被魔獸主動攻擊,所以他們前進的速度極快,幾乎沒有怎麼受到阻攔。

  一號礦脈是距離最近的礦脈之一。

  翻過小山丘後,仙蒂已經看到前方的那個礦洞了,同時也看到了圍堵在洞口凶殘嘶吼的魔獸群,還有努力用巨盾和大劍在礦洞口抵擋魔獸的礦工們。

  她心中一喜,但是很快便反應過來。

  「不能直接用剛才的火海攻擊了,否則會誤傷他們的!」

  精靈快速地思考著隊友們的特殊能力,目光變得堅定起來:「得想想其他的配合方式了!」

  「……」

  開始琢磨戰術配合的不只是一隊,其他隊伍也逐漸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能力能碰撞出更強的威力,開始嘗試在戰鬥中培養默契。

  有隊伍已經開始嘗試配合使出魔法連環爆.炸了;

  還有隊伍開始整隊懸浮上天,不間斷往下丟魔法,化身空軍隊伍;

  也有一隊走上了猥瑣的龜殼戰術,用各自的能力配合著召喚出層層護盾,和魔獸硬抗……

  正如黎離當初預想的那樣,這些人既然會站出來,就說明他們是願意戰鬥,甚至是渴望戰鬥的勇士。

  他們或是想要向亡靈法師復仇,或是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或是想要保護弱小的礦工……但是歸根到底,都想要變強。

  黎離放緩了御劍速度,以便閃電能夠跟上自己。

  呼嘯的夜風讓尤利西斯的聲音有些模糊了。

  「那些人並不具備豐富的戰鬥經驗,我以為你會跟隨指點他們的。」

  與黎離交過手後,他對她的戰鬥意識和技巧非常認可。

  黎離微詫異地看向尤利西斯:「你覺得我一個用劍的,適合去指點一群用魔杖的嗎?」

  尤利西斯愣了一下。

  「外行就要有外行的自覺。」黎離言簡意賅地表達自知之明,「就像昨晚我給喬南挖坑的時候,你沒有發表意見一樣。」

  尤利西斯:「……好像也沒錯。」

  黎離要做的,就是用自己最敏銳的戰鬥眼光,為這些勇士們指明努力的方向。

  具體該怎麼配合,每個人在什麼時間該用什麼魔法,能力又該在什麼地方使用,那都不是黎離該關心的事情。

  總不能讓所有魔法師都按照她擅長的戰鬥方式,繞後給敵人一杖吧?

  她站在枯榮劍上,目光定定地看著前方。

  「你應該也意識到科林斯的成長了吧?」

  提及弟弟,尤利西斯眼神柔和下來,又鄭重地道謝:「非常感謝你對科林斯的照顧和教導……」

  「其實沒有教導。」黎離搖搖頭,認真道:「全都是他自己在戰鬥中摸索出來的。」

  除了放狗咬科林斯鍛煉他的逃跑能力外,她真的再沒做過其他了。

  尤利西斯若有所思,黎離也不再解釋,加快了飛往礦洞的速度。

  讓他們自己來探索變強或許更加合適,畢竟真正的勇士從來都是在實戰中摸爬滾打地成長出來的,每一步都是被扶持著邁出去的孩子,絕對不可能成為跑得最快的那個。

  想要保護身後的人,保護天劍城中的那些人,絕不能僅限於黎離自己變得強大,或是天劍宗的劍修們變強。

  曾經總是習慣孤身作戰的黎離,在來到這個世界後,反而逐漸領悟到了這個道理。

  用大師兄的話說,就是她的格局打開了。

  帶領他們走上屬於自己的變強道路,那才是真正的保護。

  少頃,一大片迷霧突然出現,幾乎和天空中遮蔽月光的那些籠罩在了一起,就連空氣似乎都變得渾濁起來,下方的整個礦山都被籠罩在了迷霧中,已經辨不出洞口的位置了。

  閃電的喉嚨裡發出了一些不耐煩的低吼,似乎預感到了迷霧之中的危險。

  黎離驟然減速,對著後方的大腦袋獅鷲示意了一下,開始往下落去。

  出現在兩人眼前的,赫然是一道憑空出現的迷霧深淵。

  和當初黎離曾經戰鬥過的高危區域類似,這片深淵也被迷霧籠罩著,深不見底,連靈力也無法探清下面的狀況,更不知曉對面的礦洞現在是什麼情形,只有魔獸的影子時不時在迷霧中攢動。

  在黎離和尤利西斯落地的瞬間,兩隻中級魔獸便猛地朝兩人撲了過來!

  「你曾經來過這裡嗎?」黎離一劍斬開魔獸,繼續朝著這道深淵裂縫走去。

  不斷有魔獸撲上來攻擊,兩人逐漸地被包圍了,不過她現在的實力應付這些中級魔獸毫無壓力。

  「兩年前回東塔城的時候來過這裡。」尤利西斯跟了上去,應付著另一邊的魔獸。

  「這片區域原本是什麼地方?」

  「是一片平坦的草地,有很多礦工在這裡搭建了臨時居所,算是他們定居的村落。」

  「也就是說,村子裡的人很可能……」黎離腳步一頓,沒說完後半句話。

  「不,人應該還在,每到雙月黯淡的時候,礦工們都會開啟洞口的結界抵達魔獸,躲在礦洞深處的庇護所等待光明重現。」但是很明顯,這一次突然裂開的迷霧深淵讓魔獸的數量劇增,他們估計堅持不了三天。

  更要命的是,這片深淵似乎把礦洞包圍了,想要繞過它去帶人出來都很困難。

  黎離注視著深淵,越是靠近它,她心中越是不安。

  「你經常在高危區域駐守,能說說這些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尤利西斯凝重道:「光明傳說上有過記載,數千年前,大陸上的子民向光明神祈求獲取了魔法力量,卻引來了邪魔的窺伺,它們自深淵之中爬出,企圖吞噬所有帶有魔法力量的人和物壯大自己的力量,偉大的光明神便創造了第二輪月亮,讓它代替自己驅散這些邪魔,這也是雙月的由來。」

  黎離愣了一下:「以前只有一個月亮?」

  「對。」

  尤利西斯在戰鬥的間隙,指了一下西邊的那個月亮:「那便是大陸上最耀眼的神跡。」

  黎離抬頭看了一下,只瞅見雙月在迷霧遮掩下的隱約輪廓,二者並無任何不同。

  「那像閃電這種被馴化的魔獸又是怎麼回事?」

  黎離對此一直很好奇,村子裡的咕咕雞很溫馴,但是野生咕咕雞卻凶殘得能吃人,之前她也曾逮到野雞想要關在村裡下蛋,結果它瘋狂到選擇撞牆而亡,徹底絕了黎離想要在村裡弄個野雞養殖場的念頭。

  「它們?」尤利西斯拍了拍閃電的翅膀,解釋道:「在很久以前,剛出現的那些魔獸並不是全部都這樣凶殘的,數量也遠不如現在這樣多,它們之中有一部分被我們所馴化了,這些魔獸的後代都很溫順。但是後面出現的魔獸就越來越凶殘嗜血,再也無法被人類馴化了。」

  「人類在不斷變強,魔獸也一樣。」

  「有人曾說,這是因為神明創造的月亮開始黯淡,無法洗清後面這些魔獸身上的瘋狂了。」

  「這幾年開始,大陸的各個角落都出現了深淵縫隙,但是塔城之內卻沒有出現,這便是光明神依然在保護他的子民的象徵。」

  「也有無數的勇士想要潛入深淵底下探明魔獸為何會從這裡面出現,但是進去的所有人似乎都喪命了,即便是擁有飛行魔法的人也沒能飛回來。」

  尤利西斯這句話說完,某劍修已經邁到深淵上方的腳,又默默地伸回來了。

  黎離站在深淵邊上,一邊應付著魔獸,一邊思考著問題,她好像抓住了什麼。

  被神明創造的月亮……

  越來越瘋狂的魔獸……

  不斷增加的深淵縫隙……

  黎離心中略有古怪。

  說實話,或許是因為自己曾踏入半步那個領域,所以她聽起來非但沒覺得光明神很厲害,反而覺得有點不對勁。

  最開始魔獸不凶殘,且數量少,想要保護自己的子民,那為何不乾脆在一開始就把它們揚灰了,再把第一道深淵就給堵死了?要說什麼神明眾生講究平等,舍不得對魔獸動手,那麼後來雙方都殺到血流成河了,祂難道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嗎?

  若身邊是科林斯,恐怕兩個人都要開始瘋狂瀆神了。

  但是邊上是依然信仰光明神的尤利西斯,為了防止內訌,黎離還是把話憋回去了。

  她朝著前方重重地揮出一劍,過了片刻,才聽到劍氣砍到山壁上的轟隆響聲。

  估算了一下距離,黎離冷靜道:「不出意外的話,洞口和進入礦洞的通道都被深淵覆蓋,全部都是魔獸,我們得從另外的洞口進去救人。」

  正眉頭緊皺的尤利西斯愣道:「可是洞口已經無法進入了!」

  黎離已經率先沿著深淵延伸的方向往另一邊衝了,匆匆回答:「沒有洞口,就挖一條洞口!」

  直到黎離帶著自己繞過侵蝕了礦山正面的礦洞,站在暫時還算安寧的礦山側面時,尤利西斯才隱約意識到她想幹什麼。

  「你想要再挖出一道礦洞?!」

  尤利西斯震驚地看著黎離,嚴肅地告誡她:「這個礦山是整個東邊最龐大的!當初荊棘玫瑰家族為了開採這片魔法石礦脈,足足耗費了三月才挖出通道,等你挖出來已經來不及了,更重要的是,礦洞裡面的分支洞穴極多,一不留神就會坍塌或是迷失方向,你先等我回家,帶上專業的礦工勘測方向——」

  他的演講還沒完,黎離已經開動了。

  雖然這樣說顯得自己很老,但是她曾經挖過的礦,可比尤利西斯的年紀加起來還多。

  當實力到達一定地步後,就可以不用動腦子了,比如打架,比如挖洞。

  堂堂元嬰期修士,想要瞬間踏平一座山都不是難事,更何況是挖個洞呢?

  黎離緊握住枯榮劍,在尤利西斯逐漸失控的表情管理中,猛地衝向了礦山!

  浩浩蕩蕩的劍氣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瞬間擊穿山壁,轟碎巨石,斬出一條寬敞的通道!

  與此同時,一堆接著一堆的沙石被黎離用靈力揚到洞外。

  看到呆站在原地的尤利西斯,她還有點恨鐵不成鋼:「你愣著幹嘛?過來幫著揚土啊。」

  若是全力使出一劍,她有把握能轟穿整座礦山,但現在裡面還有人,也只能一段段地挖掘了。

  「……」

  訓完之後,黎離順手拋了一把鏟子給尤利西斯。

  而她手上的枯榮劍已經發出輕微的嗡鳴,她眼睛微微眯起,在大致估算了距離之後,又朝前轟出一條通道!

  接下來,算得上是黎離一個人的表演時間,她的目光中帶著作戰時才會有的熠熠光輝。

  「那裡不能挖,土質疏軟易坍塌,有危險。」

  「這條岔道不能走,有挖掘過的痕跡,是廢棄多年的支脈,不會有人出沒。」

  「有老鼠……就是這個方向沒錯了!」

  跟在後面的尤利西斯現在再也不操心了,老老實實地幫著打雜。左手拿劍右手拿鏟,昔日獅鷲騎士,終於淪為幫頂級礦工清理碎石渣的工具人,而閃電更是淒慘,變成了來回馱運沙石的工具鳥。

  轟——!

  黎離挖開又一段距離,這一次,堅硬的山壁轟隆地倒塌下來,露出了前面寬闊的主礦道,用來照明的魔法陣散發出柔和的光輝,照亮了漆黑洞穴中的兩人。

  「……」

  尤利西斯張了張嘴,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還真的被她給挖對了!

  不遠處傳來了窸窣的腳步聲,有礦工慌張的聲音錯亂響起。

  「有動靜,是有魔獸打破結界闖進來了嗎?」

  「該死的家伙,咱們跟他們拼了!」

  恰好閃電這會兒剛好運往又一大堆沙石歸來,聽到了動靜,大腦袋擠開兩人想要從洞口鑽出去看熱鬧。

  不承想,迎面而來的就是一礦鏟!

  「砰!」

  「嗷!」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閃電被反應過來的尤利西斯護在了身後,大聲道:「別動手,自己人!」

  這句話讓礦工們的攻擊暫停了一下。

  借著魔法陣的光芒,有人認出了尤利西斯的身份。

  「天啊,是尤利西斯少爺!」

  「那剛才的魔獸是您的獅鷲嗎?真的非常對不起!」

  「您是來救我們的嗎!」

  「太好了,洞口和通道都已經完全塌了,我們都以為會被困死在這裡了……」

  礦工們的情緒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尤利西斯不得不先放下委屈巴巴的閃電,走上前去一邊安撫他們,一邊詢問著現在的狀況,當然,更不忘一本正經地強調是黎離出力救的他們。

  黎離揉了揉可憐的閃電的翅根,順手餵了它一粒療傷丹,勉強算是哄好了。

  不敢耽誤時間,礦工們強壓住激動的情緒,帶著黎離和尤利西斯往礦工深處的庇護所走去。

  現在被困在庇護所的礦工有兩百多個,其他人比較幸運,正好輪休提前幾天去了天劍城,還有幾個人已經下落不明了。

  這座礦洞中的庇護所也有魔法陣保護著他們,還有不少儲存備用的食物和水,若是尋常的雙月黯淡,熬過三天並不是問題。但偏偏突然在洞口出現了一道深淵裂縫,礦道坍塌,主洞口和備用的出口全部都被堵死了,礦工們其實都已經在等死了。

  所以在看到黎離挖出的那道新出口後,他們差點喜極而泣。

  「空氣變得越來越稀薄沉悶,我們養在礦洞中的老鼠都死了不少了……」

 「老湯姆被坍塌的礦洞砸斷了腿,再晚點他就沒法治了,謝謝您挖出的洞,謝謝您賜予的治療藥丸!」

  「……」

  見到這一幕,尤利西斯握緊了手。

  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太可笑了,要不是黎離用最快的速度打通通道,這些人真能堅持到他領來「礦工大師」來探測地形,再讓人來挖出「安全」的新通道,這些為荊棘玫瑰家族工作的人,能活下幾個呢?

  黎離沒打算給尤利西斯上課,將療傷丹分給傷者後,她向礦工們問起了這道突然出現的深淵裂縫。

  不過他們對此也很茫然。

  「說實話,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前兩天突然發生了一場劇烈的地動,我們正準備逃出礦洞看看發生了什麼,然後就發現礦道坍塌出不去了。」

  「有幾隻魔獸在坍塌之前衝了進來,想要攻擊我們,不過還好它們不算強大,被攔住了。」

  「礦道那邊時不時就晃動幾下,像是有魔獸想要鑽進來,我們沒有辦法,只能躲在庇護所中。」

  看樣子這片深淵裂隙是在地震之後出現的,然後從中爬出魔獸,不過因為礦道坍塌掩蓋了裡面的礦洞,所以那些魔獸暫時還沒有衝進來。

  不過估計也快了,未開採出來的魔法石不斷吸引著魔獸們,這裡遲早要被不斷增加的魔獸佔領。

  黎離冷靜看向尤利西斯:「魔獸會被礦洞吸引,他們全是普通人應該不會引來太多魔獸,你想辦法護送著他們趕去和其他隊伍集合,他們那裡有治療魔法師,而且還不會被魔獸攻擊,和他們在一起會安全些。」

  即便尤利西斯受了傷,他的實力也絕不在矮子劍士之下,想來能完成這個任務。

  「那你呢?」

  「還有一座礦山,我要過去帶人出來。」

  在尤利西斯的騎士精神發揮之前,黎離用眼神制止了他開口。

  他後方站著的是兩百多個普通人,而且裡面還有急需救治的重傷患,光是療傷丹並不能保證他們無事。

  在尤利西斯開口之前,黎離已經率先從剛挖出的通道中離去了。

  尤利西斯強忍住心中復雜的情緒,帶領著身後的礦工們小心地走出了這片礦山。

  正如黎離所言,這附近魔獸們都集中在周邊,這附近並沒有魔獸的蹤影。

  距離這裡最近的是六號礦山,閃電飛上去看了看,然後興奮地對著尤利西斯嗷了兩嗓子。

  尤利西斯聽明白了,這是在說那個方向有他們的人。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之前的六隊。

  尤利西斯不再遲疑,讓閃電帶上行動不便的傷者,自己也背上受傷最重的老湯姆,快速朝著那個方向奔去。

  一路上不斷有魔獸出沒,但和黎離想的差不多,尤利西斯和閃電加起來足夠應付這些零散的魔獸群了。

  在密林中行進了沒有多久,尤利西斯突然看到了一圈大得驚人的魔法護盾。在漆黑的暗夜中,它綻放出的光亮屬實太刺眼了。

  六隊的人已經摸索出屬於他們的戰術了。

  「強,太強了。」

  「有了靈頓的【護盾疊加】,咱們九個人的魔法護盾同時凝聚在一起,怕是聖階魔獸來了都不能馬上轟爛吧?」

  「不過得加快速度,靈頓已經有點支撐不住了,咱們的護盾力量好像快被分散了……」

  「快快快!」

  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尤利西斯與護送著一群礦工的六隊的人碰上了。

  「誒?那邊有人!」

  「是尤利西斯大人!」

  按說,被改造者原本該對光明騎士充滿恐懼的,但或許是尤利西斯現在沒以前那麼可怕,又或許是這一路上相處也算和平,六隊的人頂著耀眼的龜殼,大著膽子主動招呼他。

  在看到他們的那一瞬間,尤利西斯也鬆了一口氣。

  沒有多說什麼,他快速地指了指自己身後那一大群人:「他們交給你們了,先療傷,然後帶回去。」

  六隊的隊長,那個叫靈頓的魔法師愣了一下:「您不跟我們一起嗎?」

  尤利西斯搖搖頭:「我要去幫黎離。」

  語罷,他翻身騎上獅鷲,朝著地圖上的另一座礦山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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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30 02:24: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九十五章 「禁魔魔法陣」

  遠離迷霧深淵的那些礦山情況都不算危急,再加上被改造者不會被魔獸攻擊,所以在他們的保護下,各個隊伍很快帶著人開始往回撤了。

  尤利西斯騎在獅鷲的背上,隱約能看到整片礦區的山脈間時不時閃過魔法的光輝,也沒有人發出求援的信號,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拍了拍閃電的後頸:「直接去找黎離……」

  閃電撲搧了一下翅膀,正準備往前飛的時候,卻猛地轉向。

  「嗷!」

  後方不對勁!

  尤利西斯也察覺到了異常,飛快轉過頭:「走,回去!」

  在加入了這兩百多個礦工之後,六隊的魔法護盾又撐大了許多,但是這也代表著護盾能維持的時間在急劇縮短,而且原本厚實得像龜殼的護盾也開始變薄弱了。

  「抓緊時間離開高危區域周邊!」靈頓的臉色已經蒼白一片了,他暗暗地咬了咬牙,與隊友們繼續護送著礦工們往前衝。

  然而就在這時,異況突起。

  兩隻魔獸突然出現在了他們身邊,而且和其他魔獸不同,它們身上帶著的那股死亡氣息讓所有被改造者都覺得後背發涼。

  「是被亡靈法師操控的不死魔獸!」隊伍之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能操縱這些魔獸屍體的,無一例外,都是亡靈法師中的強者,例如十三號那樣排行很靠前的家伙!

  礦工們尚未意識到危險,然而被改造者們卻都浮現起當初被關押在荒島上的經歷。

  那些不死魔獸似乎是嗅到了這邊被改造者們身上的同類氣息,所以暫時還沒有動,只是死死地盯著它們。

  但是只要暗處的亡靈法師一操控,它們就會像傀儡一樣,毫不畏死地衝上來!

  有個精靈緊了緊身上的袍子,緊張問:「我們會死嗎?」

  「他們可捨不得殺我們,畢竟我們是難得的『成功試驗體』,肯定會被抓回去繼續關著洗腦。」

  「反正不可能在天劍城裡躲一輩子,咱們上!」

  「我可不想再被關到那種鬼地方等死了!」靈頓咬了咬牙,握緊了魔杖:「今天咱們就和他們拼了!」

  幾乎在靈頓他們表現出反擊意圖的瞬間,對手似乎也意識到他們不會老實跟著走了。

  幽暗的叢林中,似乎有一聲遺憾的嘆息。

  下一刻,兩隻超高階魔獸猛地朝他們撲了上來!

  就在這時,獅鷲尖利的叫聲在空中響起,閃電化作一道黃褐色的影子,如同箭矢般猛地從空中快速下墜,密林被它撞碎化作木屑在空中散開,在木枝落下之前,獅鷲巨大的翅膀已經化作兩道刀刃,毫不留情地拍向對面兩隻魔獸的脖子!

  獅鷲爪子刺穿魔獸腦袋的同時,大劍也以刁鑽的角度自下而上俐落斬過。

  砰——!

  巨大的魔獸腦袋掉落在地。

  尤利西斯持劍擋住魔獸,頭也不回地沉聲道:「趕緊護著他們離開,深淵的魔獸在朝這邊聚集了!」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命令!」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不自覺地帶上了在光明教廷時的威嚴語氣。

  六隊的幾人果然被震住了,在尤利西斯攔住魔獸的時候,他們將護盾催動到極致,快速地往回撤。

  在察覺到後方上百號人都在遠離後,尤利西斯終於能專注地作戰了。

  他和閃電一左一右快速攔住兩隻超高階魔獸,雖然非常勉強,但是之前絕佳的戰鬥意識尚存,但是總算能拖延下去。

  但是和之前相比,突然減弱的力量和速度,以及那些受了致命傷也依然能爬起來繼續戰鬥的魔獸,都讓尤利西斯覺得無比吃力。

  這時候,暗處似乎傳來了一絲極其隱匿的窸窣聲響。

  有人在窺視他們!

  尤利西斯咬牙。

  「閃電!」

  心有靈犀的閃電讀懂了尤利西斯的意圖,仰頭咆哮了一聲,爆發出全身的力量,暫時將兩隻同階的魔獸都壓制住了。

  也就在這時,尤利西斯微微弓身,腳下猛地一蹬,倏然躍向那邊的荊棘叢。

  對方的反應遠比尤利西斯想像中要快。

  在尤利西斯的大劍砍下的同時,那個身著黑色戰甲的家伙幾乎同時揮出武器格擋。

  短短的瞬間,兩人的交手已有十數次,尤利西斯驚詫地發現,對方似乎對自己的攻擊手段異常了解,無論是劈斬也好,挑刺也罷,總被完美避讓過去。

  同樣的,對方在作戰時的一些小細節也讓他覺得熟悉得可怕,而且比起殺掉自己,對方似乎更想要結束對戰回撤……

  尤利西斯心中混亂無比,一咬牙,在對方下一次攻擊出手的時候再也不選擇避讓,而是直直地迎著劍刃衝了過去!

  那把看起來尋常無比的單手劍刺穿了尤利西斯的肩膀。

  對方身上驟然爆發出一股被魔法加持的強大力量,猛地轟擊向尤利西斯的右手,劇痛傳來的同時,他手中那把大劍也瞬間被打飛。

  戰鬥結束了。

  黑甲人手上一用力,想要將刺入尤利西斯體內的劍拔出。

  但是也就在這時,尤利西斯猛地伸手拽住那把劍,另一隻手上不知何時又握住了一把細長的新劍!

  在對方的動作停頓的那一霎,尤利西斯爆發出全部力量猛地揮斬過去,這一次,他攻擊的是對方那張被黑色戰甲徹底隱藏起來的臉!

  他現在只想知道,這個人的真實身份!

  咔嚓——!

  對方以詭異的姿勢往後避讓了一下,尤利西斯的奮力一擊被迫偏移,落在了前者的肩膀上。

  那一瞬間,兩人的動作同時停住了。

  在對方使出那個堪稱絕學的躲避動作的同時,尤利西斯已經辨出了對方的身份,同樣的,他也知道自己暴露了。

  鮮血從尤利西斯的指縫和肩膀處瘋狂湧出,而他卻沒有使用魔法卷軸治療,只是死死地盯住了對面那個人。

  這個躲避招式他也會,他也是整個獅鷲騎士軍團中唯一會使用這招的人,當初庫查茲想要學,結果苦練了兩個月都做不到那麼完美的動作。

  在尤利西斯之前,也有人會這一招,而且正是他教會了尤利西斯包括躲避在內的所有戰鬥技巧。

  只不過那個人的屍體,現在本該在光明教廷的騎士墓山上才對!

  因為他早在兩年前,就在對抗魔獸的戰鬥中犧牲了!

  「……」

  在短暫的沉默後,後者用力拔出劍,然後頭也不回地朝著森林暗處走了。

  「維克多騎士長!」

  尤利西斯喊出對方的名字。

  然而後者只是停頓了片刻,然後繼續往前。

  這時,閃電發出痛苦的哀嚎,它快要擋不住那邊的兩隻不死魔獸了,黑甲人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點,在短暫的猶豫之後,還是召回了那兩隻魔獸了。

  也就是這片刻的時間,尤利西斯猛地撲了上去,牢牢地束縛住他!

  「維克多騎士長!」尤利西斯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強忍住心中的震驚,厲聲質問:「他們都說你死了!說你葬身在魔獸腹中,我和希澤曾經看過很多次的……」

  「假的。」

  對方緊繃的身體突然鬆懈下來,注視到尤利西斯的眼睛時,冰冷地回答:「我只是叛出了教會而已,畢竟上一任獅鷲軍團的軍團長居然會倒向亡靈法師的隊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教會可丟不起這個臉。」

  尤利西斯呆滯地凝視著對方,企圖從話中探尋真相。

  然後他猛地想起什麼,深吸一口氣道:「你是被亡靈法師脅迫了對不對,你也是像格魯他們那樣想要拯救更多人……如果是的話你就點點頭,他們聽不到的!」

  然而對面的人沒有點頭。

  他只是憐憫地看向尤利西斯:「我的確是想要拯救更多人,但不是被脅迫的。」

  維克多抬起手。

  在他的小臂下,有一個非常靠前的數字。

  「五」。

  他是亡靈法師中排行第五的……核心人物。

  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被脅迫的。

  認清這個事實的尤利西斯僵硬地站在原地,突然覺得後背都開始發涼。

  「如果換在以前,我是不會和你說這些的,尤利西斯,畢竟你這樣的年輕人算得上是教會最得意的傑作了,對光明神的存在堅信不疑,將教會奉為畢生信仰,腦子已經徹底不清醒了,難怪他們寧願去策反希澤也不願意來策反你。」

  這樣刻薄的話從維克多的口中說出來,卻好像只是在陳述事實般冷漠。

  「但是現在似乎不一樣了,你已經被光明教會放棄了,不是嗎?甚至如果不是希澤將裁判所的注意都引到他自己身上,且竭力將你摘出來,你可能還會被帶回西塔城的裁判所接受聖音魔法陣的靈魂拷問,真要是那樣,大概你現在已經是個靈魂破碎的傻子了。」

  「……」

  尤利西斯的肩膀劇烈顫抖。

  他想要反駁,但是與其再自欺欺人地說「這是教會在保護希澤」「沒帶我回去只是想讓我養傷而已」,維克多的話倒更像是血淋淋的真相。

  「可是為什麼你要倒向亡靈法師!他們不擇手段,他們所謂的拯救只是一種殘酷的手段!」

  「可是如果不選擇這種殘酷的手段,最後我們都得死!精靈也好人類也好,全都會被迷霧吞沒,成為魔獸的食物!」

  維克多輕蔑地掐住尤利西斯的脖子,輕而易舉地將自己的後輩禁錮住。

  尤利西斯毫不示弱地怒瞪回去:「我們會戰勝魔獸的!不需要那種手段!」

  「蠢貨。」維克多冷笑:「你難道真的覺得有光明神嗎?兩年,僅僅兩年時間,你知道大陸上新增了多少迷霧深淵嗎?你知道現在魔獸已經不僅限於雙月黯淡期間出沒了嗎?你難道沒發現嗎?那些迷霧在試圖吞沒整個大陸!」

  尤利西斯聲嘶力竭地反駁:「迷霧只是暫時的,光明才是永恆!」

  「天真的光明神信徒啊,你知道我們為什麼鍥而不捨地想要鑽研讓所有人都變成不會被魔獸攻擊的怪物嗎?你以為我們真的只是想竊取魔獸的力量,稱霸大陸?」

  「不,我們只是知曉了一些真相,想要竭力挽回這個注定會被魔獸吞噬的世界而已。」

  尤利西斯的腦子很混亂,他完全聽不懂維克多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叫做注定被魔獸吞沒……」

  「你知道深淵之下是什麼嗎?」維克多的聲音突然變得沉重起來了,沒有等尤利西斯回答,他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了:

  「那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裂縫,魔獸們生存的世界。它們似乎生來就是魔法大陸的天敵,能夠追尋到魔力並將使用者吞噬,借以強化自身,一隻普通的魔獸能夠輕而易舉地殺死普通人,而且它們的數量到現在都是一個謎。

  更可怕的是,它們能夠輕易來到我們的世界肆意殺戮,而我們卻無法進入它們的世界,因為我們的魔力會被那些迷霧給吞噬掉。」

  「我們這個大陸,終有一日會徹底被深淵吞沒,我們如果不抓緊時間改造自己,總有一天所有種族的血脈都會徹底消亡。」

  「塔城裡面是安全的!那裡是神明創造出的庇護所,能夠保護所有人!」

  「神明的庇護所?」維克多重復了一遍這個字眼,突然就笑出聲了。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放棄了光明教會嗎?因為教會總是說神明會在危難之時降臨,會庇佑祂的信徒,四大塔城會永沐光明得以不朽。」

  「但是那一次外出,我為了逃避魔獸的糾纏,用了隨機傳送卷軸,卻不小心傳送到了一處遺跡。你猜那是什麼遺跡?」

  「那是被毀滅的,屬於地精和龍族的……第五座塔城的遺跡。」

  尤利西斯還處於怔愣中,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龍族,對於整個大陸都是傳說中的生物,沒人發現過他們的痕跡,所以他們逐漸成為了「傳說」。

  至於地精,這種流浪在大陸各個角落,像老鼠一樣弱小又醜陋的穴居種族,則是被所有種族無視的存在。

  聽說幾百年前,也有地精曾信誓旦旦地堅稱自己有先祖遺留下的卷軸,裡面記錄了他們光輝的過往——

  他們曾經是大陸上最具智慧的種族,精通各種附魔和魔法陣的知識,和龍族更是親密的戰友關係……

  對了,地精和龍族還共同居住在一座位於地底的「塔城」中。

  但是這種都被當做笑話聽了。

  在大陸有記載的歷史中,大陸曾經被一片黑暗給籠罩,人們遭受了長達數百年的苦難,然後光明神到來,祂建成了四座塔城庇護所有的種族,將光明帶給了所有人。

  沒人發現過五座塔城,存在於傳說中的龍族從未出現,地精們也好像一直在流浪。

  維克多鬆開手,將處於震驚之中的尤利西斯一腳踹開,然後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

  「第五塔城曾存在過,又被歷史抹殺了。光明傳說中記錄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上萬年前,中間卻出現了很多次歷史記錄的中斷。

  一千年前消失的是第五塔城,成為傳說的種族是龍族,兩千年前是否有第六塔城消失,有另一個我們甚至不曾聽聞的種族消失?在這萬年間,到底有多少人被歷史抹殺了呢?」

  「尤利西斯,你想過這個問題嗎?」

  「現在的四大塔城也很可能會重蹈覆轍,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成為傳說的種族是誰,為了避免這一切,我們只能尋求自救之路。」

  「你可以把這些發現上報給教會,教皇陛下會——」尤利西斯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之前,他敢篤定地說教皇陛下會代表光明竭盡全力保護所有人,但是在知曉自己心中最仁慈的教皇對希澤做過的事情之後,他突然有些不確定了。

  「你以為我沒有上報?」維克多突然重重地踩在了尤利西斯的胸口上,他咬牙切齒:「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那位最仁慈的教皇陛下帶我去了裁判所,克洛西用聖音魔法陣窺視了我所有的記憶,然後教皇居然想要用魔法將我這段記憶抹除!」

  「要不是我的獅鷲拼死破壞了裁判所的禁魔魔法陣,要不是我剛好新得了一道隨機傳送卷軸,要不是那天剛好是精靈女王來拜訪西塔城的重要日子,我還在繼續當愚蠢的光明神走狗!」

  「你不信是嗎?那你大可去問你的好友希澤,他知道的可比你多得多!說來都可笑,你們這些所謂『大陸的希望』中,唯一相信亡靈法師們的確是想要拯救這個世界的,居然是光明聖子。」

  尤利西斯的胸腔痛到無法呼吸,他憤怒地反駁:「不可能!你們當年殺了希澤的所有家人,他絕對不可能倒向你們!」

  他還記得那一幕。

  那個下著大雪的夜晚,東塔城最熱鬧的冬夜,家家戶戶都裝飾著漂亮的魔法裝飾,希澤家的莊園也一樣,隔了老遠都能看到精致的飾品在銀白的月光下閃爍的迷人光澤。

  他和好友商量著,今晚先在他家吃晚飯,明晚再帶著閃電一起去荊棘玫瑰家族過夜。

  遠處有歌舞聲遙遙飄來,跑得快些的尤利西斯回頭呼喚好友,他看到幾片雪花落在希澤漂亮的淺金色頭髮上,像是會發光。

  兩個孩子肩並肩,帶著獅鷲走進了沉默的莊園。

  然後,一顆帶血的頭顱滾落到了希澤的腳邊。

  尤利西斯絕對不會相信背負著這樣仇恨的希澤會倒向亡靈法師!

  「真可憐。」

  維克多的眼中出現了憐憫的情緒,像是在看一隻沒有腦子的可憐蟲子。

  「我們是不會殺自己人的……現在懂了嗎?」

  一股涼氣倏地從後背升至全身,尤利西斯喃喃:「你意思是希澤他居然是你們的人?!」

  「我原以為你會先問是不是教會動的手,原來和信仰比起來,你還是更在乎自己的朋友啊。」

  維克多的腳從尤利西斯的胸口挪開,眼中的輕視似乎淡去了些許:「但是恭喜你,如你所願,你的好友雖然相信我們的話,但是似乎並不認同我們的理念,所以暫時還未加入我們。」

  「二號本來想借著的上次機會和他還有精靈族的繼承人好好談談的,呵,沒想到那個老家伙居然會在南塔城栽跟頭,我們都勸過他不要這麼激進,結果他太心急。」

  維克多打量著渾身是血的尤利西斯,思忖片刻後:「你這次的反應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像是長出自己的腦子了。」

  「……」

  尤利西斯保持著沉默,並沒有說自己曾經死亡,又被希澤救活的經歷。

  「尤利西斯,如果你真的想要幫到更多人,現在就有一個好機會。」維克多拿劍抵住他的胸口,聲音冷靜:「這次回去,你就去把天劍城的巨型禁魔魔法陣破壞,解救那些試驗體,幫助他們重獲自由。」

  「解救」

  「自由」

  尤利西斯抬頭看向維克多,確認對方沒有開玩笑,他真的覺得那些被改造者在天劍城是被囚禁的。

  「你沒看到剛才那隊人嗎?」他神情古怪地指向靈頓遠去的方向。

  「只要人多的地方,就永遠會出現少數的叛變者,但是大部分人的心意是無法扭轉的。」維克多如此回答。

  「……」尤利西斯這一次沒有反駁,而是沉默地看著這位曾經的前輩。

  看樣子他也是恰好路過剛遇到六隊而已,所以還沒有發現這一次出來營救這些礦工的,其實全是被改造者。

  維克多也沒有太指望尤利西斯,而且並不在意他會不會照做。

  夜很靜,或許是顧忌昔日的情誼,或許是知道抓走尤利西斯也沒有意義,反而能留下來噁心教會……畢竟最忠誠的信徒開始質疑光明,這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所以維克多沒有再對他做什麼,只是收起劍飛快地朝暗處掠去。

  閃電還想阻止,被對方一腳踢了回來,本就負傷的它翅膀一抖,慘叫著往下墜落。

  尤利西斯連忙飛撲上去扶起閃電。

  「別動,你翅膀斷了。」

  閃電委屈的哀鳴了兩嗓子,尤利西斯從空間戒指裡翻了翻,遲疑了一下,沒用卷軸,而是拿出了兩粒吃剩下的療傷丹。

  把藥全餵給獅鷲後,他才拍了拍獅鷲的翅膀:「走,我們先離開這裡,趕緊去找黎離。」

  黎離的動作遠比尤利西斯想得快。

  在他飛過去的時候,那邊的礦山已經被黎離打通,她正帶著一百多號人朝天劍城的方向撤離,時不時揮出一道劍氣蕩平前面衝出來的魔獸。

  在看到尤利西斯飛過來後,黎離揚了揚眉,打量了一下他。

  「你受傷了?」

  尤利西斯抿了抿唇,深呼吸道:「我們需要盡快趕回天劍城!不出意外的話,亡靈法師想要破壞城中的禁魔魔法陣,趁機攻入城中帶走被改造者!」

  語罷,尤利西斯低沉簡潔地把遇到了維克多的事告訴了黎離。

  黎離倒是有點驚訝:「我以為你至少要猶豫兩天再決定站哪邊的。」

  畢竟維克多說的那些話聽起來可信度太高,這種「拯救大陸」的重任一旦拋出,按照尤利西斯的性子怎麼著也得自閉兩天苦思冥想才對。

  尤利西斯搖搖頭:「希澤和我的家人,選擇的都是你們。」

  這個理由,是最簡單的理由。

  他心中依然保留著對光明神的信仰,現在要讓他在光明教會和天劍城之間做抉擇,他可能要自閉,但是和亡靈法師相比的話,那根本不用考慮。

  估計維克多都沒想到,一向最古板正直的尤利西斯變了,他現在已經會反手賣人了!

  尤利西斯還在嚴肅地叮囑黎離趕回去支援天劍城,然而黎離似乎並不著急。

  「等等吧,等所有隊伍都集合了,再一起回去。」

  尤利西斯懵了一下。

  好像也對,這裡可是有上千號礦工,周圍還有一個魔獸湧動的迷霧深淵,是不能離開他們。

  可是……

  「你不擔心嗎?」尤利西斯忍不住問黎離:「他既然沒有逼著我去破壞禁魔魔法陣,就說明還有另外備選的人,天劍城現在很危險,你至少該給城主他們傳訊戒備才對!」

  夜色之中,黎離的眼睛像是野獸般,被她手中用來照明的枯榮劍映得反光。

  「誰跟你說天劍城裡面有禁魔魔法陣的?」

  尤利西斯愣住了,難道不是嗎?他在天劍城裡面根本感覺不到魔法元素的存在。

  黎離繼續帶隊往前,將方才用過的傳訊玉簡收起來。

  「走吧,去和那十支隊伍匯合,說不定這一次我們能當一回黃雀呢。」

  ……

  天劍城從來就沒有什麼禁魔魔法陣。

  它就只是個之前沒人看得上的、魔法過於枯竭的不毛之地而已,沒人會想到有人敢在這樣的地方建城。

  可笑的是,這樣的貧瘠之地,現在卻被無數人誤認為這裡是特意布置了巨型禁魔魔法陣,且這個陣法異常巧妙,至今沒人能找到它的陣法痕跡。

  「大概是埋在地底了。」

  「或者說,這些詭異的建築也是構成陣法的一部分,發現了嗎?他們的屋舍建造的規律都是朝著同一個方向打開的,而且整個城修建的形狀這麼整齊,像不像是魔法陣的紋路……」

  「……」

  正在樹上偷聽老鼠說話的黃默音都快忍不住,想要掏出嗩吶為他們吹上一曲讚歌了。

  陰謀論用得很好啊,小老鼠們。

  可惜劍修們可沒有那麼多的心眼子,天劍城之所以整齊到每個街區都像是鏡面複製,只是因為繪製規劃圖的司空燼有點強迫症,修不整齊就要罵罵咧咧而已。

  下方的老鼠還在商量。

  「他們應該都去礦區救人了,現在城中剩下的只是些老弱病殘。」

  「你看到天劍宗的那些老師和學生嗎?」

  「沒有,我看他們往礦區的方向飛離後,就一直沒有回來了。」

  「那現在的他們應該就是防禦力最薄弱的時候了。」

  黃默音眯了眯眼。

  六師叔猜得不假,這兩隻藏了很久的老鼠,果然在這種時候開始動了。

  但是這次老鼠們可弄錯了。

  現在的天劍城非但不是防禦最薄弱的時候,還算得上是強盛了。

  黎離他們出發得突然,當時秋雲生他們幾人還跟在後面一道離去了,十多個劍修浩浩蕩蕩好不威風,只不過在飛出天劍城的範圍後,他們卻並沒有跟著往礦區飛,而是四散分守在天劍城外的各個方向。

  與此同時,穿著藍白色病號服的一眾「傷員」還待在中心醫院,沒有走動。

  他們的傷在以【生命泉水】為原料煉製的特效療傷丹,以及格魯的高級治療術的幫助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此刻,這五十名劍修都默默地拿出了自己的劍,靜坐在病床上等著外面的信號。

  也就在這時,黃默音一直盯著的那兩個人出現了。

  是兩個看起來老實忠厚的礦工,和尋常礦工沒有什麼區別,膚色黝黑黯淡,手上有明顯的挖礦遺留的厚繭,丟到人群裡再也找不出來的那種。

  他們是在半個多月前來到天劍城的,據說原本是為某個塔城貴族名下的魔法石礦幹活的,現在熬滿了契約期,聽說天劍城的礦工福利好,所以特意來闖闖。

  這樣的理由太常見了,現在天劍城中的礦工有不少都是這樣過來的。

  而他們的來歷也非常清白,的確是在東塔城裡待了十多年的底層塔民,以挖礦為生。

  城門口,戈斯正帶著最後一批礦工回到天劍城避難,現在的他儼然是礦工們的指揮官了。

  「在雙月黯淡結束之前,大家都不要離開天劍城範圍!這些天好好休息,養足力氣才能贏得這月的【黃金礦工】獎勵!」

  「哈哈,誰拿到獎勵了記得請大伙兒喝酒啊!」

  「這月的獎勵絕對是我們豪達伊佐礦隊的!」

  「少來了,最老道的礦工都在咱們瓦斯科礦隊,你們省省力氣吧。」

  「……」

  和之前雙月黯淡時的絕望和緊張比起來,現在的礦工們反而將它視作難得的集體假期。

  他們在這幾天能夠暫時放下礦鏟,招呼著工友一道回家搓搓麻將或是侍弄花草,又或是聚在一起吹牛,誇耀自己曾挖出過一小塊極品靈石,又或拿過一次【黃金礦工】的獎勵。

  礦工們的集體歸來也讓天劍城更加熱鬧了。

  戈斯老道地將礦工們全部安排好,又把那些前來避難的冒險隊伍和塔城礦工們安排到臨時住所中,總算安心下來。

  礦工們來來往往,而戈斯的視線卻繞過他們,落在了另外兩人的身上。

  他記得這兩人,來了半月了,說是想要找個礦脈工作,也跟著出去過幾次,但似乎還沒決定好到底要不要留在天劍城的礦工隊伍中。

  戈斯見過很多這樣的人,都是苦熬著活了幾十年的人,看似簡單的一個決定對他們而言極有可能關乎後半生的命運。

  他大步上前,走到了那兩人身邊,重重地一拍他們的肩膀:「不要太拘束了,這幾天每個人都能免費去大食堂用餐,還能領到一杯黑粟米酒。」

  兩個礦工被戈斯拍得一動不敢動。

  直到戈斯離開後,高個那個才壓低聲音,陰鷙地往回瞥一眼:「他注意到我們了?」

  「有可能。」矮個那人也覺得不對勁:「剛剛那麼多人,他偏偏來跟我們說話,有鬼!」

  「果然,越是看似忠厚耿直的人,越是心思縝密,他絕對在懷疑我們了。」

  「那怎麼辦?」

  「不管了,不能等他們的主力趕回來,即便是犧牲,我們也要將這道禁魔魔法陣破壞掉!」

  「嗯!」

  達成默契的兩人變得更加小心,先是照著戈斯說的去大食堂用了餐,然後又領了黑粟米酒,沒喝,警惕地倒掉了。

  然後混在一群說笑的礦工後面,自以為悄無聲息地溜到了天劍城一角。

  高個礦工目光定定地打量著這附近,他也在雙月黯淡開始後注意到這裡的不對勁的,司空城主昨夜來過這裡,還帶著荊棘玫瑰家族的人,非常隱匿地在布置著什麼,其中一個手裡還拿著繪製魔法陣需要的高級材料。

  然後,天劍城中出現了一縷強烈魔法波動,但是在片刻之後,整個天劍城又恢復了沒有魔法的樣子。

  毫無疑問,這裡就是禁魔魔法陣的節點之一了。只要破壞一個節點,就能讓整個魔法陣失效。

  或許那位城主以為這裡很隱匿,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甚至都沒有特意讓人駐守。

  高個礦工回頭看了一眼熱鬧的天劍城,眼中露出一些復雜,最後卻沒有停留,而是快步走了上去。

  磚石被輕易撬開,復雜的魔法陣紋路是那麼玄奧,前所未見,被鑲嵌在中間位置的那顆極品魔法石閃爍著流光溢彩的光澤,似乎在預示著它維持的魔法陣的強大和奢侈……

  滴答——!

  一瓶濃黑色的液體滴落在極品魔法石上,很快,它就像是吞噬魔法師的那些魔獸一樣,迅速地吞噬著這塊極品魔法石之中的魔力。

  魔法石上面的光澤變弱,上面附著的液體也變得更加幽黑。

  終於,在魔法石徹底變得黯淡無光時,那些黑色的液體也似乎開始泛出光澤。

  迅速地將這些液體收回瓶中後,高個子礦工抬起頭緊張地看向天劍城。

  「陣法已經被破壞了,奇怪,怎麼還是感應不到魔法元素……」

  這座城像是聽到了他的聲音,在他說話的瞬間,他就感應到天劍城的某個角落出現了魔法元素,雖然好像只在一小片區域出現,但這是否說明陣法開始破碎,被封閉的魔法元素開始洩露出來了呢?

  成功了!

  高個礦工強壓住心中的狂喜,飛快地拿出了失效已久的傳訊卷軸。

 「魔法陣已破,可以開始行動了!」

  天劍城的某個角落。

  接到黃默音的傳訊後,藥檀便對著科林斯揮手示意。

  小胖子咧嘴一笑,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下一刻,他從空間戒指中摸出了整整十顆極品魔法石!周圍立馬出現了魔法元素!

  藥檀看到這一幕,有點擔心:「要是有人隨身帶著極品魔法石,豈不是能夠直接無視禁魔亂殺?」

  「不一樣的。」科林斯搖搖頭:「這種人工堆砌出來的魔法元素極不穩定,沒法被直接凝聚成魔法釋放出去……算了,我給你演示一遍就懂了。」

  科林斯揮了揮魔杖,這一次順利在身前聚集出一個水球。

  但是當他操縱著水球砸不遠處的小橘時,飛出一段距離的水球卻突然間潰散。

  覺察到異動的小橘抬起爪子茫然地撓了撓耳後,又繼續趴下睡了。

  科林斯滿意地收起魔杖,得意地摸著自己的小肚子道:「除非有誰能用極品魔法石淹沒整個天劍城,否則別想破解咱們這個『禁魔魔法陣』!」

  「但這可能嗎?不可能!」

  「因為本少爺才是整個大陸上擁有最多極品魔法石的人!」

  在科林斯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一聲悠長的嗩吶聲響徹天劍城的上空。

  下一刻,無數道劍光驟然自夜空中亮起——

  天劍宗,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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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 00:35: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九十六章 歡迎來到天劍城

  這一次的任務,是將天劍城中的試驗體全部帶走,尤其是其中幾個成功融合了聖階魔獸能力的人。

  維克多本來以為要等很久的,至少等到冬月,等天劍城中的主力都去了光明教廷,東塔城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那邊以後再開始行動。

  但是他沒想到機會來得這麼快。

  天劍城周邊的礦區出現了一道迷霧深淵,裡面恰好有荊棘玫瑰家族最大的那座魔法石礦。

  眾所周知,現在荊棘玫瑰家族快恨不得把城堡都搬到天劍城了,他們家族的礦脈出了事,天劍城肯定會派人去救。

  而天劍城是什麼地方呢?

  是被礦工和游民們視作聖地的庇護所,和光明教會一樣喜歡沽名釣譽的家伙,會放棄其他礦山的人嗎?想要救出所有人,至少要出動上百人,怕是天劍成城中的所有戰力都已經外出了吧。

  「發自內心地說,我其實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一個無辜的人。」維克多感慨低語,輕輕地撫摸著手中的一瓶液體。

  那是和之前的高個子礦工倒在魔法石上的液體相似的東西,不同的是它要更加黏膩幽黑,濃鬱得像是黑色的血。

  這是亡靈法師們研究了數百年才得到的東西,他們在大陸的角落蟄伏了漫長的歲月,才終於發現對於魔獸而言,魔力是賴以生存的食物。

  而那些迷霧在吞噬了足夠多的魔力之後,就能濃鬱到變成液體,讓那些死去的魔獸都能擁有繼續戰鬥的能力。

  亡靈法師們將其稱之為「不死液體」。

  雖然「復活」的魔獸似乎只是一具只知道吞噬和殺戮的傀儡,但是不畏懼生死的傀儡,有時候要比腦子聰明的魔獸更好操控……比如也有聖階魔獸意識到亡靈法師們並不是它的同類,會主動攻擊後他們,但是傀儡就不會出這樣的岔子了。

  也正是掌握了這種禁忌的力量,且發覺深淵的擴張開始飛快加速後,他們在近十年才慢慢地在大陸上加快了進程。

  這注定是染滿血的一條路,可是維克多覺得,這也是最有效的道路了。

  在將空間戒指取出的十隻超高階魔獸的屍體一次性取出後,他緩緩地將所有的不死液體揮灑在了魔獸的屍體上。

  在做這件事的時候,維克多的動作極其小心。

  下方那些死去的魔獸開始扭動著殘破的軀體,緩緩地爬起,就像是力氣被抽乾後又重新恢復活力。

  幽暗的密林中,魔獸龐大的身軀碾過腐朽的枯枝爛葉,嘎吱的聲響混亂地響起,它們依照著本能,被喚醒它們的「同類」維克多指引著,不斷朝著天劍城的方向進發。

  而維克多本人,則安然隱在遠離天劍城的密林之中,完全沒有親自動手或是露面的意圖。

  他可不會忘記二號幹過的蠢事,帶著那麼多隻聖階魔獸,明明能夠直接坐等城破再出手的,偏偏要露面顯示一下自己的能耐。

  然後好了吧?

  被西普那一刀砍死了吧?

  甚至隨他去的那些亡靈法師也只逃了兩個出來,其他人死了大半,活下來的至今還被關在綠色尖塔接受拷問。

  維克多一點兒也不介意他們把亡靈法師的事情全部抖出來——畢竟他們才是真正在拯救大陸的,讓更多人知道他們的目的是好事。

  他一邊在腦中思索著這些問題,一邊在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

  十隻超高階魔獸,一次性出動造成的混亂,絕對不比聖階魔獸小。

  到時候再以絕對的戰力碾壓過去,順利帶走那些試驗體並不是問題。

  維克多還在等裡面埋伏的暗子報訊的消息,然而過了許久都沒有動靜,而遠處也並未爆發出他想象中的戰鬥波動。

  枯守了許久的維克多不由得皺眉,心中略覺不對勁。

  但是很快就化作了釋然。

  沒有戰鬥波動也正常,一個新建立不久的學院,擁有兩三個超高階魔法戰士當老師就頂天了,對上十隻超高階魔獸,被平推過去也是正常。

  那就再等等吧。

  等到整座城都被衝破,再出去帶走試驗體吧。

  城內。

  黃默音坐在樹梢上,繼續認真聽著下面的動靜。

  那兩隻老鼠似乎還在好奇,為什麼他們口中的「大人」還沒有打過來。

  她心中暗自回答:那自然是因為外面有幾十號劍修守著,現在沒能進得來了。

  不過這樣的確不行。

  要釣魚,至少得放點餌料讓魚上鉤才是。

  黃默音的面上早沒了平日的嬉笑,變得無比冷靜嚴肅。

  她撫摸著手中的嗩吶,最後拿出傳訊玉簡——

  「秋雲生,讓他們放兩隻魔獸進來。」

  在收到傳訊的時候,秋雲生正筆直站立在樹頂,手中長劍隱在暗夜中,只是上面凌厲的劍意不止。

  同樣的劍氣,還在通往天劍城的密林的每個角落中游蕩著,如同細密的線,一段又一段地聯結匯聚,最終在夜空中織就成無形的巨網。

  魔獸衝過來的瞬間,劍氣巨網便驟然收縮——

  咔——!

  在劍氣掠過的瞬間,那隻俯衝而來的魔獸就被銳利的劍氣切割成碎片,即便是殘餘的嗜血欲望在指引著它繼續戰鬥,但是已經破碎的身軀卻也無法做到了。

  魔獸的咆哮聲甚至都尚未從喉間發出,只有噼啪的肉塊碎骨掉落的聲響。

  這是由數十人結成的劍陣,若是有戰鬥經驗豐富的戰士在此,興許能依靠著本能和意識躲避劍氣大陣的絞殺,但是換做這些沒腦子的傀儡,它們就毫無反抗的餘地了。

  此刻,雖然劍修們為了維繫劍陣已將靈力消耗了大半,但是大陣也已經絞殺了八隻超高階魔獸了。

  就在大家準備一鼓作氣將最後方的兩隻魔獸絞殺時,秋雲生卻突然眉頭一皺,抬手示意——

  「解陣!」

  「大師姐讓我們佯裝敗退,將最後這兩隻魔獸放進去,以便引出幕後之人!」

  頓了頓,他看了看四周,最後將下面的魔獸屍收起,又使劍將周圍的密林劈散,經驗老道地弄出一片狼藉的戰鬥現場。

  邊上剛出院的張師妹著急地提醒:「秋師兄你這不行啊,要裝敗好歹得弄像樣點!想要誘敵深入,好歹要弄點錯亂的逃跑腳印!」

  語罷,她把病服的袍子一撩,快速地在泥地裡跑了兩圈。

  那邊的李師弟也提出整改意見:「還要弄點殘破的衣衫,斷裂的武器。」

  他心狠手辣地把備用的幾把精鐵劍全折斷了,又把自己身上的病服撕碎,通通丟在戰場邊緣!

  王師妹也小聲地發表意見:「還有要很多血跡才行。」

  說話的同時,她已經眼睛眨也不眨地往自己胳膊上一砍,任由鮮血狂飆出來。

  「王師妹……你這就大可不必了。」秋雲生看得眼皮發抖。

  「沒事的。」王師妹柔柔一笑,手下力道倒是持續加重:「反正現在吃療傷丹不用花靈石買了。」

  經過提醒,劍修們頓悟:「還是王師妹聰明啊!」

  「我也來!」

  「算我一個!」

  「……」

  轉眼間,劍修們就專業地布置完「慘敗」的現場了,非常完美,那些枯葉上灑落的淋漓鮮血絕對做不得假,至今還熱騰騰的。

  秋雲生一時間不知道該誇自家師弟師妹聰明,還是該罵他們都是直腦筋的蠢蛋。

  那邊,被還在維持劍陣的幾個劍修阻攔住的魔獸吼得越來越大聲了,秋雲生揚劍一揮:「走!」

  眾劍修快速後撤。

  或許是怕那位幕後主使追錯了道,王師妹還特意一路揮灑熱血留下痕跡,非常敬業。

  在看到那些劍光不斷靠近,魔獸的咆哮聲也由遠拉近時,黃默音精神大振。

  原本懶坐在樹枝上的她輕盈躍起,腳尖穩穩地點在樹梢上。

  嗩吶一甩,麻溜地置於唇邊。

  嗚——!

  響徹雲霄的嗩吶聲再次劃過夜空,連續響了三聲。

  下一刻,原本還在和礦工隊長們商議下月挖礦計劃的戈斯愣了一下,趕緊拿起礦鏟站起來。

  他高聲地招呼:「魔獸入侵了天劍城了!大家準備進入城中的避難所,不要慌亂,所有人有序往外走!」

  正如戈斯喊出的那樣,酒館中的所有礦工都自覺地站起身,排著隊開始撤離。

  同樣的場景在天劍城的每個街區都在上演。

  「魔獸入侵天劍城了!」

  海莉在商業街高聲招呼著城民撤離,智者在天劍學院中領著孩子們離開教室……

  只是若是有心人觀察,就會發現這些久居於天劍城的居民們都淡定得過分了,非但沒有出現慌亂的局面,甚至還都井然有序地排隊避難!

  不過這對於城門附近的暫住者來說,就是完全無暇注意的細節了。

  尤其是對於某些有心人而言。

  兩個礦工原本還忐忑地待在臨時居住所,一邊心急為何城中的魔法元素還是這麼不穩定,一會兒出現在這裡,一會兒又出現在那裡;一邊又為城外的那位大人擔憂,不清楚為何到現在城門口還沒有動靜。

  直到外面一聲高過一聲的「魔獸入侵」呼聲傳來。

  與此同時,外面的魔獸咆哮聲也變得如此刺耳,夜風將它們身上的臭味也一併吹入木屋。

  木屋中的兩人同時抬頭,都發現對方像是鬆了一口氣。

  快速地將天劍城被魔獸衝破的消息傳遞過去後,兩人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過了會兒,高個子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有點沙啞地開口:「要不……咱們到時候替他們向大人求求情,我覺得這裡的人其實還不賴。」

  在他潛伏在東塔城的這十年間,完美融入底層礦工生活的他們為了不暴露身份,受盡了各種折磨和輕視。

  那些貴族根本不把他們當人看,連那些載物的迅捷褐馬都比他們重要,至於那些當黑礦工的游民的下場就更慘了,這十年間,他倆見過的游民屍體壘砌起來可能比挖出的魔法石還高,但是貴族們不以為然,只會坑騙更多游民進來。

  也正因此,他們愈加堅信塔城無藥可救了。

  在得知魔獸已經衝破天劍城防線的時候,高個子忽然就想起了在這裡的日子……

  也不算多輕鬆,畢竟也要一直潛伏偽裝,但是至少,好像又做回人了。

  矮個子詫異地看了高個子一眼:「求什麼情,大人本來就是來拯救他們的啊,能不能改造成功就看他們的命了。」

  「……」高個子哽了一下。

  他剛才想說的其實是把試驗體都帶走,這些人就全部放過,畢竟普通人被改造後活下去的概率幾近於零……

  但是最後他還是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你說得對。」

  「走吧,我們準備出去迎接大人的到來了。」

  兩人同時起身,在震耳欲聾的魔獸咆哮聲中,推開了木門。

  外面的光盡數傾灑入室。

  一個雙手環抱在胸前的黑皮精靈,還有一個手上拿著雙刀的冷傲少年,同時對他們揚了揚下巴。

  「走吧,跟我們去『避難』咯。」

  「……」

  兩隻老鼠的表情同時冷沉下去,他們下意識地想要動手,然而這時,兩支懸浮在半空中的木箭抵在他們的腦後。

  西壬涼涼開口:「別亂動啊,這兩支箭都是見血封喉木製成的,不小心劃出血然後暴斃了可不關我的事。」

  「他沒說謊,不過你們要是不信邪的話,我的雙刀也不介意再給你們更準確的答案。」

  艾瑞爾的刀幾乎貼在了他們的脖子上,那股寒意讓兩人的汗毛霎時豎起。

  被前後夾擊的兩人渾身僵硬,只能硬著頭皮跟著西壬和艾瑞爾往前。

  往前,正好路過一隊排列整齊的學生隊伍。

  孩子的聲音清脆又響亮,毫不遮掩地飄到了兩人的耳中——

  「今晚怎麼突然又搞魔獸入侵演習啦?上一次演習還是上上次雙月黯淡吧?」

  「管它呢,不用上晚自習真是太好了!」

  「就是,我正愁老師等會兒的抽背呢!」

  「……」

  「演……演習?」

  兩個潛伏多日的礦工都有點懵了,一時間竟然忘了脖子上還被架著刀,直到觸碰到刀刃感受到痛覺後才猛地驚醒。

  「啊,給你介紹下,這是我們天劍城不定期進行的『魔獸入侵』演習。」西壬揚出一道亮眼的笑容,「怎麼樣,大家撤離的速度都很快很真實了吧?」

  「可是剛才的魔獸……」

  「你們真覺得,魔獸能踏入天劍城?」

  如果他們回頭,就會看到天劍城的確城門大開,但是瘋狂咆哮的兩隻魔獸卻早就淪為困獸,在劍陣的束縛下不得寸進。

  但是他們回不了頭了。

  遙遠的密林間,狂風大作。

  一道漆黑的巨獸身影在朝著天劍宗靠近,在他身上,赫然站立著一個黑甲男人。

  接到報訊的維克多已經來了。

  他也回不了頭了。

  ……

  魔獸的屍體被不死液體短暫地「喚醒」過後,就沒法再回收使用了。

  所以即便是維克多,也不是很願意動用聖階魔獸的屍體,畢竟即便是擁有各種特殊能力的亡靈大師,想要弄死一隻聖階魔獸也不算容易。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那一千多個改造成功的試驗體非常重要,精靈們是天生的魔法眷者,他們擁有的可怕能力不是東塔城外的游民們能夠相比的,維克多必須要將他們帶回淨土。

  維克多的目光掃過地上錯亂的逃跑痕跡,在接到城破的訊號後,將魔法卷軸收起。

  然後,他復甦了他手中唯一的這隻聖階魔獸。

  這是一隻只剩下骸骨的魔獸,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唯剩灰白色的陰森骨骼。當黑色的液體滴落下來的時候,它彷彿又長出了血肉,白骨咯吱咯吱地響動著,然後逐漸站了起來。

  骨獸的脖子揚起,似乎想要嘶吼,可惜沒有半點聲音發出。

  它沒有攻擊喚醒自己的維克多,在後者身上,它還察覺到一股同類的氣息。

  所以當後者站到它的背脊骨上時,骨獸沒有反抗。

  「走吧。」

  維克多注視著遠處的茫茫的光點,站在骨獸的背上,如同君王降臨般出現在了天劍城的城門口。

  只不過和想像中的略有不同,城門口沒有想像中的殊死抗爭,更沒有那些年輕人們渾身是血卻還要拿著劍慷慨陳詞的熱血畫面,城門大開,裡面也沒有半點動靜,好像已經舉城逃離了。

  他小心地探查一下,在城中察覺到了一股逐漸變得濃鬱的魔法元素……確定了,禁魔魔法陣真的被破壞了,想要修復這種巨型魔法陣不是短時間能完成的事情。

  維克多皺了皺眉,雙眸如電掃射向天劍城。

  按照他收集到的信息,天劍城不至於慫成這樣才對,怎麼連一個敢站出來抵擋的人都沒有?莫非是佯敗誘敵?

  可是他們憑什麼誘敵,主力隊伍都已經去礦區了,即便他們還在,一個學院而已,難道能調出堪比南塔城的大魔導師或是聖階戰士來與他抗爭?

  維克多自覺不是尤利西斯那樣沒腦子的莽夫,所以非常謹慎,隨時做好了往回逃的準備。

  他手中甚至還捏好了一道隨機傳送卷軸!

  大魚不急著上鉤,正在釣魚的劍修們急了,一個個隱匿著氣息,瘋狂地用傳訊玉簡輸送文字——

  「他怎麼還不進來?」

  「我估計是咱們裝得不夠像,剛才該把城門撞爛的!」

  「那不行,撞爛了城門,掌門師伯就得先殺了咱們!」

  「要不現在就動手?」

  「不行,得等他進到魔法元素完全用不出的城內,確保他不會趁機使用魔法卷軸逃跑才行!」

  「那就乾等著?」

  「算了,讓我來!」

  王師妹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下一刻,渾身是血的她握著劍,如同壯烈的英雄,邁著沉重的步伐從城內走了出來!

  她面容堅毅,目光中卻隱含著一絲絕望,似乎是認清了必死的現實。

  但是即便如此,她依然站出來了,站在空蕩無人的城中,與城外的維克多對視。

  「你沒有贏!」她高聲背出台詞,太大聲了,有點破音。

  黃默音扶額,不行啊,師妹你緊張了啊!

  王師妹也察覺到自己沒發揮好,但也不好重念台詞,只能繼續硬著頭皮,用破音嗓子喊下去。

  「只要天劍城還剩下一把劍,你們就永遠贏不過我們!」

  「卑鄙的入侵者,你敢與我一戰嗎!」

  語罷,她高舉起手中長劍!

  劍修那破碎沙啞的嗓音,被鮮血浸染的白衫,孤傲赴死的眼神,成功讓維克多眼中的疑慮消除。

  他也正視了這個不起眼的家伙。

  「哼……一群軟弱無能的家伙中,倒是還有個有骨氣的。」維克多從魔獸背上一躍而下,朝著城中的赴死勇士走去,同時右手一甩,一柄黑色的大劍出現在他手中,「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介意給你勇士的體面。」

  他曾經是獅鷲軍團的騎士長,所以對這樣的勇士也格外欣賞,願意賜予她一對一挑戰的機會。

  王師妹身體微微顫抖著,一聲清叱,猛地持劍朝著維克多衝了過來。

  勇氣可嘉,實力欠缺。

  維克多在心中默默地予以評價的同時,亦是微微向前一弓身,如閃電般疾射入城!他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大劍,劍鋒上開始迅速匯聚起強烈的魔法波動!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短促的嗩吶再次響起。

  暗戳戳躲在角落的科林斯一拍腦袋,掩不住激動:「得令!天劍城的陣法大師現在就開啟『禁魔魔法陣』嘞——」

  那十塊極品魔法石,還有堆砌在天劍城角落的無數箱魔法石同時被他收回空間戒指!

  啪——!

  剛才還異常濃鬱的魔法元素,驟然消失。

  維克多劍上的魔法波動剛才還氣勢洶洶,現在卻偃旗息鼓,啪的一下熄滅了。

  「嗯?」

  他詫異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劍,再次嘗試著凝聚魔法元素,但是任憑他如何努力,卻連一絲魔法元素都感應不到。

  維克多的眼中出現了瞬間的迷茫和震驚,天劍城到底是請了多厲害的陣法大師,居然能這麼快將魔法陣修復好?

  但是他很快便穩住了,畢竟身後還有一隻聖階魔獸傀儡,即便它不能使用能力,但是光憑著絕對強橫的肉體,也絕對能蕩平這座城,想要再將這座魔法陣破壞也不是難題。

  後方的那隻魔獸在他的指揮下,依靠著殘存的戰鬥本能衝了過來。

  然而在看到這幕可怕場景後,對面的王師妹不避不讓,方才還聲嘶力竭的她臉上反而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維克多心下一沉,下意識地向著魔獸靠攏,手中也握緊了傳送魔法卷軸。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後背一涼,察覺到這裡的魔法元素連支撐他啟動卷軸都做不到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數十道手持長劍的身影同時落下,其中有數十人都穿著古怪的藍白條紋衣衫,胸前還別了個牌子,上面有魔法文字寫成的身份標識——

  「重症病患」

  還是病患?

  可是誰家重症病患像你們一樣拿著劍殺氣騰騰!還有人挽著袖子在咧嘴獰笑啊!你說他們是剛出屠場的屠夫還差不多!

  維克多心中浮現出強烈的荒唐感,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闖進的不是一個普通的學院,而是到了比獅鷲騎士軍團還可怕的戰鬥軍團。

  更詭異的是,他確定這座城中都沒有魔法元素了,可是這些將他包圍的怪人手中的劍上,卻依然浮動著讓維克多心驚不已的詭異力量。

  多年的戰鬥經驗告訴他,只要他現在亂動一步,就極有可能落得喪命的下場。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明明已經被徹底禁魔了,為什麼還在魔法陣中的你們還能使用魔法!」

  一個仙風道骨的清瘦老頭緩緩從劍修隊伍後方步出,臉上露出和善的微笑,與他並立的,還有一個身著修身禮服的白髮財政官。

  後者還對著維克多優雅得體地行了個見面禮。

  「歡迎來到天劍城,這位新客人,接下來您需要按照流程去登記下您的戶籍信息。」

  維克多往後退了一步,然而下一刻,他就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無數道神秘的力量束縛住了,因為無法動用魔力,所以甚至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司空燼慢悠悠地走上前,手上簡單地動作了兩下,便把維克多手上的劍卸下了,連帶著還有他拇指上戴著的空間戒指,以及另一隻手上緊攥著的傳送卷軸。

  他笑得無比親和:「放輕鬆,你表情這麼緊張幹什麼?我們又不是什麼好人。」

  威爾斯忍不住側目:「嗯?」

  「咳,說錯了,我們不是壞人。」

  司空燼一邊親和地微笑,一邊示意師侄們把人架著,送去詳細審問。

  順便不忘叮囑:「人無所謂,死了就死了,那隻骨獸當心點別弄散架了,我晚點要仔細研究的。」

  「是!」

  劍修們精神十足地回應,看向維克多和骨獸的目光,就像是一群野狼看到了兩隻肥羊,真的不像是好人。

  維克托被帶著,一步步地朝著天劍城深處走去。

  此刻他的心緒混亂,這幾十個人帶給他的壓力居然比獅鷲騎士軍團還要可怕,至於剛才那個白鬍子老頭,看起來清瘦無能,但是對方淡淡瞥過來的一個眼神,都足以讓維克多心驚不已。

  那個老頭看似對維克托態度和藹,實際那是只有常年居於最高位置的人才會有的高姿態,即便是塔城中的那些強者也不會有這樣的神情流露。

  維克多只在當年的教皇身上看見過這樣的眼神。

  可是……可是一個游民組建的普通學院院長!怎麼可能會和教皇一樣!

  維克多已經摸不清這裡這個天劍城到底是什麼龍潭虎穴了。

  路上,結束了演練的天劍學院眾學生們也在老師的帶領下,陸陸續續地從地下避難所中走出,繼續回去上晚自習了。

  在看到維克多和他身後那隻巨大的骨獸時,他們眼中都露出了欣喜和驚訝。

  「哇塞!這一次演習居然搞得這麼隆重,還請了這麼專業的演員啊!」

  「居然還特意抓了一隻魔獸來幫大家練習,不愧是劍神大人的傳承者啊!」

  「這個黑袍人還瞪我,他眼神好凶,好專業!」

  劍修們和氣地對著孩子們招呼:「好了好了別看熱鬧了,該回去背書了。」

  「想找這個大叔學演戲?等他演出結束了再商量吧。」

  路過商業街的時候,那些已經被通知「結束演習」的礦工們也一邊看著主道上的熱鬧,一邊對著維克多舉起酒杯示意。

  「兄弟演得不錯啊!」

  「嗨,今晚辛苦了,等你回來了一起喝杯酒!」

  有個少年拿著新買到的話本,對著維克多高聲道:「這位先生,您的台詞功底不錯,但是即興發揮的台詞不夠好啊!待會兒記得來找我!我給你把台詞改得更熱血,更有反派的力量感啊!」

  天劍城又重新恢復了混亂之前的熱鬧模樣,不過現在大伙兒的談論內容從挖礦變成了剛才的演習,紛紛讚嘆這回的演員請的是真不錯,比幾個月前戈斯扮演的亡靈法師像樣多了。

  「……」

  維克多的腦子至今都是麻木的。

  在這群熊孩子的注視下,他邁出的每一步都是那樣的沉重和艱難,直到現在他都弄不明白,為什麼這一次的入侵會如此荒誕古怪。

  即便是慘死在南塔城外的二號,也沒遭受這麼離譜的慘劇吧?

  秋雲生緩了半步,對著司空燼拱了拱手恭敬行禮,略遲疑道:「大師伯,我們該將他關押在哪兒呢?」

  威爾斯也好奇地看向司空燼,據他所知,現在天劍城還未出現過什麼狡詐惡徒,所以也暫時沒有修建監牢之類的設施,一句簡單的「這月獎金全扣」和「犯事罰款」就足以讓所有人積極主動地維持城內的秩序了。

  所以現在,這隻骨獸和這個五號該關押去哪兒呢?

  司空燼臉上還保持著和氣的微笑,一邊和藹地和所有問好的城民打招呼,一邊看向了遠處的天劍宗主峰。

  他笑得那叫一個慈祥:「不如就關進咱們的劍陣範圍內吧。」

  維克多臉色陰晴不定,他摸不準那個「劍陣」到底是什麼地方,不過聽起來似乎是一種魔法陣?那應該就好辦了,他是聖階魔法戰士,即便是不能動用魔法,但是肉身的力量和實力都還存在,憑借著超乎常人的力量,想辦法破壞掉那個陣法應該不是問題。

  「額……會不會不小心弄死?」秋雲生略擔憂地看了維克多一眼。

  「問題不大。」司空燼完全不管俘虜的死活。

  「這個死了,大不了咱們再騙點亡靈法師來拷問嘛,那兩隻老鼠的傳訊魔法卷軸不是還在嗎?咱們大可偽裝成他的聲音,再哄些同伙過來援助啊,或是幫忙帶人走之類的,很方便的。」

  威爾斯由衷地讚嘆:「不愧是司空閣下,又受教了。」

  「過獎過獎,走吧,咱們先去喝兩杯茶,拷問這種粗活,就暫時交給孩子們去做吧。」

  「就按您說的做吧,說起來我對您新起草的醫療保障條款還有些疑惑……」

  「走走,回院裡仔細聊聊。」

  「……」

  兩個優雅的老頭一起慢慢踱步回小院中了,現在這裡只剩下了秋雲生和眾劍修們。

  秋雲生一邊帶著兩條大魚往天劍宗山門走,一邊認真地思考起來:「咱們把他丟到哪兒合適?六師叔還沒回來,下面這些被她收服的劍陣現在都還不會主動攻擊人。」

  「弄到劍陣裡面的話,死了會發臭的。」王師妹溫柔地笑著,然後體貼地提議:「就丟到山道上好了。」

  「弄到還沒被收服的第五劍陣裡面?」

  「我看行。」

  「六師叔的第五劍陣是什麼來著?」

  「我也不知道,但既然是六師叔全盛之時使出來的,肯定是好東西。」

  「遠道而來的客人就該用好東西招待。」

  維克多聽不懂他們嘴裡在說什麼,他想要逃卻逃不掉,只能任由這些人把他架起,然後緩緩地飛上天空。

  出現在他視野中的是一座高聳到彷彿能連接天地的高山。

  古怪的是,這座山的下半部分已經長出了翠綠的野草和野花,還有纖細的樹苗,一派生機勃勃的模樣,但是上半部分卻依然光禿禿的一片,山石都是被雷劈過一般的焦黑,連一點生機都沒有。

  更奇怪的不是山的模樣,而是山帶來的威勢。

  越是靠近這座山,維克多的心臟就越是被緊緊地揪住。

  恍惚間,眼前的山不再是山,而是一道高大的背影,那人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如同神明淡漠地俯視著足下的螻蟻……

  對!

  就是神明的感覺!

  如果說那個白鬍子老頭讓維克多想起了遠在西塔城光明教廷中的教皇,那麼現在的這座山,就讓他想起多年前,那位光明神使降臨西塔城時傳出的那股威壓!

  這不是人類能夠到達的層次,這已經到了神的領域了!

  劍修們商量的聲音在維克多的身後響起:「秋師兄,咱們把這家伙丟到哪兒?劍陣最中心嗎?」

  「就丟第五陣的山道吧,這樣方便六師叔到時候把他撈出來。」

  「大師伯不是讓咱們拷問一下他嗎?」

  「師兄莫急,拷問這種事情也要技術的,就是要在他感到絕望的時候再問才能問出最有用的東西,先用六師叔的劍陣招待他幾日再說吧。」

  「不愧是二師伯的關門弟子,王師妹大才!」

  「咳,承讓承讓……」

  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維克多的心都快懸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地盯住了前方的那座高山,腦中閃過一萬個念頭。

  天劍城的這些人來歷不對,他們絕對不可能是普通的游民!

  不被禁魔魔法陣影響的詭異力量體系,這種完全聽不懂的語言,還有類似於光明神使的神明威壓……

  難道他們也是某個神明的使者,現在降臨人間了?!

  不對,他們全部都是大陸上從未出現過,卻在光明傳說中被記載過的黑髮黑眼!據說是被光明神和神國稱之為叛亂者的種族!

  維克多臉色劇變,失聲:「你們不是魔法界的——」

  還沒等他說完,一股巨大的力量便把維克多猛地一推,將震驚的他丟到了尚未被解開的第五劍陣門口!

  那一瞬間,凜冽暴戾的混亂劍氣好像終於找到了發洩的目標,轟然朝著維克多壓了下來!

  維克多還沒來得及站起,就被劍氣狠狠地壓了下去,趴在破碎的青石板山動彈不得!

  這一次,他切成體會到了這座高山的恐怖之處!

  這不是神使能夠帶來的威壓……

  這是接近神明後才能擁有的力量!

  維克多連手指也不能動了,他僵硬地趴在冰冷的石板上,隱約地,好像看到眼前這塊石板上刻了什麼字。

  可是他認不出那些文字的含義。

  「今天救了個星算門神棍,他沒錢道謝,就替我卜了一卦,記這兒與同門共享——」

  「十月初十,宜飲酒、釣魚,不宜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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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 00:35: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九十七章 該如何在魔法界苟住

  「諸事皆畢,大魚入網,六師叔勿念。」

  收到黃默音傳訊的時候,黎離正在漆黑的密林中,帶著礦工們朝著天劍城方向撤離。

  礦工們已經被困在礦洞中快有兩日了,本就累得夠嗆,再加上被魔獸們堵在礦工深處不敢出來,還要輪番守在洞口與時不時尋上來的魔獸戰鬥,現在的他們損傷嚴重,即便是沒有受傷的,也都累得精疲力竭了。

  黎離也無法一次性帶這麼多人飛回天劍城,只能先讓他們在礦山外休息一陣,自己則提著劍守在人群最後方,戒備著暗處可能會撲來的魔獸。

  黯淡無光的夜幕籠罩下,負傷的礦工們蜷縮在一起抵抗著已經變得寒冷的夜晚,黎離身上帶了許多療傷藥和辟穀丹,現在全都分發出去了。

  她最後留了兩粒,遞給了邊上沉默至今的尤利西斯。

  最慘的當屬這位獅鷲騎士了。

  維克多雖然沒打算要他的命,但是下手卻照樣很黑,幾乎把這個原本就傷勢不輕的病患打癱了。

  尤利西斯的眼睛轉了一下,看到黎離遞出的藥,低沉地說了句「謝謝」。

  接過來以後,他自己卻沒吃,而是餵給了閃電。

  獅鷲和那兩隻超高階魔獸戰鬥後,有一邊的翅膀傷勢很重,彷彿隨時要連著翅根掉落下來,黎離也不敢在這種時候給它搗鼓翅膀,只能餵點療傷藥緩緩,但是要痊癒起飛估計還得等兩天。

  閃電用腦袋上新長出的絨毛輕蹭著尤利西斯的臉,從喉嚨裡發出咕咕的聲響,彷彿在安慰著主人。

  在尤利西斯把療傷丹餵給它的時候,閃電用尖喙叼住療傷丹,沒吞下,而是堅持地往尤利西斯手中遞。

  眼看著這倆還在謙讓,黎離淡淡開口提醒:「療傷丹吃多了效果也不能疊加,你自己吃吧,別讓自己的坐騎擔心了。」

  「……嗯。」

  聽到這裡,尤利西斯才接過療傷丹吞下,伴隨著苦澀的藥味入喉,痛到麻木的傷口彷彿也流淌過一道暖流,讓他重新恢復些許知覺。

  力氣一回來,尤利西斯便有心思繼續擔憂了:「早在幾年前,維克多就是整個光明教廷戰鬥機巧最高超的獅鷲騎士,而且那會兒他就已經進階到了聖階魔法戰士等級,他的實力不容小覷。」

  「而且當時我看到了,他的編號是五號,這說明他在亡靈法師之中也深受信任,一定已掌握了大量的資源,興許不比之前的二號弱到哪兒去!這樣,我現在就去找其他隊伍把礦工們安頓好,然後我們兩人就趕回天劍城援助!」

  尤利西斯還沒去過天劍城中心醫院,也還不知道天劍宗又有五十名劍修「游學歸來」了。

  此刻的他正非常嚴肅地同黎離告誡著維克多的種種可怕之處,老成的臉上露出的表情格外嚴肅,許是過於擔憂,顯得又成熟了兩歲。

  黎離沒有冒昧打斷,安靜地聽他講完後,才勸告他:「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先別出發。」

  尤利西斯:「怎麼可以不出發,要知道那可是昔日的獅鷲騎士軍團的騎士長,而且他肯定也能操縱聖階魔獸傀儡……」

  黎離認真回答:「他已經被抓住了。」

  「連聚集了眾多強者的南塔城當日都……嗯?」尤利西斯的話突然被哽了一下,他茫然看向黎離,臉上全是驚愕之色。

  「被抓了?」他重復了一遍黎離的話。

  黎離點點頭:「嗯。」

  「天劍城怎麼樣了?!」

  「無事發生。」黎離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似乎進行了一場非常不錯的演習,孩子們受益良多。」

  「……」

  尤利西斯似乎還處於懵逼狀態,過了會兒僵硬地挪到閃電的身後開始取出傳訊卷軸,低聲地詢問起什麼了,從那邊時不時傳來的倒吸冷氣聲可以聽出來,這位獅鷲騎士現在大受刺激。

  黎離把手揣在袖子裡思索,對於天劍城發生的事一點也不意外。

  如果師侄們是在礦區遭遇了五號,興許她還會擔憂一下,但是在天劍城的範圍內,那全然沒有擔心的必要了。

  畢竟那裡是劍修們的老窩,魔法師們的噩夢,管你是用什麼系的魔法通通都得閉嘴,連法神來了也只能抄起魔杖選修近戰系魔法。

  不過還是有點出乎意外的情況:她原以為那個五號會做足逃跑的準備的,結果沒想到居然還真的被劍修們給騙進城抓了個正著,也不知道是哪位師侄居然有如此精湛的演技,能把王八騙進缸。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相信事實的尤利西斯才走了回來。

  他的表情有點復雜:「沒想到你們宗門會如此強大。」

  「其實你可以用『我們』。」黎離歪過頭看他,一本正經地糾正:「你不知道嗎,科林斯是我們天劍宗的名譽長老,嗯……你可以理解為名譽副院長,另外你父親和威爾斯也在天劍城中擔任了很多項工作。」

  「……」尤利西斯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他當然清楚荊棘玫瑰家族已經緊緊地和天劍城捆綁在了一起。

  作為家族的實際決策者,老威爾斯還曾經委婉地轉告過尤利西斯,他和天劍宗的關係似乎並不僅僅是單純的合作伙伴,而是在完成一種更深層次的靈魂和理想的追求……

  尤利西斯將其理解為,共同的信仰。

  但是古怪的是,天劍城中的人雖然自發地信仰著一位「劍神」,但是天劍宗本身卻從未主動宣言過劍神的存在。

  他沉默了一下,算是默認了「我們」這個說法。

  「司空城主前幾天向我發出邀請,讓我擔任天劍學院的特殊老師。」尤利西斯停頓了片刻,很努力地回想出那個職位的名字:「似乎是叫,教導主任。」

  聽起來像是類似於騎士隊長之類的管理。

  「那你要來當嗎?」

  「好像也不錯。」

  這下換黎離驚訝了:「我以為你會更想回到光明教廷當獅鷲騎士。」

  「騎士的職責在於守護,至於在什麼地方守護,其實並沒有區別。」尤利西斯正經地回答黎離。

  這也是他為何能坦然地接受自己實力暴跌,在被暗示失去繼任獅鷲軍團長一職後也能保持冷靜的原因。

  因為對於尤利西斯而言,名號並不是他追求的東西,他從始至終都擁有著一顆最純粹的騎士之心。

  暗夜之中,黎離打量了一下尤利西斯,對他倒是略有改觀。

  好像也不算太犟種。

  兩人一邊戒備守護著這些礦工,一邊獵殺著送上門的魔獸,時間過得極快。

  原本暗沉的天空逐漸透出些許光亮,但是因為雙月黯淡還在持續的緣故,所以天空始終被一層迷霧籠罩著,天光很淡很淡,也只是濛濛的一層微光罷了。

  好在迷霧透出微光也能照亮不遠處的礦山輪廓了。

  黎離所佔據的這個位置,是所有隊伍想要返回天劍城的必經之地。

  除了已經抵達天劍城的六隊之外,其他隊伍到時候想要回城都得路過這裡。

  沒有等待太久,陸陸續續就有隊伍帶著礦工往回走了。發現黎離他們也還守在這裡的時候,他們自覺地帶著自己隊伍後面的礦工歸來。隊伍中的治療魔法師開始為礦工們處理傷勢,做完這些以後,這些原本拘謹小心的精靈都沒抑制住內心的激動,開始興奮地同黎離說起了他們隊伍的配合。

  「黎離大人!我們隊伍這一次遇到了一隻超高階魔獸,在我們的配合之下,居然戰勝它了!我們發現這幾種能力組合在一起似乎可以……」

  另一隊的精靈也按捺不住,搶過話頭先開口道:「大人!我們隊伍研究出了一種新型的配合戰術!」

  「還有我們隊!」

  他們挽起袖子拿著魔杖和武器,非常暢快地展示著各種能力之間的配合,偶爾路過一隻倒黴的魔獸嗅到人味想來吃兩口,就會被他們不優雅地搶去當展示技術的目標。

  黎離現在感覺像是回到了以前的論劍會,底下的後輩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出自己的絕活,讓前輩們誇讚幾句。

  「意氣風發」一詞,居然也有用在這些被改造者身上的這天。

  黎離認真地打量著他們臉上的表情,心中也替他們覺得高興。

  完全依附的關係是無法長久的,被改造者們如果只是被天劍城保護,那麼他們永遠不會有歸屬感,他們只會覺得寄人籬下。大師兄說,天劍城不能只有一條修劍的路,要讓天劍城中的每個人都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路,才能讓這座城更長久安穩地走下去。

  黎離心中默默道:我現在能理解一點了,大師兄。

  至少對於眼前的這些被改造者而言,他們又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道路,曾經束縛在他們身上的黑袍,終於算是徹底脫下來了。

  空氣變得越來越潮濕,冷風吹得眾人頭頂繁密的枝葉簌簌地響個不停,腐臭的枯葉和泥土的氣息混雜在一起,隨風變得逐漸濃重,快下雨了。

  尤利西斯讓閃電守在角落,自己則走到了黎離身邊。

  「礦工們經過一夜的治療和休息,差不多都能繼續趕路了,我們現在就集合大部隊回天劍城了嗎?」

  「有多少隊伍回來了?」

  「七個,剛才我又收到科林斯的傳訊,十隊好像從另一個方向撤離的,也回到天劍城了,這樣算起來,只有一隊一直沒有消息。」尤利西斯沉聲回答。

  片刻後,他思忖了一下,還是沒忍住開口:「一隊的那些人好像大多都是融合了聖階和超高階能力的特殊人群……你就這麼放心讓這些人都聚集在一起嗎?」

  「一個隊伍中,必須要出現一個領頭的尖刀,你應該知道的。」黎離注視著遠處山巒的輪廓,淡淡回答。

  尤利西斯當然懂這個道理,曾經維克多帶領的那個小隊就是獅鷲騎士軍團的尖刀,但是後來整個隊伍都失蹤了,他也不知道其他四人是死了還是跟隨著維克多一起叛逃了。

  「我覺得你太冒險了,如果他們真的有投靠向亡靈法師的異心,這次豈不是送給他們的機會?」

  「那也挺好。」黎離聲音慢吞吞的,說的話倒是依然樂觀,「正好把可能在城裡鬧事的臥底給放出去了,不虧。」

  他們如果回來了,第一軍團未來的領軍隊伍說不定會就此出現;他們要是沒回來,天劍城潛在的威脅減少。

  這波不虧!

  尤利西斯:「……」

  他好像暫時不能消化劍修們的「不虧理論」。

  黎離不急,尤利西斯倒是很著急,操碎了心不斷在周邊巡視,要不是閃電現在不能飛,黎離估計他非得飛去找到一隊的下落才算完。

  同樣感到微妙緊張的還有其他隊伍,在最開始的興奮過後,他們也都意識到了不對。

  「我傳訊回去問了,六隊和十隊回到塔城了。」

  「那……一隊呢?」

  「好像還沒有動靜,他們隊伍有好幾個刺頭,尤其是那個諾西姆,她不管是在南塔城還是在天劍城都不喜歡和其他人說話,總是獨來獨往。」

  「先別管那麼多了,給礦工們再治療一下吧……」

  這些被改造者心中其實也很不安,對於他們而言,現在好像逐漸能回歸到正常人的生活了,原本被視作恥辱的特殊力量也派上了用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但如果這種時候,被改造者的隊伍中出現了叛逃者……

  他們留下來的這些人,還能保留現狀嗎?會不會又要面臨被送去光明教會拷問的下場呢?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密林中逐漸陷入一片冷寂,只有狂風呼嘯和大雨在枯葉上擊打的聲音。

  黎離安靜地站在原地沒動,過了一會兒,她緩緩地抬起眼眸。

  視野的盡頭,一大群人出現了。

  和其他隊伍不同,被一隊的隊員們呈保護狀護在隊伍中間的,除了礦工之外,還有上百號游民。

  帶隊的是個瘦弱的精靈,她身上還穿著中心醫院的醫師袍子,只是模樣很狼狽,白袍上也沾滿了污泥。

  她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些許堅定神情,大步奔了過來。

  仙蒂抱著魔杖的手微微顫抖。

  一開始,回來的路上他們還是高興的。

  直到有人提了一句:「我們耗費的時間好像有點太多了,如果大人懷疑我們這段時間和亡靈法師們接觸了怎麼辦?」

  「那些游民會為我們作證的!」

  「懷疑一旦產生,是否有證據也不重要了,在懷疑徹底消除之前,我們很可能再也沒有機會獲得自由了。」

  下令去援救那個村落是仙蒂做的決定,為此她甚至第一次拿出了「隊長」的身份命令其他人,如果真的因為自己而讓其他九個同伴都失去自由,那她身為隊長難辭其咎。

  可是讓仙蒂放棄那個游民村落,她真的做不到。

  這一路上,仙蒂的內心經受了無數次的拷問和磨難,她幾乎快要忍不住落淚了,只是一直強忍著。

  現在,仙蒂和黎離面對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磕巴地開口:「黎離大人……我們在解救完一號礦山的礦工以後,遇到了一個想去天劍城求援的游民,他們的村落還沒來得及搬遷到城中,正在遭受魔獸的攻擊,所以我們選擇了去援救他們,因……因此耽誤了一點時間。」

  黎離安靜地聽完仙蒂的解釋,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然後她對著那邊的各個隊伍平靜下令:「各隊集結,準備撤回天劍城。」

  仙蒂愣了愣,滿臉詫異地看著黎離的背影。

  她還是沒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快步走了過去。

  「大人,您沒有別的想問我的嗎?」

  就沒有半句追問嗎?畢竟一隊和其他幾支隊伍比起來,中間消失太長時間了!

  黎離怔了一下,回頭看向一隊眾人,表情略有些古怪。

  對哦……

  這群被改造者其實也就幾十歲,雖然生活經歷比前半生都算是白紙的黎離強太多,但是年齡上可都算是她的後輩了,話說回來,小孩子做了好事想要被大人表揚也是人之常理啊。

  不過黎離還沒有收過徒弟,所以得先回憶一下師兄師姐是如何帶徒弟的,剛收了一個徒弟的大師兄且不提,對徒弟無比暴躁的三師兄好像也不能學……

  黎離盯著他們開始陷入了沉思,而被她注視著的仙蒂和諾西姆等人都微微站直了身體,做好了接受拷問的準備,心中越來越不安。

  終於,黎離動了。

  「這次辛苦你們了。」她聲音很溫和,甚至算得上是和藹了。

  黎離抬起手,摸了摸仙蒂的頭,略僵硬地擠出一絲長輩般的慈愛微笑:「你們都做得很好。」

  也就勉強摸摸仙蒂的腦袋了,旁邊比她還高一個頭的諾西姆和滿臉褶子的捲鬍子,黎離真的下不去手。

  被目光掃到的後面兩人同時後背一涼。

  捲鬍子:「……」

  諾西姆:「……」

  仙蒂:「(*°O °*)」

  完成從二師姐那兒偷學來的安撫後輩必備的誇誇和摸頭之後,頭一次幹這種事的黎離也鬆了一口氣,剛剛手指都有點抽筋了,比和魔獸打一架還要緊張。

  圓滿完成任務的黎離肩上一鬆,對著已經集結完成的隊伍下令——

  「出發,目標天劍城!」

  ……

  「天劍城第一戰鬥軍團,出發一百五十人,歸來,一百五十人!」

  格魯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大聲地報出這個數字。

  他已經在城門口望眼欲穿地等了好久了,在智者和戈斯將礦工們帶去安頓後,格魯便顫抖著開始清點所有的隊伍,興許是心跳聲太大,他居然也狼狽地數錯了幾次。

  最終,他得出了這個完美的答案,並能夠大聲地喊出來。

  直到帶這群人回去的路上,他臉上的笑容都沒能按捺下去。

  看到格魯的表情,仙蒂忍不住笑了出來。

  「格魯大人,您看起來很開心。」

  「能不開心嗎?」格魯嘆了一句,卻沒有多解釋什麼,只是笑著看向仙蒂:「和我說說都發生了些什麼吧?」

  這一問,一百多號人都忍不住了,七嘴八舌地開始訴說起自己所在的隊伍遭遇到的種種狀況,情緒高亢的時候,還有幾個隊伍互相不服,開始邀約改天較量一下。

  格魯眼中隱含笑意看著他們,沒有打斷他們的議論。

  仙蒂步履輕快地走到格魯的身邊,小聲道:「格魯大人,在回來的路上,我向黎離大人提出了一個請求。」

  「什麼?」

  「那座迷霧深淵需要有人去駐守,把那些魔獸全部趕回深淵,周邊的礦山和一些零落的游民村落也需要保護,我們第一戰鬥軍團想要去那裡。」

  格魯愣了一下:「她同意了嗎?」

  「嗯!」仙蒂用力地點著頭,總是內斂靦腆的她聲音都有些亂了:「我真的沒想到她會同意,而且還主動提議讓我負責去統計還有哪些人願意加入第一戰鬥軍團,擴充我們的隊伍!以後天劍城周邊的礦工援助和游民救援,就都交給第一戰鬥軍團了!」

  「太好了。」

  格魯突然沉默下來,過了許久,他也依然只能欣慰又歡喜地說出這三個字:「太好了。」

  從今天開始,被改造者群體終於徹底融入天劍城了。

  ……

  比起格魯和仙蒂他們的興奮,黎離的情緒就要淡定得多了。

  畢竟她早在好友們的傳訊中就把「維克多勇闖天劍城」這齣戲的細節聽完了。

  尤其是科林斯和藥檀,這倆家伙你一言我一語,轉播的精彩程度堪比說書先生。

  這一次,尤利西斯也跟著黎離來到了山頂小院。

  尤利西斯一進院子,就看到自家父親和威爾斯正坐在一張方正的石桌上,對面坐著的是司空燼和智者,四人都挽著袖子,熱火朝天地……

  搓麻將。

  「槓了!趕緊的,先說好了啊,今天輸家得洗碗!」

  「行啊,安格斯你趕緊去找圍裙,今天這碗你洗定了。」

  「司空閣下,勝負尚未決出呢,您這麼激動做什麼?八萬。」

  「各位,我們地精的腦子在研究麻將時也很好用的,二筒。」

  廚房裡,還有人在罵罵咧咧——

  「你們這四個老不死的狗東西,讓老子來廚房裡辛辛苦苦做吃的,你們倒好,在外面搓麻將,還是不是人?!」

  司空燼頭也不回:「老王你閉嘴吧,你倒是問問誰想跟你一起搓麻將?」

  威爾斯好像也忘記了「優雅」二字怎麼寫,挽起袖口猛地將麻將一推,忽然哈哈大笑:「胡了!」

  安格斯當即捶胸頓足好不後悔:「我就不該打那張牌!」

  「……」

  尤利西斯覺得來到天劍城後,他的見識好像在一遍遍的刷新。

  閃電歪著腦袋,同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群老頭:「嗷?」

  「咳!」

  聽到閃電的聲音,沉溺於麻將的老頭們齊齊抬頭看了過來,又重新恢復了平日裡的淡然優雅模樣,好像剛才在搓麻將的不是他們一樣。

  黎離見怪不怪地上前,探著腦袋往裡看了看:「王大爺,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王大爺還在小廚房中忙得熱火朝天,聽到黎離問話也顧不上出來,扯著嗓門回答——

  「招生辦那邊的事兒煩死了,我全都丟給朱恩他們了!現在我要回來繼續巡山掃地了!」

  被扣在廚房中幫忙的藥檀他們還想出來,結果好像都被分配了任務。

  「跑什麼跑!黑皮小妖怪你老實坐著給我燒火!小藥壇子給我擇菜,小胖子洗菜,小獅子給我切菜……什麼,你說你是小公爵不會幹切菜這種活兒?那行,等會兒就別吃大爺的飯了!」

  「喂,黎丫頭在嗎?柴不多了,還缺個劈柴的……喂人呢?!」

  黎離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已經默默裝沒聽到離開了,體貼把小廚房的門給帶上,還不忘用靈力屏障把王大爺的罵罵咧咧聲給隔絕在內。

  世界又清淨了。

  尤利西斯眼神復雜地看著這座過於熱鬧的院子,終於沒有追問麻將的事,而是沉聲問道:「請問維克多在哪裡?我有一些話想問他。」

  「在山上。」司空燼慢條斯理地收拾著桌上的麻將,遙遙地指了指院子後面的高山,「不過你是進不去的,想問什麼轉告給黎離吧,讓她去問。」

  黎離點點頭:「你想問什麼,說吧。」

  尤利西斯看了看那邊的老頭,又看了看黎離,難得露出了局促:「我們……找個安靜一點的地方問?」

  黎離倒是沒太大反應,老頭們卻偷偷地豎起了耳朵。

  將尤利西斯帶到自己的屋內後,尤利西斯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我想問維克多騎士長為何要背叛自己的信仰,背棄光明……」

  「下一個。」黎離無情地抬手示意,「這類問題純屬浪費時間。」

  「……」

  從尤利西斯被噎住的表情來看,他想問的那些問題估計有超過半數都是這一類的。

  於是尤利西斯只能一臉苦大仇深模樣地繼續思索,最後才轉變了問話的內容……

  「我想問他,當年跟隨他的四位前輩現在身在何處,是否也進入了光明教會。」

  「還有他所說的第五座塔城的遺跡究竟在什麼地方。」

  「還有,他是否知曉,教皇陛下到底想對希澤做什麼事情,希澤的父母是不是亡靈法師埋藏在東塔城中的臥底,他家中的遭遇到底是亡靈法師所為,還是光明教會……」

  尤利西斯陸陸續續問了許多問題,黎離這次全部都將它們銘記在了心裡。

  雖然這個老成少年在遇到與信仰有關的問題時是有點犯渾了,但是在這種時候,他的腦子倒是有點好使,問出來的問題都非常關鍵。

  就是黎離也不太確定維克多會不會如實回答了。

  還有就是……

  咳,希望他還能夠在第五劍陣的恐怖威壓下活下去。

  將再次陷入憂傷情緒的尤利西斯丟給四個老頭開解後,黎離御劍飛向主峰。

  此刻,秋雲生正帶著另外兩個劍修巡視著,堅守在第五陣的周圍,不過他們也不敢太過靠近,畢竟那些凌厲混亂的劍氣不是他們現在能對付的。

  看到黎離飛過來,秋雲生帶著師弟師妹上前。

  「六師叔!」三人齊齊拱手問候。

  黎離輕頷首,目光落到第五陣最邊緣的某道身影。

  秋雲生主動交代:「六師叔,入侵者已經被壓在劍陣下兩天了!」

  「所以他願意交代了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黎離突然覺得有點古怪。

  怎麼感覺這段對話和大師兄早期創作的某些虐戀作品有神似之處?

  好在秋雲生的回答不是「他已經死了」,而是「他一聲都沒吭。」

  「居然這麼硬氣?走,去看看。」

  黎離看向那邊的影子,飛掠了過去,準備好好見識下這位有骨氣的入侵者,秋雲生幾人連忙跟上。

  在第五劍陣之外落下後,黎離也看到了現在的維克多。

  他彷彿被一座大山壓制著,現在正躺在山道破碎的青石板上一動不動,只是在黎離他們落在眼前時,才動了動眼珠子望過來。

  黎離一看,就發現真相了。

  「他不是硬氣不開口。」她冷靜地點明真相:「是被劍陣壓制得開不了口了。」

  秋雲生:「……」

  維克多:「……」

  黎離暫時沒有要破解第五陣的意思,這種混亂無序的劍陣用來關押維克多再好不過了,都不用她自己操縱。

  她蹲在維克多的跟前,認真地詢問:「尤利西斯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你,你現在願意下去跟他聊聊嗎?」

  維克多:「……」

  「願意的話,就眨眨眼。」

  在短暫的沉寂之後,維克多眨了眨眼。

  不過黎離有點遲疑,她回頭看向師侄們,不確定地問:「他是主動眨眼的,還是眼睛太酸忍不住眨的?」

  劍修們撓了撓頭,「不知道啊,不過我們之前來問他,他看都不看我們的,估計這次是忍不住眨的吧。」

  「那就還是沒有服氣,不願意說話了。」

  「繼續在劍陣裡面關著吧。」

  維克多:「!!」

  趴在青石板上的維克多瘋狂地眨眼,直到眼皮真的開始酸澀後,終於被黎離注意到了。

  「你想談談?」黎離詢問。

  這一次維克多眼睛眨得像在抽筋。

  「行。」黎離站起身來,用強悍的靈力把維克多帶了出來。

  被帶出來的瞬間,維克多就察覺到那股浩蕩如高山的可怕壓力緩緩地散去了,然而此刻他的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心跳亦是快到爆炸,就連手腳都略有癱軟。

  他被神明一般的存在,踩在腳下足足有兩日……

  這兩天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維克多也不知曉。

  在回過神的第一時間,維克多便猛地轉頭看向黎離,竭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冷靜。

  「我要見你們的城主。」

  「我現在已經知道你們不是魔法界的人了,你們是另外一位神明的眷者對吧?你們來到這裡其實是為了推翻光明神的統治對不對?還是說你們也是從迷霧深淵之中來的,想要佔領魔法界?相信我,我們不死教會與你們深淵的人完全沒有必要繼續打下去,我們可以和平相處的,我們現在已經和你們是同類了,只要我們推翻光明教會和塔城的統治,這個大陸的資源完全夠我們……」

  沒有等維克多說完,黎離的眸色已經冷了下去。

  轟——!

  才被帶出來的維克多,又被黎離猛地丟回第五劍陣中去了。

  他再次被劍陣的恐怖力量壓制得一動不能動,方才喋喋不休的嘴努力張了數次,但現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神中充滿了不解和震驚。

  維克多不明白,自己剛才已經第一時間表明了自己的誠意和合作意圖了。

  按照道理來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天劍城的這群人很有可能是光明教會的對手,那麼就該和亡靈法師們協作才對,為此,他甚至特意放低了姿態,表明了自己的真誠,但是為何對方會拒絕自己?!

  除了這一次完全沒有造成傷亡的「進攻天劍城」之外,他們亡靈法師和這股突然出現的神秘勢力完全沒有結過樑子!也許孤島那次也算……南塔城也算……然後之前在游民村落中抓人也算?

  但是天劍宗這不是也沒人死嗎?為什麼他們還要這麼冷酷?

  黎離揚了揚枯榮劍,目光淡漠地看著維克多。

  「如果你覺得我是來聽你說這些的,那你可以在這裡等死了。」

  「我可以告訴你,我們雖然也不算什麼好人,但是與你們亡靈法師不是一路貨色,所以我們永遠無法成為同伴。」

  「我給你五天考慮時間,這五天裡,你不妨趴在這裡好好想想,下次被放出來後該說些什麼才能不被丟回去。」

  說完這些後,黎離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著山下飛去了。

  後方的秋雲生幾人跟上。

  「六師叔,不管他了嗎?」

  「不用管,他現在還抱有妄想,不會老實交代什麼,且繼續壓著,等他認清現狀後再去問話。」

  「是。」秋雲生應聲後,詢問道:「那我們現在需要做什麼?」

  「你率眾弟子繼續在天劍城周邊戒備,我們現在已經不是昔日籍籍無名的游民村落了,很多人都盯上我們了。」

  黎離遙望向遠方的一片昏暗,只覺得內心靜得可怕。

  亡靈法師,光明教會,消失的第五座塔城,神明的國度,下落不明的師父,還有那些飛升後便了無音訊的前輩們……

  這一切一切,似乎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一個能讓這個世界傾覆的秘密。

  只要是看不見的暗處,就有偷襲者埋伏的可能,這是黎離戰鬥了無數次後得到的血的教訓。

  黎離轉身,看向一路跟隨的師侄們。

  她正色,在心中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待雙月黯淡結束後,通知所有弟子前來山門,舉辦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次宗門大會!」

  秋雲生愣了一下,但凡大點的宗門,每隔幾年就會召開宗門大會,談論下宗門發展之類的大事……

  但是天劍宗倒是很少弄這種,上一次宗門大會還是在和魔修打得最厲害時例行召開的,當時那場宗門大會也就開了半盞茶的工夫,因為所議主題是「是戰是和?」

  劍修們當然舉著劍就嗷嗷亂吼「戰」了,壓根沒有一聲異議,宗門大會召開後的兩個時辰後,他們就烏壓壓地御劍飛行到了正魔戰場的最前線,和魔修們殺得難分難解了。

  秋雲生恭敬問:「不知此次宗門大會所議何事?也好提前告知師弟師妹們,讓他們做好準備,以便暢抒己見。」

  黎離將枯榮劍收回劍鞘,稍加思忖後,鄭重回答——

  「就論……該如何在魔法界苟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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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 00:36: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九十八章 城外來了妖怪!

  在短暫的休息了一天之後,第一戰鬥軍團的一眾勇士就都坐不住了。

  陸陸續續的,有人來到中心醫院找上了仙蒂和格魯,想要申請現在就往迷霧深淵出發,開始駐守任務。

  就連之前一直鮮少與人來往的諾西姆都在其中。

  仙蒂有點驚訝地看著突然到訪的諾西姆,「我以為你們會更想多休息兩天的,畢竟黎離大人也說不急著出去,後面會為我們打造合適的武器和鎧甲,還有各種備用的資源以及我們到時候居住的屋舍,更重要的是,我們也許應該在天劍城偏遠的地方練習一下配合。」

  諾西姆毫不客氣,一屁股坐在屬於格魯的院長椅子上,懶懶地把自己的魔杖丟在桌上,單手托著腦袋斜看向仙蒂和格魯。

  「戰鬥技巧或是配合,都是需要實戰才能練出來的。」

  提到戰鬥,諾西姆小麥色的皮膚上也泛出了淡淡的紅色,似乎是情緒變得高昂了許多。

  「另外武器和鎧甲,之前我們沒有那些東西不也順利救出礦工了嗎?更何況我們這些人不會被魔獸主動進攻,鎧甲的意義其實不算太重要,至於屋舍什麼的,附近的礦洞能夠住人,還有礦工們遺留下的臨時居所也能住人,再不濟我們請戈斯他們帶上建築隊同行也可以。總之再糟糕的條件也不可能會比當初的孤島差吧?」

  仙蒂愣愣地點頭:「這倒是。」

  「那就對了,所以你們快點向黎離大人提議,今天就讓我們出發去駐守深淵吧。」

  「額……好的。」

  得到想要的答案後,諾西姆滿意地抄起桌上的魔杖準備離開。

  不過這時,回過神的格魯卻叫住了她。

  「諾西姆!」

  「嗯?」諾西姆回頭,冷冰冰地問:「怎麼?難道要問罪我坐了您的座椅嗎?」

  格魯面對遮掩的刺頭時倒是完全不氣,他平靜道:「黎離大人決定將天劍城第一戰鬥軍團正式成立,同時任命我為軍團長,負責安排第一軍團的所有事務。」

  「哦,恭喜。」諾西姆朝著格魯偏過頭,敷衍開口。

  「但是由於我大部分時間需要留守在中心醫院,而且我本人對於戰鬥並不是很擅長,所以我向她提議,同時設立了兩席副團長,一個是仙蒂,另外一個是你。」

  「哦,也恭喜你。」她又偏向仙蒂那邊,語氣同樣敷衍。

  「同喜。」仙蒂笑容洋溢,真摯對著諾西姆道。

  「……嗯?」

  諾西姆都快走出院長休息室的大門了,才突然反應過來,她轉過身,滿臉錯愕地看向屋內微笑著的兩人。

  「你……你說另外一個是我?」

  「沒有錯,就是你。」格魯溫和笑著回答。

  「黎離大人能同意?!」

  「她同意了。」

  諾西姆直到走出去的時候,精神都像是有些恍惚,路過門檻的時候差點被絆了一下,用魔法杖撐著才沒倒下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格魯感慨道:「真是沒想到,她居然也有這樣好說話的一天。」

  「諾西姆並不像大家說的那樣不好接近,在礦區的時候,她還教了我們很多戰鬥機巧呢。」仙蒂一本正經地給自己的隊友爭辯。

  「我知道,她的戰鬥技巧一直都很強的。」

  「啊?格魯大人曾經認識諾西姆?」

  「也算不上認識。」格魯眼中似乎浮現出一些回憶,笑道:「好多年前,我們都還年輕那會兒……她曾經是鮮有的游民出身的魔法師,而且沒加入任何魔法學院,而是自己在角鬥場中掙錢找人學習魔法,我在單人戰中遇到過她,明明是剋制她的水系,卻被她打得很慘。」

  「後來呢?她怎麼會出現在南塔城外的孤島……」

  「亡靈法師把她的孩子害死了,她一直在追蹤他們的痕跡想要報復,我在島上看到她的時候也很詫異,沒想到她居然硬生生追到了南塔城。」

  像諾西姆這樣的人太多了,這裡的每個人身上都有自己的故事,包括仙蒂自己也是如此。

  仙蒂注視著他們,突然就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共鳴。

  或許,他們真的能成為一個很好的團隊呢?

  黎離沒有打消第一戰鬥軍團的熱情,非常爽快地批准他們前往迷霧深淵的請求了,甚至還從藥檀那兒薅來若干藥材,又從科林斯那兒弄到了不少生活用品,全部拿給了仙蒂他們。

  只不過她沒想到的是,送走了第一軍團,卻又迎來了新的客人。

  天劍城外。

  西普那摸著下巴,饒有所思地觀察著眼前的這座大城。

  跟在他身後的是大孫子凱瑞,以及小孫子多拉,倆孫子這一路上都很激動,也吵嚷了一路了。

  凱瑞:「我是代表烏雲家族去天劍城談山貨生意的,你跟著過來幹嘛?」

  多拉:「大哥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我購買了司空城主的劇本,排練出的話劇《孤獨劍士傲視天下》已經是東塔城最受歡迎的劇目了,這次是過來送分紅外加商議新劇本的事!」

  在邊上聽著的西普那都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嘆氣了。

  他也是沒料到,自家兩個孫子和天劍城的來往竟然如此密切,尤其是凱瑞,托了他的福,現在魔獸山脈的山貨在東塔城中賣得很俏,烏雲家族掙了不少錢。

  「那爺爺跟過來幹嘛?」多拉仰起頭看西普那。

  老頭板著臉:「當然是有正事,我是代表白色尖塔去援助天劍城的,有人匯報說那附近出現了高危區域。」

  這也是向天劍城遞出交好的訊息,是白色尖塔議會商定後的抉擇。

  就連帶過來的勇士隊伍人選都很微妙,是和天劍宗關係挺好的東塔綜合學院以及阿瑞斯戰鬥學院的一隊。

  不過走到半路的時候他就接到格魯的傳訊,聽聞天劍城已經派人去鎮守了高危區域的消息,所以一開始的緊急援助好像變成徹底的參觀了。

  梅麗莎看了一眼隔壁的隊伍,不由得露出些許笑容:「賽爾,你給黎離的第二封挑戰書寫好了嗎?」

  「嗯。」賽爾嚴肅地點點頭,然後糾正梅麗莎,「聽說尤利西斯最近也在天劍城,所以我這次準備了兩份挑戰書。」

  伊莉絲高高興興地給自家隊長潑涼水:「嘿,這回能看我們隊長被連續打趴下兩次咯!」

  「聽說天劍宗的所有學生都是學劍的,裡面說不定還有其他的劍術高手,隊長指不定會被打趴下好多次。」埃西亞偏過頭狠心補刀。

  人還沒進天劍城,阿瑞斯戰鬥學院的隊伍已經決裂一百次了。

  聽聞消息的司空燼和黎離親自出來迎接,同行的還有智者和威爾斯幾人,格魯聞訊後亦是匆匆趕來,滿臉都是喜色。

  「西普那大人!」

  西普那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到格魯身上,這些日子兩人偶爾也有傳訊,知道格魯在天劍城中似乎很受重用,只不過現在親自看到了,他才真正放心下來。

  對著格魯點點頭後,西普那一臉嚴肅地看向司空燼,行了個戰士禮。

  「我的學生都跟我說了,非常感謝各位對他的照顧!」

  是第一次看到司空燼,對這位神秘的院長很是好奇。

  此時站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個清瘦和藹的老者,鬚髮皆白,身姿卻好似青松翠柏,讓人莫名生出好感。

  司空燼微微一笑,面上早就不見對黎離他們的混球模樣,只有一宗之長才有的高深和穩重。

  「應該的。」他溫和道:「如果有興趣的話,不妨一起參觀下天劍城?」

  西普那他們開始一邊參觀,一邊低聲談正事了。

  從東塔城和天劍城之間的合作,再到前陣子亡靈法師的異動,還有被改造者們現在的狀況,雙方都需要詳談。

  按說黎離也該跟上去的,但是看看那邊一群老頭,再看看還貌美如花的自己,一百多歲的她很不要臉的假裝小輩,混在了接待學生的隊伍中。

  才剛走過去,賽爾就默默地從人群之中走出,遞給黎離一張羊皮紙。

  黎離習以為常了,接過來直接揣好當紀念品。

  她認真詢問:「你現在就要打嗎?」

  賽爾愣了一下:「可以嗎?」

  「可以,但是我有點事兒,你想打的話我給你找其他……學生。」黎離思忖了一下,認真開口:「都是天劍宗的,全部用劍,也都愛打架,你們應該合得來。」

  賽爾聞言,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但是他還自矜身份,一本正經地告誡黎離:「我雖然強兩次惜敗於你,但是實力並不比你弱,如果只是普通學生的話,與我對戰恐怕會很有壓力。」

  「嗯嗯。」黎離敷衍地點頭:「你先去吧,把他們都打趴下了我就來跟你打。」

  語罷,對著格魯示意趕緊把這人帶去中心醫院。

  劍修們的屋子沒建好,現在都暫住在醫院當病號。之前還有艾瑞爾當陪練打發時間,結果艾瑞爾被打怕了,現在都不往那邊去了,眼下賽爾來了可不能再放過了。

  格魯有點同情地看了一下賽爾,想到那五十個冷酷的劍修,又想到西普那老師似乎準備把這個矮子劍修帶在身邊當學生,所以有點不忍心。

  結果賽爾倒是先催促他了:「格魯你愣著幹嘛,快帶我去吧!」

  「行吧。」格魯嘆氣。

  西普那老師都說過挫折是最好的成長……那他讓這位後輩成長一下,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

  賽爾拿著紅蓮劍興沖沖地往中心醫院去了。

  黎離看著站在原地的伊莉絲幾人,好奇:「你們不去看你們隊長打架嗎?」

  沒記錯的話,阿瑞斯戰鬥學院的其他人好像挺喜歡看賽爾被打臉的。

  「太丟臉了,不想去。」伊莉絲迅速搖頭,然後就眼巴巴地望向了黎離:「我們從東塔城一路狂奔過來,路上都沒吃什麼東西。」

  被伊莉絲用小貓一樣的眼睛注視著,黎離也狠不下心來,溫和道:「那你去那邊的商業街看看,那邊開了很多天劍城特有的小吃店,味道很不錯。」

  伊莉絲眼睛更亮了:「要錢嗎?」

  黎離的聲音也更溫和了:「要。」

  「……」

  最後,伊莉絲幾人還是吃上了天劍城的小吃,付款事宜就簡單了,全部都「記賽爾隊長的賬上」。

  梅麗莎過來倒是有正事要辦的。

  「火焰拍賣場想要在天劍城建立一所特殊的拍賣場地,之前已經和司空城主達成了共識,這次過來是想要進行一些細節的詳談的。」

  梅麗莎一如往日的精神抖擻,微笑著對黎離問好:「這回的拍賣場會稍微不一樣,有兩套拍賣價值體系同時運行,第一種和東塔城的一樣,另一種交易的點數似乎是以你們天劍城中的『貢獻點』為衡量標準,用於城內的物資兌換。」

  黎離也曾經聽大師兄提起過「貢獻點」這個想法,各種工作完成後都能得到一定數量的貢獻點,積累到一定數量後可以拿去兌換物資,同時自己獲取了各種用不上的物資也能拿去兌換貢獻點,據他所說這個方法能夠更好地留住人才。

  不過這明顯不是黎離想要操心的事情了。

  把梅麗莎丟給戈斯,由這位礦工隊長出面來敲定拍賣場的選址,是再合適不過的事情了。

  現在的天劍城還真是人才濟濟,過得居然比在修真界還省事了啊。

  可惜還不能省心。

  因為司空燼那邊傳訊,讓黎離趕緊過去了。

  西普那正坐在院中喝茶,此刻在他對面的僅有司空燼和格魯兩人,從他們的表情來看,正在談論的事情非常重要。

  看到黎離進來,司空燼對著她招招手,沉聲道:「有些事得讓你知曉。」

  「什麼事?」

  黎離有點疑惑,畢竟大部分時候司空燼都能自行決定的。

  西普那倒也不奇怪黎離會來,畢竟在他眼中,黎離約莫是司空燼指定的下一任院長,帶著親自培養也是正常。

  他正色開口道:「在南塔城之戰中,我們將二號斬首,並且從他的空間戒指中發現了一些東西。各種痕跡表明,他曾經是東塔城叛逃的強者,甚至曾經還是白色尖塔的一席議員。」

  黎離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畢竟現在山上還壓著一位前獅鷲騎士長,這來歷不比尖塔議員小。

  而且亡靈法師沒法從石頭縫裡蹦出來,肯定是從各個塔城中叛逃出去的。

  「更重要的有兩件事,我們發現,他們似乎在東塔城內埋伏了很多未經改造,但是卻信仰著亡靈法師的信徒。正如前兩天在你們天劍城中冒頭的那兩個礦工一樣。接下來東塔城會暗中進行一次大清理,想辦法揪出這些亡靈法師的釘子,你們天劍城也需要小心。」

  「多謝提醒。」司空燼點點頭道謝,天劍城新建不久,外加遠不如東塔城大,所以這方面的壓力倒是要小很多。

  更重要的是,有黃默音天天蹲樹上,這些釘子除非全程用文字和眼神交流,不然只要一吱聲就得暴露。

  不過西普那接下來說的這件事,就是天劍城得重點關注的了。

  「根據二號留下來的一些手記,除了改造之外,他們似乎還在做另一項特殊的試驗。」

  黎離坐正了一些,沉聲詢問:「什麼試驗?」

  西普那的表情無比凝重。

  「他們似乎在試驗被改造的人能否在深淵之中存活,白色尖塔排除了多個試驗地點,最後確定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深淵數量最多的魔獸山脈。」

  「……」黎離眼神變得凌厲起來。

  「深淵之下到底是什麼樣的場景我們都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跟你們說一下那些最早出現的深淵現在是什麼樣。」西普那眉頭緊皺,似乎在回憶著什麼可怕的畫面。「深淵周邊已經淪為了魔獸的領土,全部都被迷霧覆蓋著,暗無天日,彷彿另一個世界。」

  「東塔城曾派出數位勇士想要前往那附近探看情況,結果還沒靠近,就被魔獸和迷霧給吞沒了。」

  「根據二號留下的手記看,即便是被改造者,也不是每一個都能在那種環境存活……」

  「所以他們將很多被改造者都帶去了迷霧之中,探尋在深淵中活下去的方法,從他的手記顯示,陸陸續續死掉了近千人,還有多少人被他們丟在深淵附近無人知曉。」

  「……」

  西普那一邊低沉地訴說著白色尖塔的發現,一邊將手記的複製本遞出來。

  「所以在聽格魯說你們活捉了一個亡靈法師……先說好,別因此對我的學生起疑,他不是我安置在你們天劍城的臥底。這家伙只是在發現有人入侵後給我求援,後來才又說你們已經把人都抓住了,具體的什麼都沒講。」

  格魯有點靦腆地笑著,摸了摸鼻子:「抱歉老師,這種事沒有獲得城主允許,我不能輕易洩露的。」

  西普那瞪了格魯一眼,眼中卻並沒有惱怒,只有隱約的欣慰。

  黎離思忖片刻,抬頭對西普那道:「既然是您想知道,那也不是不能說。」

  「嗯?」

  「那個人是亡靈法師中的五號,他的真實身份是光明教廷的前獅鷲騎士長維克多。」

  「嘶!」

  西普那的表情驟然失去控制,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露出一絲苦笑:「這麼久來頭一次活捉到身份如此特殊的亡靈法師,真是讓我意外。」

  「這件事我們不想讓光明教會知道,如果可以,暫時也不要白色尖塔裡其他人知曉,因為我們還沒從他口中弄出多少有用的消息。」黎離語氣鄭重道:「所以如果那邊有人探問,麻煩您幫著隱瞞一下,就說只是個普通的亡靈法師,已經伏誅了。」

  西普那緩緩地點了點頭:「看樣子你們是怕光明教會把人要走啊,這沒問題,但是據說尤利西斯也在你們城中,確定他沒有向光明教廷那邊匯報嗎?」

  「他現在也算是我們的人了,維克多的身份就是他告訴我們的。」

  「……」

  西普那古怪地打量了一下對面的黎離和司空燼,誰不知道尤利西斯是什麼德性,他們居然能把他給收服了?真是不可思議!

  「既然如此,那我自然不會做那種洩密的惡人,另外就是,我也想從維克多那裡知道更多有關亡靈法師的事情。」

  司空燼微妙地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你?」

  「是的,是我,而非是整個白色尖塔。」

  西普那目光坦然地看向司空燼,嚴肅道:「我今天與你分享的有關二號的所有消息,其實也都是白色尖塔議會不可外傳的絕密消息,按照規矩是不能告訴你們的。」

  「但是在格魯的傳訊中,我意識到天劍城是個值得合作的對象,所以我以個人名義與你們交換信息。」

  司空燼和黎離交換了一下眼神。

  黎離緩緩開口:「交換信息沒有問題,但是你可能需要等一陣子。」

  「等?」

  「再讓他趴幾天,可能更容易撬開口,在這之前,我們天劍宗正好有點事情要忙。」

  ……

  黎離說的事自然就是宗門大會了。

  籠罩著天空的迷霧終於開始逐漸散去,天穹上透露出些許微光,在持續了數日的永夜之後,大陸終於又迎來了光明。

  天劍城中,客人們正分散在各地體驗著天劍城的各種特殊文化,梅麗莎和伊莉絲他們已經被戈斯帶著開始體驗建房子了,西普那這個白來的強者也沒被放過,智者把他帶到了天劍學院,為那些熊孩子們上了一場東塔城的歷史課。

  唯一痛苦的,只有賽爾。

  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空了,就連抬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唯一能動的只有他的眼睛,而現在,這雙眼中透露出的深深疲憊和絕望,讓所有人看了都要心疼——除了劍修。

  幾十個劍修聚在中心醫院後方的病患活動區,在已經被打趴下的賽爾圍在最中間,他們身上還穿著帶有「重症病患」標識的藍白條紋病號服,且個個都是清瘦白淨的模樣,看起來和他們手中纖細的長劍一樣,都是如此的無害。

  誰能想像,賽爾就在這些人的手裡受盡了折磨呢?

  此刻,劍修看著賽爾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隻送上門的肥羊,畢竟會主動來找劍修切磋的道友鮮少,能堅持這麼久的更是罕見。

  「這小家伙很有意思,居然比小獅子還抗揍,連著輸了七場了還想繼續來。」

  「我就欣賞這種不服輸的毛頭小子。」

  「嘿小家伙,還要繼續打嗎?」

  地上的賽爾拼盡全力,發出不屈服的吶喊——

  「我不是小家伙!還有,只要我沒有認輸,我就不算輸!」

  這句話過於響亮,讓所有劍修們都忍不住挑眉。

  「你這小家伙可真個犟種,怕是全身骨頭都碎了嘴也還是硬的。」

  「既然這樣,那你站起來,我們再和你切磋一下?」

  賽爾搖搖晃晃地準備爬起來,然而還未等他站穩,一聲清亮的劍嘯忽然從遠處響起,響徹天際。

  方才還一臉笑意的劍修們驟然收起笑容,齊齊取出手中長劍,御空而起!

  賽爾愣了一下,再抬頭的時候,就看到數十道劍光在頭頂劃過。

  他們奔往的方向,赫然是天劍宗山門所在。

  劍修們已有許久不曾參加過宗門大會了,早在幾日前,秋雲生便告知了他們這次宗門大會所議之事,有人還特意為這次大會擬了長長的文稿。

  天劍宗的山門內,不多時便聚集了幾十個劍修,除了還在外辛苦為大家的武器搜尋材料的洪大錘外,全員集結,身為天劍宗後來的正式弟子,藥檀和西壬也在其列。

  自從黎離重掌前幾個劍陣後,現在他們也能自如地來往於山門內了。

  最前方,黎離和司空燼並肩而立。

  原本按照規矩,像天劍宗這樣的大宗門在開宗門大會之前,都得卜算個吉日,再由掌門和長老帶領著叩拜各位師祖畫像等等,而後才能按照各個弟子在門內的輩分立於山前,開始正式議事。

  自從司空燼當上掌門後,天劍宗就沒那麼多規矩了。

  沒有外人在場,司空燼也懶得端著掌門的威嚴架子,對著眾人懶懶地擺了擺手。

  「行了就懶得走什麼祭宗叩劍的麻煩流程了,咱們直接開議。來了魔法世界這麼久,想來你們也差不多清楚這裡的情況了,關於你們師祖的事情暫不論,你們就先說說,眼下天劍宗正面臨重重危機,我們該如何自處?」

  語罷,他掃視一眼眾人,淡淡道:「直言不諱便是。」

  話音剛落,便有一個愣頭青弟子先站了出來。

  「大師伯,六師叔,師侄覺得現在宗門最大的麻煩是那些亡靈法師們,他們定不會就此罷休,前幾日的進攻便是一個訊號,下一次說不定就會有更多外敵前來了!」

  黎離點了點頭:「師侄所言甚是,所以你覺得我們應該加強戒備,以穩住天劍城的安寧?」

  「啊不,我覺得我們該摸到他們的老巢,直接全部殺了!吾願第一個前往!」

  說出最後那句話後,那位師侄殺氣騰騰地揮了揮劍,氣勢驚人。

  後方好幾個弟子也開始挽袖子揮劍,激動得像是一群猴子嗷嗷亂叫:「王師兄帶我一個,我也要去!」

  「血戰到底!」

  「只要把敵人們殺完了,我們就苟住了!」

  「……好,下一個。」黎離面無表情。

  很快又是一個師侄站了出來,這一個似乎做足了準備,手上甚至還拿上了一張字跡滿滿的紙。

  「王師兄所言很有道理,唯獨遺漏了一件事,那就是沒找到摸出亡靈法師老巢的方法。師妹倒是想出一個妙招,我願假意投誠亡靈法師,潛入他們的老巢,然後咱們來個裡應外合,把他們全部幹掉……」

  說到後面,這位師妹也開始挽袖子握拳頭了。

  其餘弟子開始跟著附議:「全部幹掉!」

  黎離面無表情地讓這群猴子也退下:「下一個。」

  天劍宗眾弟子的情緒完全被調動起來了,已經不需要司空燼和黎離點人出來回答了,他們自己就情緒激昂到了極點。

  有遇到意見相悖之時,他們甚至拿起劍一言不發地走到邊上,開始用老規矩來決出誰說的更有道理。

  這一幕過於熱火朝天,把藥檀和西壬驚得眼睛都不敢眨。

  黎離默默地揉了揉額角,無奈地看向大師兄:「你不管管?」

  「無妨,且隨他們去吧,這樣才能聽到他們的真實想法,也好決定咱們到底是獨善其身閉關個幾百年慢慢提高修為,還是索性蹚到這片渾水中。」司空燼微笑看著這一幕,面上半點惱怒也沒,「反正一開始也沒指望他們能提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不是嗎?」

  黎離輕嘆了一口氣:「好像是這樣沒錯。」

  好在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徹頭徹尾的莽夫。

  諸如秋雲生等較為穩重者,也開始分析局勢,冷靜地提出不少有用的線索。

  「我覺得,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聯合東塔城和南塔城,確保大陸的上大多勢力與我們為友宗,而非敵對……」

  「想要鞏固我們和各個種族和家族之間的關係,不妨再收些弟子,諸如尤利西斯這樣的人才完全可以挖進宗門……」

  終於有一句能聽懂的了,正在打瞌睡的小胖子猛地抬頭。

  舉起手高聲:「我附議!」

  ……

  山門內吵得熱火朝天。

  王大爺在山門口站著聽了會兒,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他是個粗人,不愛動腦子也不擅長打架,這種事不是他該去參與的。

  他的戰場在山門外,在麻將桌上,在灶台間。

  昨日來了這麼多的客人,按照以往的慣例,這些客人們的伙食安排接下來都得由他出面搞定的,這次也不例外。

  這可是來到魔法界後的第一批客人,萬萬不能丟了天劍宗的臉!

  為了讓他們見識到修真界的美食文化,王大爺準備在明日弄一頓待客宴席。

  為此,他從昨晚開始,足足在廚房中熬了一整夜為今日的待客宴做準備,從早餐的各式包子蝦餃餛飩麵條,再到午餐的燒蹄髈鹵牛肉燉小雞炸蘑菇等等,恨不能把平生知曉的所有菜譜都搬到桌上。

  就連原本還在忙著修房子的戈斯,都被王大爺攆到了山上去尋找各種野生菌和奇珍山貨,為晚上的菌湯做準備。

  至於艾瑞爾和科林斯也沒好到哪兒去,被大爺呼來喝去,又是殺雞又是宰豬,一人繫一張圍裙,再也沒有小公爵和小少爺的派頭了。

  有了這些人的幫忙,王大爺總算是得空了。

  「早知道就該把小藥壇子和黑皮小妖怪一起叫出來的……居然被他倆給躲過去了。」

  王大爺不滿地嘀咕著,看了看山門內的那些身影,最後還是沒去打擾。

  天劍宗現在是越來越熱鬧了,方才回看的那一眼,總覺得好像已經回到了在修真界的日子,山門內是清雋挺拔的仙門劍修,山門外是繁華熱鬧的世俗人間。

  在魔修打進來之前,王大爺的每一天都過得極其清閒。

  每日清晨,劍修們便早早地起來練劍,從他的小木屋中看過去,那些劍光像彩虹似的,好看極了。

  王大爺於修煉之道上全無天賦,就連御劍都學得分外勉強,能如此壽延綿長,全虧了老天爺願意在麻將之道上給他餵飯,贏來了司空燼的那粒增壽丹,多活了這數百年。

  百年時光好不快意,他日日拿個大掃把在山門來回灑掃一圈,偶爾再去巡兩三次山,偶爾遇到剛入山門不久的小劍修,就哄著他們幫自己幹這些活計。王大爺自己則摸到天劍城中搓半天的麻將,回去時給那些被騙的小家伙帶些糖葫蘆糖油果子之類的吃食,把那些清修慣了的小鬼們哄得好不高興,搶著要幫他幹活。

  不過在種趣事也只是偶爾,多數時候他還是在自己做的,今日復明日,百年就這樣過了,也成了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那會兒的日子,過得逍遙的很吶。

  王大爺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著,雖然累了一整夜,此刻卻也不犯睏。

  路過小院時,他拿起角落的掃把,暗自樂了一下,眼中逐漸浮現出回憶之色。

  他慢悠悠地沿著山道走向天劍城,一邊回憶歲月靜好的過往,一邊仔細地灑掃著山道上的塵土落葉。

  那些孩子們可都在開宗門大會吶,他這個巡山的老頭也得抄起家伙做起老本行才是。

  若是六月初六,他巡山時能再巡仔細些,是不是就……

  蜿蜒的青石板路一直從天劍宗山門鋪陳到天劍城中。

  此時天色大亮,偶聽得雞鳴狗叫,孩童稚嫩嬉笑,王大爺眉眼間的褶子都愜意地擠到了一起。

  然而也就在這時,一團烏壓壓的黑影似乎在朝天劍城的方向靠近,王大爺辨不出那是什麼玩意兒,只看到那隻巨大的怪物壓了過來,怪物之上,更站有有數道詭異的身影閃現,他們的裝扮格外奇特,手中皆拿著前所未見的武器。

  離得近了,王大爺才發現那隻巨大的怪物是隻約莫十丈高的樹妖!

  在這怪物的上方,還有一隻人頭鳥身的怪物張開了巨大的翅膀,每一次搧動之時,都帶出一陣陣帶著電光的烈風!

  黃默音等人暫時不在,守門的臨時換成了大橘。此刻看到外面的入侵者,犬獸身上的毛倏地炸開,張開大口便朝著外面來人一通吼叫——

  「汪,汪汪汪!」

  大事不妙,外敵又來了!

  王大爺將手中掃把一甩,哆哆嗦嗦地拿出一把劍,踩在劍上磕磕巴巴地念了三遍御劍訣才算勉強飛起來。

  下一刻,乓乓的敲鑼聲由天劍城一路響回天劍宗。

  「敵襲!敵襲!」

  「城外來了好大一群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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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1 00:36: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九十九章 火熱招生中!

  天劍城外。

  歷經漫長旅途終於抵達天劍城的精靈們滿臉的疲色。

  精靈本就人口較少,故土情結也更深,鮮少有願意離開南塔城疆域遠行的,所以南塔城沒有飛舟這種一次性能夠搭載數千人的巨型魔法道具。

  但是他們有神奇的樹人,這種神奇的種族擁有整個大陸所有種族中最巨大的體型,同時只要扎根在地上就能快速恢復體力,能夠不眠不休地全速前進,看似笨拙的他們每走出一步便相當於普通人類或者精靈奔跑十步,實乃精靈們遠行的最佳助力。

  同行的還有當初留在南塔城商議半獸人和精靈的各種交易的芙可絲幾人,他們原本打算直接回北塔城的,不過卻在艾瑞爾那兒聽到了離譜的消息:他們的小公爵打算暫時留在天劍城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艾瑞爾的想法,但是身為親衛隊,自然應該隨時跟隨在小公爵的身邊,所以芙可絲幾人乾脆與這些精靈同行來到了天劍城。

  現在,兩方人馬都有點懵。

  有個精靈愣愣地看著王大爺遠去的背影,有點不敢置信地問:「剛才那個老人……是飛上天的嗎?」

  另一個精靈點點頭。「沒錯,他的確是上天了。」

  「可是我剛剛看到他拿著掃把一路掃過來的,看起來就像個負責打掃的普通人,他穿的衣服也不像是學生或是老師。」

  「天劍宗居然如此恐怖,連一個掃地老人都能夠掌握超難學的飛行魔法?!」

  「不止是飛行魔法!他剛剛抽出來的是劍而不是魔杖,這說明他極有可能是同時修行魔法和劍術的魔法戰士!」

  「不愧是戰勝那麼多隊伍,拿下塔城大賽頭名的學院啊!」

  精靈們越是議論,眼中的崇敬之色越是濃鬱。

  芙可絲他們也迅速地交換了一下眼神,神情凝重地看向天劍城。

  閃電搧動翅膀,緩緩地解除了獸化狀態落到地面上,他微微皺眉,低聲道:「難怪艾瑞爾大人會選擇留在這裡……天劍宗果然不是普通的魔法學院,他們原來一直都隱藏著真正的實力,現在看來,即便是最有名的阿瑞斯戰鬥學院也比不過他們。」

  芙可絲也認同道:「不愧是公爵大人,每個決定都如此慎重且有遠見,看樣子當初他選擇加入天劍宗就是看破了他們的偽裝。」

  天劍城現在已不是當初那個破敗荒涼的小村落了,雖不如塔城那般城牆高聳得好似要將內外隔絕為兩個世界,卻也多了道城牆。

  司空燼起初全然沒有要修建它的意思,這東西除非大費人力弄得和塔城那樣宏偉,否則是防不住魔獸和魔法師的,連戰鬥技巧高超些的普通戰士也能輕鬆爬過,所以他不願在這上面費心費力。

  但後來蘇珊挽著袖子強烈堅持,說是沒有城牆攔著,新孵出的幾百隻咕咕雞崽都要跑城外被魔獸叼了去。想著每日必吃的咕咕蛋和未來的小雞燉蘑菇,司空城主還是捏著鼻子拍板,弄出了這堵兩人高的城牆。

  此刻,精靈和半獸人便站在城外,前者手中還捏著當初在南塔城裡拿到的招生簡章,滿心歡喜地等著天劍宗的人來接他們。

  沒等多久,天空上忽地響起一聲清亮的劍嘯。

  下一刻,碧藍如洗的天幕上閃過數十道白光,是雲霧被快速地拂散了還沒來得及聚攏後留下的殘痕,幾十道連在一起,好似將天空切成細密的碎片。

  直到天空的碎痕一直蔓延到城外時,劍光也似流星齊齊墜落在精靈和半獸人眼前。

  王大爺的這次敲鑼非常奏效,把方才還在宗門大會上吵得不可開交的劍修們全都給敲出來了。

  黎離在半空中就認出王大爺口中的「樹妖」和「鳥怪」是誰了,後者沒見過巨型樹人和獸化後的閃電,會認出也是難免。

  抬手示意身後的眾劍修們不要誤傷後,黎離穩穩地落在這群新客人的跟前。

  巨大的樹人晃動了一下,緩緩地躬身向她行禮,樹幹上那張大嘴中發出低沉的問候聲。

  「費魯曼長老和木茜大人托我向您問安,好久不見,黎離大人。」

  樹人的聲音非常沉悶,聽起來像是從泥土中傳出的一般。

  黎離愣了一下,剛才看到樹人張嘴,她還以為它也要和自家院裡的小樹人一樣「嚶嚶嚶」呢,沒想到它居然會說人話……

  「謝謝。」她對著樹人點點頭,然後看向了這一大群人。

  「你們怎麼從南塔城來到這裡?」

  為首的精靈很眼熟,正是當初那個抱著豎琴的吟游詩人。

  他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優雅地邁步上前對著黎離一眾劍修,最後將視線鎖定在黎離身後的黃默音身上。

  然後,這個精靈的眼神倏然間變得火熱了。

  「是這樣的,諸位。」

  「我們都是看到了天劍宗留在南塔城的招生簡章,想要過來加入天劍宗學習各種戰鬥技巧和藥劑製作知識的,費魯曼大人非常支持我們的選擇,特意派了一名樹人護送我們過來。」

  雖然說的是「各種戰鬥技巧」,但是這裡站著的人至少有八成手中都拿著各種樂器,很明顯,大部分人都是沖著黃默音而來的。

  其實精靈大多對戰鬥都提不起太大興趣,像西壬那樣的是極少數,大部分精靈更熱愛詩歌和音樂,他們的魔法也大多用來治療和日常種植植物,擅長攻擊的並不夠多。

  但是在南塔城之戰過後,精靈們意識到他們需要改變了。

  他們需要遠游到外學習更多的戰鬥技巧,才能夠守護好自己的家園。

  那麼問題來了,學習戰鬥技巧哪家強?

  西塔城不用考慮,精靈們對光明神並不算多深信仰,他們選擇忠於生命之樹,獅鷲騎士軍團也不是誰都能進去學習的;北塔城就別說了,雖然現在在和半獸人們做交易,但是精靈們依然對粗魯的他們存有成見,況且北塔城那個凍死人的溫度著實不適合習慣溫暖南方的精靈,看來看去也只有東塔城最合適。

  可是東塔城號稱戰鬥技巧最強的阿瑞斯戰鬥學院的那位天才劍士……好像是被天劍宗按在地上捶了。

  更何況,天劍城還有一位擅長用音樂攻擊敵人的黃默音!

  能夠不用丟掉他們心愛的豎琴和風笛,不用從頭練習各種陌生的武器,這是多麼誘人的條件啊!

  此刻,精靈們看著黃默音的眼神彷彿看到了樂器大師,充滿了敬意和火熱!

  「黃大師,我們想跟隨您學習音樂技巧!」

  「您是真正的音樂大師,能夠將溫和的音樂化作最鋒利的刀刃,這是堪比神跡的能力啊!」

  「我們希望能成為您的學生!」

  「黃老師!請收下我們!」

  拿著嗩吶的黃默音表情逐漸呆滯,她目瞪口呆地看向這群精靈:「哈?」

  興奮的精靈樂師們被西壬帶去休息了,芙可絲一行人也被艾瑞爾領走,熱鬧非凡的城門總算恢復了安寧。

  黃默音的表情精彩紛呈地變了又變,黎離好奇地偏頭看向她:「他們可是特意來找你的,你想要收下他們嗎?」

  「……」

  一貫大咧咧的黃默音這次沉默了好久,最後才擰著眉糾結道:「可是我之前其實帶了一小塊測靈石去南塔城,在他們第一次說想要跟我學的時候,就給他們測過了。或許是已經選擇了魔法修行的緣故,幾乎沒人擁有修行靈力的資質,所以我後來都沒提帶他們回來。」

  說到後面,黃默音自己都忍不住低低地嘆息一聲。

  她其實也挺羨慕秋雲生這些正經劍修的,瞧瞧山門內多出來的那幫後輩,雖然現在都還沒正式踏入修途,但是每日都乖乖地被小橘追著跑,又拿著劍像模像樣地比劃,多有意思。

  唯獨她不同,她自己劍術是個蹩腳的,音修一道也沒人跟著學,好不容易有人對她這一手絕活感興趣了,又全部都是已經修了魔法的精靈,看來看去倒像是個孤寡命。

  黃默音這一次倒是真有些落寞了。

  司空燼看了看黃默音手中的嗩吶,摸著下巴思索片刻,最後冷不丁地開口:「其實也不是不能教。」

  「嗯?大師伯您的意思是?」

  「這樣說吧。」司空燼對著黃默音招了招手示意後者跟上,不緊不慢道:「就像是賽爾和尤利西斯明明使用的是魔法,卻也可以學習天劍宗的用劍技巧一個道理,這些精靈使用的是魔法,但其實也能用出音修的攻擊手段,無非是將融入音波的靈力變成魔力而已。」

  黃默音愣了一下,像是聽明白了司空燼所說的意思。

  「所以我也可以教他們?」

  看到黃默音眼中突然亮起的期待,司空燼笑著點點頭:「只要你願意,自然可以。」

  但很快黃默音又失落了:「不行,這樣我教的也不多,他們又怎麼能算是天劍宗的弟子呢?」

  「不一定就要把所有人都納入正式弟子的行列,那些未免太過狹隘了。」

  司空燼不急不慌地走在天劍城的石板路上,雙手背在身後,一邊思索一邊斟酌著開口。

  「方才秋雲生說要和各個家族和種族都建立牢固的盟友關係,現在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

  「他們不一定是我們的徒弟,但是可以是我們的學生。想要來學習音修功力的精靈也好,學習藥劑製作的人類也罷,還有想要學習劍術的……這些無法成為我們自己人,卻能夠成為我們堅定支持者的力量,我們完全可以把握住。」

  司空燼的腳步逐漸放緩,最後站在了原地。

  他若有所思地仰起頭,最後微微一笑。

  「既然要收,咱們乾脆就多收一點,真正做到桃李滿天下。這樣吧,通知朱恩,就說接下來的一個月內,咱們天劍宗正式開啟招生了!」

  ……

  東塔城。

  紅楓大道233號現在已經算得上是整個東塔城最繁華的鋪面之一了,天劍宗招生辦就位於此地。

  和往常一樣,朱恩早早地將招生辦打掃乾淨,然後把司空燼新送來的又一箱故事書放到了後方的書架上。

  這些書已經算得上是天劍宗的特產了,和許多家族合作印刷成冊發售不說,好幾個故事還成了劇院裡最受歡迎的劇目,在整個東塔城都很暢銷,不過所有人都知道,想要看最新的故事,還得來天劍宗招生辦。

  新書都是不賣不借的,只能在這裡閱讀,也不收費,所以每日都有好多人來搶位置。

  沒搶到閱讀位置的人也不想白來一趟,正好天劍宗招生辦有塊特殊的石頭,聽說將它點亮就能學習天劍宗的神秘修行方式,閒來無事的人們便會跑去摸一摸那塊石頭。

  一來二去,不管是無意還是無意,東塔城中的年輕人們有大半都摸過測靈石了。

  當然,佔多數的還是特意趕來測試的,畢竟現在誰都知道天劍宗才是整個東塔城最神秘強大的學院,即便是阿瑞斯戰鬥學院也無法媲美,就連不少魔法師都暗暗地來測試下天賦,想要轉職成為劍修……

  可惜天劍宗招生辦雖然開著,但是至今沒說到底何時正式招生。

  做好準備後,朱恩將招生辦的門大打開。

  外面已經有十多個年輕人排著隊了,他們與朱恩都熟悉了,這會兒笑嘻嘻地問好,然後熟練地走到招生辦裡面開始翻閱新的故事書。

  不過也有好幾個人不是奔著看書來的。

  有個女孩期待地看著朱恩,猶豫問:「朱恩姐姐,天劍宗這個月會招收新學生嗎?」

  朱恩認出了這個孩子,她是前陣子來測試過天賦的,還算不錯,但也僅僅只是不錯而已,據王大爺所說,和西壬比起來差了不止半點。

  按照修真界的慣例,這種天賦一般的孩子都不會被特意帶去山門的,而是等到各種收徒大典之類的對他們進行統一的考驗,畢竟劍修們也不可能每日不修煉不做正事,光等在山門口考驗這些孩子的天賦和心性。

  朱恩正準備回答,門外忽然有道人影掀開簾子,快速地朝朱恩走來。

  來者是荊棘玫瑰家族的年輕人,據說是威爾斯的副手,他臉上帶著激動的笑容,高聲宣布著好消息。

  「司空城主托我來轉告一個消息,天劍宗將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開始招收新生!到時候只要去天劍城領取一張報名表填寫好,到時候就能參加天劍宗的入學考試,而且路費全包,即便是沒有通過考試的人,也能夠報銷租用迅捷褐馬這類普通坐騎的銀幣!凡是參加入學考試者,期間的食宿全免!」

  這句話剛落下,方才問話的小姑娘已經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同樣等候在招生辦的幾個孩子也歡呼起來。

  對於他們而言,天劍城並不是老人們口中那個「游民聚集的破落村子」,現在東塔城中風靡的麻將,戲劇,各種特產的點心,乃至貴族們聚會時會穿的飄逸衣衫,都是天劍城帶過來的全新事物。至於天劍宗,那更是取得了塔城大賽頭名的強大存在!

  就算他們沒能通過入學考試,免費去天劍城觀光也是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了。

  朱恩愣了一下,然後猛地抬起頭。

  天劍宗終於又要招生了?

  她快速地走到了招生辦門口,將原本的「天劍宗招生預熱」的牌子取下,直接換成了早就備好的新牌子——

  「天劍宗,火熱招生中!」

  這個消息一掛出來,便好似風一般,迅速傳到了東塔城的每個角落,趁著雙月黯淡剛結束的好日子,不少年輕人背上行囊,踏上了前往天劍城的參加入學考試的行程。

  早一步傳出這個消息的天劍城,心思浮動的人就更多了。

  尤其是某條在池子裡躺著曬太陽的人魚。

  「殿下,快醒醒!」隨從蹲在水池邊上,小聲地喊醒正在擺爛的喬南。

  當初喬南來天劍城之前就說了,他要先觀察一陣子,摸清天劍宗的真實實力再考慮要不要加入這個學院。

  畢竟他可是堂堂人魚族的小王子!

  「外面都在說天劍宗正式開始報名招生了!您這陣子觀察的結果怎麼樣了,決定加入天劍宗了嗎?」

  喬南迅速地睜眼,猛地抬頭從水中鑽出,嘩啦啦的水濺了一地。

  「加!肯定要加!」

  隨從愣了一下:「所以您的預言結果是要加入天劍宗嗎?」

  「還用預言嗎!」喬南怒其不爭地看著呆愣的隨從,「前幾天有亡靈法師打進來了,你沒注意我可注意了,那是聖階魔法戰士啊!他還帶了一隻聖階魔獸!結果呢?天劍宗他們活捉了!這麼猛的大腿……啊不是,是學院,你還能在大陸上找出第二個嗎?」

  隨從驚訝:「咦?那晚您居然偷偷去城門附近看了嗎?」

  喬南哼了一聲,驕傲:「沒有,只是在聽到有人喊魔獸攻進天劍城,我當時打算順著小溪提前逃出天劍城而已。」

  隨從震驚:「您打算逃命居然不叫我們一起!」

  「誰讓你們都睡得和死魚一樣!」喬南一邊快速地爬上岸變成人形,一邊往身上披衣服,「走,咱們現在就去入學!我就不信了,他們會拒絕我這樣的天才人魚!」

  「等等啊殿下,你得先去排隊領報名表,然後等著統一參加入學考試!」

  「嗯?憑借我和黎離之間的關係,我還需要考試?」喬南不滿地指指點點:「她可是親自為本殿下挖了豪華水池!我要入學還不是簡簡單單?」

  「殿下,這些日子天劍宗的所有人都不見外人,據說就是為了做到絕對公平,防止有人用人情綁架要求直接入學……咳,而且黎離好像是為了尤利西斯的傷才給咱們挖池子的,不然一開始咱們很可能被攆出天劍城……」

  「閉嘴吧你!」

  雖然嘴上一萬個不願意,但是小人魚還是拄著木棍一瘸一拐地跑去領報名表了。

  結果剛走到主城區,喬南就懵了一下。

  「怎麼這麼多人?!」

  今日的天劍城熱鬧得有點離譜,甚至比礦工們回來的日子還要繁華,且來往的那些人身上穿著的服飾看起來都是東塔城的塔民,有不少人的身上甚至還佩戴著各個家族的家徽,赫然是塔城貴族。

  最醒目的,還是在城區主道上排著的一列隊,邊上有紅色的布條劃分出一條狹長的走道,所有人都依次整齊排在裡面,隊伍前看不到頭後望不到尾,明明一直在動,卻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

  喬南的臉上只剩下懵然。

  他回頭看向隨從,咽了咽口水:「你不要告訴我,這個就是報名的隊伍。」

  四個人魚隨從同時點頭,目光中還帶著同情:「是的,而且還規定了報名表必須本人排隊領取,防止有人到時候冒領替考。」

  「……」

  什麼破隊還要本殿下親自去排?

  喬南拄著拐杖慢吞吞地往隊伍後方挪了,且越是往後走心中越是拔涼拔涼。

  為什麼隊伍這麼長啊?

  那些小孩子想要報名也就算了,為什麼連你一個老頭也來報名啊!你確定這麼大年紀了還要來當學生嗎?

  還有那邊的一百多號提著礦鏟的礦工,你們是整個礦工隊都翹班來組團報名了嗎!

  還有,怎麼突然多了一百多號精靈啊!

  精靈後面還排著幾個半獸人?!

  喬南茫然地盯住了艾瑞爾,過了會兒才想起後者的身份:「對,你是那晚上的獅子……但你本來就是天劍宗的學生啊!你來這兒排隊報名幹嘛?這樣,你們幾個出來,正好我們幾個排進去。」

  他指了指艾瑞爾身後排成一串的親衛隊。

  高傲的小獅子淡淡地看了一眼人魚,沒挪位置。

  這是一個區區公爵對堂堂王子該有的態度?

  喬南冷哼一聲,對著隨從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站出來給自己撐場子。

  今天人魚的臉不能被半獸人給打了!

  「打不過,殿下。」隨從甲小聲地提醒喬南:「半獸人很猛的,這塊鐵板太硬,咱們不能踢。」

  被打臉習慣的喬南表情一僵,他回頭看看自己身後瘦弱的人魚隨從,又看看那邊彪悍的半獸人親衛隊,最後默默地拄著木棍往隊伍最後挪去。

  反正自從上了岸,魚臉都被丟完了,無所謂了。

  看到人魚們離開,艾瑞爾收回了視線。

  排在他後面的芙可絲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人是誰?」

  艾瑞爾淡淡回答:「人魚一族的小王子,不知道想來天劍宗做什麼。」

  「咦,那就是您說的會治療靈魂損傷的人魚族王子嗎?」芙可絲有點驚訝,她曾聽艾瑞爾提起過,只是後來得到的結果並不妙,那位小人魚能治好尤利西斯,卻沒法幫到艾瑞爾。

  提到靈魂損傷,艾瑞爾的表情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司空燼和藥檀都替他研究過獸化後會發瘋的原因,最後一致認為,是艾瑞爾傳承的黃金獅子血脈出了問題。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再使用獸化後的力量了,否則你越是強大,越要失去自我。」

  事實證明他們是對的,在天劍城中不再獸化也不再使用魔力的艾瑞爾一直都保持著理智,哪怕是在和劍修們切磋的時候,居然也沒有出現情緒失控的狀況。

  可是半獸人放棄獸化,放棄獸化後擁有的各種能力,等同自己斷絕自己變強的道路。

  艾瑞爾身上肩負的不只是自己的未來,更有半獸人的未來,他必須要足夠強大,才能引領半獸人走向更好的未來。

  如果是在以前,他根本不會有放棄的念頭。

  但是現在不一樣,和黎離幾人並肩作戰這麼久,他們沒有刻意隱瞞艾瑞爾,所以後者自然也敏銳地察覺到他們使用的似乎是另一種力量。

  一種不同於魔法的力量。

  而艾瑞爾也記得,司空燼曾經提起過,他擁有借用這種力量修行的完美天賦,成長的速度甚至會比之前還要快。

  艾瑞爾決定試一試。

  至於為什麼不私下直接找黎離他們說,呵,驕傲的小公爵像是會選擇走後門的人嗎?他就要證明,他能堂堂正正地進入天劍宗!

  所以今天出門排隊,他都沒有告訴那群好友!

  想走後門卻沒找到門的小人魚打了個噴嚏。

  「啊欠!」

  喬南摸了摸鼻子,茫然地看著前方。

  他現在的確到隊伍最末了。

  但是為什麼沒人告訴他,隊伍尾巴已經排到城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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