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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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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9 00:45: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七十章 大陸第一劍士

  在拿到第一個驚喜匣子,開出【結界圓盤】後,黎離暫時沒有再出去,而是選擇守在駐扎地。

  因為從她回來開始,便察覺到周圍的霧氣似乎越來越濃鬱了,周遭的溫度低得有些不像南塔城該有的氣候,為了預防可能發生的意外,還是守在隊友身旁比較安心。

  科林斯已經早早地躲回山洞了,他跺了跺冷得發麻的腳,招呼著黎離:「來,這兒有毯子。」

  除了生長在嚴寒的北塔城的艾瑞爾覺得越來越舒適外,其他四人這會兒都默默地披著毯子圍坐山洞裡了。

  藥檀往手上哈了一口氣,而後取出丹爐。

  黎離歪過頭去看他:「你要煉什麼丹嗎?」

  「嗯。」藥檀從芥子囊中取出一大堆藥材,全是離開東塔城之前,從哈皮手裡贏來的那家藥材鋪子裡拿出來的好貨,魔法界的藥劑學沒落,倒是讓他撿到了便宜,不用像修真界那樣跟一大群人競爭珍稀的藥材。

  他熟練地將靈力輸入丹爐,又有條不紊地依次放入各種藥材。

  「外面的迷霧讓氣溫有變,我要重新配置一些營養液,以保證風鈴巨木的種子不會受影響。」

  「對了,靈田布置好了,大概還要幾日能讓種子萌芽?」黎離好奇問道。

  藥檀估算了一下,認真道:「我沒種過巨木種子,不過我查看了一下,它長得挺好的,費魯曼長老說精心照顧的話一個月左右能萌芽,想來有極品靈田和營養液藥渣這些加持,應當能催動它生長的速度快上兩倍。」

  「也就是說順利的話,我們說不定能在半個月內離開迷霧之森?」

  藥檀點點頭。

  得到這個答案後,艾瑞爾的臉上似乎有一閃而過的放鬆。

  半個月的話,正好能趕在雙月黯淡之前離開賽場。

  雖然上一次失控沒忍住獸化是被人下了黑手,但是每到雙月黯淡期間,艾瑞爾的情緒很不穩定,一旦爆發出太激烈的戰鬥,他自己都沒把握能不能控制住不要獸化。

  科林斯卻是撓了撓頭,隱約有些擔憂:「希望如此吧,我感覺這附近的魔法元素在被巨木種子吸引過來,之前不是來了好幾隻低級魔獸嗎?很可能就是被這玩意兒吸引來的。」

  他鄭重道:「萬一也有其他隊伍來到附近,被魔獸的動靜或者這附近的魔法元素給吸引過來,發現我們的種子,那可就麻煩了。」

  才這樣說著,外面陰冷的迷霧之中就又傳來隱約的魔獸聲響。

  黎離淡聲道:「等我。」

  而後,她飛身而出,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便拎著幾隻中級魔獸的屍體回來了。

  見到這一幕,科林斯的心放下不少,就說嘛,有他的姐在,還擔心什麼魔獸啊!而且這種子引來的魔法元素也不算濃鬱,根本不擔心!

  和天劍宗這邊相比,其他幾個學院現在面臨的壓力就大得多了。

  「砰!」

  一個瞬發的火球術砸向撲上來的中級魔獸。

  但是梅麗莎幾人不敢放鬆,而是萬般謹慎地看著那邊出現的那隻高級魔獸,開始快速吟唱魔法,準備將其攔截住。
在她們身後,是一層套著一層,堪比龜殼的多層魔法結界。

  最中間的,則是東塔綜合學院抽到的種子。

  魔力快要透支的艾柯奇微微喘著氣,喝下回魔藥水後,擔憂地看著梅麗莎:「梅麗莎,你還能應付嗎!」

  「艾柯奇,你專心保護種子!」梅麗莎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魔獸,並沒有因為出現的魔獸一天比一天強大而產生畏懼或想過退縮。

  她單手將散亂在額前的紅髮往後一撩,唇畔勾出自信的迷人笑容。

  「戰鬥,就交給火系魔法師來吧!」

  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道巨大的火焰長矛凶悍地扎向高級魔獸!

  同樣的畫面在迷霧之森的各個角落上演。

  種子成長得越快的隊伍,吸引過來的魔獸就越是強大。

  接下來的幾天裡,迷霧之森中的各個隊伍似乎進入了專心種田階段。

  光明教會的一隊和二隊都在和一群高級魔獸激烈戰鬥……

  春風學院的人一邊忙著找清冽的山泉水,一邊忙著攔截那些一直不間斷出現的魔獸……

  天劍宗的隊伍……咳,在烤肉。

  科林斯哼著小曲兒用水球術把黎離剛宰殺好的那隻野牛獸給洗乾淨,從上面選擇了口感最好的那一小塊雪花牛肉,然後不知從哪兒摸出一些燒烤籤子串好,在山洞口專心致志地開始準備今日的晚餐。

  另一邊,藥檀還在煉製著丹藥,時不時往靈田裡丟一個靈療術。

  據他所說,這是在給種子補充靈力,就像木系魔法師幫著種子汲取木系魔法元素一樣。

  不過科林斯感應不到靈力,所以也沒法理解。

  再遠處,是分別藏在山坡兩邊樹上戒備的艾瑞爾和西壬,兩人時不時互瞪一眼,用眼神完成日常吵架。

  黎離則依然堅持著揮劍的習慣,已經在洞口重復揮劍數千次了。

  天氣變得極冷了,科林斯的牛肉烤好後,還沒把調料撒勻,就已經快涼了。

  他連忙準備招呼隊友們過來吃,然而這時,原本趴在樹梢上的艾瑞爾突然站了起來。

  小獅子幽綠的眸子盯著夜空某處,提醒下方的隊友:「有魔法波動。」

  下一刻,西壬也站了起來,眯著眼看著某處:「在朝我們靠近了。」

  黎離放下劍,抬頭眺望去。

  穿過樹林枝葉間的縫隙,她看到一粒耀眼的流星在夜幕上劃過一條長長的軌跡,且每次眨眼,它的光點就變得更深一些。

  「是驚喜匣子。」有過一次追匣子經驗的黎離篤定地說出答案。

  「欸?!」科林斯立馬拿著那一大串烤牛肉跳起來,轉眼這都是第七天了,這期間,幾乎每過一兩天就會有一個驚喜匣子被綠色尖塔的工作人員隨機投放到迷霧之森中。

  天劍宗在前幾天看到過好幾次類似的光點,但是它們聚集向陽山坡太遠了,往往只是一閃而過,就再也捕捉不到痕跡了,所以黎離他們也沒有衝動追出去。

  不過看著那粒很明亮的光點,科林斯驚喜道:「它看起來就很近,咱們去追啊!」

  「不用追。」黎離的眉頭緊皺,真想暗暗地罵句晦氣,「它的落點……應該就在我們附近。」

  「嘶——」

  科林斯和藥檀的表情都不太妙。

  藥檀愣愣地看了一眼還沒冒出綠芽,但是已經將最頂端的土壤頂出一個小凸起的風鈴巨木種子:「若是有其他隊伍追著驚喜匣子過來,很可能會發現我們的駐扎地!」

  「他們要是發現風鈴巨木種子在第七天就開始生根了,那我們必將成為眾矢之的!」

  科林斯瞬間聯想到其他幾個隊伍知道消息後,圍攻上向陽坡的壯烈場景,不由得牙酸起來。

  黎離在這時已經俐落起身了。

  她抬頭凝望著越來越明亮的光點,聲音非常平靜,讓所有人莫名覺得安心下來。

  「沒關係,把所有追著過來的人都送出去就行了。」

  迷霧之森裡是禁止使用任何魔法卷軸的——包括傳訊卷軸。

  聽到黎離這樣說,西壬和艾瑞爾都雙眼一亮,下意識地想要站出來和黎離一起去。

  不過黎離卻制止了他們:「你們必須留在這裡,防止我們的駐地被偷襲。」

  萬一全部戰鬥力都走光去追驚喜匣子,就剩下兩個輔助守家,再被人偷襲……嘶,黎離想著都覺得心梗。

  不過科林斯卻是慌忙把牛肉串往藥檀手裡一塞,快步衝了上來:「黎姐等我!」

  他語速飛快地展示自己的價值:「帶上我一起去!我在這兒也不能幫著種種子,也沒西壬和艾瑞爾能打,跟著你還能給你治療一下,更重要的是我能察覺到魔法波動,可以幫你預防偷襲!」

  說著,科林斯還秀了秀自己懷裡揣著的【結界圓盤】,認真道:「有它在,我保證安全,不會成為你的累贅的!」

  「……」

  黎離其實不想帶科林斯去冒險,只是「累贅」二字一出,她突然就想起當初這小胖子站在白色尖塔前面,被華萊士魔法學院的幾人斥為「累贅」時吸鼻子忍著不掉眼淚的模樣。

  她沉默了片刻,最後一把抓起小胖子的胳膊,帶著他站到了枯榮劍上,自己則站到了他的前面。

  「站好。」

  她聲音冷淡地提醒,非常無情:「掉下去我不管你。」

  科林斯忙不迭抓穩了黎離的胳膊,笑容燦爛極了。

  ……

  因夜色逐漸變深,那些寒冷的迷霧也越來越濃,黎離沒有選擇直接在天空上御劍飛行當靶子,而是非常小心地穿梭在巨木林之間,不斷靠向那個驚喜匣子。

  比起匣子本身,她更關注的是四周的動靜,戒備著一切可能會出現的對手。

  儘管之前被黎離帶著掛在劍上飛過,但是如此高速地在樹木間穿來穿去,科林斯還是低估了飛行的難度。

  他強忍著快吐的衝動,打起精神在凜冽的寒風中感受著魔法波動。

  「我的姐,那邊……好像有魔法波動。」

  科林斯指了指某個方向。

  「好。」黎離暗暗記住那個方向。

  因為距離最近,所以黎離和科林斯先落了下來,這裡是一處狹窄的山谷,非常隱蔽。

  此刻,興許是飛行魔法陣的魔力尚未耗盡,所以那個驚喜匣子還在漆黑的天幕上不斷盤旋著。

  「我們要現在先把它搶了嗎?」

  「不能。」黎離搖頭,目不轉睛地關注著周圍的動靜,將聲音壓得極低:「你剛才都說了附近有魔法波動了,這就說明附近有人。」

  發現科林斯在乖巧地聽著自己說話,黎離聲音緩和了一些,快速地教著他怎麼在戰鬥中將利益爭取到最大化。

  「一旦我們露頭拿走驚喜匣子,我們的蹤跡就先暴露在所有未知的敵人眼中,這是戰鬥中最蠢最不可取的事。」

  「另外,留著驚喜匣子,等會兒如果來得不只是一支隊伍,他們就會因為匣子而爆發衝突,我們到時候再出來,壓力就會小很多。」

  她的眸子在黑夜之中如同一潭深淵,平靜又專注,似乎半點不為接下來可能爆發的戰鬥而緊張。

  只是聲音輕和,一點一點地,把自己無數次戰鬥過後得出的教訓和經驗告訴科林斯。

  「……」科林斯眼睛睜得圓圓的,在魔法學院裡可學不到這些基本的戰鬥經驗。

  果然威爾斯說得沒錯,在華萊士魔法學院他可能會學到貴族的禮儀,但是在天劍宗他才能變得更強。

  科林斯沒有興奮地咋咋呼呼,而是很懂事地蹲在黎離的身邊,細心地感受著附近魔法元素的波動。

  「那邊。」他指了指某個方向,有些遲疑道:「似乎有四道不同的魔法波動在靠近。」

  「四個?」

  黎離愣了愣,這麼多人,難道是光明教會三隊或者是春風學院來了?

  說起來這附近好像是阿瑞斯戰鬥學院傳送進來的地點,也有可能是他們回來了?

  過了會兒科林斯嘴角一抖,似乎有點古怪:「那邊……好像有精靈在跑過來。」

  不用科林斯說,黎離都看到遠處正往這邊靠近的精靈了。

  伴隨著天穹之頂的那裡光點不斷的墜落,周圍的那些氣息也越來越靠近,果然,全都是追著這個驚喜匣子來的!

  終於,在它即將掉落在樹林中的時候——

  一根早就隱藏在周圍的巨大藤蔓,在黑夜中彷彿化身為一隻靈巧的長蛇,猛地飛襲向那個驚喜匣子,想要將其撈走!

  科林斯嚇了一大跳,正想握著魔杖準備阻止的時候,黎離按著他的肩膀阻止了他。

  她仍然沒打算動,而是目光灼灼地看著另外一邊。

  夜色越發深沉,黑暗的天穹,忽地飛出一隻獅鷲。

  那隻獅鷲猛地飛撲上去,抓住那根藤蔓,利爪瞬間將其拽住,並且驚險地避開飛射過來的一支魔法箭矢。

  獅鷲爪子與藤蔓都與那個驚喜匣子錯過,眼睜睜地看著它墜落到山谷的縫隙之間。

  「嗷嗷!」

  獅鷲戒備地沖著箭矢飛來的方向嘶吼了幾聲,下一刻,另外四隻獅鷲也搧動翅膀靠了過來。

  和黎離猜想的不錯,這是立志要把其他隊伍全部淘汰的光明教會三隊。

  而另一邊,四個精靈手中握著武器,輕盈地站了出來。

  「居然是你們。」

  光明教會三隊也有些錯愕。

  「秋葉學院。」

  澤爾更停下腳步,注視著前方的五個獅鷲騎士,聲音異常冷沉:「你們選擇戰鬥取勝,我們也可以選擇戰鬥。」

  「放棄你們精靈最擅長的種植,轉而想要通過戰鬥來取勝,你們是瘋了嗎?」獅鷲騎士們有點不理解。

  澤爾更心中亦是氣結和苦澀。

  他當然也想通過種植來取勝……雖然很可能贏不過木茜,但是憑借著隊伍中的高級木系魔法師,至少能獲得第二名。

  後來很不幸,那個木系魔法師被阿瑞斯戰鬥學院集火淘汰了,好不容易護住的魔法陣也被破壞了。

  澤爾更想著還是第二日,一切都來得及,所以選擇繼續原地種樹,一切都很順利,那粒種子在緩緩成長著。

  萬萬沒想到,阿瑞斯戰鬥學院那群瘋狗,估計是養好傷了,又或許是沒找到其他隊伍,竟然在沉寂數日後選擇突然返回,第二次偷襲了秋葉學院的駐地!

  這一次,那個叫賽爾的家伙假作和澤爾更單挑,實則直奔巨木種子,而那個叫伊莉絲的女斥候,更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種子給挖走了!

  那是澤爾更幾人晝夜不歇辛苦守著的種子,眼看就快要生根了!

  現在的秋葉學院沒有了巨木種子,也不得不加入瘋狗陣營,開始四處尋找其他隊伍,想要通過戰鬥淘汰其他隊伍取得勝利了。

  只是沒想到,他們第一次出動,就遇到了光明教會的三隊。

  很快,前方就爆發出了黎離熟悉的混戰。

  在戰場之外,黎離如同一個入定的局外人,毫無波動地站在狹窄山谷的最角落,注視著前方的戰鬥。

  就在科林斯以為她要這樣站到最後的時候,那邊的戰局不知不覺朝著這邊移動了……

  「科林斯。」

  黎離突然開口。

  「怎麼了我的姐!」科林斯緊緊護住【結界圓盤】,隨時準備喚出超高階魔法結界保護好他的姐。

  「我們被發現了,你保護好自己。」

  科林斯一愣,順著黎離的目光朝著黑夜的某個角落望去。

  下一刻,他差點沒能喘過氣,只能喃喃道——

  「居然……這麼巧的嗎?」

  黑夜之中,一隻頭長得格外圓潤的獅鷲揮動著翅膀朝這邊迅速靠近,在它背上,一個生得格外成熟的少年,已將目光投向這個角落。

  從他也很驚訝的反應來看,應該是獅鷲嗅到了熟悉的氣味,發現了這邊躲藏的兩人。

  見到來人,黎離的嘴角微微上揚,沉寂的眸子逐漸亮起期待的光芒。

  等你很久了,人族第一的天才劍士。

  尤利西斯。

  ……

  一柄飛劍驟然升空。

  夜空中,瘋狂爆發的魔法波動不斷閃現,在它們上方,突然出現的那隻獅鷲和飛劍,讓底下兩隊都感到了隱約的壓力。

  尤利西斯凝重地看著黎離。

  科林斯習慣和他分享一些進步,而每次進步,裡面必定避不開這個叫黎離的存在。

  曾無數想要將弟弟帶上正軌的尤利西斯知曉其中難度,自然不會輕視她。更何況,賽爾也曾提及,黎離的劍術非常可怕。

  隱約地,他也浮出一些無法壓抑的戰意。

  到底是多強大的存在,能讓自己的弟弟這樣信服?

  黎離對望過去,沒有和好友的哥哥寒暄,而後默默地指了指下方。

  「你的人?」

  尤利西斯掃了一眼下方的三隊,搖搖頭,語氣冷漠道:「不是。」

  三隊看似尊重尤利西斯,但其實是和二隊的庫查茲一伙的,尤利西斯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教廷會讓他們來參加大賽,明明獅鷲騎士軍團裡面,他手下還有好幾支更強的隊伍。

  黎離微微挑眉,萬萬沒想到三隊其實不是來幫尤利西斯和希澤的。

  她亦讀懂了尤利西斯眼中的戰意,於是言簡意賅:「清場?」

  「好。」

  在此刻,兩個同樣對自己的劍術自信到極致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對方交手。

  而下方那兩支可能會礙事的隊伍,則是需要被清場送離的存在。

  兩人對視一眼,而後以極快的速度錯身而過。

  底下澤爾更還沒從「怎麼又出現兩個人」這件事中消化出來,就看到一隻獅鷲突然朝著他們飛撲而來。

  和其他獅鷲不同,這隻獅鷲的力量和速度都堪稱怪物,它甚至敢迎著那些箭矢直挺挺地就飛掠下來!

  在澤爾更的【暴風之箭】即將觸碰到獅鷲的時候,獅鷲背上忽然遞出一把大劍。

  「叮叮叮——」

  箭矢全部被抵擋下來了。

  澤爾更臉色一白。

  頂上,成熟少年的面容如山石一般冷漠而堅毅。

  他指揮著獅鷲飛向後方其他三個精靈,而自己則是在半空中,朝著澤爾更所在的位置直接躍下。

  剎那間,屬於超高階魔法戰士的氣息,瞬間碾壓了澤爾更。

  對面的尤利西斯動作很快,黎離用餘光瞥了一眼後方的動靜,動作卻是半點不慢,掠向了那邊的光明教會三隊。

  本就被精靈的藤蔓困住的獅鷲騎士們萬萬沒想到,會有人選擇直直衝向他們。

  鐺鐺鐺——!

  劍影如閃電。

  那把通體如白玉的長劍與獅鷲騎士們的巨劍碰撞在一起,迸出刺眼的火花。

  黎離的身形在風中踏空飄然而過,輕盈地踩在精靈們剛才召喚出的密集藤蔓之間,白裙在狂風中飛舞得像是隨時要融入風中。

  枯榮劍輕掃,毫不費力地蕩開了襲向自己的那兩把巨劍,與此同時她腳下借著藤蔓猛地一蹬,躍向那邊的獅鷲,緊接著,便是如鬼魅一般向後暴退。

  瞬間,同時想要撲向她的兩隻獅鷲竟然狼狽地衝撞到了一起。

  「她速度太快了!」

  「絕對是風系劍士,跟不上!」

  「我的劍全部被她招架住了!」

  ……

  迷霧之森外圍。

  已經沒有人多話了,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場刺激的大亂鬥——為了能夠讓後面越聚越多的南塔城觀眾們看清楚,費魯曼甚至催動著藤蔓結成了一面綠色的巨大牆壁,讓本該投影在水晶球上的魔法畫面,落在了那面巨牆上。

  這也讓所有人都有了身臨其境的感覺,彷彿所有人都在近距離觀看這場混戰。

  真是混戰。

  精靈們一邊打尤利西斯,一邊不忘繼續攻擊獅鷲騎士們。

  獅鷲騎士們一邊和黎離纏鬥,一邊也不忘打精靈。

  現在的四方勢力打上頭了,根本無法判斷能否結盟,所以每一方都只能硬著頭皮一打三。

  這種時候,人少的尤利西斯和黎離反而佔到了便宜,他們不用顧慮隊友,在躲避和攻擊的時候都更加肆意。

  「戰鬥快結束了。」西普那強壓住內心的狂喜,目光火熱。

  畫面之中的黎離已經憑借著鬼魅的身法,將那些獅鷲騎士引得混亂無比了,這樣出眾的實力,絕對又是百年難遇的天才劍士啊!

  白色尖塔議會未來必有她的一席之地!

  西普那現在真是欣慰無比,有種豪賭獲勝的狂喜。

  他甚至想現在就給自己的大孫子傳訊——「凱瑞,爺的好孫子,你當初堅持支持天劍宗可真是太有眼光了啊!」

  脫力的獅鷲騎士們狼狽地掉落在叢林中。

  黎離不忘補刀,挨個衝上去一人給一拳,確定砸暈後,還自己扛著那些獅鷲和騎士們,親自把人丟進了最近的傳送陣中,這才放心下來。

  另外一邊,精靈們本就不擅長戰鬥,所以在發現無法打過尤利西斯後,澤爾更毅然選擇……

  「撤退!」

  精靈們迅速放棄戰鬥,那個木系魔法師選擇留在原地,操縱藤蔓攔住尤利西斯,而澤爾更和另外兩人則是憑借著精靈天生的輕靈身形隱入叢林中,徹底消失。

  尤利西斯沒有選擇追擊,閃電的速度雖快,但是沒法攆上躲入叢林中的精靈。

  他緩緩地回身,坐在獅鷲背上,與對面那個御劍靠近的少女危險對視。

  ……

  場外的傳送陣亮起。

  光明教會三隊的獅鷲和騎士們都被送出來了。

  為首那個獅鷲騎士似乎還有些眩暈,他半趴在魔法陣中,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強行送離迷霧之森後,臉上不斷閃過錯愕和不敢置信。

  看到不遠處的紅衣主教,他艱難地站起身,先狼狽開口:「尤利西斯他和東塔城的隊伍結盟……想要淘汰我們。」

  「主教,他……」

  「坐下吧。」

  紅衣主教不想說話,只是搖搖頭示意他別說了,毫無多餘動作。

  他的視線落在賽場中,眉頭緊皺。

  尤利西斯根本沒和天劍宗的隊伍結盟。

  因為現在,場中最後剩下的那兩個人已經打起來了。

  西普那雙目灼灼,沒有理會不斷亮起詢問賽況的傳訊卷軸,只是低聲喃喃。

  「那麼,到底誰才是第一天才劍士呢……」

  ……

  「別傷到你弟弟。」黎離站在樹梢上微微挑眉提醒,剛才閃電發現科林斯了,尤利西斯肯定也就知道自己弟弟在下面。

  「這不需要你提醒。」尤利西斯面無表情地回答。

  咻——!

  黎離搶先出手了。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多話必炮灰!

  枯榮劍出鞘,飄逸的身影如一道白色魅影飛躍過那些錯綜生長的藤蔓,在夜幕下猛地掠向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眉頭皺起,眼中的凝重和戒備更甚。

  果然沒有魔法波動,而且速度比剛才的風系弓箭手還要快!

  頃刻間,他手中那把大劍亦是向前一揮——

  鏘——!

  輕盈的長劍和沉重的大劍撞到一起,雙方的身形都因此而退後了一些。

  黎離輕咦了一聲,她感受著剛才那把大劍上傳來的沉重力量和銳利之感,瞬間明白過來,尤利西斯居然是很罕見且最合適修行劍術的金系!

  緊接著,閃電便帶著尤利西斯猛地朝黎離撲咬過來。

  似乎知道這是兩個劍士之間的尊嚴之戰,獅鷲也全然不似平日那般友好,而是拼盡全力配合著主人戰鬥。

  在閃電飛來的瞬間,黎離已經預判到了這隻獅鷲的攻擊軌跡,她毫不猶豫地往後一仰,盡管兩個對手的速度都快到驚人,但是她依然如同預判,險之又險地閃避開了獅鷲的爪子和尤利西斯的大劍。

  大劍帶過的風甚至擦著黎離的臉而過,而閃電撲咬的這一下,也飄落了兩根鳥毛在黎離的頭髮上。

  黎離沒有遲疑,在閃電撲空的瞬間,她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而後非但不繼續避讓,竟然直直地迎著再次轉向撲來的獅鷲騎士而去!

  丹田中,瘋狂湧動的靈力在黎離周身激蕩。

  她微微眯眼,再次飛掠向尤利西斯,手中枯榮劍在眨眼瞬間,便揮出無數道犀利劍氣!

  尤利西斯緊緊盯著前方那些無形的劍風,雖然沒有任何魔法波動,但是他知道,一旦觸碰到那些風,他很可能會受傷。

  「【光明庇護】」

  魔咒生成的瞬間,一道閃耀的金光如同點亮黑夜的太陽,驟然在黎離的眼前亮起。

  一層無形的魔法護盾,出現尤利西斯的周身。

  黎離眯了眯眼,揮劍斬向護盾。

  然而下一刻,一道可怕的反震力量從護盾上傳來,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尤利西斯的大劍。

  明明是那麼沉重的大劍,卻在尤利西斯的手中變得無比靈巧,一劍接一劍揮出,竟然如劍網一般斬向黎離,每一劍斬出之時,都有蓬勃的金系魔法元素如劍氣般離劍而出,切割向黎離!

  黎離強行在空中扭轉身形,與那些散發著銳利寒意的劍氣錯身而過。

  避開尤利西斯的又一段攻擊後,黎離反握住枯榮劍,驟然用力,猛地借著巨木彈射的那一瞬間,飛速朝著獅鷲背上的尤利西斯逼近。

  尤利西斯的嘴唇剛一翕動,黎離的劍已抵達他的面門。

  果然沒猜錯。

  這一次的尤利西斯沒能成功施放出那個變態的【光明庇護】護盾!

  從他第一次喚出護盾開始,黎離就知曉尤利西斯為什麼能壓著賽爾打了。

  比魔法師們召喚出的超高階魔法結界還要變態的防禦護盾,以及能帶著他快速移動的獅鷲,還有強大如魔獸般的可怕進攻能力。

  已經進階到超高階戰士,相當於元嬰期的尤利西斯幾乎沒有短板和弱點,難怪矮子劍士那麼努力都只是萬年老二了。

  但是【光明庇護】再如何變態,它也是被魔法召喚出來的。

  如果黎離猜得沒錯,【光明庇護】需要一定的吟唱時間,而且尤利西斯想要維持這個龜殼護盾,就一定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

  所以,除非是像剛才那樣被劍氣逼到了避無可避的狀態,尤利西斯絕對不會輕易喚出護盾!

  趁著尤利西斯魔法被打斷的瞬間,黎離徑直衝鋒,持劍掠向尤利西斯。

  「……」

  尤利西斯徹底放棄了維持著護盾和黎離對戰的打算。

  她的劍太快了,幾乎每一次都能搶在自己即將完成魔法之前,強行打斷魔法!

  白色的長劍和金色的巨劍在夜空中接連對拼,劍鋒與劍鋒在轉瞬間就互劈了近百次。

  劍光沖霄。

  即便費魯曼已經將之前送入迷霧之森的留影魔法道具湊到最近的安全距離,場外諸人也都看不清那兩人揮劍時的軌跡了。

  尤其是黎離手中那把看起來纖細又脆弱的長劍,幾乎快要變成一團白色的微芒。

  偏生它又是如此凌厲,如一輪新月長明於空,好似永不黯淡。

  「尤利西斯手中的劍,似乎是聖階武器?」

  「沒錯,那是教皇親自賜下的巨劍,被歷代教皇賜福過的【神佑大劍】。」

  「的確很強大。」費魯曼笑了笑,卻是驚嘆道:「不過卻不知道那位叫黎離的劍士,手中持有的武器又是什麼等級,居然能不被聖階武器壓制。」

  「比起來,我倒是更想知道這位隱藏了魔法氣息的劍士到底是什麼等級,能和超高階魔法戰士對拼不落下風。」紅衣主教默默地轉向西普那,意味深長道:「居然藏著這樣一位強大的魔法戰士,東塔城今年倒是很低調。」

  西普那笑得有點勉強。

  什麼等級?他怎麼知道!

  當初他在船上順口問黎離的時候,她面無表情地只說「沒有魔法波動就是沒有等級」,裝得好像真的不會魔法一樣!

  今年的年輕人中,確定是超高階魔法戰士的是尤利西斯,魔法師則是精靈族的木茜,以及實力不明的希澤。

  原本白色尖塔議會都覺得今年東塔城這邊沒戲了,誰知道能蹦出來一個壓著尤利西斯打的黎離!難不成她也是超高階魔法戰士?

  紅衣主教和費魯曼都還盯著西普那,等待他的回答,老頭被盯得沒辦法,只能擺爛拿黎離的原話應付過去——

  「沒有魔法波動就是沒有等級。」

  從另外兩個老頭錯愕的表情看來,西普那知道自己這一次是裝到了。

  爽了!

  ……

  賽場內,黎離和尤利西斯已經戰至白熱化階段,兩人你來我往,不斷互相進攻格擋。

  獅鷲的毛漫天飛舞,天空上的劍光不斷閃爍,速度快到底下的科林斯都瑟瑟發抖,只能勉強捕捉到一點殘影。

  「不會打出人命吧……我到底該不該出手幫忙?」

  「應該不會死……只要剩一口氣在,有費魯曼長老在,一個聖階治療術就能救回來了。」

  「可是我到底該怎麼辦?幫我哥還是我姐?」

  科林斯撓著頭,拿著荊棘玫瑰魔杖猶猶豫豫。

  這種處境,讓他出手攻擊任何一個人,他肯定都下不去手的。

  半晌過後,他大喊著:「哥!我的親哥!我來幫你了!」

  然後,一道水療術暗搓搓地丟向黎離!

  「……」

  「……」

  雖然因為上面的戰鬥著實太過激烈,科林斯的這道水療術最終丟了個空,但是黎離和尤利西斯自然都知道他到底是準備幫誰了。

  黎離的嘴角似乎揚了揚。

  尤利西斯的臉卻立馬沉了下去,狠瞪了下方的科林斯一眼警告叛變的弟弟,而後繼續和黎離激戰。

  閃電也嗷嗷兩嗓子嚇唬科林斯。

  「只是放歪了而已嘛,這麼凶幹嘛……」

  這下科林斯不敢出手了,他暗搓搓地蹲在山谷裡,仰著頭看了會兒戰鬥,感覺短時間內應該結束不了。

  於是他心念一動,悄悄地往前挪了挪。

  上面的親哥現在忙著和親姐打架,沒空管他。

  科林斯大喜過望,邁著小短腿越挪越快,最後近乎奔跑一般沖到了剛才驚喜匣子墜落的地方。方才那群人都忙著打架,只有他一直眼睛不轉地盯緊了驚喜匣子掉落的地點!

  就在這時,一棵微微欲斷的巨木咔咔作響,朝著科林斯砸過來。

  正在激戰的黎離和尤利西斯幾乎同時收手,都毫不猶豫地朝著小胖子飛身過去!

  砰——!

  巨木砸落下來,飛濺起滿地的落葉和灰塵,地面都為止震顫了幾下。

  「科林斯!」尤利西斯失聲驚呼。

  「哈……我沒事的。」科林斯手腳並用地從巨木底下爬出來,身上還頂著一道超高階的魔法結界。

  黎離剛才快懸到嗓子眼的心也終於落下,她差點忘了,手持【結界圓盤】的小胖子現在是整個迷霧之森中最安全的那個人,命比誰都硬。

  他當著尤利西斯的面,將那個匣子快速地撈到了自己的空間戒指中,然後嘿笑著往後退了兩步遠離戰場。

  「你們繼續……繼續……啊!」

  小胖子一個沒留神,失足滾落到山谷下面了。

  不過這裡的山谷並不陡峭,加上科林斯身上還有超高階魔法護盾,所以這一次,無論是哥還是姐都沒有多看他一眼了。

  滾下來的科林斯像條鹹魚似的躺在山谷,等著上面打完。

  就在這時,他察覺到周圍有一處的魔法元素,似乎比邊上濃鬱了一點點。

  不多……但是因為太近,所以很明顯。

  科林斯迷惑地看了看周圍,最後把視線定格到手邊的一堆新土上面……看樣子是剛被挖過沒幾天的土,上面的草都還沒長出來。

  是什麼魔藥嗎?帶回去給藥檀看看好了。

  科林斯爬起來,拿著魔杖,一點兒也不講究地隨便刨了幾下土。

  「這什麼……嘶?!」

  一粒散發著魔法波動的巨木種子,就這樣一副很不值錢的模樣,赤裸裸地出現在了科林斯的眼前。

  科林斯:( O o O )!!!

  頂上的戰鬥仍在繼續。

  科林斯引起的意外並沒有打斷兩人的戰場,這一次,兩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全力以赴贏下這場戰鬥。

  漫天的劍氣激起塵土飛揚,也將兩人之間的戰意掀至頂點。

  鐺——!

  一大一小兩把劍再次碰撞到一起。

  尤利西斯的【光明庇護】護盾再次被黎離打斷,只要不是瞬發,哪怕只需要吟唱簡單的兩個字節,她也能捕捉到那一瞬息的機會打斷魔法。

  這才是真正的禁魔吧……尤利西斯心中浮現出一絲怪異的念頭。

  然而僅僅是這一瞬間的走神,黎離的眸光便是一閃。

  下一刻,她如閒庭信步,身形如獵獵疾風中的一片落葉,翩然而又鬼魅地避開無數道攻擊,逼近尤利西斯跟前。

  手腕輕輕一抬,手中的枯榮劍在空氣中劃過,帶著淺淺的破空聲迎著尤利西斯斬去。

  這一劍,比之前所有的劍都要快,劍尖直指尤利西斯的心口。

  她來真的,居然想殺他!

  尤利西斯的雙眸驟然一縮。

  他咬牙,亦是不再隱藏,而是調用著全身的的魔力,竭盡全力揮出手中大劍!

  轟——!

  兩股不同的劍風轟然爆發,一陣狂風裹挾著那些枯黃的荒草和落葉漫天飛舞,畫面之中再也看不清人影,只剩下無數的沙塵和碎葉飄蕩。

  黎離眼中帶著酣戰後的興奮,臉上甚至都泛出了些許微醺般的紅暈。

  在那一劍揮出後,黎離忽然淺淺地笑了,眸子亮如夜空燦星。

  迷霧的水汽在她的髮上,濕漉漉的,顯出幾分不合時宜的無害感。

  尤利西斯還沒反應過來她為何要笑,就駭然發現自己的劍,劈空了。

  黎離本該刺向自己心口的那一劍,竟然在他的眼前轟然碎裂,如同幻夢泡影般,於白霧中消散不見。

  沒有殺意,彷彿只是一陣無害的微風。

  而這時,另一道更可怕的劍氣,則是穿風而過,直直地逼近了尤利西斯的面門!

  第一道是假的,她沒想殺他,那只是唬他白費力氣的劍影!

  後面這道,才是她真正想要藏住的最後一劍!

  而這一劍,方才耗盡全力去擋空氣的尤利西斯,已然無法擋下來了。

  在劍光之中,她略顯蒼白的唇似乎翕動了幾下。

  這一劍,名為——

  【浮光掠影】

  尤利西斯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了恍然和無奈,黎離似乎聽到他低低地嘆息一聲。

  【神佑大劍】的劍身閃過耀眼的光芒,劍柄上鑲嵌的一顆極品魔法石碎裂化作齏粉。

  待那些隨風飛散的枯葉和沙塵歸於平靜,迷霧之森內的畫面又重新能看清時,場外坐著的所有人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而紅衣主教則是失態地噌一下直接站了起來,臉上全是難以置信。

  戰場上的尤利西斯消失了。

  留在黎離面前的,只有一小堆變成粉末的石屑和一地破碎的狼藉。

  她像是毫不意外,面上早已重歸無悲無喜,自然而然地將枯榮納入劍鞘,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形巋然不動,孤寂又傲然地靜立在原地。

  這樣的樣子讓所有人都感到詫異,看上去於她而言,與尤利西斯的對戰不像是耗盡全力,更像是經歷了一場痛快的切磋。

  「奇怪,尤利西斯呢?」

  「不對啊,傳送陣在另一邊,他也沒有出來,這說明肯定還在賽場內吧?」

  眾人小聲議論著,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唯有紅衣主教,費魯曼和西普那這三位強者,看穿了一切。

  尤利西斯應當是被迫使用了聖階武器上附魔的一次性傳送陣,離開此地了。

  而黎離還站在這裡,已然說明一切。

  西普那死死地握緊了手,強忍著沒有當場揮拳叫出「好耶」。

  大陸第一的天才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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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9 01:57: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七十一章 走吧,做客去

  上面的打鬥歸於平靜。

  科林斯把挖到的那粒種子拿在手裡,在魔法師袍子上擦了擦,仔細辨認了後,確定它就是被賜福過後的巨木種子。

  不過對於門外漢而言,這些種子都是一模一樣,他也不知道這粒到底屬於誰,於是樂呵呵將其揣進空間戒指裡,準備回去以後再問藥檀。

  頂著快要消散的超高階魔法護盾,小胖子手腳並用地沿著山谷緩坡往上爬……

  沒完全爬上去,他先警覺地露了半個腦袋張望了一下,確定戰鬥結束後,才爬上來。

  「結束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黎離。

  她回頭望了小胖子一眼,點頭:「嗯。」

  「所以……是誰贏了?」科林斯有點糾結地問出這句,他剛才觀察了半天都沒看到自己親哥,有點擔心他被親姐送走了。

  黎離淡淡開口:「打一半,他傳送走了。」

  頓了頓,似乎是看出了小胖子內心的糾結,她放緩了聲音補充道:「不是淘汰傳送走,應該是用某種手段傳送到迷霧之森的其他地方去了。」

  小胖子放心下來,不過很快便理清其中的含義:原本一直是第一的親哥居然打輸了!

  科林斯愣了一下,很快就想通了。

  那又有什麼關係?打敗尤利西斯的又不是外人,現在他姐排第一,都是自家人那麼講究幹嘛?!

  「我的姐!我的親姐!」

  科林斯喜不自勝地朝著場中唯一剩下的那道背影狂奔而去。

  他甚至還不忘在跑的中途揮動魔杖,往黎離的身上丟治療魔法——

  「水療術!」

  這一次沒有丟空了。

  黎離此刻站在原地沒有動,她正靜靜地回想著方才和尤利西斯對戰時的細節,順便握著一塊極品靈石迅速恢復靈力。

  科林斯很乖巧地蹲在一旁沒有打擾,等到黎離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一些後,他才跳起來,獻寶似的先捧著那個匣子:「姐你看!我把它給撿到了!」

  黎離看著那個驚喜匣子,警惕地沒去碰,而是對科林斯道:「還是你來開吧。」

  事實證明科林斯的手是比她要紅很多,所以現在黎離主動放棄開箱權。

  科林斯嘿嘿一笑,也是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又一個驚喜匣子。

  只不過這一次,裡面裝著的就不再是像【結界圓盤】那樣的魔法道具了。

  黎離沒忍住悄悄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一張卷軸和兩個蘋果。

  「那是什麼卷軸?」

  身為魔法師的科林斯對於魔法卷軸這種東西並不陌生,他取出來看了看,「是超高階的治療卷軸。」

  這個本來也算是好東西了,畢竟這樣高等級的治療卷軸,在很多時候拿出來都能救命。

  但是對於有【結界圓盤】當保命神器的天劍宗隊伍來說,這東西有點雞肋,只能算是再為保命事業錦上添花。

  「咦?」科林斯把卷軸遞給黎離,而後又拿出蘋果嗅了嗅,嘟囔道:「原來費魯曼長老沒說笑啊,還真的能開出蘋果,喏,和咱們在歡迎舞會上吃的是一模一樣的,普通果子。」

  他把蘋果拋給黎離,後者拿著枯榮劍削皮切塊一氣呵成:「給他們留一個。」

  科林斯拿著半個蘋果啃了一口,點點頭,然後好奇問道:「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嗎?」

  「不急。」

  黎離感應著距離不算太遠的靈力烙印,待身上的靈力恢復到七成後,再次將小胖子拎到了枯榮劍上。

  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興奮:「走,我們去補刀。」

  「嗯?」科林斯叼著蘋果好一會兒沒理解含義,最後倒吸一口涼氣:「你要去追殺我哥?!」

  「尤利西斯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了,應該離我們很遠。」黎離將蘋果一口啃完後,開口道:「我們去追秋葉學院的精靈,他們剛才路過了我們的駐地,很可能發現藥檀他們了,不能放出去!」

  語罷,她眼中又燃起躍躍欲試的戰意。

  補刀什麼的,可太重要了!

  ……

  秋葉學院的隊伍。

  被打得落荒而逃的秋葉學院眾精靈,開始懷疑起自己是否被詛咒了。

  如果沒有被詛咒,為何他們會這麼倒黴,在被傳送進來的第二天開始就接連遭遇不幸?從阿瑞斯戰鬥學院到光明教會三隊再到尤利西斯……個個都要欺負他們!

  就在澤爾更拎著弓箭,像是幽魂一樣緩緩穿梭在陰暗的密林間,清俊柔美的面龐上浮出一些迷茫。

  就在這時,落在邊緣的一個木系魔法師略帶激動地快步走上來:「隊長!我剛剛發現那邊有巨木種子的氣息!雖然不是特別濃鬱,但是應該也在生長期了!」

  他指著遠處的某個山坡興奮道。

  一聽這話,剛才還有些頹廢的澤爾更可就不頹了。

  「很好!」他眼中再次浮出戰意:「我們終於要成功淘汰一個隊伍了!先暫時不要使用魔法,防止被他們察覺到。我們慢慢在這裡冥想恢復魔力,然後再一次將他們全部送出去!」

  語罷,澤爾更便同隊友們圍坐在一起,異常嚴謹地開始討論起作戰計劃,甚至還感謝了一下為他們提供作戰參照的阿瑞斯戰鬥學院。

  「……就這樣決定了,現在我們的魔力幾乎都耗盡了,暫不動手,明天就進攻!」

  於是,秋葉學院的四人懷揣著對明日的美好期待,開始安安靜靜地冥想。

  然而也就在這時,那柄飛劍悠悠然地飛過來了。

  還沒等澤爾更幾人反應過來,已經悄然近身的黎離便是俐落的幾道劍氣劈過去——

  魔力枯竭的一眾精靈直到昏死,都沒發現到底是誰偷襲了他們。

  「扛上他們,丟去傳送陣裡。」

  黎離指了指之前發生混戰的那個山谷,那兒有個傳送陣,可以把這些精靈送出去。

  「好嘞!」小胖子從善如流地應承下來,在周圍晃了一圈,最後把精靈們之前召喚出來的藤蔓扯下來,將他們綁成一圈,高高興興地繫在了枯榮劍的劍柄上。

  「走你!」

  「……」

  看著像豬玀一樣被捆著送去魔法陣的那一眾精靈少年們,即便是一直笑呵呵的費魯曼現在也笑不出來了,只是一臉無奈地搖頭。

  場外的魔法陣亮了亮,本屆塔城大賽最倒黴的秋葉學院被送了出來。

  秋葉學院的幾個精靈老師趕緊上前,一邊解開捆綁得扎扎實實的藤蔓,一邊給他們使用治療魔法使其甦醒。

  在無數道淺綠色的光芒亮過後,澤爾更幾人緩緩睜眼。

  他下意識地想要拿起弓箭戰鬥,只是在看清眼前是何人後,卻愣住了。

  再一看,周圍不再是迷霧彌漫的叢林,而是上百個面露惋惜的觀眾。

  很明顯,他們被迫離開賽場了。

  最前方的費魯曼對著他們招招手,溫聲道:「孩子們,既然出來了,就安心看比賽吧。」

  「……」

  「你們被一挑四偷襲送出來了。」秋葉學院的老師也是非常無奈,低聲地把事情經過告訴了澤爾更等人。

  「一挑四?」澤爾更有點難以置信。

  再一看,之前和他們發生激戰的幾個獅鷲騎士也板著臉在斜瞥他們,怎麼看都有股「看到你們也被她一個人淘汰出來我就放心了」的幸災樂禍。

  澤爾更白皙的臉上驟然漲紅,他可是記得撤退之前看到的畫面的!

  「我們是在魔力枯竭的情況下被偷襲,你們是正面戰鬥被送出來,誰菜誰丟人!」——秋葉學院的精靈們用眼神殺回去。

  「你們被一挑四了!」

  光明教會三隊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最前方的三位帶隊者,自然也察覺到後方兩隊年輕人眼神對視時帶著的火氣。

  紅衣主教皺眉準備斥責的時候,費魯曼卻微微笑著擺擺手,制止了他。

  「都是年輕人,戰鬥的時候打出一點火氣是正常的,不要對他們太苛刻了。」

  聽罷,紅衣主教也只得沉著臉坐下,繼續看著賽場內的畫面。

  光明教會最強大的一隊和二隊現在都很順利,倒是不用擔心什麼。

  不過這一次倒是真的萬萬沒想到。

  賽前最不被看好的三支東塔城隊伍,居然到現在都還人員完整。

  瞧瞧隔壁的西普那嘴角一抽一抽的模樣,現在就差點笑出聲了!

  西普那的笑容都快憋不住了,不過看到場中的迷霧越來越深,畫面也越來越模糊後,他還是忍不住,暗暗地往費魯曼身邊靠了靠。

  「費魯曼長老,這霧怎麼如此濃鬱,沒有問題嗎?」

  「迷霧之森向來如此,裡面的霧氣終年縈繞,且時不時會發生變化。」費魯曼溫和地同西普那解釋著。

  西普那微微點頭,而後將聲音壓得更低:「那南塔城那邊呢?」

  這才是他想問的重點。

  費魯曼臉上的笑容也收起來了,變成了鄭重:「之前你說的那件事,我已經和女王陛下提過了,南塔城現在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絕對不會讓任何有嫌疑的人混進去的。」

  邊上的紅衣主教也轉過頭來,嚴肅地保證:「位於南塔城的光明教會騎士和魔法師們,也會全力配合綠色尖塔的所有行動。」

  為了保住曾經的得意門生的性命,西普那放走了費克爾頓,這是他的污點。

  但是他依然牢記著自己是守衛人族的勇士,亡靈法師更是所有種族的敵人,所以在抵達南塔城後,西普那便將自己知曉的事情告知了費魯曼。

  「亡靈法師很可能準備潛入南塔城。」

  在知曉這件事後,費魯曼似乎並不震驚,後來西普那才知道,原來南塔城也曾經出現過精靈被亡靈法師們擄掠失蹤的事情了。

  「今年是精靈族百年一遇的精靈祭祀大典,生命之樹將會再一次誕生無數幼年精靈,而且生命之樹會在今年開始產出生命泉水,亡靈法師想要在這關鍵時刻搞破壞很正常。」費魯曼如是解釋道。

  這是精靈數千年以來亙古不變的慣例,並不算是秘密。

  或許亡靈法師是想奪走精靈的嬰兒來做那些駭人聽聞的實驗?這個可能性太過可怕,卻又最有可能。

  想著自己曾經見過的那些被害者,西普那原本因比賽而變得興奮起來的情緒也逐漸變得低沉,他看著那片迷霧,再回望向南塔城的方向。

  在聽到綠色尖塔早有準備時,西普那本該安心下來。

  可是不知為何,他的胸口總是跳得很快,彷彿總有不好的預感。

  終究是只剩一聲嘆息。

  ……

  南塔城外。

  幾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城牆外面的叢林之中。

  「怎麼辦?現在這些精靈怎麼會戒嚴得這麼厲害,進城查得這麼仔細,城牆上面下面還都是巡查的人!」

  「我記得以前路過南塔城時也不是這樣啊,難道是他們的精靈女王快病危了,怕我們半獸人趁機攻打所以戒嚴了?」

  「小聲點,你剛才說的這種話要是被精靈們聽到了,我們絕對會被原地射死!」

  「不過他們查這麼嚴,即便是科米利安的偽裝術也混不進去了。」

  「那我們就這麼蹲在這兒等艾瑞爾大人?」

  幾個完全摒棄獸人特徵,完全一副東塔城人類的模樣的年輕人們蹲在草叢裡,互相對視。

  作為獅心小公爵的親衛隊,他們肯定是要緊跟在小公爵身後保護的!但奈何這是精靈們的地盤,一旦被發現,身為半獸人的他們很可能會被直接抓住關押起來,甚至會影響到艾瑞爾比賽結果——

  萬一精靈信口雌黃,污蔑艾瑞爾是想潛入南塔城獲取機密,以此為由直接剝奪他的參賽權怎麼辦?

  所以向來行事直接的半獸人們,現在也猶豫起來。

  芙可絲托著下巴認真思索後,下定主意道:「小公爵去比賽之前給我傳了訊,他說這次比賽在迷霧之森進行,不如我們直接混去迷霧之森周圍等著,如果有精靈想要暗害他,我們就去救他出來。」

  「好主意。」閃電點頭,看樣子對此事很讚成。

  「那麼問題來了。」半人馬沉著臉,非常凝重地問出關鍵點:「誰知道怎麼去迷霧之森?」

  「……」五個外地人都陷入了沉默。

  「只能問路了。」最後還是芙可絲長長嘆息一聲:「偽裝成人類的冒險隊伍……想辦法問到前去迷霧之森的道路吧。」

  變色龍少年被注視著,嘀咕了幾聲,最後還是撩開衣服,露出了肚子上那些五彩斑斕的細密鱗片。

  作為變色龍,科米利安除了能夠自己隱身加完美偽裝,還能夠用自己的鱗片幫助隊友短暫地擁有自己的能力。

  就是……有點痛,還有點禿然。

  科米利安有點委屈巴巴:「你們……你們輕點啊!」

  「知道了知道了。」當隊長的閃電先下手,拔下一片鱗片貼到自己身上。

  「嗚!」

  「很抱歉,科米利安。」芙可絲滿臉歉意,小心翼翼地也弄走一片鱗片。

  「嗚嗚!」

  緊接著是泊勒和伊克西翁……

  四人非常整齊地摳掉了科米利安的四片鱗片貼在自己身上,身上的半獸人氣息也一點一點變淡,最後居然和普通的人類隊伍毫無區別了。

  當然,想要進入南塔城還是不行,他們持有的塔民勳章後面有非常顯眼的北塔城黑色尖塔紋飾。

  五個半獸人……不,是這支嶄新的人類冒險隊伍,開始明目張膽地朝著南塔城門口走去。

  「您好,我們是來自東塔城的冒險者,想知道該如何前往迷霧之森……」

  「啊對對對,我們是想親自觀賞四年一次的塔城大賽。」

  「感謝您的指點,願我們人類與精靈之間的友誼,如生命之樹一般永垂不朽。」

  芙可絲說起瞎話來臉都不紅。

  「……」

  五人隊伍在得知方向後,立刻馬不停蹄地奔著迷霧之森而去。

  遠離了南塔城的城牆之後,幾個獸人開始狂奔。

  「快跑!」

  「算起來又快要雙月黯淡了!我們要想辦法去保護小公爵!」

  ……

  此刻的迷霧之森,讓人操碎了心的小公爵正懶洋洋地趴在樹上,優雅而愜意地吃著蘋果。

  而底下的科林斯,則是挺著他的小肚子踱來踱去,剛手舞足蹈地和眾人講述完那場刺激的大戰,著重描述了自己臨危不懼奪走了驚喜匣子的那一段。

  而後,他又炫耀似的向所有人展示著自己挖到的巨木種子。

  「所以說,我的姐就該隨時帶上我,這樣你的運氣也肯定會變好!」

  語罷,他甚至大方地把財富之神的雕像遞給了黎離。

  「喏,藥檀說你手氣不太行,這個送你,跟我一樣成為財富之神的信徒,你絕對會時來運轉!」

  「……」黎離壓根不信什麼神,不過目光掃到這座由一整塊成色漂亮的魔法石雕成的神像後,她果斷地接過來了。

  白來的一筆財,不要白不要。

  就在這時,給種子灌溉完營養液的藥檀一臉詫異地伸出手,拿過了那粒種子。

  「咦?這好像是阿瑞斯戰鬥學院的種子。」

  「是嗎?」科林斯愣了愣。

  「沒錯,進來的時候伊莉絲拿著它給我看過。」藥檀篤定點頭。

  小胖子飛快搶過巨木種子,揣回空間戒指:「不管,我撿到的就是我的,我回去後就把它捐給天劍宗,爭取成為名譽院長!」

  「……」

  艾瑞爾聽著下面的熱鬧,明明是自己這幾日裡早就習慣的場景,只是今天他卻莫名地有點煩躁。

  他在樹上連續挪了好幾個位置,都覺得不順心,只把腳下的樹枝樹葉踩得嘩嘩作響。

  對面的西壬瞟了他一眼,突然開口:「你怎麼了?」

  語氣雖然冷淡,但是好歹不是罵人,甚至勉強算得上是關心。

  「……沒什麼。」艾瑞爾壓住逐漸升起的心火,同樣冷冰冰地回答。

  西壬沒有再說話了,而是站在樹梢上盯著遠處戒備。

  艾瑞爾抬起頭,神情凝重地看著夜空。

  可是迷霧之森的霧氣越來越重了,竟然連天空都遮蔽了大半,此刻的他根本無法判斷雙月的位置。

  「艾瑞爾。」底下的黎離突然開口。

  「幹嘛?」艾瑞爾回頭盯著下面的人。

  黎離靜靜地看著他,感受著半獸人身上出現的那絲若有似無的殺意……不是針對隊伍中任何一個人的,但是的確出現了,和上一次他「喝高了」的時候一樣。

  「要不要下來吃點東西?藥檀做了新口味的辟穀丹,有你喜歡的莓果味。」

  艾瑞爾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跳下來了。那個叫辟穀丹的東西他在前兩天也吃過,吃一粒能一天不餓肚子,是個好東西。

  藥檀愣了愣,扯扯黎離的袖子:「我沒有煉什麼莓果……」

  「把靜心丹給我。」

  「啊?」

  藥檀懵了一下,「靜心丹」是修真界非常常見的一味丹藥,主要是修士們閉關修煉時為了防止走火入魔吃的,不過劍修們都不愛閉關慢慢修煉,更喜歡刺激的戰鬥,所以這丹他順手煉製後,黎離也一直沒吃過。

  不過他還是沒有多問,將裝有靜心丹的瓶子遞給了黎離。

  黎離從中取出一粒遞給艾瑞爾:「吃吧。」

  「……」艾瑞兒對於靈丹全無辨認能力,毫不存疑地吞下了。

  他品了品味道,皺眉,很不滿意:「不是莓果味的。」

  「可能拿錯了。」黎離臉不紅心不跳。

  「而且我肚子還餓。」艾瑞爾再次抗議。

  「可能是你在長身體,一粒不夠吧。」黎離索性將一整瓶靜心丹都拋給了艾瑞爾,略帶深意道:「以後餓得心慌了就吃一粒,應該會好受點。」

  「……」艾瑞爾的表情一怔,他下意識地戒備看向黎離,想要從她的臉上尋找出些許蛛絲馬跡。

  然而,她的神情始終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異常,更沒有艾瑞爾想像中的試探和窺秘。

  艾瑞爾握緊了藥瓶,默默地爬回樹上,心情非常復雜。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他現在的確沒有那麼心慌了。

  接下來的幾日,霧氣還在持續變得濃鬱。

  黎離幾人站在向陽山坡上,眼力一般的藥檀和科林斯已經看不清山腳下的樹了,一眼望去只有看不透的白霧。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覺得哪裡不對。」艾瑞爾很警覺地觀察著周遭的情況,半獸人的直覺強得有點可怕。

  黎離沒有說話,她亦是眉頭緊皺地觀察著前方。

  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也有同樣的感覺,周遭分明沒有任何動靜,甚至連魔獸都沒有一隻,但是卻有一種危險氣息在彌漫。

  對了……

  黎離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似乎捕捉到了哪裡不對。

  她轉頭看向藥檀:「風鈴巨木的種子怎麼樣了?」

  「成長得很不錯。」提到自己晝夜不歇照看的種子,藥檀臉上也露出柔和的微笑。

  他走過去,小心地將那些給種子保溫用的荒草撥開,而後笑著對眾人招招手:「你們過來看看?」

  「耶?!」科林斯睜大了眼,呼吸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小聲開口道:「它居然發芽了呀!」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兩片指甲蓋大小的嫩綠葉片,底下的莖桿細細弱弱的,卻也堅強地挺立著。

  在滿地的枯草落葉之間,它看起來是如此鮮活而靈動,全然沒有費魯曼召喚出的樹人那樣的可怕氣勢,若不是它散發出的隱約魔法波動,很容易和普通的野草弄混。

  西壬蹲在小樹苗面前觀察了半天,甚至還大膽伸手戳了戳它:「沒反應啊?費魯曼長老不是說它變成樹苗後就能擁有靈智嗎?這也不像是能亂跑的模樣啊?」

  「應該再等等呢。」藥檀趕緊把西壬作怪的手推開,動作溫柔地把藥渣往小樹苗那邊攏了攏,「它現在其實會動了,不信你們看看?」

  聽到這句話,連樹上的艾瑞爾都興致盎然地跳下來,蹲著觀察小樹苗了。

  在眾人的注視中,藥檀取出一個小瓶子。

  這是他這些日子不斷調整藥方後,新配製出的特效營養液。

  藥檀打開藥瓶,微微傾斜著將其湊到了小樹苗的邊上。

  原本看起來和雜草無異的小樹苗忽然動了動。

  那兩片小嫩葉片隨風抖了抖,而後,好似嗅到了什麼讓它著迷的氣味,竟然一點一點地朝著那個藥瓶靠過去!

  「它會動了!」科林斯狂喜,拼命搖著黎離的胳膊,無聲地喊著這句話。

  「……」黎離也不敢開口,害怕突然嚇到這株小樹苗。

  藥檀笑得兩眼彎彎,卻沒有馬上澆灌營養液,而是拿著藥瓶繞著小樹苗緩緩轉動。

  卻見小樹苗的葉片輕顫,也跟著藥瓶口轉了一圈又一圈。

  「……好蠢。」艾瑞爾不客氣地點評。

  小樹苗抖了抖,似乎是聽懂了艾瑞爾的話,突然不動了,軟綿綿地倒在了枯草之間。

  「你罵它幹嘛!」西壬氣急了:「看吧,它被罵死了!你的生命泉水得不到了!」

  科林斯也譴責小獅子:「當叔叔的怎麼能這樣說你的小侄子呢?」

  艾瑞爾也有點慌,拿一根枯草戳了戳那棵焉了吧唧的小樹苗,很無辜:「我就隨口一說,誰知道它這麼脆弱!」

  「不用擔心。」還是藥檀出面安撫艾瑞爾,他了如指掌道:「和小孩一樣,這小家伙也愛裝,不理它就好了。」

  果然,在藥檀拿出營養液澆灌後,小樹苗便搖搖晃晃地又站直了,葉片甚至也歡欣地跟著顫動起來。

  「有點意思。」

  那幾個晉升為叔叔的家伙都搶著用營養液逗弄小樹苗,原本一直端著架子的艾瑞爾玩得尤其起勁,絲毫沒有之前那樣焦躁不安的模樣。

  黎離看了會兒,卻是站起身來。

  藥檀立刻將營養液往艾瑞爾的手裡一塞,跟上黎離:「你怎麼了?」

  「按說種子越是長大,身上的魔法元素就越是強烈,所以會引來更多魔獸,之前被吸引來的魔獸也的確是一點點在變強。」黎離的眸子注視著前方的迷霧,凝重道:「可是現在種子都發芽了,甚至還沒有魔獸出現。」

  「這……」藥檀聽後也愣住了。

  「小樹苗大概還有幾天能變成小樹人?」

  藥檀回頭看了活躍的小樹苗一眼,快速回答:「三天內應該就能離開土壤了。」

  「好,三天之後我們就立刻通過傳送陣離開迷霧之森,我感覺這裡不太對勁。」黎離輕頷首:「我在周圍巡視一下,若是有事,你用傳訊符聯繫我。」

  語罷,黎離便又拿起了枯榮劍踏入了迷霧之中。

  *

  在一片荒涼的林地間。

  尤利西斯已經呆坐在草地上快要一天一夜了,看起來分外沮喪,跟前還擺放著一把大劍。

  大劍的劍柄上原本鑲嵌了三塊極品魔法石,都是最難得的空間屬性。

  而現在,最上端的鑲嵌凹槽已經空空如也,這是因為在和黎離的戰鬥之中,他為了躲開那刁鑽的一劍,被迫使用了上面附魔的隨機傳送陣,現在的他已經和閃電一起被傳送到迷霧之森的某個角落了。

  尤利西斯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落敗。

  他並非自傲,而是單純地難以想象,會敗在黎離的手下。

  因為尤利西斯是被光明神賜福過的,他依然記得那次堪稱神跡的賜福……

  儘管不似希澤那般見到了神使,也沒有幸運地看到神界的模樣,可是他的天賦卻也被淨化到了極致,甚至直接在那次賜福中晉升了一個等級!

  自那時起,尤利西斯便成了光明神堅定不移的追隨者,教皇也曾預言,他是光明神欽定的騎士,必將在光明的庇佑下戰無不勝。

  可是現在他卻敗了,難道教皇的預言也會出錯嗎?

  比起落敗,尤利西斯更在意的似乎是這一點。

  「嗷」閃電悄悄地踱步到尤利西斯的身邊,看到他一臉茫然的模樣後,低下頭,用圓圓的毛腦袋蹭著主人的臉。

  「閃電。」尤利西斯的摸了摸獅鷲的腦袋,紛亂的情緒變得好了許多。

  閃電乖巧地安慰著他:「嗷嗷。」

  「沒事的。」尤利西斯搖搖頭,沉聲道:「還找得到回去的路嗎?我們得回去幫希澤守護巨木種子才行。」

  其實尤利西斯也就是隨口一問,畢竟獅鷲是大陸最聰慧敏銳的坐騎,無論是嗅覺還是視覺都強悍到極點,不存在找不到路的可能。

  然而這一次,閃電卻是茫然地歪了歪腦袋,而後盯著遮天蔽地的白霧看了半天。

  獅鷲有點心虛地低下頭:「嗷……」

  「你也不知道?」尤利西斯皺了皺眉,最後很快做好決定:「那我們就尋找著魔力波動前進吧,迷霧之森雖大,但是按照你的速度,一天內總能找到他們的位置的。」

  獅鷲和騎士都精神抖擻地前進了。

  只不過在他離開之後,兩道一直隱蔽在後方的人影才逐漸顯露身形。

  那是兩個身著黑袍的人,他們的身形幾乎全部籠罩在黑暗之中,袍子的兜帽很大,將面容全部遮蔽了。

  等到獅鷲的影子徹底消失在白霧之中後,其中一個瘦削的黑袍者才低啞開口。

  「我以為你會對他下手。」

  高壯些的那個人只是搖了搖頭:「不會。雖然未來的獅鷲騎士軍團團長這個身份很有價值,但是別忘了,我們這一次的第一目標不是他。」

  瘦削的黑袍者安靜地跟在他後面,沒有說話。

  高個子似乎有些無趣,低沉笑著開口:「不要這麼死氣沉沉,三百二十號,大人派我們進來又不是做什麼壞事的……你應該知道的,我們這是在拯救他們。」

  「我知道。」被稱作三百二十號的黑袍者回答。

  「你的朋友現在融合得很順利,馬上就可以進入淨土獲得永恆的安寧和自由了。」高個子似乎感慨了一下,認真道:「到時候我們回了淨土,我帶你去嘗嘗那裡特產的烤魚怎麼樣?味道很不錯的。」

  三百二十號只是淡淡道:「先把這次任務完成再說吧,和淨土比起來,能夠讓更多人看到真正的光明才是最重要的事。」

  「真不錯。」高個子似乎很是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當初東塔城最耀眼的……」

  「閉嘴!」

  三百二十號突然冷漠地打斷他的話:「即便你是這次任務的負責人,但若是再提及我愚蠢的過往,我也不會客氣的。」

  「……你可真是決絕,不愧是大人最看重的新人。」

  高個子裹緊了袍子,倒是自覺地繞開了這個不愉快的話題,「馬上就到雙月黯淡了,南塔城那邊應該已經準備好了,我們也要抓緊時間開始行動了。」

  「知道了。」三百二十號快步走到了前面。

  兩人快速朝著某個方向走去,然而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勁風從後方襲來——

  「嗷!」

  閃電怒嚎一聲,猛地朝著下方的兩個黑袍人撲殺過去。

  獅鷲背上的尤利西斯亦是目光如炬,冷冷地注視著下方的兩個黑袍人,毫不留情地揮出了大劍。

  和之前同黎離的較量不同,這一次他是帶著必殺之意,下了死手!

  「咦?」

  高個子黑袍人似乎有些驚訝,「居然發現我們了?」

  「你們身上那骯髒邪惡的魔獸氣息,已經暴露自己了。」尤利西斯冷冷地盯著前面的人。

  閃電是他和希澤一點一點養大的,所以他太了解獅鷲了,也能聽懂獅鷲想表達的含義。

  從傳送過來後坐在草地上佯裝失神發呆開始,其實尤利西斯和閃電就一直在等待著周圍那兩個隱蔽身形的亡靈法師露面,他以為對方是想暗算他,所以一直按捺不動,結果沒想到他們居然一直沒動手。

  沒有辦法,尤利西斯只能假作離開,這才引得兩人露身。

  「真是麻煩,還以為獅鷲騎士都是些沒腦子的莽夫。」高個子黑袍人無奈地搖搖頭:「尤利西斯,人族的驕傲……呵,原本我們暫時沒打算對你動手的,可是你偏偏闖上來了怎麼辦呢?」

  說話的同時,黑袍人拿出了一根魔杖,身上的氣息也逐漸開始凝聚,竟然是巔峰境界的魔導師,甚至快要接近大魔導師境界了!

  而另外一人,身上的氣息亦是危險無比,想來也是個魔導師或者超階戰士。

  在等到外面的費魯曼長老他們發現迷霧之森被亡靈法師潛入之前,他必須要將這兩個亡靈法師擊敗或是拖住,不能讓他們去傷害其他還不知情的參賽者!

  尤利西斯立刻在心中下定了主意,毫不退縮地握緊了手中的大劍。

  雙方幾乎是同時開始動了。

  高個子黑袍人的魔杖一閃,剎那間,無數隻魔獸竟然憑空出現,毫不懼死地朝著尤利西斯衝了過來。

  超高階……超高階……超高階!

  三隻超高階魔獸和一群高階魔獸瞬間出現,尤利西斯的劍光劃過它們,而它們卻彷彿無知無覺地繼續糾纏著他,更可怕的是,哪怕尤利西斯的劍已經砍掉了它們的腦袋,那些魔獸的軀體卻還是瘋狂地朝他和閃電撲來。

  「嗷!!」閃電被嚇得直往天上飛,然而幾隻飛行魔獸卻堵住了它的退路。

  尤利西斯冷著臉不斷揮動大劍,魔獸的殘肢似下雨一般快速掉落。

  然而下方的那個魔法師一揮魔杖,那些魔獸的肢體便扭曲著又重組在一起……

  明明不是同一隻魔獸的軀體,可是它們卻能夠湊在一起,以一種怪異而扭曲的可怕姿態再次出現在尤利西斯的面前。

  高個亡靈法師看向身側的同伙。

  「還在等什麼,三百二十號,該動手了。」

  「你說過這次的目標不是他……」三百二十號沒動,看起來好像有點猶豫要不要出手。

  高個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掃先前的熱情,冷聲道:「別忘了你的朋友們!」

  「……」

  尤利西斯的銀色戰甲上已經沾滿了血漬,深深淺淺綻開一片又一片,裡面有魔獸的,也有他自己的。

  然而他卻依然咬牙堅持著。

  不能後退。

  不管是哪支隊伍,那些人都是大陸未來的希望,不能讓任何一個人被亡靈法師傷害。

  他當初站在光明神像前,不斷祈求變得強大的目的和意義,就是為了守護更多的人!

  「真可憐,還在強撐著呢。」看著尤利西斯的模樣,高個子亡靈法師憐憫地搖搖頭:「難道還覺得你們的主教能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嗎?」

  尤利西斯的眼前早已是大片猩紅,他額上多了道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鮮血正一點一點滑落在他的眼睛裡。

  透過這片猩紅,他發現那些霧氣赫然已將整片天空都遮擋完全了。

  對了……現在馬上接近雙月黯淡了,天氣變得陰沉無比,沒有了陽光的照射,霧氣自然是最濃鬱的狀態。

  必須要離開迷霧之森,把這裡面的事告訴主教大人!

  尤利西斯毫不猶豫地向後暴退,同時將手按在了劍柄之上,他必須先要傳送逃離這附近……

  然而這時,他卻發現周圍的魔法元素驟然消失了,大劍上的傳送陣也毫無動靜。

  「別掙扎了。」亡靈法師緩緩地走到尤利西斯的跟前,他幽幽開口。

  「現在,外面的人已經顧不上你們了,跟我們走吧……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

  「只是請你們去做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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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9 01:57: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七十二章 獅子與精靈

  藥檀肩上裹著一張毯子,以半是蜷縮的姿態靠在一塊石頭邊。

  這並不算舒服,只是看他眼下浮出的些許青黑,便知曉這些日子他睏倦到無暇講究太多了。

  「嚶……」

  「嚶嚶……」

  微弱的叫聲在藥檀的耳畔不斷迴響,他緩緩睜眼,尚未看清眼前的畫面,便習慣性地從芥子囊中摸出一撮藥渣,再掏出一瓶營養液……

  「嚶嚶嚶!」

  那道細微的叫聲變得歡喜急切了一些,藥檀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像平時那樣小聲地哄著小樹苗:「別急馬上就給你灌……咦?」

  最後錯愕的那一聲咦,讓遠處蹲在樹上的幾人都警覺地看過來。

  「怎麼了藥檀?」

  艾瑞爾翻身從樹上跳下,拿著雙刀快步走過來。

  「它會叫了!」

  藥檀詫異地指著小樹苗。

  這兩日,它簡直就是迎風長,一天拔高一小段,頭頂的小葉片也從指甲蓋大的兩片嫩芽,變成有脈絡的小葉子了。

  此刻,藥檀澆灌在小樹苗身上的營養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吸收,而它分明沒有五官,卻莫名讓人覺得它在笑。

  「嚶!」

  聽到這叫聲的科林斯差點跳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才冷靜下來:「它真的會叫了!」

  艾瑞爾沒忍住,又拿根草戳了戳小樹苗,成功將其弄叫喚後心滿意足:「還真的養活了。」

  不過很明顯,小公爵對於這株小樹苗的表現還不夠滿意,提著刀眼神危險地嚇唬它。

  「喂,趕緊從土裡爬起來,不然今晚就挖了你!」

  半獸人這兩天的氣場過於可怕,小樹苗哆嗦了一下,連忙艱難地抖動細細的軀幹,想要把埋在土裡的腳拔出來。

  靈田最上層的土壤動了動,出現了一絲小小的裂隙,滾落下幾小塊藥渣,卻沒能徹底裂開。

  「嚶!」

  小樹苗又使了使勁兒,憋得頭頂兩片綠葉都豎起來了,但還是沒能離開靈田。

  艾瑞爾倒也沒有真打算粗魯地把小樹苗挖出來,身為半獸人的小公爵,他也曾見過鳥族孵化小半獸人,知道在孵化時不能幫著敲碎蛋殼,想來植物也差不多。

  藥檀好脾氣地哄著小樹苗。

  「沒事沒事,再喝點營養液,等你大點兒就有力氣出來了。」

  黎離巡山歸來時,就看到四個少年都圍在小樹苗邊上,喪心病狂地給小樹苗又是塞藥渣又是灌營養液,科林斯甚至殷切地給它搧起了扇子。

  「能動了?」黎離往那邊看了一眼,將肩上扛著的那隻高級魔獸屍體丟給科林斯:「你處理一下,把值錢的地方留著,到時候拿回去賣。」

  礦二代非常高興地去收破爛了。

  藥檀高興地和黎離說著小樹苗會叫的事,但是在看到她裙角沾染的血漬後,不免擔憂起來。

  「它引來的魔獸很多嗎?」

  「還好。」黎離淡聲道:「還能應付。」

  小樹苗似乎知道這兩日是黎離在幫忙保護自己,所以小聲地叫了一嗓子,討好地用葉片蹭了蹭她的裙角。

  「嚶——」

  可惜它不是漂亮弟弟,黎離被蹭了也內心毫無波動。

  她半點不留戀地挪腳避開,起身:「我再去山腳下守著,它能出土了就叫我。」

  小樹苗:「……」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格外難熬。

  山腳下,時不時從白霧中傳出強烈的靈力波動和黎離的劍光,這似乎代表著有源源不斷的魔獸在朝這邊靠近。

  科林斯,艾瑞爾和西壬也不敢走神,警覺地守著山坡的另外幾個方向。

  藥檀連眼睛都不敢閉了,目不轉睛地盯著風鈴巨木,小聲嘀咕著鼓勵它。

  好在小樹苗似乎也知道現在周圍的環境很危險,需要趕緊逃離,都不需要艾瑞爾拿著雙刀恐嚇,自己也一直在持之以恆地嘗試離開土壤。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藥檀不安地守在小樹苗邊上。

  天色明了又暗,叢林中的冷風簌簌,眼看又要下雨了。

  遠遠的,似乎有魔獸的吼叫聲迴蕩在連綿的山巒之間,且伴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靠近。

  若有似無的血腥味開始在四周飄蕩,西壬臉色驟變:「下面居然有兩隻超高階魔獸同時出現了!」

  話音剛落,對面樹上的艾瑞爾背上雙刀驟然出鞘,如閃電般飛掠向山腳支援黎離。

  「真是……被搶先了。」西壬嘖了一聲,而後輕盈地跳向下一棵樹,緊跟了上去。

  科林斯從懷中掏出【結界圓盤】丟個藥檀,高聲道:「小樹苗交給你了,我和他們一起攔著魔獸!」

  霎時間,山坡上便只剩下藥檀和小樹苗。

  「快點爬出來!不然你要沒命了!」藥檀拿著最後一瓶營養液猛灌。

  小樹苗的葉片都因為太過努力而開始劇烈震顫,細嫩的莖幹上,似乎逐漸顯露出一張齜牙咧嘴的小臉……

  「嚶……嚶!」

  嘩——!

  泥土破開的聲音是如此的悅耳,幾乎是剎那間,周圍的魔法元素開始朝著向陽山坡上瘋狂湧動,如暴風驟雨般傾灌入小樹苗的軀體內!

  還帶著泥土的樹根一點一點變得結實,逐漸生成小手小腳似的形狀,莖幹上模糊的小臉也越來越明顯……

  一個幼年的樹人戰士,出現在藥檀的面前!

  它細細的小手叉在身上,葉片興奮豎起。

  也就在這時,天空上傳來一聲嘶吼,而後烏壓壓的黑點朝著向陽山坡不斷逼近。

  小樹人長成時引發的魔法波動過於強烈,除去山腳下的那些超高階魔獸之外,竟然還引來了一群飛行魔獸!

  藥檀顧不上誇獎小樹人爭氣,一個狼狽的驢打滾避開飛得最快那隻魔獸,而後一把將小樹人撈進懷中。

  「抓緊!」他大聲喊道。

  「嚶!」小樹人的小爪子死死地扒住藥檀的衣襟,葉片被魔獸掀起的狂風帶得快要被吹落。

  藥檀以最快的速度啟動了【結界圓盤】。

  轉瞬間,一道流光溢彩的超高階魔法護盾出現在了藥檀的周身,撲咬過來的那些飛行魔獸一頭撞在魔法護盾上,被強烈的力量反彈跌落在地上。

  即便這些魔獸數量可怕,但是想要攻破這片龜殼還是不可能!

  但是下面的黎離他們要對付的魔獸數量和等級都更可怕,不能再把它們引過去給他們增添麻煩了!

  藥檀咬了咬牙,看著那些烏壓壓的魔獸,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那些被翻動過的土地上。

  他很快下了決定。

  「你別怕,藥叔叔帶你逃出去!」藥檀微喘著氣,聲音有點抖。

  說話的同時,他在小樹苗驚恐的微弱叫聲中,義無反顧地衝向了那群猙獰可怕的飛行魔獸!

  藥檀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迎著這些怪物奔跑的那天。

  畢竟,他曾是如此惜命的一人,連狗都不敢摸。

  超高階魔法護盾在他眼前不斷綻開一點又一點的漣漪,微微欲墜,那些魔獸帶著倒鉤的尖爪,還沾著碎肉和血液的尖喙,帶著瘋狂殺意的冷眸眼眸,不斷在他的眼前放大,似乎隨時能帶走他的小命!

  怕不怕?

  怎麼可能不怕!

  藥檀咬死了牙關,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在飛行魔獸的包圍之中繞了一圈,確定每一隻魔獸都被自己吸引到注意力後,如逃命般猛衝向山下方向。

  身邊的超高階魔法護盾越來越薄,而那一圈新土在他的視線中也越拉越近。

  十步!

  九步!

  ……

  三步!

  就是現在!

  藥檀抱緊了小樹苗,拼命朝前方一躍,而後靈力落向那些土壤的某處,那是黎離曾告訴他的陣眼位置!

  唰唰唰——!

  剎那間,沖天的劍氣如山崩海嘯般傾覆而出,瞬間結成一道不可逾越的無形壁壘,但凡有俯衝來此的魔獸,皆在凌厲的劍氣之下化作碎屑,這群追著藥檀和小樹苗的可怕飛行魔獸瞬間暴斃於此,在地上化作一堆血淋淋的屍堆。

  成功了……

  藥檀的腦子都是空白的,他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小樹人。

  它的葉片分散垂到兩邊,四隻小爪快抖成了篩糠,看樣子是被嚇暈過去了。

  藥檀本想把它塞芥子囊中,但它現在已算是有生命的靈物,竟然丟不進去。

  無奈之下,藥檀只能將它抱在懷裡,飛快朝著黎離他們戰鬥的方向跑去。

  「快逃!」

  「咱們的小樹人出來了!」

  「我們贏了!」

  在藥檀帶著小樹苗出現的瞬間,那些被黎離他們擋住的魔獸好似嗅到了世上最美味的肉香,本就瘋狂的進攻更加不要命,竟然直直地沖著黎離的劍衝上來。

  「快逃!」

  黎離一把上前抓住藥檀的胳膊,將他往自己的身邊一帶。

  一隻超高階魔獸的撲咬落了個空。

  科林斯用水球術包著一把極品魔法石過來,藥檀也不客氣,盡數收下後給【結界圓盤】更換了一塊極品魔法石,再次撐起了超高階魔法護盾。

  他知道帶著小樹人的自己現在是最危險的,所以老老實實地跟在黎離身後跑。

  天劍宗眾人現在是又喜又驚。

  能在半個月內就種出小樹苗,不出意外的穩拿團隊賽的第一名了,距離生命泉水又進了一步。

  艾瑞爾揮著大刀衝過來,大聲誇獎:「幹得漂亮!」

  這一刀,把剛醒來的小樹人又嚇暈過去了。

  「太不湊巧了!」西壬連射出五箭,咬牙道:「今天剛好開始雙月黯淡,魔獸們實力增強又傾巢而出,我擔心整個迷霧之森的魔獸接下來都要沖著小樹人來了!」

  藥檀高聲指揮隊友:「邊打邊撤!」

  「朝著最近的傳送陣撤退,必須先離開迷霧之森!」

  艾瑞爾手中的雙刀擲出,似風輪一般旋轉著穿透了前方兩排魔獸的軀體,而後又穩穩地落回了他的手上。

  他的心跳快得有點不正常,這些魔獸的血液刺激著他,讓他壓抑不住地想要痛快廝殺一場。

  「艾瑞爾!」黎離飛掠到他的身旁,一劍挑飛撲上來的那隻魔獸,厲聲提醒:「吃藥!」

  大師兄曾說艾瑞爾疑似有走火入魔的傾向,所以她一直關注著這邊。

  艾瑞爾甩了甩腦袋,眼神清明了一些,咬咬牙,還是摸出一粒藥吞了。

  那股清涼的味道勉強壓制住他的殺戮欲望,艾瑞爾屏息不去聞那些血腥味,快速護在藥檀身側,與眾人一道快速撤離。

  天劍宗小隊身後,越來越多的魔獸出現。

  高階,超高階,這些昔日不常出沒的魔獸現在像是咕咕雞一樣不值錢,瘋狂地從迷霧之森的每個角落湧出,以垂涎姿態追著藥檀和他懷裡的小樹人不放。

  「能御劍跑嗎?你帶它先出去?」藥檀快要喘不上氣了,一手抱著小樹人,一手飛快地往黎離身上丟靈療術。

  「不能,飛行魔獸太多了,上去以後沒有遮擋更危險,而且霧太濃,在天上分不清方向。」

  當初他們在無人阻擋的情況下,都行了大半天的路才從傳送陣走到向陽山坡。

  現在在魔獸的重重包圍下,每往前一小截距離都顯得無比艱難。

  每一個人身上的沾滿了血,尤其是站在最前方開路的黎離,她的白衣早被紅色浸透,頭髮也濕漉漉的,黑中泛著隱約的暗紅。

  然而她沒有退後半步,只是往前,再往前!

  無數道沉悶的聲響在迷霧之森中爆發,如山海傾覆般狂湧來的魔獸不斷增多,天空被遮蔽得烏壓壓一片,地面也因身後的魔獸大軍而微微震顫。

  在逃跑的間隙,科林斯揮著魔杖用水療術給隊友治療,心中卻是亢奮無比。

  「要是能帶魔法道具就好了,我就能留影給我哥看看現在這場景多壯觀!」

  箭影,刀光,劍氣,不斷在魔獸群中閃過。

  這支隊伍一點一點地朝著傳送陣衝去。

  此刻的黎離殺意四溢,手中的枯榮劍已經從白色徹底化作了鮮亮的紅色,血液不斷沿著血槽滑落到劍尖,竟不再緩緩滴落,而是如雨水般連綿不斷地流淌,染紅了一簇又一簇的荒草。

  鏘——!

  黎離的速度驚人,劍刃毫不留情劃過魔獸的致命處,那些堅實的鱗甲和猙獰的獸骨,皆在枯榮劍下斬作塵齏。

  若是換成之前的精鐵長劍,想來早該在這無休無止的戰鬥中卷刃斷裂了。

  然而枯榮卻不同,它的劍身上的確不斷出現裂痕,然而鮮血淌過,便又重歸於堅實,銳利之勢更甚之前。

  她能感應到手中的劍在不斷嗡鳴震顫,似興奮到了極致。

  以劍止戈。

  她和枯榮的道,都是殺戮之道。

  恍惚間,黎離竟有種前所未有的酣暢淋漓之感,通體氣穴皆展開,山呑海咽般瘋狂地汲取著天地間最精純的靈力,身上氣勢竟是越殺越強!

  只是此刻境況著實糟糕。

  正如西壬所言,小樹人長成之後,整個迷霧之森都好似知曉了它的存在,那些魔獸自遠處越湧越多。

  西壬的後背被魔獸撓了一爪,即便是科林斯連丟了兩道水療術都沒能止住血。

  小胖子把保命的魔法道具給了藥檀,即便是被隊友護在最中間,身上的傷勢也越來越重,腳步都有些蹣跚了。

  艾瑞爾早已渾身是血,不知何時,他的身後已經甩出一隻血淋淋的獅尾……

  情況越來越糟糕了。

  「為什麼沒有人來救援,塔城大賽這麼可怕的嗎!不是說種出小樹人就直接勝利了嗎?怎麼沒人來接我們?!」科林斯吞下藥檀配置的回魔丹藥,狼狽地在地上打了個滾避開魔獸的攻擊,順手用魔杖狠狠地敲擊魔獸的腦袋。

  藥檀的表情也很凝重,他飛快地用靈力裹挾著毒藥劑襲向魔獸群,腦子卻轉的飛快。

  不對勁,現在起碼出現了五隻超高階魔獸了,至於高級魔獸和中級魔獸,更是數不勝數。

  這種情況絕不是他們能夠應對的,西普那他們如果發現裡面的情況肯定早就前來救援了,可是至今還沒有人來……

  情況不對!外面肯定出事了!

  藥檀的腦中猛地閃過這個念頭。

  而這時,黎離的劍尖從他的側臉旁驚險擦過,將那隻隱藏在暗處的魔獸一劍刺穿。

  她的臉上也浮出了淡淡的疲意,只是眼眸依然亮得驚人。

  「再堅持一會兒。」她啞著聲音對隊友道:「我們馬上就到傳送陣了。」

  只要翻過這座山頭,下去就能看到那座送他們進來的傳送陣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點,然而此刻,遠處不斷逼近的魔獸,幾乎堵死了他們前進的路。

  又是兩隻超高階魔獸的氣息開始逼近。

  就在這時,西壬似乎下定了決心。

  他猛地回頭看向黎離,怒吼:「我引開它們!你護著他們去傳送陣!」

  說話的同時,西壬的身影已朝著其中一個方向義無反顧地狂奔而去。

  「西壬!」黎離的瞳孔猛地一縮。

  「送樹人出去,我們就安全了。」濃重的血腥味從黎離身側傳來。

  艾瑞爾的雙刀斜斜地砍過又一隻魔獸,他側著頭,散亂的金棕色長髮間,一對沾染了鮮血的獸耳向後聳立著,側頭看過來時,殺意盎然的眸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

  「他的命交給我來保護,隊長。」

  他只留下了這一句話,便朝著另一個方向衝殺過去!

  黎離沒有片刻的猶豫。

  這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正如西壬和艾瑞爾所言,只要小樹人在,這附近就是最危險的地方,她不能浪費隊友攔截魔獸爭取到的一線生機!

  她的靈力驟然爆發,死死咬緊牙關,轉身朝著傳送陣的方向衝殺過去。

  一條血腥的路被開闢出來。

  藥檀和科林斯沒有叫嚷著留下陪隊友拖後腿,他們只是竭盡全力戰鬥著,不斷地為黎離釋放治療術。

  黎離的每一次呼吸,胸膛都傳來竭力導致的刺痛。

  血水沿著額頭滑落到睫毛,凝成無數個模糊的血珠懸在眼前,將她的視野盡數染紅。

  「到了!黎離!」科林斯驚喜大喊。

  那個傳送陣在荒草中,散發著讓人落淚的淡淡魔力波動。

  「嗯。」

  黎離回手招架住衝上來的魔獸,匆聲道:「你們快進去!」

  「你呢!」

  黎離沒有再說話,只是回頭看了一眼進入魔法陣中的人,在魔法的光輝亮起之後,她似乎如釋重負。

  「我去帶他們回來。」

  下一刻,藥檀和科林斯便看到那道染血的身影毅然決然地再次殺回去魔獸群中。

  「黎離!」

  「姐!」

  然而眼前的一切,終被啟動的魔法陣模糊了。

  ……

  黎離從未想過拋下任何人。

  她像是一葉逆流而上的孤舟,倔強又不要命地迎著魔獸群往回跑。

  快點。

  再快點!

  恍惚間,她好像又回到了剛到金丹期的那年。

  十多歲的她提著劍,跌跌撞撞在滿地的屍體間狂奔著,痛哭著,呼喚著,可是一道回應她的聲音都沒有。

  現在也一樣。

  沒有人回應黎離的呼喊。

  殺戮好像變成了她最本能的動作。

  甚至都無需再刻意瞄準,枯榮劍便精準地刺穿魔獸的心臟,斬斷魔獸的頭顱,貫穿魔獸的軀體,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哪怕是塔城最精妙的藝術家,也將讚嘆於她每個動作的精準和乾淨。

  沒有了小樹人的致命誘惑力,在這無盡的殺戮之中,黎離身邊的魔獸變得越來越少。

  然而她卻始終感應不到西壬和艾瑞爾身上的氣息,明明兩人身上都曾有靈力烙印的,但約莫是魔獸的血腥味太濃,徹底將它們掩蓋住了。

  就連那兩隻可怕的超高階魔獸也沒了蹤影。

  啪嗒——

  黎離甩了甩枯榮劍身上的血,在迷濛黯淡的天光下,忽然敏銳地察覺到遠處有道身影隱在樹叢後方。

  她眼睛一亮,欣喜地想要衝過去。

  然而轉瞬間,黎離眼中的亮光化作了凌厲的殺意。

  她的視線與角落的那個黑袍人對上了。

  在視線交錯的瞬間,黑袍人下意識地舉起魔杖。

  叮——!

  一聲清脆的劍鳴響起。

  黑袍人猛地抬頭望去,在他錯愕的目光中,原本遠隔數百米之外的血色身影好似閃現,瞬間出現在自己眼前。

  看到幾乎貼到身前的人影,他的眼眸中全是不可置信之色。

  「黑暗……唔!」

  黑袍人下意識吟唱出的魔法被打斷了!

  下一刻,一道劍芒在他瞳孔間放大,這個還沒能吟唱出魔法的魔導師突然感覺胸前一股冰涼,他怔怔低頭,卻只看到心口被一柄血紅的長劍貫穿。

  這是……什麼速度?

  痛覺開始一點一點恢復,魔導師的嘴唇顫抖著,還想要吟唱魔法反擊。

  然而此刻,一道可怕的劇痛從他的腦海中傳來。

  這是……靈魂類的攻擊!

  她要窺視自己的記憶!

  魔導師毫不猶豫,用所有魔力去抵禦黎離的入侵,封閉了自己的所有記憶!

  黎離的臉冷沉下來,在他反應過來的瞬間,再將枯榮往前一遞,再猛地抽出。

  黑袍人的身形一僵,下一刻,他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下,此刻,他黑袍下方那隻詭異的獸足也顯露出來。

  果然,這種若有似無的魔獸氣息,就是亡靈法師。

  然而在殺掉了這個突然出現的亡靈法師後,黎離的表情卻變得更加難看。

  她知道從對方口中撬不出東西,所以很果斷地選擇在對方重傷之際用靈力入侵他的記憶——就像藥檀他們讀取蘇珊的語言記憶一樣。

  不過,凡人是意識不到自己被入侵的,然而修行者卻能立刻察覺到並作出應對,想要讀取他們的記憶非常困難。

  這個亡靈魔法師其實境界不低,不過黎離出手的速度太快讓他防不勝防,以至於讓黎離成功讀取了他最近的些許記憶。

  「……大人他們抓住了尤利西斯這條大魚。」

  「這一次要全部帶回去……」

  「南塔城裡面的人應該也開始行動了,說不定他們又要再破一次城牆……」

  「他們應該想不到傳送陣全部都被動了手腳,也不知道現在有多少倒黴蛋被傳走了……」

  ……

  短短的幾句話,便讓黎離的殺意變得無法遮掩。

  科林斯的哥哥出事了!

  南塔城裡面出了內鬼,西普那他們之所以沒有出現,很可能是遇到了更大的麻煩無暇前來救他們,或是被亡靈法師的人攔住了。

  更重要的是……傳送陣有問題,藥檀和科林斯不知被傳送去了何地!

  黎離的虎口有些發麻,她低頭,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不自覺地顫抖,怎麼都控制不住。

  她顫巍巍地將劍收回劍鞘,奈何此刻手抖得太厲害,這個最熟練的動作,竟也做了三次才勉強成功。

  黎離面無表情地將手緊攥住,因為太過用力,掌心滲出了一絲鮮血。

  然而她要的就是疼痛,疼痛能讓她找回理智,做出最合適的抉擇。

  眼下南塔城已亂,出去求援怕也是無用。

  跟西壬和艾瑞爾比起來,下落不明,且戰鬥力不足的藥檀和科林斯的情況恐怕要更加危險。

  她得去想辦法帶他們回來。

  不過在這之前,得再和更多人知會眼下的消息才行……

  黎離掌心一翻,一枚傳訊玉簡驟然出現。

  ……

  西壬跑得很快,他不斷穿梭在叢林之間,體內的靈力催發到了極致。

  在他身後,是兩隻恐怖的超高階魔獸,這不是西壬現在能對付的對手。

  西壬用力一蹬樹枝,借力向後彈射拉開距離,與此同時手中的弓箭閃過一道淡淡的青芒——

  咻咻咻!

  被風系靈力操縱的箭矢精準刺入魔獸的身軀!

  魔獸的速度微微一減,也就是這時,後方那個手執雙刀的身影帶著狂暴的氣勢轟然而至!

  「給爺死!」

  氣勢浩蕩的一聲怒吼響起,艾瑞爾如野獸般半屈著身子,猛地突進衝殺向其中一隻超高階魔獸。

  他的力道大得驚人,居然硬生生地將那隻魔獸逼得後退了數步!

  西壬注意到後面撲過來的魔獸,大喊:「艾瑞爾,後面!」

  然而艾瑞爾卻彷彿沒聽到般,依然沖著頭一隻魔獸殺過去,手上的雙刀毫無章法卻又氣勢恐怖砍出無數道殘影,看得西壬目瞪口呆。

  更可怕的還在後面。

  那隻長了六隻爪子的魔獸似乎被逼急了,六爪齊齊抓向艾瑞爾。小公爵手中的兩把雙刀如新月般斬過獸爪,生生將其斬成兩截!只是仍有一隻逃過刀鋒,帶著一股勁風迎著艾瑞爾的面門襲來!

  西壬的瞳孔驟然收縮。

  「艾瑞爾!」

  他也不管弓箭手要拉開距離進攻的潛規則了,奮不顧身地奔著艾瑞爾而去,想要將這隻突然聽不進人話的蠢獅子帶離戰鬥現場。

  然而就在這時,艾瑞爾幽綠色的眼眸殺過一絲凶芒。

  在西壬震驚的目光中,已經殺紅眼的艾瑞爾張開大嘴,一口咬下了魔獸襲來的利爪!

  「嗷嗚!」

  「嘶……」

  西壬倒吸了一口涼氣。

  下一刻,他就發現艾瑞爾的手腳上出現了越來越明顯的金棕色獸毛,而他的身軀也一點一點變大……

  最後,出現在西壬眼前的,是一隻恐怖的黃金獅子。

  在完全獸化之後,艾瑞爾幾乎是單方面碾壓著那兩隻超高階魔獸打,邊上那些高級魔獸甚至都成了雜魚,一爪子過去就能將它們拍飛。

  西壬默默地收起了弓箭,站在了樹後不敢亂動。

  就在這時,他察覺到傳訊符亮了亮。

  這道傳訊符還是司空燼搶了其他弟子的,抹掉靈力烙印後悄悄送給他的,他當時說得很讓西壬感動——別人有的,我徒弟也得有;若實在沒有,我搶別人的給你。

  西壬微喘著氣打開傳訊符,那端,黎離的聲音匆匆傳來。

  「西壬,你們還好嗎?」

  西壬看了眼那邊的戰況,艾瑞爾已經在齜牙咧嘴地亂嚎,挑釁那兩隻被打趴下的魔獸了。

  他覺得獅子發瘋的過程不太好描述,於是言簡意賅道:「魔獸都被艾瑞爾殺了,很安全。」

  「好。」黎離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而後快速道:「你們想辦法走出迷霧之森,千萬不要用傳送陣,亡靈法師在上面動了手腳。」

  那邊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模糊,最後,西壬只聽到她一如以往,堅定的聲音。

  「你們小心,我去救他們。」

  「等我回來。」

  西壬還未理清黎離口中所說的那些話,便看到已經艾瑞爾已經解決了那兩隻超高階魔獸,此刻正抬著後爪舔著自己受傷的爪子。

  「艾瑞爾!」

  西壬皺眉走向隊友,準備和他商量接下來怎麼辦。然而還沒有等他靠近,艾瑞爾便凶狠地嚎了一嗓子!

  「……」西壬止步,警覺地看著前方這隻獅子,不知道為什麼,他又想起在東塔城時「喝高了」的艾瑞爾。

  它的狀態似乎不對勁,腦子好像突然變得不太聰明了。

  艾瑞爾只是用綠色的眼睛警覺地盯著前方這個精靈。

  它沒有選擇進攻,而是止步僵硬地站在原地。

  此刻的黃金獅子,腦海中始終迴蕩著一句話。

  一句在意識尚存時,它一直低聲重復叮囑自己的話。

  「殺光魔獸,帶著這個精靈回去。」

  「帶著精靈回去……」

  殺光魔獸……

  黃金獅子低低地吼叫了一聲,沒有選擇進攻西壬,而是目光狠厲地看向另一邊。

  它嗅到了自己很討厭的氣味,是魔獸的味道!

  下一刻,艾瑞爾如猛獸般撲向了叢林的另一邊,尾巴興奮地炸開了毛。

  西壬目光一凜,趕緊衝上去想要跟上。

  然而艾瑞爾卻像是一頭真正的獅子般,追逐著魔獸的氣息拼命往前奔跑!甚至連前方的荊棘叢都不能減緩它的速度,茂密的鬃毛上一路上被扎進了無數根尖刺,西壬看得都疼。

  「……獅子你瘋了嗎!」

  前方的道路越來越陡峭狹窄,西壬心中覺得大事不妙,下一刻,他差點沒昏過去!

  前方的視線越來越寬闊,再沒有叢林的遮擋,遠處的迷霧和烏雲都變得清晰,連帶著對面陡峭如刀削的山壁也變得如此明朗……

  看得能不清楚嗎?

  現在他們在懸崖邊上!

  「蠢獅子!」

  在精靈出色的視力下,那隻上了頭,滿腦子都是「殺魔獸」的獅子,化作一道金色的閃電,以完美的撲咬動作往前一跳。

  這次完蛋了。

  西壬的腦子裡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讓他感覺更完蛋的是,他的身體竟然比腦子動得還快,緊跟在獅子後面奔著山崖跳下去……

  涼涼的風刮過西壬的臉,他竭力調動著靈力想要御風而起,但是對於靈力的掌控終究還不夠厲害。

  而他拼命往前伸出的手指間只留下幾攥柔軟的毛,他視線中的那隻黃金獅子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然後——

  艾瑞爾的四爪穩穩地扒在陡峭山壁上凸出的一塊石壁上,從它悠哉晃動的長尾巴看來,剛才好像壓根不是失足墜落,而是故意跳下來的!

  「淦!蠢獅子我淦你大爺!」

  跟著掉下來的西壬破口大罵!

  下一刻,精靈便狼狽地摔在了黃金獅子的背上。

  剛剛還如王者降臨般的獅子被砸的四爪一軟,很丟臉地趴倒在地,腦袋都被砸蒙了一些,圓圓的綠眼睛中露出茫然之色。

  「嗚!」

  艾瑞爾凶狠地齜牙咧嘴想要歪過頭去咬西壬,但是尚存的一絲理智還是制止了它。

  最後,獅子恨恨地咬住了精靈銀白色的長髮,胡亂地啃咬發洩著暴虐的脾氣。

  西壬拽了幾下,除了被大獸爪狠狠地賞賜了兩個大比兜之外,別無收獲。

  「……」

  西壬也算是看出來了,艾瑞爾好像只要變成獅子以後就會特別不聰明,而且任憑他如何說,獅子都沒有要變回人的意思。

  怎麼這麼倒黴?

  西壬茫然地抬頭看著光滑的峭壁,低頭,凝視著下方深不見底的深淵,偏頭,盯著這隻腦子有病的瘋獅子。

  他自己應該能攀援上去,但是帶著這隻瘋獅子絕不可能!

  看樣子只能等艾瑞爾病情好轉了,能變回人後再爬上去了。

  西壬氣得只想罵娘,偏偏艾瑞爾的確在魔獸群中保護了自己,也不好趁獅子有病把她踹下山崖。

  他給黎離傳訊過去,然而卻半天沒有反應,也不知道他們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亡靈魔法師又是怎麼回事,黎離他們現在身在何方……

  「嗚!」

  黃金獅子還在津津有味地啃著西壬的頭髮,大爪子還不客氣地按著西壬的腿不讓他跑路。

  「你給我住嘴!」

  「嗷嗚!」

  瘋獅子根本聽不懂人話,不順便把西壬給啃了已經算是客氣了。

  西壬的頭髮已經被獅子坑得亂糟糟了,也無暇整理,只能先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裡是山壁凸出來的一小塊石台,僅能勉強容納下艾瑞爾龐大的軀體,西壬也只能在邊緣站一個小角。

  現在艾瑞爾還算平靜,但他若是又發瘋,恐怕就要掉下山崖當死獅子了。

  必須要想辦法找個安全的地方,安置這隻瘋獅子才行。

  西壬漂亮的眉目間浮出鬱悶之色,他左右打量了一下,最後將視線落在背後的山壁上。

  師父說過……沒有路就開路。

  沒有洞,就鑿一個洞出來!身為天劍宗的弟子,哪有不會挖洞的!

  西壬咬了咬牙,拿出一根箭矢,猛地扎入山壁。

  很好,有了靈力的加持,他的力量遠非之前能比,這徒手一箭便能輕鬆扎進山壁之中,再用靈力一震蕩,立馬讓它裂開縫隙。

  於是,西壬回憶著黎離和戈斯之前挖洞的技巧,緊握著手中的箭矢,一點一點地開始挖掘起關獅子的山洞來。

  碎落的石子啪啪地往下掉,被砸到腦袋的獅子殺氣騰騰地回頭吼了一嗓子。

  分辨出眼前的人是個精靈後,它又硬生生的把利齒收回去了。

  「要帶精靈回去。」

  雖然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直有這個執念,但是卻因此克制住了殺意。

  它很不爽地胡亂吼叫了兩聲,又挨了兩個石子砸腦袋。

  有了靈力的加持,西壬很快在山壁上開鑿出一個能容納一人一獅子的石室。

  他臭著臉,拎著自己的頭髮抖了抖,逗弄著大獅子鑽進了更安全的石室中。

  艾瑞爾興許是方才殺累了,也可能是被石頭砸得頭暈了,在進入更寬敞的石室後,便舒展地蹬了蹬四爪,而後一翻身,用前爪枕著腦袋開始睡覺了。

  聽著石室內震天的呼嚕聲,西壬無力地靠在石頭璧上,在心裡罵了自己千萬次。

  他盯著對面的峭壁發呆,也就在這時,他注意到對面似乎有東西在動。

  「好像是窩毒刺蜂獸?」

  西壬皺眉,終於明白艾瑞爾為什麼要跳下來了。

  這家伙是被那窩毒刺蜂獸的氣息給吸引下來的!

  毒刺蜂獸是南塔城特有的魔獸,這種魔獸雖然只是中級魔獸,體型也很小,但是它們一窩便是成千上萬隻,而且尾刺上有毒素,碰到就是逃不掉的大麻煩,所以鮮有人敢對它們下手。

  想來艾瑞爾要是真的上頭衝過去咬蜂窩,現在身上就該扎滿蜂刺了。

  好在毒蜂獸現在沒有主動攻擊他們。

  西壬拉著臉,面無表情地把它鬃毛上的荊棘扯下來。

  不過看著看著,西壬的視線卻又不自覺地落在了那窩毒刺蜂獸的巢穴上。

  確切說來,是盯著巢穴下方的一株野草上。

  精靈的眼力太敏銳了。

  他透過迷霧,一眼便瞧到了那株草。

  「葉片如羽……上翠下赤……常生於南塔城。」

  西壬喃喃地重復著數日前,藥檀抱著藥材書低聲念著的那段話。

  那時候幾人還在綠色尖塔。

  那一日,藥檀看著南塔城特有的藥材書,似乎有些興奮。

  西壬記得自己問他:「你怎麼這麼高興?」

  也記得藥檀指著某株藥材,歡喜地回答自己。

  「南塔城果然奇藥頗多,若是能找到這一味,說不定能讓大師兄傷癒的可能性再添一成!」

  那時候,除了話本其他書都看不進去的西壬,在藥檀身邊站了很久。

  記憶倏然變得清晰。

  此刻,狼狽半跪在山壁前的西壬,目光驀地變得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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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9 01:58: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七十三章 半塊蘋果

  迷霧之森,霧深重重不見影,無數巨木自深山綿延千里,山影也好人影也罷,皆隱在暗沉的濃霧中。

  山崖壁上的風刮得呼呼作響,恰逢雙月黯淡,魔獸們傾巢而出,於是空氣中也夾雜著讓人作嘔的野獸腥味。

  或許臭的不是隱在暗處的魔獸,而是身後山洞裡這頭打鼾且四爪亂蹬的蠢獅子?

  西壬很想趁著艾瑞爾現在沒鬧騰,一記手刀下去幫他多睡兩天,但是又怕自己不小心把他捶得更瘋,於是只好作罷。

  此刻的西壬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遠處的那株藥材。

  距離隔得太遠,他也不能篤定那是否就是藥檀說的能治療司空燼的藥材,可是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性,他也想去賭一賭。

  那株藥材緊鄰著毒刺蜂獸的巢穴,甚至緊貼著巢穴生長,若是貿然前往,肯定會沒命。而且兩邊的峭壁相隔甚遠,他又不能像黎離那樣御劍飛行拔了草就飛遁。

  想要拿到藥,就得先解決乾淨那邊的毒刺蜂獸,不然就算他把巢穴射下去,藥材很可能會被牽帶著落到下方的無盡深淵。

  蜂巢外,拳頭大的毒刺蜂獸們時不時進出在巢穴中,狂暴的山風中,它們也飛得很穩,速度亦是奇快。

  西壬骨節分明的五指緩緩地扣在了箭囊上。

  只是之前一直滿當當的箭囊如今卻空蕩蕩的,先前被那一大群魔獸追殺,情形過於混亂危險,西壬無暇慢慢操縱箭矢飛回,往往是射死這隻魔獸後便立刻轉向去射擊另一隻魔獸,以至於現在那些箭矢竟一根不剩了。

  不,倒是剩了三支。

  西壬的手按在那三支木箭上,猶豫片刻後,還是沒有動它們。

  他的目光一凜,合上箭囊,轉而一把握住背後的長弓。

  弓弦如絲,細得幾乎看不清。

  西壬回憶著黎離和司空燼教過自己很多次的「劍氣」凝聚方法,慢慢地調動著體內並不算充沛的靈力,將其匯聚到指尖……

  剎那間,一股凌厲的風系靈力被匯聚到弓弦上。

  西壬微微挺直脊背,秀美的下巴揚起,明亮的眼眸眯起一隻——

  此刻,於他的視線中,只剩下弦上一點青光,遠處一隻魔獸。

  西壬撥開弓弦,將弓拉成滿月狀,而後指尖一鬆。

  咻——!

  風系靈力瞬時離弦而出,一抹淡淡的青光在狂風中逐漸凝聚成一道無形卻鋒利的箭矢,呼嘯著朝著數百米之外的一隻毒刺蜂獸射殺而去!

  那隻剛剛飛出巢穴的毒刺蜂獸的翅膀一僵,它甚至還沒來得及再搧動翅膀,或是嗡鳴著給身後的隊友報訊,便被那團凌厲的靈力絞碎了軀體,在狂風中沿著懸崖的邊緣跌跌撞撞地落至深淵。

  而在上方的其他毒刺蜂獸卻像是沒事蜂一樣,繼續進進出出,完全沒察覺到危險的臨近。

  成功了!

  西壬的眼睛驟亮。

  果然,用靈力催發箭氣不但同樣致命,而且還更加迅速隱蔽,讓那些只能感知魔力波動的低級魔獸防不勝防!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西壬的精神頓時大振。

  他果斷地找到下一個目標,第二發箭氣呼嘯而至!

  一次又一次將靈力凝成箭矢擊落魔獸後,西壬身上的氣息也越來越微弱。

  此刻,本就暗沉的天光幾近於無,不知不覺中夜色已經浸染了整片天地。

  西壬的手臂已經有些僵硬了,他眨了眨眼睛,心中默默地回想著射落的那些毒刺蜂獸。

  約莫兩百隻。

  這個數字估計只到總數的零頭,還有很長的一場仗要打。只是現在天空已經飄起了小雨,那些毒刺蜂獸已經飛回那座小山似的巨大巢穴中了。

  西壬倚靠在冰冷堅硬的石壁上,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靈力枯竭後帶來的副作用讓他身上每一塊肌肉都如撕裂般的劇痛,他只能攥緊了手中的靈石,笨拙又飢渴地汲取著其中的靈力。

  「它們不出來……該怎麼辦?」西壬茫然地盯著對面的黑暗中看。

  「唔!」

  山洞內的艾瑞爾似乎是醒了,養足了精神的它看起來又變得暴躁易怒,它邁著四爪走了過來,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發現無從落爪後,將視線落到了對面的蜂巢上。

  又是討厭又熟悉的魔獸氣息。

  艾瑞爾殺氣騰騰地沖著對面便是一嗓子——

  「吼!」

  西壬累得都不想開口罵他了,只是沖著旁邊的獅子翻了個白眼,不過就在這時,他聽到些許細微的聲音……

  嗡嗡嗡……

  在夜風的呼嘯聲中,盡管對面的所有毒刺蜂獸都隱藏在黑暗中了,但是它們翅膀震動的聲音還是引起了西壬的注意。

  曾經撥動過無數次弓弦的手下意識地鬆開靈石。

  持弓,閉眼,聽聲辨位。

  最後,是一道疾風掠向飛出的毒刺蜂獸!

  西壬的進步快得驚人,對靈力的掌控力也越來越老道熟練,幾乎在頃刻間便連射出數十次,將這一隊飛出的魔獸盡數殲滅。

  眼看著又沒聲響了,他沖著那邊的艾瑞爾招呼。

  「叫!」

  「?」在靈石的微光中,西壬看到獅子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裡面有藏不住的殺意。

  不過他已經被獅子用這種殺氣騰騰的視線看了一天一夜了,所以此刻毫無心理負擔。

  他甚至悄悄地拿腳邊石子丟了一下獅子。

  「吼吼吼!」獅子果然勃然大怒,朝著那邊的毒刺蜂獸又是一通吼。

  西壬唇角微揚,飛快拿起箭矢,又是數道靈力箭射向那些魔獸!

  可惜靈石補充靈力的速度比不上靈力耗空的速度,這一次竟讓兩隻毒刺蜂獸嗡鳴著飛了過來!

  西壬心中一緊,正準備拿著木箭將其打落後,一隻巨大的獸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拍向那兩隻聒噪的毒刺蜂獸!

  「嘶……好快。」近距離看到獅子出爪,西壬有點被震住了。

  然而這次出爪過後,艾瑞爾卻好像更加煩躁了,時不時地趴下舔舔前爪,又突然抬頭朝著那邊吼叫一嗓子,聲音憤怒至極。

  西壬回頭看了一眼,就發現某位小公爵其中一隻前爪好像格外肥大臃腫一些……

  「嘖,居然被蟄了啊?」西壬挑眉笑了笑,很沒良心地安慰了一句:「沒事,毒不死的,就是痛了點。」

  語罷,他繼續挽弓射毒蜂,射完之後,冷酷地用石子去打擾倒黴的獅子。

  「下一波,叫。」

  「吼!」

  「再來,叫!」

  「吼吼吼!」

  ……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因懸崖之上的天穹已經不見天光,所以西壬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撥動了多少次弓弦,只隱約記起中途似乎飛出了一隻大得可怕的毒刺蜂獸,不過被艾瑞爾一嘴咬死了。

  這也導致獅子的臉現在有點腫,看著莫名滑稽。

  西壬的眼睛泛起了紅血絲,他用止不住顫抖的手抓起一塊石子,無力地拋向艾瑞爾。

  這一次,嘴巴疼得厲害的艾瑞爾只是不耐煩地拿腫爪子呼了他一巴掌,懶得開口。

  西壬半跪在山洞口,眯著眼遙遙望去,卻發現那邊的蜂巢中已經沒有聲音了。

  他的腦子有短暫的空白。

  過了許久,西壬才意識到,方才飛出的那隻大東西,應該就是它們的蜂后了。

  也就是說……

  這窩毒刺蜂獸被解決了?

  西壬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他欣喜地想要站起,然而蹲了不知多久的雙腿卻是忽地一軟,險些無力地跪倒在地。

  要冷靜,西壬咬了咬舌尖讓自己從狂喜中清醒過來,飛快取出一大堆靈石恢復體力,視線也落在了一片死寂的蜂巢。

  待體內的靈力逐漸恢復,力量也重歸於身體後,西壬緩緩起身。

  這一次,他取出了一支木箭。

  在蒼茫的夜色中,精靈少年靜靜站立在崖壁上,手中緊刺一把精巧長弓,木箭搭在弓弦之上。

  風起,箭出。

  咻——!

  箭矢離弦而去的瞬間,西壬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抬手抓住了如疾風般的箭矢!

  冷風刺骨,刮得西壬幾乎睜不開眼。

  他整個人吊在木箭上,在狂風中如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危危地掛在半空中,頃刻間從山壁的這邊抵達了對面!

  咚——!

  木箭深深地扎進了堅硬的山壁中,唯有西壬握住的箭尾還顯露在外,但即便是極其難得的珍貴木材,它也快要承受不了西壬的重量,開始逐漸彎曲了……

  被晃得快要嘔吐的西壬趕緊往下一看,順利在山壁上找到了一處落腳的縫隙。

  他小心地一躍而下,踩在了那道縫隙邊緣,此刻天空已經飄起了陰雨,不算太大,只是透骨的涼。

  西壬抬起頭,定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那顆小草。

  看了很久,他才從懷中掏出那張握得皺巴巴的羊皮紙。

  那張紙上已經畫了十多種藥材圖樣了,全是當初藥檀曾說過對司空燼的傷有用的珍稀藥材,西壬在這方便沒有天賦,他記不住那些復雜的特徵和藥材名字,於是每有空時,他便翻著那些沉悶枯燥的藥材書,對照著上面的藥材圖,一點一點地將那些藥材全部臨摹勾勒下來。

  或許是因為時常拿出來翻看,所以這張羊皮紙早已半舊泛黃了,少年摩挲著上面已經被雨打得快要模糊的痕跡,最後小心翼翼地用它包住那株嫩綠、孱弱、卻可能拯救那個老頭的野草。

  「我拿到了,師父。」

  他顫抖貼在陡峭山壁上,下面是萬丈深淵,心中卻雀躍著。

  他一遍又一遍地低語。

  「我拿到它了,我真的拿到它了。」

  「……」

  ……

  在拿到藥草後,西壬又借著不太熟練的御箭術,晃悠悠地回到了山洞內。

  這一次的艾瑞爾脾氣似乎比在東塔城那次好了許多,至少沒有進攻人了,而且從這兩日的情況觀察下來,它應該還有一點點腦子尚存,至少讓它叫就叫。

  西壬嘗試著聯絡黎離,然而也不知為何,傳訊玉簡遞出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毫無回應。

  他決定不等了,於是看向艾瑞爾。

  「黎離說迷霧之森裡面出事了,我們不能用傳送陣了,得想辦法走出去,懂嗎?」

  「你現在起來,我知道你能爬上去。」

  「對,看著我的頭髮,過來,咬它!」

  片刻後,西壬左右手各拿一根木箭,利用它們交錯著攀援山壁,在風系靈力的加持下,攀登速度快得驚人。

  此刻,他的銀色長髮披散在身後,隨風飄揚。

  在他的下方,一隻黃金獅子四爪死死扒著山壁,腫胖的腦袋高高揚起,緊盯著那截長髮的綠色眼睛裡全是專注,就連尾巴都止不住地興奮晃動起來。

  在西壬熟練的逗獅技巧下,艾瑞爾跟在他身後成功從懸崖爬了上來。

  西壬拍了拍滿身的塵土,在黑暗中辨別著方向,而後繼續握著頭髮搖了搖,招呼艾瑞爾:「跟我走,我們要趕緊出去。」

  「……」

  艾瑞爾踩著肥厚的爪子歡快跟上來了。

  也不知是因為小樹人離開了迷霧之森,還是因為艾瑞爾身上的氣息太過強大,除了那些不聰明的低級魔獸跑過來攻擊之外,西壬在叢林中竟然再沒有遇到強大的魔獸。

  這一路上靜得出奇又詭異。

  在途徑那些傳送陣的時候,艾瑞爾一副腦子不聰明的模樣想要走進去,然而西壬卻牢記著黎離的叮囑,想辦法把它帶離了。

  越是往外走,那些迷霧便越是稀薄。

  西壬警惕地選擇了最偏僻不起眼的灌木叢,一點一點朝著迷霧之森外圍靠近,暴雨將他淋得濕透,腳下不知積攢了多年的枯枝朽葉被雨水泡得發爛發臭,踩一腳下去像是進了泥潭一般難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他走出了這片困了自己快有大半個月的白霧。

  然而還沒等到西壬鬆口氣,在他撥開密集的灌木叢,看清眼前的這一幕後,瞳孔驟然一縮。

  血,全是鮮血。

  無數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迷霧之森外,濃重的血腥味讓西壬幾乎喘不過氣來,就連原本還叼著他髮尾的黃金獅子都突然暴躁起來,齜牙咧嘴地低聲嗚嗚吼著。

  魔獸的屍體,精靈的屍體,還有人類的屍體……

  迷霧之森外,爆發了一場難以預料的恐怖戰役。

  就在西壬愣神的時候,艾瑞爾突然猛地往前一撲,將一隻搖搖晃晃衝上來的魔獸按在爪下。

  西壬迅速回過神來,定睛一看,卻發現艾瑞爾爪下的那隻魔獸四肢和頭顱都是殘缺的,然而即便這樣,它竟然還在以可怕的力道瘋狂掙扎著。

  瞬間,西壬便回想起先前在瓦斯科山村看到的那些「死而復生」的詭異怪物,再聯想到先前黎離告知自己的話,於是瞬間反應過來。

  亡靈法師出現了!

  遠處,似乎有幾道呼聲在朝這邊靠近。

  「那邊還有魔獸!」

  「隊長,是個大家伙!」

  「結隊,去幹掉它!」

  一道沖天的火光驟然亮起,在看到那熟悉的火焰花朵後,西壬認出了來人。

  這不是矮子劍士嗎!

  「賽爾!」西壬高聲呼喊。

  「咦?」

  聽到熟悉的聲音,賽爾一個激靈,硬生生地將即將斬出去的那道【紅蓮火斬】給收了回來。

  伊莉絲跑得極快,幾個縱步奔了過來。

  「西壬?!」

  「這……這是小公爵嗎?他怎麼又變獅子了,是又喝高了嗎?!」

  阿瑞斯戰鬥學院的五人齊齊出現在西壬的面前,從他們狼狽不堪的裝扮看來,應該剛結束了一場惡戰。

  賽爾眉頭一皺,一道帶著熾熱火焰的攻擊落向艾瑞爾爪下的詭異魔獸,瞬間,它便化作了一堆焦炭,再也不動了。

  艾瑞爾被這團火焰嚇了一跳,殺氣騰騰地瞪向了賽爾。

  賽爾心中一驚,警惕地拿劍擋住這隻看起來隨時要撲咬上來的瘋獅子,他曾在東塔城見識過艾瑞爾的獸化,所以自然也認出了這隻黃金獅子的身份。

  他皺眉道:「西壬,艾瑞爾他又怎麼了?」

  西壬往前一步擋在了阿瑞斯眾人和艾瑞爾之間,輕咳一聲道:「它遇到一群毒蜂,被蟄了以後中毒不淺,現在腦子不正常,你們小心點別招惹它。」

  雖然不太清楚艾瑞爾怎麼回事,但是他總覺得這不是能告訴旁人的事,所以小小地撒了個謊。

  也不算謊,畢竟每句話都是真的對吧?

  伊莉絲恍然大悟地點頭:「原來如此,我說它的腦袋怎麼腫得像豬玀獸呢,原來是中毒了啊。」

  「……」

  西壬有意略過這個問題,而且這滿地的屍體更讓他覺得大事不妙,於是飛快問道:「迷霧之森外面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們是怎麼出來的?」

  提到這裡,與熟人重逢的輕鬆瞬間消失。

  賽爾臉色凝重道:「在雙月黯淡的前一天,我們阿瑞斯戰鬥學院遇到了光明教會的一隊……然後被希澤送了出來。」

  「……」

  若放在平時,賽爾說不定要繼續鬥志昂揚地發表一番自己的不服,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廢話,而是繼續說起了後續發生的事情。

  「剛出來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然而迷霧之森中的霧氣越來越濃重,逐漸看不清裡面的狀況。」

  伊莉絲從旁補充道:「但是你們種出了小樹人的那一幕大家都看見了,所以這一次團隊賽你們是實至名歸的第一了,但是也只看到那一點,然後就徹底看不清後面發生什麼了。」

  賽爾繼續道:「然後,迷霧之森外就出現了大量殺不死的魔獸,其中更是有一隻聖階魔獸,西普那大人竭盡全力將它擊殺了,但是他自己卻受了傷。」

  西壬愣了愣,難以置信道:「不是還有費魯曼長老和那位紅衣主教嗎?西普那大人怎麼會受傷?!」

  「在雙月黯淡開始時,南塔城也出現了一大群超高階魔獸和一隻聖階魔獸,和迷霧之森外的這隻一樣,即便是刺穿心臟斬掉頭顱也能繼續戰鬥。」

  賽爾想起那隻詭異的魔獸都覺得可怕,若換成尋常的聖階魔獸,西普那應付起來並不算困難,但是那是一隻幾乎打不死的魔獸!

  最後,西普那幾乎將它斬成十多塊碎肉才讓它失去了進攻能力,但也正因於此,西普那深受重傷。

  「綠色尖塔不是在派人守護南塔城嗎?!」

  賽爾看了一眼精靈蒼白的臉,聲音變得無比凝重:「南塔城內混入了亡靈法師,他們從內瓦解了藤蔓高牆,把那隻聖階魔獸放入南塔城了。」

  「費魯曼長老和紅衣主教在知道消息的時候就趕回南塔城了,這裡只剩下西普那大人和東塔城隨行的勇士們了。」


  聖階魔獸……

  闖入了南塔城?

  西壬的心口彷彿停止了跳動,恍惚間,他又記起很多年前南塔城遭遇的慘劇。

  精靈的數量遠不如人類,幾乎每過百年,才會有一批新的精靈從生命之樹上陸陸續續生長出來,快些的能在幾年內長成一個精靈,慢一些的,可能需要花費百年的時間才慢慢生出靈智變成孩子。

  但是南塔城魔獸的數量並不比東塔城少,所以南塔城的狀況非常糟糕,時常面臨城破的危險。

  多年前,南塔城也曾有聖階魔獸破牆而入,那時候的西壬尚且年幼,卻也記得當年寧靜安詳的南塔城裡,滿地的枯葉和落花都被染成了刺眼的紅色。

  即便是一個異類,可是西壬仍然是誕生於生命之樹的精靈,那座塔城中生活的依然是他的兄弟姊妹!

  「西壬!」伊莉絲焦急地喚回西壬的思緒,高聲道:「現在迷霧之森裡面的人都沒有消息,西普那大人剛才派我們進去帶他們出來,你要一起去嗎?」

  「對了,黎離他們呢?沒有跟你在一起嗎?」賽爾看了看西壬空蕩蕩的身後,除了不遠處正在撕咬魔獸的艾瑞爾之外,再沒有旁人了。

  西壬面沉如水地攔住了準備往迷霧之森去的伊莉絲,飛快道:「不要進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亡靈法師在迷霧之森裡面動手腳了,帶我去見西普那大人,我要將此事告知他!」

  此刻的西普那,身上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他胸前的戰甲都被那隻詭異的聖階魔獸破開了一個大洞,結實的胸膛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此刻鮮血正汩汩往外湧出,將西普那身後的白色披風小半截都染紅了。

  身邊,一個東塔城的隨行人員剛拿出高級治療卷軸,準備替他療傷。

  西普那抬手將他攔住,凝重地看著前方的一地狼藉:「治療卷軸全都留著,再去看看前面還有沒有能救回來的倖存者。」

  「可是……」

  「少廢話,讓你去就去!」

  後方的年輕戰士只好帶著治療卷軸匆匆跑去那堆屍體中尋找活口。

  西普那倒吸了一口涼氣,捂著傷口嘶聲不斷。

  就在這時,他身後又傳來了稀碎的腳步聲。

  「我不是讓你……」

  西普那強撐著無事的模樣,轉頭就準備訓斥,然而在看清來人是誰後卻愣住了。

  「西壬?你出來了?其他人呢?!」

  「西普那大人。」在火光之中,西壬臉色略微蒼白,將黎離告知自己的事,以及裡面的不正常全部轉達給了西普那。

  「……我出來這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一個學院的學生。不出意外的話,還沒有出來的隊伍,應該全部都被亡靈魔法師擄走了。」

  「那黎離呢?!」西普那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苦澀地問道:「她去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

  西壬的聲音亦是無盡的擔憂:「她說要帶他們回來……可是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

  嗒——

  嗒——

  無盡的黑暗,冰冷的水聲滴答滴答落下,讓本就潮濕陰暗的環境變得更加糟糕。

  這裡連照明魔法陣都沒有,僅憑著頂上懸著的兩盞樹油燈照明,昏黃色的燈光照下來,隱約能看出這裡像是一座森嚴的牢獄。

  巨大的暗黑色石頭如同刀削般齊整地壘砌成一間間的幽暗禁室,外面則是整齊排列著成年人小臂粗的可怕護欄,而禁室外面,則站立著十多道身著黑袍的身影。

  空氣中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魔獸味,還夾著讓人覺得陌生的另一種濕漉漉的鹹腥味道。

  也不知道是哪裡刮來了一絲陰冷的微風,涼颼颼的,讓樹油燈那岌岌可危的火苗搖搖晃晃,又變得微弱了許多,這一下,將那些黑袍人的影子也帶著顫動了好幾下,將這恐怖的氣氛渲染到了極致。

  「嗚……」

  一聲細微的哭聲從其中一間禁室中傳來。

  那是一個幼年精靈孩子,從她已經被水滴徹底浸濕的衣服和亂蓬蓬的頭髮來看,這孩子應當在這裡關了不少時間了。

  似乎是終於忍不住內心的恐懼了,她蜷縮在角落,抱著膝蓋小聲啜泣著。

  就連哭,她都是咬著自己的胳膊,生怕引來了那群可怕的黑袍人。

  「別怕,別怕。」她身旁,另一個稍大些的精靈低聲地安慰著同伴:「沒事的,女王陛下會救出我們的。」

  「可是……」小精靈吸了吸鼻子,紅腫的眼睛因為長久的落淚,已經快要睜不開了。

  她指著不遠處的一處牢籠,聲音沙啞:「可是半個月前,阿蒂仙姐姐被帶走後,就再也沒回來了。」

  從那些黑袍人冰冷的態度看來,年幼的她都不會相信那些被帶走的精靈是被送回了南塔城。

  大點的精靈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孩子了,只能抱著小精靈,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安撫。

  「沒關係的,下一次我跟他們說,讓我先出去好不好?你乖乖在這裡等我,等我確認外面安全了再來帶你出去……」

  「不要……我想和姐姐一起。」

  這樣的畫面對於守在禁牢外面的黑袍人來說早就司空見慣了,他們懶得斥責這些精靈,也懶得再和他們講道理。

  那邊細弱的哭聲還時不時響起,連帶著其他幾間禁牢中也有精靈在低語,原本死寂的禁牢中開始出現聲音。

  「真是麻煩。」其中一個黑袍人似乎有些不耐煩。

  「別管了,等他們見識到不死的力量,就會知道我們是在拯救他們了。」

  說話的兩個人又低聲地議論了幾句,不過很快,地下禁牢的大門緩緩打開,照亮了這片幽暗的空間。

  「吃飯了。」

  沙啞的聲音聽不出原本的音色,甚至辨不出男女。

  他手中提著一個巨大的鐵桶,此刻正蹣跚著步子一步一步往這邊挪。

  看守著禁牢的黑袍人們移開身子,方便他通行。

  這個人每路過一間禁牢,便熟練地伸手在鐵桶裡面一撈,從中取出一條濕漉漉的魚順著鐵欄桿的空隙丟進去。

  這些魚是活的,被丟到地上的時候還在拼命彈跳,鱗片混著石板上的積水四處濺出,讓小精靈的臉驀地變得慘白。

  「唉。」

  年紀稍大些的精靈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就是這兩個月來她們的食物。

  大部分精靈偏愛素食,即便是喜歡吃肉食的,也不太習慣吃腥味重的魚肉,更何況還是活魚。

  可是她們被關在這裡,哪有什麼水果和野菜可以吃,也只能忍著吞下這些生魚肉來延續生命了。

  「捂住眼睛,別看。」

  精靈低聲地叮囑身後的幼童。

  她眼中露出些許堅定,然後伸出手抓住了那隻滑膩的活魚,閉上眼,默默地祈禱一番,而後手逐漸用力……

  那隻魚不再動彈了。

  她鬆了一口氣,忍著酸澀的眼淚,將魚肉遞給身後的孩子:「沒事了,快吃吧。」

  孩子很懂事,知道這樣的環境不能挑,於是屏住呼吸,大口大口地吞著魚肉。

  可是她著實是太小了,在精靈族中,這樣的孩子其實還在喝果汁花露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生魚肉的強烈味道。

  她一抖一抖地快要嘔吐,卻又拼命勉強自己吞咽下去。

  就在這時,外面的門再次開啟了。

  小精靈眼淚汪汪地叼著那條魚抬頭望去,借著透進來的微光,她看到又是兩個人被帶了進來。

  不過這一次和之前都不同,以前帶進來的都是精靈,而這一次,卻是兩個人類。

  這一隊黑袍人押著兩個少年走了進來,他們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看起來有些滑稽。

  他們好像並不恐懼,甚至在進來的時候,那個小胖子還四處張望著,看熱鬧似的。

  「小心點科林斯,這地上有青苔,很滑。」瘦高的那個清秀少年溫聲提醒同伴。

  「我們要被關在哪兒啊大人?」那個叫科林斯的小胖子完全沒有恐懼的模樣,像是沒頭腦的蠢貨似的,回過頭和鎖著他的一個黑袍人商量:「我看這裡到處都在漏水啊,能不能給我們倆換一間乾燥點的地方?我皮膚不好,太潮濕的地方待久了容易長濕疹。」

  然而黑袍人根本不理他,只是沉默地用鎖鏈帶著他往前,最後停在了剛空出來的一間禁牢前面。

  正是之前關押那個叫阿蒂仙的精靈的禁牢。

  小精靈叼著魚,愣愣地看著他們。

  兩個少年都注意到了她們,動作整齊地歪過頭來對她們親切一笑。

  不過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其中一個黑袍人冷漠地下令:「把他們身上所有帶魔法波動的東西全都收走。」

  另外兩個黑袍人自然是照做,只是上上下下翻找了半天,也沒能在他們身上找到任何魔法道具。

  「好像沒有。」

  「嗯?」

  方才下令的黑袍人眉頭緊皺,「不可能沒有,他可是魔法師,怎麼會沒有魔法道具!而且空間戒指和魔杖總該有吧!」

  他指著的人正是白白胖胖的科林斯。

  「我也不想的啊。」科林斯一臉無辜和茫然,嘆氣道:「但是誰讓我倆倒黴,在進入傳送陣之前被魔獸追殺太慘,不管是魔杖還是空間戒指都在戰鬥中被魔獸破壞了,不然我倆沒事跑去傳送陣放棄比賽幹嘛!」

  他身邊的藥檀也是一臉的苦澀:「還好傳送出來了……不然我們就成為那些魔獸的爪下亡魂了。」

  少年抬起頭,白淨清秀的臉上全是心有餘悸和由衷的感謝:「雖然不知道傳送陣怎麼出了問題,不小心傳到你們村子了,但是真的多虧各位收留我們了。」

  「嗚嗚!」叼著魚肉的小精靈震驚極了,她好想大聲說這些人是壞蛋,你們都已經被關進禁牢了,怎麼還感謝他們啊!

  不過她身前的那個年長精靈按住了幼童的手,隱蔽地朝著她搖搖頭,示意在這裡不能說這樣的話。

  外面,藥檀像是沒有看到可憐巴巴的小精靈,還在很配合地張開手讓他們搜身。

  「檢查很正常,我們學院的院規也很嚴,但凡有陌生人進入,都需要檢查是否攜帶危險魔法道具的……這都是為了村民的安全,我非常能理解。」

  「這都是為了大家好,我們當然要配合了。」

  「來,您看看,需要我脫掉靴子嗎?」

  藥檀和科林斯都把靴子脫了,還往外面甩了甩,示意裡面真的沒藏東西。

  兩個少年的表情太過純粹真誠了,這讓黑袍人們都有點不自在。

  他們已經很多年沒和這些小孩打交道了,現在這些小鬼們都這麼沒長心眼的嗎?

  輕咳了一聲後,黑袍人們將禁牢的鎖開啟,藥檀和科林斯伸了個懶腰,自在地走進去:「那在學院的老師來找我們之前,我們就在這兒借住一段時間啦。」

  不過在藥檀伸懶腰的時候,為首的那個黑袍人目光一閃,注意到了什麼。

  他突然沙啞著聲音開口:「你腰上的那個袋子,是什麼?」

  藥檀自然而然地走上來,毫不忌諱地展示著那個灰撲撲的袋子,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我是個游民出身的藥劑師,買不起空間戒指……所以我母親給我縫了個錢袋,不過因為太窮,所以……」

  他緊緊地攥著那個布袋子,原本清朗的聲音變得低沉了許多,吸了吸鼻子,露出少年自尊心受挫的窘迫表情。

  「……」

  黑袍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手,辨出那裡面確實連塊魔法石都沒有後,抬起手揮了揮。

  下一刻,那些黑袍人都走了,禁牢中又恢復了暗沉和死寂。

  等到前方站著的黑袍人朝著另外一邊巡邏去後,剛才正在啃生魚肉的小精靈手腳並用地爬過來,焦急地看著隔壁的兩個人類少年。

  她鼓起勇氣,用顫顫巍巍的哭腔提醒兩個新倒黴蛋:「你們不要信他們!他們都是壞蛋!」

  那個清瘦的人類少年朝這邊走來,蹲在小精靈的面前對著她溫和一笑,沒有半點慌張模樣。

  小胖子也挪過來了,笑呵呵地問她:「小家伙,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艾拉。」

  「艾拉,你在這裡住了多久了啊?」藥檀溫聲問她。

  興許是這兩個少年臉上的笑容太過和善,小艾拉的恐懼也變得淡了一些,她看了一眼姐姐,發現後者似乎沒有阻止自己和這兩個人類說話的意思後,小聲回答:「兩個月了。」

  藥檀和科林斯對視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

  看樣子這個地方不是臨時搭建的,從進來時瞥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禁牢來看,還不知道關押了多少人。

  「那你在這兩天還看到其他人了嗎?」藥檀頓了頓,補充道:「和我們一樣的人類。」

  「看到了。」艾拉小聲地開口,指了指另一個方向。

  「被送進來了好幾個人,都關在那邊了,這裡看不到。」

  藥檀溫和笑著點點頭,感謝了艾拉,而後沉默地和科林斯一道坐在了潮濕的石板上。

  兩人都沒有交談,這裡並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艾拉縮在鐵欄桿邊上,繼續苦著臉啃生魚肉。

  就在這時,隔壁突然遞過來半塊蘋果。

  看得出來,這塊蘋果已經被放了一段時間了,原本雪白的果肉已經泛黃了。

  然而對於啃了整整兩個月生魚肉的小精靈而言,這半塊蘋果堪比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

  艾拉張大了嘴,眼巴巴地盯著它。

  對面那兩個少年對著她笑了笑,小胖子沖著她指了指嘴巴,再點點朝這邊走近的黑袍人,示意她趕緊吃。

  艾拉手腳並用地爬到了姐姐的身前,欣喜地把蘋果塞到了奄奄一息的姐姐嘴裡。

  「姐姐,吃……」

  年長些的精靈已經虛弱得快睜不開眼了,她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問這塊蘋果是從哪兒來的,就聽到外面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她不敢張嘴,只是驚恐地看著禁牢外面。

  下一刻,黑袍人停在了她的前方。

  「走吧。」

  黑袍人指中的是她。

  那一刻,她似乎鬆了口氣,還好這一次不是艾拉。

  在門鎖被打開的瞬間,她聽到身後的艾拉發出淒慘的哭聲,那隻小小的手緊攥著她的裙角,死活不願意鬆開。

  可是黑袍人將孩子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而後無情地帶著她走了。

  耳畔的聲音變得很模糊。

  淚光中,她竭力想要記住艾拉的模樣。

  這孩子是從哪兒找到的這塊蘋果啊,她想。

  為什麼滋味如此苦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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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9 01:5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七十四章 回不去了,不是嗎?

  禁牢之中。

  那個叫艾拉的小精靈從她的姐姐被帶走以後,就一直縮在牆角沉默不語,像是死了一般,任憑科林斯怎麼著急地低聲喊她,她也不回應了。

  她這幅模樣,幾乎和她腳邊的死魚一模一樣,若不是還能察覺到她時不時顫抖的肩膀,科林斯都要懷疑這孩子要死了。

  「唉……」

  看著遠處那些黑袍人身上可怕的氣勢,科林斯也只能慢慢地挪回來,非常隱蔽地嘆了口氣。

  藥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卻沒多說什麼話,彷彿真的沒心沒肺似的靠在潮濕的牆壁上一副休憩打盹的模樣。

  科林斯還是有點不安。

  他和藥檀在傳送陣啟動的時候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通常來說,兩個傳送陣距離越近,傳送的速度也就越快,從迷霧之森傳到外面,想來距離再遠也不過數百里,應當是瞬息就能抵達的。

  可偏偏這個傳送陣的光芒足足亮了了數息。

  在踏入陣中的瞬間,科林斯手上的荊棘玫瑰魔杖和空間戒指就被藥檀猛地奪下來了,而後放入了他腰間的芥子囊中。

  那個叫芥子囊的東西科林斯知曉,沒有魔法波動,而且只有使用靈力才能打開。

  在他們站穩之後,出現的人不是西普那或是綠色尖塔的精靈們,而是一群被黑色袍子遮蓋得連一雙眼睛都不露出來的人,且每個人身上的氣息都是高級魔法師及以上——換句話說,任何一個人都能隨便捏死他和藥檀。

  就在科林斯擔心藥檀要被嚇暈過去時,他卻只看到自己的好友露出了久違的虛假微笑。

  是的,虛假,就是那種華萊士魔法學院剛入學的愣頭青新生才會露出的單純又無辜笑容。

  「咦?是傳動陣又壞了嗎?怎麼把我們傳到別人的村子來了。」

  在藥檀精湛的演技下,兩人還是沒逃過被黑袍人們用禁魔鎖鏈扣住,又被魔法屏蔽了知覺,在連續通過了數道傳送陣,最後才被帶進了這座濕漉漉的禁牢之中。

  好在藥檀這一路的弱智也沒有白演,剛才科林斯進來的時候,看到很多間禁牢中被關押的不少人都只穿著單薄的內衫,而他們的衣服沒被扒下來,芥子囊也因而得以保留,真是萬幸。

  只是眼下兩人都被關進了這間禁牢,也不知道該怎麼出去,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科林斯不敢說話,只能用手指沾了沾沿著石壁淌下的水漬,在略乾燥的石板上畫了一株小樹苗的模樣。

  他眼巴巴地望著藥檀,他從來的時候就沒發現小樹人的蹤影了,那小東西又不能塞到芥子囊裡,也不知道藥檀把小樹人藏哪兒去了。

  藥檀搖了搖頭。

  他其實也沒發現小樹人的蹤影,原本塞在懷裡好好的,但是在傳送過來的時候,竟突然沒有蹤影了,而它引發的強烈魔法波動也歸於沉寂,那些黑袍人似乎壓根就沒察覺到。

  不過或許是因為這是自己養大的小樹人,它身上除了魔法波動外,還有另一絲靈力波動。藥檀能感應到那絲靈力波動的存在,這就說明小樹人非但沒事,甚至還距離他們不遠。

  就在兩人當啞巴不言不語地靠坐在一起時,忽然有腳步聲在朝這邊靠近。

  藥檀眼尖地看到那邊的傳送陣亮了一下,隨後,便又是幾個探不出真容的黑袍人隱蔽地朝禁牢另一邊走去。

  不過在這一隊黑袍人路過的時候,原本還在裝瞌睡的藥檀的眼皮微不可查地一抖。

  而後,一股熟悉的藥味飄到了他的鼻尖。

  藥檀的記憶力強到驚人,雖然在天才輩出的修真界不算是是多可怕的天賦,但是他的記憶力的確好得驚人,但凡是讀過的藥材書冊,見過的藥材,嗅到過的藥味,都決計不會弄混淆。

  所以他瞬間想起了上次是在哪裡嗅到了這股味道。

  上一次飛舟出事,臨時靠落在位於東塔城和南塔城之間的邊界山時,西普那帶著他們一起去見了駐扎在那兒的邊界山小隊,在那些隊員身上,藥檀嗅到了這個氣味。

  現在想來,他們應該是刻意在用這種強烈的藥材味道遮掩自己身上的魔獸味道吧?

  當時西普那放走了他們,他們說要去找亡靈法師救命……所以他們出現在這兒並不奇怪,就是不知道這隊黑袍人中哪一個是邊界山小隊中的人。

  藥檀垂著眼,用餘光注意著那邊的人,在對方視線落過來且停頓了瞬間時,他知道,對方認出自己和科林斯了。

  也就是這非常細微的一個停頓,最前方的那個黑袍人竟然敏銳地察覺到了。

  他突然止步,回頭用沙啞的聲音冷冷質問。

  「三百二十一號,你在看什麼?」

  疑似是邊界山小隊隊員的那個黑袍人語氣很平淡:「回大人,我剛才在想,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竟然連最鮮嫩的魚肉都不會享用,還不如餵草給他們吃算了。」

  黑袍之下,他伸手指了指距離藥檀隔壁,那條被啃了一半的死魚。

  「呵。」

  帶頭的人似乎終於笑了一下,卻只是冷漠地駁回三百二十一號的提議:「少在這裡邀功討好,只有進了淨土接受洗禮後,你才算是真正取得各位大人的信任,在這之前,你和你的朋友們不管擁有的能力多麼強大,也什麼都不是,懂嗎?」

  「是。」

  被嘲諷的人好似全無脾氣地低頭應承下所有冷言譏諷。

  帶頭的人似乎很喜歡他這幅唯唯諾諾的模樣,於是不再搭理,只是繼續朝著禁牢的另一邊走去。

  然而也僅僅只有這一段小小的插曲罷了,他將手揣在黑袍底下往前走的時候,好似全然不認識藥檀和科林斯一般,那道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轉角處。

  角落的暗處,藥檀的眉頭逐漸皺起。

  不對勁,剛才那人視線停頓那一霎,藥檀確定對方認出自己了,但是既然在這種地方認出知曉他過往舊事的「熟人」,按照道理不是應該打擊報復甚至滅口嗎?

  就算真的不在意,也沒有必要冒險撒謊說不認識才是,畢竟剛才的黑袍人頭頭看起來態度並不友善,但凡藥檀剛才多說一句話,那個三百二十一號的謊話就會被戳穿,自引麻煩上身。

  藥檀靠著冰涼的石牆,逐漸陷入了沉思。

  而禁牢漫長狹窄的暗道之中,在穿行了無數次,又經過了數道陣法之後,黑袍人們抵達了目的地。

  此刻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間大到離譜的封閉密室。

  密室之中,魔法陣的光輝不斷閃現,其中最常見的便是木系和水系魔法元素。

  這也是最適合修行治療魔法的兩系魔法元素,因為它們足夠溫和,幾乎不會太過暴戾,不用擔心魔法元素反傷到了患者。

  而角落,則是有無數個大籠子。若是有去過角鬥場地下室的人,就會辨出這籠子和角鬥場關押魔獸的籠子極其相似,不同的是,此刻籠中關押的人不是魔獸,而是幾個已經陷入深度昏迷狀態的精靈。

  一個矮胖的黑袍人走過來,似乎有些不滿:「最近的這些精靈身體素質太糟糕了,甚至還不如東塔城的游民,不是說精靈是最長壽活躍的種族嗎?」

  一聽這話,剛才的那個黑袍人頭領便聽懂了他話中的含義了,看樣子,這幾天的實驗全部失敗了,一個成功的都沒有。

  「你放手去做就是,淨土那邊在忙著南塔城的事,暫時也不會過來。」黑袍人頭領看樣子對此事並不在意,順便點了點後方的幾人:「這幾個新人,你帶一下。」

  矮胖的黑袍人興致缺缺的模樣,擺擺手:「行,你走吧,我要忙著處理剛送過來的那些魔獸呢。」

  黑袍人頭領很快離開。

  在他走後,矮胖黑袍人沒好氣地對著這群新人開口:「我是十三號,你們接下來就跟著我做事,先說說自己擅長的魔法是什麼。」

  送到他這兒來的人通常都是魔法師,戰士們都是被外派出去的,不常到密室來。

  「我是二百四十四號,擅長木系治療……」

  「我是三百七十號,擅長的魔法是……」

  序列排在十三,足以證明他是亡靈法師中的「先驅者」,也就是主動嘗試融合的那一批人,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一個接一個新人匯報著自己的能力,輪到站在角落的那個黑袍人時,他開口:「我是三百二十一號,最擅長的是魔法是【禁魔之雨】。」

  「咦?」聽到這裡,十三號似乎有點驚訝:「你也是被二號救回來的那五個新人之一?」

  「是的,大人。」三百二十一號恭敬回答。

  來了這麼久,他自然知曉當初輕描淡寫殺掉那頭聖階魔獸,又救下自己的人就是排行第二的那人,在整個亡靈法師的隊伍中都算是主導者。

  「嘖,運氣可真好,整個小隊都獲得了禁魔能力。」十三號嘖了一聲,而後似乎想了想,揮手道:「既然你能夠禁魔,那今晚就由你去看守那些魔獸吧,把它們全部禁魔了,也省得再鬧騰。」

  語罷,他指了指另外一邊的小房間,又隨便給其他人指派了些許任務,自己則是抖了抖沾著一身血氣的袍子,出去了。

  黑袍新人們都默不作聲地走到自己被分配到的地方,三百二十號掃了一眼,在看到那些籠中的精靈後腳步一頓,不過很快便拐去了另一邊的密室。

  和隔壁比起來,這裡就吵鬧得多了。

  這裡是一座巨大的水池,上百個大小不一的精鐵籠牢被浸泡在水中,而其中關押著的,則是無數的怪魚。

  那些怪魚身上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不斷地衝撞著牢籠,水面上還飄著它們啃食剩下的碎肉。

  全都是生活在水底的魔獸。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甚至是今晚,這些魔獸便要和那些精靈一道成為試驗品了。

  三百二十一號靜靜地站在原地,過了會兒,他摸出了魔杖。

  他低沉著吟唱著魔法,逐漸的,這間密室中飄起了牛毛般的細密雨絲,而魔法氣息也逐漸變得微弱。

  隔壁密室中監視精靈的那兩個黑袍人似乎對這邊魔法元素的變化有點好奇,卻沒有過來看,畢竟規矩很嚴,不能亂跑。

  也就是這時,三百二十一號取出魔杖,杖尖點在巨大的水池面上,無聲地吟唱起了另一道魔法。

  水池上逐漸出現些許冰花,水下的魔獸們似乎預感到什麼不妙,瘋狂地衝撞著籠子,然而在【禁魔之雨】持續的時候,這些被困在籠中的魔獸壓根沒有反抗的能力,這周圍的魔法元素全部在他的掌控之中。

  黑袍人巋然不動,一邊維持著【禁魔之雨】,一邊低聲吟唱著另一道魔法。

  冰花開始以越來越快的速度蔓延開來,最後幾乎覆蓋到了整個水池,而後再逐漸深入……

  最後,整池水都變為了一塊晶瑩剔透的堅冰,細密的小雨飄在冰塊的上面,很快化作一陣陣極寒的白霧。

  三百二十一號垂眸冷冷地看著這一切,一直等到那些被冰封的魔獸已經到了垂死邊緣時,他才解除了最後這道魔法。

  不過即便這樣,等到十三號遲遲歸來後,那一池子的魔獸也都焉了吧唧,一副要死的樣子了。

  「怎麼回事?!」十三號震驚地看著那些魔獸。

  「我不知道,大人。」三百二十一號看起來格外虛弱,不過他依然艱難地舉著魔杖,像是在維持【禁魔之雨】。

  「行了,你別繼續飄這個雨了!」十三號很不喜歡被禁魔的感覺,他也是切身體會到這道魔法後才知道這有多可怕。

  若是三百二十一號有異心,十三號都不確定被禁魔的自己能不能活!

  好在新人很懂事,非常聽話地停止釋放魔法了,這讓十三號很滿意。

  不過在看到池子裡面都快翻白肚,明顯只剩下半口氣的魔獸,十三號又惱怒起來:「我不是讓你看著它們嗎!怎麼都這樣了!」

  「大人,為了不讓這些魔獸們暴動,我一進來就開始施展【禁魔之雨】,在這期間我必須一直專心吟唱魔法,所以也沒有注意到池子裡的動靜。」他低著頭,一副很惶恐的模樣。

  十三號並沒有輕信,而是問了問外面的人,得到裡面的確一直在飄著雨後,懷疑才淡了一分。

  三百二十一號有點無措道:「是不是因為這些魔獸之前都生活在海底,驟然間換到了這樣的小池子裡,又被禁魔了,所以不適應了?」

  「……」十三號沉默了一下,最後點點頭:「這倒是有可能,算了,你以後別對著魔獸用禁魔了。」

  「那我還要守著它們嗎?」

  「守什麼守?這些半死不活的魔獸全都不能用了!接下來只能等外面再送來新的魔獸才能繼續試驗了。」十三號沒好氣道。

  三百二十一號的緊握著魔杖的手似乎鬆了一些,不過黑袍籠罩下的他卻半點沒表露出真實情緒,而是好似非常遺憾道:「太可惜了,本來想向大人請教拯救他們的方法呢,我之前聽好多人提及,您在東塔城曾挽救了無數游民,賜予他們新生。」

  這話顯然讓十三號很受用,他語氣也變好了許多:「倒也不用急,過幾天南塔城那邊就會送來更多魔獸和等待挽救的精靈,到時候我慢慢教你就是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新人欣喜地深深彎腰。

  「行了行了,反正接下來這幾天得等南塔城的人回來,這批海底魔獸也全不行了,做不了試驗,你們先回去休息幾日吧。」

  十三號打了個哈欠,看樣子也非常疲憊了。

  「那我等這些魔獸死了,就將它們的屍體帶出去處理掉。」三百二十一號恭敬地回答。

  「別等了。」十三號看了一眼那些魔獸,而後手中魔杖一揮,剎那間,一股強大的力量爆發,那些本就沒幾口氣的魔獸霎時徹底沒了氣息。

  「辛苦大人了。」三百二十一號又鞠了一躬,而後好似突然想起什麼,自然而然地看著那邊的精靈:「那些還有用,不如我先把他們關回禁牢,過一日再帶過來吧?」

  「行。」

  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存在,十三號渾不在意地擺擺手,而後慢悠悠地往密室深處踱去,嘴裡還嘟囔著累了兩個月總算能休息之類的話語。

  三百二十一號動作自然地將那些魔獸的屍體取出裝入空間戒指,而後又和其他兩個新人一道打開關押著精靈們的籠子,將他們喚醒後,押著他們往禁牢的方向走去。

  這一次,再路過藥檀和科林斯的禁牢前,他目不斜視,再也沒多看一眼。

  出去的時候,他一如既往地被封閉了所有的知覺,而後被領著穿過數道傳送陣……

  「五。」

  他在心中默默地感受著那些短暫的眩暈次數,即便沒有知覺,也確定了傳送陣的數量是五。

  在通過最後一道傳送陣後,束縛住他的魔法也跟著解除。

  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不再是昏暗潮濕的禁牢和密室,而是一片蔚藍清透的天空,幾縷潔白的浮雲如飛鳥般緩緩飄在上面,遠處的山坡上生了不少白色的小野花,讓微涼的空氣也染上了些許清甜的香氣。

  再遠點,則是數百座石屋,零零落落地壘砌著,規模遠勝過尋常村莊,竟有點像是東塔城那片平民居住的舊城區。

  只不過舊城區是如此繁華,處處都有擺攤叫賣的小販和忙碌的塔民,不似這裡,所有的石屋都是空蕩蕩的,偶爾有披著黑袍子的人走出來,看到這邊的他後,又很快地躲回去了。

  他似乎嘆了口氣。

  和那些人不一樣,他的手中握著魔法杖,袍子上也繡著「三百二十一」這個編號。

  某種意義上來說,擁有編號的人都是將那些石屋中的人禁錮於此的人。

  三百二十一號並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的情緒。

  在路上看到那些守在邊上,編號比自己靠前的人,他便恭敬又討好地問候,遇到那些沒編號的人,便趾高氣昂地訓斥他們幾句。

  就這樣,他沿著這座小城靜悄悄的巷道一路往前,最後停在了一個極其荒僻的角落。

  這裡有一個深坑,若是有孩童不幸來到此地,大概整個童年都會背負上徹底的陰影。

  因為下面埋著的全是「實驗失敗品」。

  坑中,一股幾乎能掩蓋掉所有氣息的腐臭熏天似的湧上來,即便是來過好幾次了,他都需要屏住呼吸才敢靠近。

  至於那些守衛,也都不願意靠近這附近。

  三百二十一號竭力不讓自己去看坑底那些屍體,只是飛快地從空間戒指中取出方才水池中撈出的魔獸屍體,挨個往下拋去。

  那股味道越發濃烈,他幾乎腦子都快被熏得發麻了。

  就在這時,似乎有一股風迎面揚來。

  三百二十一號的眼眸驟然一縮,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股勁風便赫然從坑底襲來。

  下一刻,一隻沾滿污漬的手猛地拽住他的腳腕,徹底將其拉入深坑最底端!

  巨大的衝擊力讓三百二十一號腦袋都被砸得懵了,耳畔嗡鳴聲陣陣。

  他手中的魔杖幾乎是在剎那間被奪走丟遠,一股冰涼的刺痛從他的脖頸上傳來。

  對方想殺他!

  這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猜測和念頭。

  難道是隊長在南塔城那邊的事情暴露了?還是說自己剛剛沒忍住在密室中對魔獸動了手腳還是被十三號發現了,現在他們準備把他清剿了?!

  然而下一刻,當他視線逐漸聚焦,看清眼前的人的容貌時,差點驚呼出聲。

  「……天劍宗?!」

  他沒有開口,而是說出了這三字的口型。

  「……」

  此刻,這個用膝蓋半跪抵著他心口,左手持劍逼在他脖子上的,赫然是個少女模樣的劍士!

  儘管渾身都是恐怖骯髒的血污,那一身飄逸的白衫也早看不出當初的顏色,外面和他一樣套著一件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黑袍,那張臉上更是沾滿了血漬,可是那標誌性的黑色長髮,還有那雙冷淡得像是冰雪一般的黑色眸子,太好認了。

  雖然不知曉對方的名字,可是三百二十一號卻記得這個人是天劍宗的學生。

  當初,西普那大人帶著那群孩子到石頭堡壘內,當時他在樓上,還聽到下面的西普那還曾笑呵呵地炫耀,說的是什麼來著?

  對了,他說——

  「自你們之後,又被我找到一隊厲害的年輕人啦,和你們一樣都是游民出身的,以後可得互相照應啊!」

  此刻,這個被西普那大人看重的少女劍士,正面無表情地拿劍準備了結了他。

  不過或許是因為她還想盤問些東西,又或許是看懂了他的口型,那把本該立刻切斷他脖子的血色長劍,突然鬆了。

  黎離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危險。

  靈力烙印不會持續太久,當初留在邊界山小隊身上的靈力烙印早就隨著時間消散了,此刻她並沒有認出眼前這人,只是被對方剛才無聲道出的「天劍宗」三字給壓住了殺意。

  「你是誰?」她冷冷發問。

  三百二十一號卻並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異常憤怒地開口:「大膽!大人們賜予你新生,你竟然不好好珍惜,到處瞎跑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做什麼?」

  「你問我是誰?呵,我是拯救你們的人,無知的雜蟲,還不趕緊扶我起來?」

  他的聲音是如此的囂張又傲慢,若是換成西壬或者艾瑞爾在場,指不定就要罵他腦子有問題了。

  然而黎離察覺到了不對,沒動。

  下一刻,她看到眼前的黑袍人緩緩地抬手,將黑袍的兜帽往後一掀。

  她愣住了。

  出現在她眼前的並不是一張凶狠或者狡詐的臉,而是一個蒼白又枯瘦的中年魔法師,和語氣的囂張傲慢不同,他的眼底是深深的倦意和羞愧。

  這是邊界山小隊的那個叫格魯的魔導師。

  中年人的眼神是如此的悲傷,他卻仍在繼續:「該死的家伙真不長眼了,沒看到大人我腳崴了嗎?趕緊扶我回我的石屋,然後我再慢慢地跟你算賬,說說到底該怎麼懲罰你!」

  他的眼神中帶著深深的祈求和期待。

  黎離愣了愣,她隱蔽地指了指格魯的嘴,而後又指了指耳朵。

  格魯的眼神略有欣慰,他動作很緩慢地掀開了自己黑色袍子的一角。

  出現在黎離眼前的並非是正常的人腿,而是兩根如同蛛足般的節肢,難怪……剛才她拽著他腳的時候,覺得手感很不對勁。

  格魯指著被銘刻在左腿上面的一道陣法,是非常簡單的一道傳音陣,通常都是被附魔在傳訊卷軸上的,只是此刻,這東西卻在他的蛛足上。

  黎離垂眸,沒有再說話,而是扶起了格魯。

  格魯示意她將黑袍子上的兜帽戴好,想了想,又隨便從腳下密密麻麻的魔獸堆裡塞了隻死魚魔獸讓她藏在袍子裡,以便讓她身上也擁有魔獸氣息。

  而後,他深深地看了黎離一眼,無聲道:「跟我走。」

  其實格魯也不確定黎離會跟自己走,還是會心生懷疑,在此地就解決了他這個東塔城的叛徒。

  其實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他緩緩地將自己的兜帽戴上,擋住自己發紅的眼眶。

  畢竟當初邊界山小隊可是離開得那麼決絕又無情,讓西普那大人那麼多年的栽培都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失望和笑話。

  只不過,讓格魯意料之外的是,黎離也不知道把劍收到了什麼地方,而後便沉默地跟在了格魯的身後。

  甚至在格魯艱難地沿著深坑往上攀爬的時候,她還順手提溜了對方一把。

  「……」

  格魯的心情有點復雜。

  興許是因為他自己也沒有完全得到信任和重用,所以他也居住在普通的石屋中,而且還是位於角落的位置。

  格魯有心避開其他人,於是帶著黎離繞著城外的小路逐漸朝石屋靠近。

  越是往裡走,格魯的心就越是不安。

  很快,在看到一個標著編號的身影朝這邊靠近並看過來的時候,這份不安攀升到了最高點。

  格魯強忍著不安,繼續一副淡定姿態領著黎離往前。

  「三百二十一號。」那人果然開口了:「你身後怎麼還帶了個人?」

  「還不是這個該死的家伙!」格魯厭憎地怒罵道:「我奉十三大人的命令,卻處理廢棄的試驗失敗品,結果這家伙走錯路跑去深坑周圍,嚇了我一大跳,害我掉下去了!」

  他似乎咬牙切齒:「我非得讓這蠢貨給我把袍子舔乾淨不可!可不是我小心眼,不信您聞聞這味道,這是人能聞的味……」

  「行了行了!」格魯突然把沾滿污穢的手湊過去的動作,把對面這個黑袍人給噁心到不行。

  他隔了老遠都能聞到那股惡臭幾欲作嘔,更別說近距離感受了!

  居然失足掉到深坑下面去了,難怪三百二十一號會這麼憤怒,想要私下收拾這個試驗者。

  不過他還是嚴肅地叮囑了一句:「教訓一下這些試驗者也可以,但是不要太過火,畢竟你知道的,每一個成功的試驗者都是大人們的心血所在,而且有覺悟的強能力者還可能被賜予編號,以後成為我們的同伴,悠著點。」

  「我知道的,謝謝您的提醒。」

  格魯客氣地同這個黑袍人道謝,盡管對方的編號也只比他高幾十位,但是這樣謙卑老實的態度明顯讓他在這群黑袍人中獲得不錯的人緣,至少沒人刻意刁難他。

  待黑袍人走遠後,格魯對著黎離招招手,而後加快腳步回到了自己分到的石屋內。

  黎離在黑袍底下默默地打量著這裡。

  非常簡陋空曠的一間石室,屋內除了一張尋常的石板床和簡單的盥洗室外,別無他物。

  格魯進屋後便把兜帽摘下來了,默默地拿著魔杖揮舞了幾下,還略小心地看向黎離,似乎是擔心自己施法的動作讓黎離誤會,又被劍割脖子。

  不過黎離沒有制止他,因為對方吟唱的咒語她非常熟悉。

  【水球術】

  這個只能砸死咕咕雞的魔咒,著實沒法讓黎離誤會。

  兩個晶瑩剔透的水球從黎離和格魯的頭頂砸下,而後的水痕汩汩地在兩人身上每一處流淌著,很快便帶走了他們身上的所有污漬和那股熏天的腐臭味。

  原本狼狽不堪的黎離和格魯,也擺脫了剛才的淒慘模樣。

  不愧是魔導師,操縱水球術的本事的確是比科林斯要強很多,黎離心中給予認可。

  不過將黎離袍子上的污漬弄掉後,格魯也看到了那上面繡著的數字。

  「九十」。

  格魯的眼中浮出一絲驚訝,很想問黎離是怎麼搞到這個袍子的,又想到自己蛛足上的那個傳音魔法陣,於是只能眉頭緊皺地四處尋找紙筆。

  黎離看出他的不方便,於是抬手制止了他。

  下一刻,她俐落地掀起格魯的袍子,手上靈力湧動,而後便是一道強悍的金丹巔峰境靈力附著在了蛛足的魔法陣上!

  格魯錯愕地發現,自己腿上的魔法陣似乎被某種奇特的力量遮擋住了,他甚至感應不到它的存在!

  而後,黎離又非常謹慎地在石屋內用靈力隔絕了聲音和氣息,以防外面有人偷聽到談話。

  做完這一切後,她面無表情地搬了塊石頭當凳子,坐下了。

  「好了,現在可以放心說了。」

  頓了頓,她又取出了枯榮,眸子清亮卻冷漠:「裡面的動靜傳不出去,所以你若是想騙我,我殺了你也能再溜出去的。」

  「……」

  格魯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一方面是被黎離身上的氣勢震住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段時間開口便是說鬼話,他現在甚至有點不太敢和人真正地「交談」了。

  清了清嗓子,強忍住內心激蕩的情緒,他才皺眉看著這個該算是自己後輩的年輕人:「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黎離淡淡回答:「從傳送陣過來的。」

  「……」格魯被這個過於直白的回答弄得默了一下,天知道他想知道的根本不是這個。

  於是他只能更仔細地問:「如果是和你隊友一樣被傳送過來的,那你絕對不可能還能自由走動,還有,你這身黑袍怎麼回事?」

  格魯知道排名前一百的黑袍人都是很強大且深得信任的存在,按理說不該被一個學生撂倒的。

  然而黎離臉上卻並無任何欣喜的表情,只是語氣尋常地開口:「原來的主人被我殺了。」

  「嘶……」

  格魯倒吸了一口涼氣,若是沒記錯,九十號再差也該是魔導師當中的強者吧?

  然而下一刻,黎離便甩出又兩件分別繡了「八十三」和「七十二」的袍子。

  「這也是你殺的?!」

  「是。」

  看到黎離點頭的那一瞬間,格魯心情又是復雜又是欣慰,他終於知道當時西普那大人會那麼興奮又驕傲了……是啊,游民之中在他們之後又湧現出這樣天賦驚人的年輕人,這可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嗎?

  格魯低聲詢問:「你是殺了他們,順便從他們嘴裡知道了亡靈法師們進出迷霧之森的傳送陣所在,扮作他們混進來了?」

  黎離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

  然而唯獨她自己知曉這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

  她想要尋找藥檀他們的位置,奈何毫無頭緒,她也不蠢,知道直接從之前的傳送陣進入,很可能過去就被人綁住等死,所以只能另尋他法。

  黎離披著亡靈法師的黑袍,緊握著枯榮,在魔獸肆虐的迷霧之森整整奔尋了兩天兩夜,瞬息的時間都不敢停歇。

  但凡遇到黑袍人,她就以最快的速度砍掉對方握魔杖的手,而後襲殺到對方的面前,在對方錯愕震驚的時候,用殺意凜然的靈力侵入對方的意識中。

  這些亡靈法師的修為都不低,自然是在意識的記憶被入侵的瞬間就選擇封閉,然而因為她動作太快,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一些支離破碎的消息。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這些亡靈法師來到迷霧之森的傳送陣位置。

  於是,她披著黑袍,在一個極深的暗夜,進入了那座傳送陣。

  「然後你就騙過了守陣的人,溜了進來?!」格魯震驚不已,現在亡靈法師們都這麼蠢,光是披著黑袍子就被騙過去了?

  「沒有。」

  黎離搖頭否認,再丟出一件袍子:「守陣的那個人正準備驗證我身份,我就把他解決了。」

  而後,她清理了血跡,趁著夜色帶著屍體撤離傳送陣,並且借著劍修的快如鬼魅的身手混入了這座城中,白日的時候就躲在沒人的深坑中,夜裡便四處搜尋著藥檀和科林斯的蹤跡。

  只是依然沒有任何收獲,所以今天她才準備抓個活口,沒想到一抓,就把格魯抓下來了。

  「……這裡的亡靈法師彼此間少有溝通來往,而且因為最近南塔城的事件進出傳送陣的人不少,少一個人的確不會被發現。」

  格魯心中已是肅然起敬。

  竟然敢孤身前往此地,而且足足待了這麼多天還沒被人發現,甚至還能悄無聲息地制服自己這個資深魔導師!

  此刻,她沉靜如水地坐在這裡,膚白墨髮,一副乾淨又透徹的模樣。

  他光是在深坑前站一會兒都覺得窒息,可是眼前的她,卻能為了隱秘行蹤以便尋到友人,硬生生在那種鬼地方蟄伏數日!

  這個年輕劍士太果敢且謹慎了,讓他這個前輩都自愧弗如。

  黎離不說話了,靜靜地看著格魯。

  她從格魯幫著隱瞞自己行蹤的舉動,隱約猜到了他之所以待在此處是別有隱情。

  現在看來,當初費克爾頓臨走前的說的那些狠絕的話語,也很可能是礙於身上的傳音魔法陣的存在。

  黎離猶記得,當時費克爾頓曾無比堅定地注視著西普那,祈求般地說了那句——「信我一次,大人。」

  格魯嘆了口氣,知道該輪到自己交代了。

  「這裡是亡靈法師們的一處巢穴,如你知道的那樣,前去南塔城的亡靈法師都是從這裡出發的。」

  「另外,這座城裡現在居住的,那些有編號的,是已經信奉亡靈法師所謂「不死教義」的信徒,沒有編號的,則是剛剛成為試驗體,變成像我這樣半人半魔獸怪物的精靈或是人類……」

  「你的同伴,還有其他幾支隊伍的學生,都被關押在一處神秘的禁牢之中,但是我現在也未得到他們的信任,所以並不知道那地方究竟該怎麼去。」格魯的臉色有點蒼白。

  「亡靈法師派了大量人手去南塔城,如果不出意外,等到他們歸來那日,禁牢中的其他人就要被迫成為試驗體,開始接受他們的改造了。」

  至於他自己為何待在這裡,他卻沒有開口辯解半句。

  畢竟,在那個可怕的夜晚,他們死而復生活過來的那個夜晚……

  從那時起,就再也回不去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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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29 01:58: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七十五章 遠程合作擊殺!

  簡陋的石屋之內,魔法師和劍修相對而坐,影子被磚石縫隙中透出的光線拉得極狹長。

  「所以他們大概還有多少天從南塔城回來?」黎離目光沉沉地注視著格魯。

  「亡靈法師們幾乎都奪走了某種魔獸的能力,而這種能力和魔獸一樣,都是在雙月黯淡期間最為強大。」格魯的手有些不自覺地拽了拽袍子一角,試圖將自己那雙醜陋的蛛足給藏起來。

  「他們是在三天前出發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早會在五天後歸來,費克爾頓隊長和其他人也在其中。」頓了頓,格魯又皺眉繼續道:「因為傳音魔法陣的存在,加上我們曾經是東塔城非常有名的游民勇士隊伍……所以亡靈法師並不信任我們,我們每個人身邊都安排了監視的人,所以我們互相之間無法溝通,甚至連傳訊卷軸都被奪走了。」

  地面上的塵土在光暈中飛揚起來,浮在格魯並不算年邁的面龐上,只是他深深凹陷的那雙無光的眼睛,像是被苦難的歲月浸透了。

  他嘆了口氣:「隊長沒法告訴我南塔城那邊的情況,我現在也只能在這裡等待他們了。」

  「光明教會的人也在那座禁牢之中嗎?」黎離突然想到自己從那個亡靈法師記憶中讀取到的支離片段。

  亡靈法師們似乎最厭惡的就是光明教會,她至今記得當初在瓦斯科山村門口看到的那些被有意碾碎的光明神像雕像。

  尤利西斯他們這些光明教會的人如果真的被亡靈法師帶來了,說不定會被亡靈法師們直接大卸八塊丟到深坑中。

  若是這樣,科林斯恐怕會崩潰吧?

  而且即便沒有小胖子,黎離對古板卻又總是正氣凜然的尤利西斯也挺欣賞的,至少他雖然熟背光明傳說,卻也堅持著騎士公平對待眾生的信念,沒有因為黎離幾人黑髮黑眼而持有偏見。

  想到小胖子哭鼻子的可憐模樣,黎離臉色也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光明教會的人,精靈的隊伍,都在禁牢裡面。」

  還沒等黎離鬆口氣,格魯便皺眉道:「但是尤利西斯和那位精靈女王繼承人不在,對了……光明聖子也不在。」

  作為曾經的東塔城鉑金等級隊伍成員,格魯對各個塔城中的天才們還是非常熟悉的。

  黎離垂眸思索道:「應該是被轉移到其他地方了,或者說,他們之所以選擇同時對迷霧之森動手,也很可能是想劫走這三人。」

  精靈那邊是以何種規則擇定繼承人黎離不知曉,但是非常明顯的是,希澤和尤利西斯身為東塔城的人類,同時又是西塔城光明教廷的繼任者,未來將會成為兩座塔城的堅實後盾。

  想想吧,要是未來的精靈女王和教皇是亡靈法師,獅鷲騎士軍團長是亡靈戰士……

  估計就算他們自己還信奉著原本教義和信仰,也再沒有資格去反對亡靈法師了,下面的平民們只會潛移默化地覺得「強者都選擇與魔獸合體,那我們去當『試驗體』也沒毛病吧?」

  若是放棄他們……這樣幾百年甚至千年出一次的天才不是大白菜,在現在的聖階戰士和大魔導師們都死去後,又該讓誰來帶領塔城抵抗魔獸和亡靈法師的雙重進攻呢?

  更何況聽格魯的意思,南塔城這次遭到了亡靈法師的突襲,若是再失去繼承者和生命之樹正在孕育的新生精靈,說不定整個南塔城都將成為被歷史車輪碾過的塵埃。

  下一個又會是誰呢?會是幾十年後的東塔城嗎?

  「殺人誅心。」在腦中迅速地理清了亡靈法師們毒辣的手段後,黎離忍不住咬牙低罵了一句。

  這些家伙跟魔修噁心得不分上下,一個是毫不遮掩地把人當牲畜折磨屠殺,另一個是打著拯救的旗號實行殘酷的滅族計劃。

  「尤利西斯他們應該被關押在更隱匿的地方,即便不在這裡,禁牢中應該也有通往那處的傳送陣,我觀察過了,負責做試驗的那個十三號,他從未在這座石城中出現,但是他卻經常在禁牢中消失。」格魯解釋道。

  「能想辦法帶我混進禁牢嗎?」黎離的手扣在劍柄上,殺氣儼然快壓不住了。

  「不能。」格魯苦笑著搖頭:「且不說每次進出都會被仔細檢查,就說我雖然知道通往禁牢的傳送陣,但因為那些人非常狡猾,我被帶著走過十多次了,才在昨天終於確定一共經過了五次傳送陣才能抵達禁牢。如果沒猜錯,每抵達一座傳送陣,旁邊定然會設置另一道,甚至是數道用來迷惑外人的傳送陣,但凡走錯一道,就可能被傳送去各種絕境或是囚牢中等死。」

  「……」

  對除了劍陣之外別無研究的黎離也是無可奈何。

  「那能幫我給天劍宗的另外兩人帶信嗎?」黎離暗忖道,下面的科林斯和藥檀應該要被嚇哭了,得先安安他們的心才行。

  然而格魯的笑容更苦澀了,他抱歉道:「這個我也做不到。」

  他嘆氣道:「因為剛來的時候,我們小隊尚不熟悉這裡有多可怕,急切地想嘗試著尋找帶著這些無辜者出去道路,以至於被有個人撞見看出端倪了,雖然他沒有證據不能直接告發我們,但是卻因此死死地盯上了我們幾個。」

  「其實其他人都還好,對我沒有太大敵意,但是我每次進出禁牢,那個排名第二十九的魔法戰士都會和鬼一樣跟著我,他的戰鬥能力非常強悍,即便我將他禁魔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而且他對我疑心重重,把我盯得很緊。」

  「除非他不在,不然我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動作。」

  「那就讓他不在好了。」黎離眼神漠然地開口。

  格魯一愣,「但是我無法打過他。」

  「他到聖階了嗎?」黎離突然開口問。

  「這倒沒有……」

  聖階又不是大白菜!何況要真是聖階強者懷疑上了他們,早就一巴掌拍死了,哪裡還需要證據。

  格魯腦子裡正亂糟糟地想著這些事時,就連眼前的黎離站了起來。

  在逆光中,她的身影站得筆直,像是手中那把出鞘的劍。

  少女突然問了句:「他是被迫的嗎?」

  格魯微怔,明白她所問後,臉色難看地搖頭:「不!他至少綁了上百個無辜者充當試驗體,我時常聽他吹噓這件事。」

  這句話說完後,他便看到她輕頷首。

  逆光中,她淡漠的眉眼冷如神明。

  「好,那就可以殺。」

  「……」

  *

  格魯太累了,算上昨天,他這些日子其實已經對那些魔獸下過兩次手了,每一次都是提心吊膽。

  只是念著石屋裡還藏了個小姑娘,他也不敢睡,低聲詢問:「床讓給你,我在地上……」

  「不用,你好好休息。」黎離一眼就看穿這個魔法師的精神力都快耗盡了,再不好好休息,都不需要那個二十九號下手,他自己就先暴斃了。

  「不行,你年紀比我小,我……唔!」

  格魯的話還沒有說話,便被黎離出其不意的一記手刀劈暈,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低聲嘀咕:「小的那個人才不是我……」

  格魯許久沒有睡得這麼久了,甚至在睡覺的時候再也沒有夢到那隻可怕的魔獸,也沒有夢到那個淒冷的雨夜,他疲倦又安靜地蜷縮在床上,直到陽光從石磚縫隙間投到眼皮上的時候,他才緩緩睜眼。

  他睜眼的時候意識還有點恍惚,有點分不清昨天發生的是夢境還是真實。

  直到脖子上被劍割傷的刺痛隱約傳來後,格魯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然而黎離並不在石屋內。

  「黎……」

  他下意識地想要在石屋內尋找黎離的蹤影,然而在感覺腿上的那個傳訊魔法陣又恢復後,立刻選擇了閉嘴。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格魯心中一凜,這裡盤查得異常嚴苛,每天都會清點石屋內的人。一方面是防止外人進入,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居住於此的「試驗體」們並不算徹底融合成功,很多人會都會中途死於各種病症,需要每天接受檢查。

  他立刻披上黑袍將自己臉上的擔憂盡數隱藏下來,只是心底卻無法安定下來。

  黎離去哪兒了?難道又摸黑去深坑躲著了?還是說已經被人發現……

  開門之後,在看到熟悉的二十九號之後,格魯的心情更是緊張到了極點。

  「你昨天從回到石屋之後就一直沒出來?」二十九號的視線從兜帽的縫隙中透出來,如鷹隼一般尖銳地打量著格魯和他身後簡陋的石室,試圖從中捕捉到蛛絲馬跡。

  然而格魯依然是那副老實又懦弱的模樣,小聲地回答:「大人,我在十三號大人的密室中維持了很久的【禁魔之雨】,您知道,這道魔法對魔力的消耗巨大,以至於我昨天甚至不幸跌入了深坑……回來以後便不想再出門了。」

  「……」

  也不知道二十九號聽進去沒有,但是格魯著實沒有表露出任何異常,所以他只是陰嗖嗖地盯了格魯一會兒,而後便冷哼一聲:「我要去禁牢巡查,你等會兒過來跟我一起去,記住,別想趁我不在搞鬼!」

  「是,大人。」

  在如毒蛇一般的二十九號終於離開走遠後,格魯的後背都冒出了一層冷汗。

  還好,格魯沒有提及入侵者之類的話題,想來黎離沒被抓住。

  他心剛剛放下,便匆匆地拿起魔法杖,準備再去深坑尋找黎離。

  然而就在這時,熟悉的劍風掠過。

  格魯又察覺不到自己蛛足上的傳音魔法陣的存在了!

  下一刻,他就看到自己那張簡陋的石板床被逐漸頂起,而黎離則異常淡然地從下方的一個地洞中爬了出來,又輕描淡寫地拍拍灰……

  格魯的嘴都因震驚而張大了。

  他快步走上前探頭一看,喲呵,床底下有個能容納十多個人的地窖!

  「你……你是怎麼發現我床底下有地窖的?!」為什麼他住了這麼久都沒發現?

  黎離似乎看懂了他的不解,淡淡道:「因為這是我昨晚挖的。」

  「你是土系戰士?」格魯驚疑不定地打量著黎離。

  「不,我副業是礦工。」

  「……」

  「好了,你不用擔心我,先去禁牢吧。」黎離方才悄悄地在二十九號的身上落下了靈力烙印,既然後者待會兒要帶著格魯去禁牢,想來這兩人身上的靈力烙印足夠安撫藥檀和科林斯了。

  她眼睛微微一眯,殺氣騰騰

  「回來以後,就找機會準備動手。」

  ……

  幽暗的禁牢內。

  隔壁哭到快昏死過去的艾拉在等回姐姐後,立刻手腳並用地爬到了姐姐身邊。

  「姐姐!」

  「沒事的艾拉。」精靈剛剛甦醒過來,有些無力地摟住小精靈。

  艾拉連忙去把那半條死魚遞上去:「我給你留著的,姐姐快吃!」

  在禁牢中,哪怕一條死魚也是需要定量配給的食物。

  然而姐姐卻將魚推給了艾拉,她溫柔地哄著:「我不餓,你吃。」

  艾拉以為姐姐在騙人,只有後者自己清楚,她是真的沒有感覺到飢餓。

  為了防止禁牢中的人惹事,監管者們都只會給他們一丁點食物,用來吊著命即可,所有人都餓得手腳發軟,關押久的人腦中只剩下對食物的渴望,別說反抗的力氣了,就算打開禁牢讓他們自己逃,怕是都跑不動。

  可是在吃下那小半塊蘋果後,那種消磨人意志的飢餓感竟然消失了……真是奇怪了。

  兩個精靈抱在一起在牆角小聲地互相安慰著,而藥檀和科林斯則是排排坐在一起發著呆。

  在那個提著鐵桶的人出現時,兩人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和昨日一樣,這人提著鐵桶熟練地往每間禁牢中丟魚,然而在途徑這一間禁牢時,早就等待在鐵欄桿口的科林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那個人的袍子。

  「大哥。」憨厚模樣的小胖子一臉受不了這種委屈的模樣:「我不喜歡吃魚,能給我換成咕咕雞肉嗎?」

  黑袍人陰冷地警告:「……放手。」

  「你們什麼時候能調查出來我們是良民?」小胖子憤憤道:「我可是東塔城的貴族,我不能住在這種簡陋的貧民窟,你把我放出去,我拿一萬魔法石來贖!」

  「我說,你放手!」

  黑袍人的語氣變得格外危險,已經帶上了隱約的怒氣。

  也就在這時,隔壁的藥檀趕緊把剛才丟進禁牢的那隻魚抓起來,遞給黑袍人,小聲商量:「能給我們換一條大的嗎?他挑剔,我不挑,但是我胃口大……」

  「挑是吧?那就都別吃了!」

  那隻半死不活的魚被黑袍人一把奪回,又丟回了鐵桶中,而後對方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繼續往下一間禁牢走了。

  「……」

  見到這一幕,科林斯只能滿臉悻悻地蹲回角落,嘴裡還不斷發著牢騷,而眼睛卻滴溜溜地落回了藥檀的身上。

  在看到藥檀暗暗點頭後,科林斯差點笑出聲來。

  他們在來到禁牢的第一天,就發現這裡關押著的人全都在餓死的邊緣徘徊,那小半塊蘋果上面抹了藥檀偷偷取出來的改良版辟穀藥水,味道不那麼臭,就是滋味不太行。

  在看到隔壁精靈的狀態明顯變好後,他們便決定對所有人的伙食下手了。

  方才,藥檀趁著那人被科林斯糾纏住的瞬間,倒了整整一大瓶辟穀藥水進魚嘴裡,死魚再入水桶,便能將所有魚都變成大補品,且因為桶中的腥味濃重,所以沒人會注意到被下了藥。

  或許沒什麼用,但這種條件下,能留住一條命是一條命了。

  做完這一切後,科林斯又時不時地給那些值守的黑袍人找麻煩,一會兒想喝水一會兒喊尿急,偏偏他又不惹大麻煩,倒也沒有人對他動手,只是被罵得難聽。

  而藥檀則是趁著那些人走過來,在他們身上留下無數個靈力烙印。

  這裡不知道是什麼地方,洪大錘本來做了個傳訊玉簡給他,但是在此處居然傳不出去訊息,像是被某種力量干擾了一般。

  但是藥檀總覺得黎離極有可能會來尋找自己,所以想盡一切辦法在給她留下記號。

  就在這時,那道封閉了一整天的魔法陣再次開啟了,又是幾個黑袍人走進來了。

  藥檀剛準備故技重施再丟個靈力烙印到他們身上,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睛倏然睜大。

  這群人中,有兩人的身上被先一步留下了靈力烙印!這熟悉的殺伐氣息濃烈的靈力……

  「黎離來了。」他揪了一把科林斯的胳膊,無聲地對他念口型。

  最前面兩個重復口型一出,科林斯就讀懂了。

  他大喜過望,甚至已經顧不上繼續掩飾了!誰不知道姐來了就等於有救了!

  小胖子以極不符合身材的靈巧姿勢就地一滾,而後單膝跪地,「啪」的一聲高高舉起手,而後緩緩地用其中一隻按住自己的心口。

  深情地看著前來的黑袍人們,就差直接把當初宣布信仰黎離的口號給喊出來了。

  「……」

  藥檀猛地拿手擋臉,這傻小子看樣子好像誤會自己的話,以為來的人裡面有黎離了。

  科林斯不知道哪個黑袍人是他的姐,於是深情又崇敬地望著每一個人。

  「……」過來巡邏的二十九號本來都沒注意到這間不起眼的禁牢,卻被小胖子黏糊糊的眼神給噁心到了,硬生生地停下來了。

  「這個人類什麼來歷?」他陰冷地問後面的人。

  邊上有人低聲地回答了:「迷霧之森中送過來的,似乎是東塔城的某個貴族學生。」

  鑑於今年東塔城隊伍中沒有一人名望足夠響亮,而艾瑞爾更是全程以人類形態亮相,所以亡靈法師們壓根就沒有把他們放心上……就科林斯和藥檀這兩人的弱雞模樣,連把他們分開都沒必要,只是浪費一間禁牢而已。

  所以二十九號也只是皺眉看了看科林斯,而後又掃了一眼看起來更孱弱的藥檀,而後便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了。

  科林斯沒等到他的姐跟自己對暗號,愣愣地撓了撓頭,而後回到了藥檀的身邊。

  他原想問問藥檀是不是認錯了,然而下一刻表情劇變。

  藥檀似乎已經快陷入昏睡了!

  科林斯一個激靈,腦子瞬間浮起千萬個糟糕的念頭,就在這時,他看到藥檀的手動了動。

  他連忙上前抓住藥檀的手,卻發現對方的掌心中攥著幾粒藥丸。

  這種場景過於熟悉了。

  「瘋子!又亂吞毒藥了!」科林斯心中暗罵一聲,卻還是任勞任怨地把解藥餵給藥檀。

  過了會兒,藥檀濃黑的睫毛抖了抖,眸子轉動了一下,露出一個窘迫又羞澀的笑容:「抱歉啊嚇到你了……好像是太餓昏過去了。」

  我信你個鬼!你剛才手裡捏的明明不是辟穀丹!科林斯只想對著兢兢業業演戲的藥檀翻白眼。

  他還是沒忍住,悄悄地畫了一把劍給藥檀看,詢問黎離在哪兒。

  藥檀搖搖頭,指了指傳送陣,示意黎離應該在外面。

  而後,他便安靜地抱著膝蓋,用餘光打量著剛才過去的那個胸前繡著「二十九」字眼的黑袍人。

  黎離既然給這人留下了靈力烙印,就說明盯上這個人了,很可能對他動手。

  既然如此,藥檀肯定是要想辦法幫黎離減輕難度的。

  他剛才喝了一種能讓人無知無覺陷入昏睡的藥劑,並且使其融入了靈力之中,再侵入到了那人的體內,只是那人似乎實力很強,藥檀也不確定這種藥劑是否能起效。

  至於三百二十一號,藥檀心中有另外的猜測,所以暫時沒對他下手。

  良久過後,看到那隊人消失在禁牢之中,藥檀靜靜地閉上眼,接下來,就只能等待黎離那邊的動作了。

  然而旁邊的小胖子不死心。

  他的姐在附近,說不定就假扮成黑袍人出現了呢?

  於是,每隔一會兒來過黑袍人巡邏,科林斯便深情地做個膜拜致意動作。

  終於,就連黑袍人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在巡邏完後紛紛竊竊私語。

  「那間禁牢裡的小胖子,是不是想主動接受改造?」

  「沒想到這小子覺悟還挺深。」

  「等大人們從南塔城回來,第一個把他帶去密室改造吧。」

  「……」

  ……

  在巡邏結束,再次回到石城後,格魯明顯感覺到身旁的二十九號似乎有點異樣。

  對方明明是個強大的戰士,但是今天的腳步卻明顯有些疲軟。

  這人疑心病很重,以往巡視了禁牢後,還要再巡視一圈石城,拎出一些不願屈服的「試驗者」殺雞儆猴教訓一番的,然而今日卻沒有行動,而是徑直朝著最大的幾所石屋走去。

  看樣子是準備休息了?

  格魯有點錯愕,不過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好事,畢竟黎離準備今晚就動手。

  被靈力直接送入體內的毒藥,對於一個超高階魔法戰士來說並不算致命,但是卻足夠隱匿。

  二十九號自己都覺得納悶,在接受改造後比魔獸都強壯的自己,今天怎麼會睏乏成這樣,渾身軟綿到像是熬了一整年似的。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如村口的犬獸一般,警覺又疑心重重地監視著石城中的所有動靜。

  畢竟排在上頭的那些大人都去南塔城了,這裡但凡出了亂子,就得由他和十三號兜底。

  天色逐漸暗沉下來,空氣中的熱度也逐漸隨風淡去。

  二十九號忍著不斷湧上來的疲意,陰沉地瞄著石城的某一角。

  他看到格魯今天反常地在附近繞了好幾次了,鬼鬼祟祟形跡可疑。

  這蠢貨……真是搞不懂大人們怎麼不把這一隊人全部處決了,就因為他們運氣好,剛好是被二號親自救下來,還擁有了罕見的禁魔能力嗎?這要是等到那群人從南塔城回來,豈不是還要重用?

  被改造過後的人注定再也無法返回塔城,所以沒有人會選擇背叛這個最後的歸宿。

  但不知道為什麼,二十九號就覺得格魯和費克爾頓他們不正常。

  正想著,格魯便又慢吞吞地從石屋裡出來了,而且這一次的他甚至還有意將魔杖隱藏在了袍子裡,出門的時候還小心地張望了一下附近,而後匆匆地朝著石城外走去。

  這家伙有鬼!

  這次能抓住證據處死這個內鬼了!

  看到這一幕,二十九號精神大振,悄無聲息地跟在了他格魯身後。

  夜幕越來越深,石城中的試驗者大多正處於痛苦的融合期,早已昏沉入睡,這個死寂的夜晚,格魯的影子幾乎徹底隱沒在黑暗中。

  負責夜間巡邏的隊伍看到了二十九號,正準備行禮問候,他卻冷漠地抬手制止,且示意這些人走遠點。

  他的視線緊盯著遠處的格魯,不想讓一點風吹讓後者警醒。

  夜晚是捕獵的好時機,不是嗎?格魯最大的依仗便是【禁魔之雨】,但是據他所知,這道魔法需要一直吟唱加以維持,在此期間格魯脆弱得連個低級戰士都能捅死,更何況自己這樣的超高階戰士。

  一個主修輔助能力的魔導師,威脅力為零,二十九號在心中簡短評價。

  在格魯的身影停留在深坑前方時,二十九號也隨之停住。

  然而奇怪的是,他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格魯繼續逃離或是與其他密謀者碰面,就在二十九號以為自己被這家伙耍了的時候……

  格魯突然轉身,張開了雙臂,寬大的黑袍在夜風的掀動下不斷鼓動,下一刻,他像是一隻突然中槍的飛鳥,殘破地跌落進了深坑。

  「??」

  二十九號看得一愣,這家伙什麼意思?活膩了想自殺?

  他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前方的深坑,熟悉的腐臭味道提醒著他,這裡是試驗品們的亂葬崗,之前的確有活膩了的試驗品跳下去結束生命——亡靈法師們並不會阻止,畢竟這樣的人寧死也不願加入他們,救這種人也是浪費魔力。

  不過二十九號依然沒有動,而是異常謹慎地感應著深坑中的魔法波動。

  直到他感覺屬於格魯的那道魔法波動逐漸微弱,甚至都快消失後,他才緩緩地走過去想要查看……

  然而也就是靠近的那一瞬間,他身上的汗毛猛地豎起,心中似乎有道聲音在呼喊著「快逃」!

  二十九號下意識地想要往後暴退,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道凌厲的劍氣便帶著嗡鳴聲靠近,而後無聲卻恐怖地一斬,將他腳下的深坑邊緣再切開一片!

  切口整齊光滑,如同精準測量過一般,正好讓二十九號失足掉落至坑底!

  二十九號驚魂未定,正準備大聲呼喊,卻猛地發現一道奇異的力量,似乎將深坑裡的動靜徹底封閉了。

  下一刻,劍氣席捲,那些不知道堆疊了多久的腐肉塊寸寸爆開,如疾風驟雨般籠罩在二十九號的眼前。

  這不是格魯!是他弄進來的內鬼!

  二十九號意識到這一點後,迅速地抽出武器,而後以鬼魅的速度朝著黎離快速靠近。

  他的身形幾乎是瞬間化作一團黑霧,無聲無息地不斷拉近與黎離的距離,而後,手中那把閃爍著森冷寒芒的黑色匕首,如同毒蛇一般悄無聲息地刺向黎離的心口。

  好快!

  那團黑霧的過於詭異,在黯淡的夜色下,黎離甚至都快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了!

  「呵,在雙月黯淡期間,融合了【幽影蛇】的暗殺天賦的我能夠徹底融於夜色中……是你絕對追不到的存在。」

  二十九號的嘴唇緩緩拉出冷漠的向上弧度。

  他手上那把黑色匕首看起來比伊莉絲的鷹吻匕首還要可怕,每次劃過空氣的時候,都在空氣中留下了一道可怕的黑霧,每當黎離靠近,那些黑霧便驟然炸開,帶著陰狠的氣勢襲向黎離。

  隨著二十九號的每一次揮動匕首,黑霧便在深坑之中彌散更多,逐漸的,坑頂的微光都快被黑霧盡數遮擋了。

  二十九號不是魔法戰士,他是個將陰狠的偷襲和速度做到極致最頂尖的刺客!

  匕首的破風聲從背後心口處傳來,黎離猛地一點坑壁借力,在半空中強行扭轉了自己的身體避開這角度詭異的一擊,緊接著又是一道迷霧朝她的脖子劃來。

  與此同時,二十九號如同戲耍一般詭異地出現在了黎離左手邊,一團黑霧逐漸籠上她的手腕。

  無處不在的黑霧彷彿一張密集編織的黑網,企圖將她捕殺在此地。

  黎離面沉如水,專注無比。

  曾經,她在劍陣中磨煉的時候,也是面對著無數前輩們留下的劍氣狼狽逃命,在劍氣縱橫的劍陣中尋找著每一處逃生的漏洞。

  她身形矯捷輕盈地不斷閃避著黑霧,腳尖輕點避開所有的襲擊,而後手腕輕揚,劍氣激蕩,震散了那些可怕的黑霧。

  黎離抓住時機,循著方才的傳出破風聲的那個角落便是狠狠一斬。

  黑霧驟然被從中劈開一道,如同泛起一圈漣漪,驟然潰散。

  不過它很快便又重組起來,而後如附骨之疽繼續糾纏上來。

  在彌散的黑霧中,匕首的寒光和枯榮劍的劍氣快得好似閃電,已經到了肉眼無法捕捉的極致速度中。

  在黑霧的加持下,二十九號的每一次襲殺都是悄無聲息且速度驚人,這是他最引以為傲的能力,曾讓他在無數個黯淡的夜晚輕鬆勾走了敵人的性命。

  然而這一次,他已經接連刺了上百次了,但是每一次都被對方的劍招架住了!

  叮——!

  武器碰撞的清脆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二十九號原本還帶著不屑冷笑的面龐逐漸沉下來,變成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知不覺間,他的速度已經提升到了極致,然而可怕的是,即便是這樣眼前的劍士還是能跟上他的速度。

  該死!

  二十九號暗罵這糟糕的異常情況,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想要利用疼痛清醒過來。

  然而下一刻,那把險險劃過他心口的長劍帶來的刺痛,便讓他發現自己白咬舌頭了。

  濃烈的新鮮血腥氣混雜在腳下腐朽的腥臭味之中,豔紅的血液瞬間將黑霧都染上了一層嫣然的色彩。

  上百次的速度交鋒後,終究是黎離的長劍勝過了匕首,搶先一步碰到了敵人的血肉!

  二十九號的身形開始在黑霧中凝聚重現出來。

  不妙!

  二十九號一咬牙,身為刺客的他自然不是直腦筋,在發現自己開始落下風的瞬間,他周身便爆開一道強烈的魔法波動,想要再次化作黑霧逃出這個深坑。

  外面還有上百個亡靈法師,只要他出去喊一聲,這個混進來的劍士必死無疑!

  黎離也瞬間覺察到對方想跑的意圖,臉色凝重。

  她原本想竭力留下活口,爭取多讀取一點關鍵信息的,看樣子不行了!

  枯榮劍發出清脆的嗡鳴聲,如同一道白色閃電,以極快的速度追上了前方的黑霧……

  深坑口外,樹油燈的那一點昏暗光芒從未顯得如此耀眼。

  巡邏隊居然來到這邊了?!

  二十九號狂喜!

  ……

  「好臭。」負責巡邏的幾個黑袍人都嫌棄地看向那邊的深坑。

  就在這時,好似路過的格魯突然在前方對著他們招呼:「這麼晚了還在巡邏嗎?我那兒有朋友之前留下的一壇酒,要不要過來喝點?」

  格魯在新人之中的人緣很不錯,和大部分性格孤僻又傲慢的亡靈法師不同,被看重的他反而異常老實低調,甚至是有點討好其他人。

  聽說他以前曾經是個游民出身的魔法師……想到是游民,會有這樣卑微懦弱的性格,也就不奇怪了。

  不過大家也都不會輕視他,畢竟他可是掌握了強大的【禁魔之雨】呢,眼下這樣友好的相處眾人自是樂見其成。

  「居然還有酒?那可真是太好了。」

  格魯呵呵一笑:「走吧,一個人喝沒意思,這東西還是要一起享受才熱鬧。」

  「說得對……」

  「走走走,這深坑附近太臭了,再待下去我怕我喝不下去酒了。」

  這群黑袍人們提著樹油燈快步地離開了深坑附近。

  「……」

  聽到上方的腳步聲越走越遠,二十九號的心也逐漸沉到了谷底。

  格魯?

  他不是剛才掉進深坑了嗎?為什麼他的聲音會出現在上面?對了,剛剛戰鬥的時候也沒發現他的人影……

  更可怕的是,似乎是因為受傷,二十九號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又開始變得沉重起來,先前的睏乏感覺本來被強壓下去了,但是伴隨著力量的流逝,竟然又開始席捲而來!

  發現二十九號的氣息不對的瞬間,黎離在心中輕咦了一聲,而後果斷將劍尖往下一移。

  原本即將刺穿對方心臟的一劍,驚險地往下落了一點,留下了二十九號的性命。

  二十九號想要反抗,然而伴隨著身上的傷勢加重,那股睏倦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黎離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幾乎在瞬間,枯榮劍便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

  與此同時,那把變得血紅的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他死死盯住朦朧光線下的那半張臉。

  然而對方也穿著黑袍,遮掩了容貌。

  視野之內,唯有一縷烏黑的髮絲隨著她的動作優雅地飄動,落在淡漠的唇畔。

  下一刻,一股刺痛便從二十九號的腦海中湧了出來……

  她居然想要窺視自己的記憶?!

  不,不行……不能因為自己而誤了大人們的偉業!

  二十九號強忍著劇痛和無邊無際的倦意,調動著體內的所有的魔力——

  下一刻,黎離跟前的這個黑袍人便再也沒有了氣息,變得和他身下的「試驗體」一樣了。

  黎離並不意外對方的選擇。

  她只是想不通,這個人的實力明明比之前遇到的黑袍人都要強大,為何在封閉記憶的速度反而慢了一點,就像是腦子突然變得遲鈍了似的,明明這人的反應速度快到離譜。

  不過這對黎離而言卻是好事。

  至少,她在那一瞬間讀取到了更關鍵的信息。

  黎離抬頭看了一眼看似平靜的天空,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下一刻,她果斷地摸走了對方身上的所有物品,丟到芥子囊中以後,毀屍滅跡。

  而後她撤銷了靈力屏障,卻沒有直接爬出洞口,而是悄無聲息地搬開一堆魔獸屍體。

  那一角,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個僅供一人通行的狹隘地洞,方才格魯便是從這裡離開現場,以便洗清自己嫌疑的。

  黎離側身鑽了進去,為了謹慎起見,她還把這邊的後路給封死了。

  格魯所在的石屋距離深坑並不遠,黎離很快便抵達了格魯床底的地窖。

  但是她沒有馬上出去,而是等到上方的動靜都歸於平靜後,才悄悄地鑽了出來。

  在石屋內等待了許久,憂心到快忍不住去深坑查看戰況的格魯看到黎離出來後面色一喜。

  黎離熟練地替他屏蔽了傳音魔法陣。

  格魯弄了個水球術替黎離洗掉身上的污垢,而後強忍著激動:「你真的成功了?!」

  「嗯。」黎離點頭。

  下一刻,她便把二十九號的空間戒指丟給格魯:「想辦法把它給解開,裡面有我需要的東西。」

  「東西?」格魯愣了一下。

  「嗯,一件可以讓我進入禁牢的魔法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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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30 00:01: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七十六章 勇士徽章

  身為魔導師,雖然格魯的戰鬥能力遠不如超高階的刺客,但是他在精神力方面則並不比對方弱,想要破解開對方的空間戒指並不算太難。

  格魯在石屋內專注地對付空間戒指,黎離為了穩妥起見,又鑽回了自己的地洞中。

  她觀察了一下手中的匕首,這把尖利的武器看不出是什麼材料鍛造而成,不過握柄下方帶著陰冷的寒芒,如二十九號給黎離帶來的感覺一般冷血殘酷,彷彿一條隨時會復甦的毒蛇。

  即便黎離並不清楚魔法界的武器評判標準,但是光從上面鑲嵌著的三塊極品魔法石和匕首上面密密麻麻附魔的魔法陣看來,也知曉這東西絕對不便宜,甚至很可能比阿瑞斯戰鬥學院的伊莉絲手中那把鷹吻還要高級得多。

  至少是一把超高階武器,甚至很可能是聖階武器?

  可惜了,宗門裡沒人喜歡用匕首。

  黎離輕輕嘖了一聲,卻還是心滿意足地把這東西揣回芥子囊。

  至於另外的戰利品,則是從二十九號身上扒下來的黑袍了,這個不值一提,等會兒還得讓格魯幫忙洗一洗。

  賺了!

  兩人都各自忙碌著,當黎離把下面的地窖挖掘成完美的四室一廳時,頂上傳來小聲的敲床聲。

  「黎離,我這兒好了。」

  黎離從豪華地窖中爬了出來,就看到格魯將空間戒指中遞了過來:「那家伙留下的魔法封印解除了,你可以打開它了。」

  「……」壓根就沒有魔力,不配使用空間戒指的黎離有點尷尬。

  她只好佯裝淡定:「勞煩你幫忙找找裡面是否有一個面具吧。」

  格魯愣了一下,倒沒有多想,迅速地將空間戒指裡面的東西取了出來。

  好幾大箱子魔法石,一些常見的卷軸和藥劑,一些酒水,一大堆高級和超高階的魔獸屍體……

  亂糟糟的東西越擺越多,黎離看得眉頭緊皺,直到格魯從空間戒指的最角落翻出一個看起來尋常無比的小匣子。

  就是它了!

  黎離目光一瞬,拿過小匣子將其打開。

  下一刻,出現在兩人眼前的,便是一張古樸的灰色面具。

  面具似乎是某種魔獸的皮製成的,外面看起來毫不起眼,連一丁點花樣都沒有,內側倒是布滿繁復玄奧的花紋,最下端有個鑲嵌魔法石的凹槽。

  黎離心道果然沒錯,之前在讀取二十九號的記憶時,他腦中閃過最強烈的執念不是那把黑色的匕首或者是禁牢的位置,而是放在空間戒指中的這件魔法道具。

  對於二十九號而言,這東西才是他最大的寶貝,所以在臨死前都念著它。

  聖階魔法道具——【迷霧面具】

  這是用一隻聖階魔獸製成的面具,那隻魔獸堪稱大陸上出現過的最狡猾的聖階魔獸。它能夠模仿其他種族的模樣和聲音,險些憑借著這個本事混進了北塔城造成屠殺,後來不知被誰給獵殺了,被北塔城的鍛造大師製成了一件魔法道具,並在它原本的能力上進行附魔,又增加了模仿氣息的能力。

  只是這東西按說該在北塔城才對,怎麼會到二十九號的手中?

  黎離並不知曉二十九號是如何拿到這件寶物的,不過既然到了她手上……咳,那就不好意思了。

  格魯雖然不知道這件魔法道具有何作用,不過從上面復雜的附魔就看出它絕對是一件超高階以上的至寶。

  他連忙打開自己的空間戒指,小心翼翼地從中取出一枚晶瑩剔透的魔法石:「這種厲害的魔法道具一般都需要極品魔法石催動,我這兒有一枚……」

  黎離抬頭看了格魯一眼,很明顯,這枚極品魔法石對他而言也是身上最有價值的寶貝了。

  她沒有接,而是轉身去翻二十九號的那些魔法石箱子。

  果然!最底下藏了兩顆極品魔法石!

  黎離將這兩枚極品魔法石收走,而後把其他東西都往格魯那邊一推:「我只要面具,其他都是你的。」

  格魯一愣,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不行,這是你……」

  然而下一刻,他就說不出話了,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因為此時,坐在他對面的黎離已經將那張【迷霧面具】扣在了臉上。

  一陣黑霧縈繞在黎離的身邊,在迷霧的遮掩下,黎離原本的容貌和氣息都開始變得模糊黯淡起來。

  等到迷霧散開,方才那個清冷的劍修已經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陰冷枯瘦的,眼窩深深凹陷,脖子微微向前傾,似乎永遠在窺視周邊動靜的中年男人。

  他的手上突然多出了一件有「二十九」標記的黑袍,抖了抖便將其披上,下一刻,一把似乎隨時要劃過旁人脖子的暗黑匕首也被他反握在手中。

  就連身上的氣息,竟然都變成了二十九號身上特有的詭異而陰冷的魔法氣息!

  「嘶……」格魯看得後背一涼,甚至下意識地拿魔杖對準了前方的二十九號。

  「放輕鬆,我不是他。」

  二十九號陰惻惻的聲音響起,明明語調並沒有任何惡意,但因為那沙啞陰冷的聲音,格魯心中卻更加發毛,眼中全是狐疑和震驚。

  「看樣子這個面具很好用。」黎離抬手在臉上一抹,下一刻,她的面容便又恢復了。

  「這個面具能讓你偽裝成他?」格魯反應過來了。

  「嗯。」黎離點頭。

  「難怪了!」格魯倒吸了一口冷氣:「之前二十九號曾吹噓他能自由進出塔城,還曾經在塔城裡綁過不少人,原來靠的就是這東西!」

  「以後他哪兒也去不了,就老實待在深坑贖罪吧。」黎離將面具收好,淡淡道:「你跟我說一下他的某些習慣吧,明天早上,我們就想辦法混進禁牢打探情況。」

  「好。」格魯點點頭,神色嚴肅起來。

  「……」

  ……

  第二日,天色將明未明。

  對於守衛石城的黑袍人隊伍而言,沒有任何區別。

  石屋中的試驗體們在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響起後,都趕緊躲在屋子角落不敢出來。

  暫領看管石城巡查看管任務的二十九號雷打不動地在這附近巡邏,在路過格魯住處的時候,一如既往地陰陽怪氣地刁難了一番這個老實人,而後便命令後者跟在自己身後開始巡查。

  昨晚和格魯痛快喝了一頓的黑袍人們都覺得他可憐,不過也沒人制止,只是看熱鬧似的往這邊瞥一眼,而後離二十九號遠遠的。

  畢竟倒黴的是別人,可不能把自己也牽連進去了。

  黎離和格魯一前一後地行走在石城中。

  這一次巡邏,不僅是為了觀察那些黑袍守衛們看守的位置,更是想要摸清這附近到底有多少個魔法陣。

  在踏出石城之後,黎離的視線落在了這一大片茂密翠綠的草地上,遠遠眺望,連綿重疊的山巒靜靜矗立著,再遠處是一大片茂密的森林,那些巨木的種類看起來和迷霧之森的很像,讓人不由得懷疑這裡是迷霧之森的周邊地區。

  遠處,一隻白色的飛鳥緩緩地飛向石城上空,眼看就要落下來了。

  然而還未等它俯飛而下,一道淒慘的鳥鳴響起。

  在蔚藍的天空之下,那隻白鳥化作一堆灰燼,隨風吹散了。

  「……」

  黎離的眼神略變。

  石城周邊,被布置了一道極其強大的魔法陣,似乎是由亡靈法師的諸多強者布下的封鎖結界,根本無法打破。

  格魯之前就提及過它的存在,因為之前有試驗體想要逃到外面去,結果和這隻白鳥一樣,當場化作了灰燼。

  想要離開這裡,要麼打碎結界,要麼從傳送陣出去……

  然而傳送陣的另一頭通往迷霧之森,現在那邊幾乎已經淪為亡靈法師的另一個根據地了。

  可是即便是西普那大人這樣的聖階戰士來了,恐怕也不能打破這道結界吧?格魯憂心忡忡地看著遠處的山巒。

  黎離卻好似並不擔憂,只是轉頭朝著另外一邊,通往禁牢的傳送陣。

  傳送陣周圍守了一整隊人。

  在看到黎離和格魯靠近後,其他人並沒有任何異樣,只是例行公事地檢查了一下他們的身份,而後便靜靜地站在一旁不動了。

  格魯一愣。

  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他才剛來這裡沒多久,所以不被信任,以前都是被二十九號領著通過那些魔法陣的,可是現在換成了黎離……嘶!她怎麼可能知道那五道魔法陣的具體情況?!

  就在格魯心底發涼的時候,他對面的黎離忽然陰沉地冷笑了一聲。

  「三百二十一號,我聽說,昨晚你跟人一起喝酒了是吧?」

  格魯腦子亂糟糟一團,不知黎離準備幹什麼,卻依然非常配合,用平時的懦弱姿態低頭回答:「是的大人……我們是在巡查完了才去喝了一點點,真的沒有做其他的!」

  「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萬一這酒有毒呢?」黎離陰陽怪氣地反問了一句。

  下一刻,她便冷聲道:「你們先帶他去禁牢,我現在得回去檢查這該死的家伙屋裡的空酒壇有沒有殘留的毒液!三百二十一號,你這次別想跟上來毀掉證據!」

  她隨便地一點。

  而後用更加可怕的語氣警告:「帶去以後不許亂走,等我來!」

  守衛愣了一下,心中完全沒有起疑。

  按照二十九號總愛盯著格魯折騰的性格,會做出這種事情再正常不過了。

  於是,守衛中的一人點點頭,拿著一個魔法道具在格魯身上一點,而後反扣住了他的雙手:「走吧。」

  格魯無奈地被魔法道具屏蔽了所有知覺,身影消失在了魔法陣中。

  黎離則猥瑣地匆匆奔去格魯的石屋,在暴躁地砸碎了幾個酒壇後,一副沒找到證據心情糟糕的模樣,又回到了傳送陣前。

  守衛們自然不可能屏蔽她的知覺。

  「該死的家伙……」

  在咬牙切齒的罵罵咧咧聲中,黎離踏入了魔法陣。

  下一刻,她眼前一暗。

  從兜帽的帽簷之下,黎離將眼前的情景收入眼底。

  這裡是一間陰暗的封閉密室,十個黑袍人呈包圍狀冷冷而立,每個人身前,都有一個閃爍著光芒的魔法陣,看起來沒有任何區別。

  「……」

  毫無疑問,這裡只有一個正確選項,但凡走錯就會暴露身份,陷入徹底的死境。

  在那十道目光的注視下,黎離異常冷靜,只是掃了一眼魔法陣,便毫不猶豫地邁入其中一個。

  畫面一轉,短暫的暈眩過後,黎離再次抵達另一間密室,出現在眼前的依然是十道一模一樣的傳送陣!

  黎離擇定其中一個,再次進入!

  ……

  禁牢之中,格魯略不安地站在傳送陣邊上,不敢離開半步。

  他現在心跳如雷,緊張到袍子下的手都快要握不住魔杖了,頻頻望向魔法陣,只祈禱著黎離這次不要試圖硬闖魔法陣。

  他曾聽說過有新人想要挨個試探傳送陣通往的地點,結果傳送過去就是在一片岩漿中心,被燒得半死逃回來後,馬上就被守衛們送去餵魔獸了!

  就在這時,傳送陣閃過一道玄奧的魔法波動……

  下一刻,身著二十九號黑袍的黎離從傳送陣中踏出,在路過呆愣住的格魯身旁時,還冷颼颼地罵了一句:「蠢貨,不知道跟上來?」

  「是……是!」

  格魯驚呆了,震驚地盯著黎離的背影胡思亂想,開始琢磨這人到底是黎離假扮的二十九號,還是二十九號假扮的黎離!

  黎離自然不可能跟他解釋她之所以能順利找到正確選項,是因為臨走前在他的腳下加了無數道靈力烙印,但凡格魯踏足過的魔法陣,都還殘留著些許靈力氣息,堪稱行走的指南針。

  格魯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默默地給黎離引路,帶著她走在那些陰冷的禁牢巷道中。

  黎離將所有情緒隱下,靜靜地打量著這些被擄來的人。

  狹窄的禁牢之中關押著近千名受害者,從精靈到人類再到半獸人都有,甚至還有矮人和地精的身影,他們都像是被關押在此許久,大多數人臉上都是毫無波瀾的麻木,如同行屍走肉般等待著死亡……或者說是解脫。

  裡面也有氣息強大一些的存在,不過他們被關押的禁牢中的似乎都有禁魔道具存在,現在和普通人無異。

  其中光明教會的一隊和二隊也在其列,尤其是那個想和尤利西斯競爭的庫查茲,他甚至在禁魔之余被鎖鏈鎖住了手腳,在黎離路過的時候,他冷冷地瞪過來,咬牙切齒地罵一句——

  「你們這些該死的家伙,遲早要被光明淨化!」

  啪——!

  負責守衛的一個黑袍人非常熟練地拿了塊石頭砸到他的臉上,而後略恭敬地對黎離道:「大人不必理會他,光明教會的走狗就是喜歡狗叫,等十三號大人回來後,我們一定將他列為改造的第一批試驗體。」

  黎離暗自將十三號不在禁牢的消息記下。

  「光明永不黯淡!」

  啪——!

  「你們這些豬玀!」

  啪——!

  黎離看得只想搖頭,這個庫查茲還真的不聰明啊,這種時候不留著力氣想辦法逃走,反而浪費力氣挨揍,怎麼比劍修還不聰明?

  她繼續往前,陸續看到了同樣被禁魔的東塔綜合學院學生們,和庫查茲比起來,他們安靜了許多,只是默默地打量著路過的黎離。

  默不作聲地暗暗打量了一下梅麗莎和艾柯奇幾人,確定他們的狀態尚好後,繼續往前走去。

  終於,在繞到又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被關押的人也都顯得不那麼危險後,黎離看到了前方兩道熟悉的身影。

  她強壓住心中的激動,鎮定尋常地緩緩朝那邊走去。

  鐵欄內,小胖子坐在地上扒拉著欄桿,望眼欲穿地等待著他的姐。

  眼看著又是兩個黑袍人走過來,科林斯已經逐漸萎靡的精神再次振作起來。

  看清來人,發現又是那個熟悉的兩個編號時,科林斯有點洩氣……這兩個人他昨天就對過暗號了,不是他的姐。

  不過為了讓自己看起來足夠愚蠢,他還是非常敬業地爬起來,繼續做出昨日的跪拜神明姿勢,一副犯病模樣。

  語氣已經沒有了激情,有點麻木了。

  旁邊的那些守衛看起來已經被問過很多次了,所以這一次都已經懶得朝這邊多看一眼了。

  就在科林斯公事公辦地完成今日敷衍,準備恢復鹹魚躺平姿勢時,那個黑袍人在他面前停住了。

  他站在那兒,將身後的光盡數遮擋,在昏暗的環境中如同一隻隨時要將人吞噬的惡鬼。

  科林斯仰頭疑惑地看著這人,以為對方又要和昨日一樣冷嘲熱諷幾句,於是懶懶地挖挖耳朵,一副洗耳恭聽的擺爛模樣。

  在他的注視下,黑袍人緩緩開口,是毫無起伏的冷沉聲調。

  「你準備信奉新神嗎?」

  「……」

  科林斯愣住了。

  下一刻,他的呼吸有點急促,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看向黑袍人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這句話……不是當初他對黎離說過的嗎!

  角落的藥檀也緩緩抬頭,震驚地看著那邊的黑袍人,在對方的袍角微動,洩露出無比熟悉的靈力氣息後,他終於確定了來者的身份。

  黎離居然混進來了!

  藥檀迅速上前,抓著科林斯的手按了按,無比篤定道:

  「我們都願意成為您……和您身後神明最忠誠的信徒。」

  科林斯哪裡還不明白,眼淚都差點飈出來了,他狼狽地用袖子胡亂地擦了擦眼睛,吸吸鼻子大聲道:「我願永遠追隨我的新神!」

  「很好。」黎離黑袍下的嘴角揚起些許弧度,重逢後又看到他們安然無恙,這些日子的迷茫和不安終於緩緩落地了。

  不過她依然維持著二十九號那副毒蛇般的姿態,冷漠道:「想表忠心?呵……就你們這幅弱小的模樣也想加入不死的世界,先挺過下次試驗再說吧!」

  而後,她用枯瘦的手抖了抖黑袍,意味深長地看向藥檀。

  「好好想……想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明天的這個時候我會再來,到時候我要聽到你的答案。」

  語罷,她又罵了格魯幾句,慢悠悠地朝著禁牢的下一個方向走去了。

  藥檀怔了怔,皺眉思考著黎離最後那句意有所指的話。

  她是不確定現在他們在什麼位置嗎?難道是想要求援……但是連大概的方位都不清楚?

  待人影慢慢遠離後,那邊的守衛才忍不住低聲開口。

  「這兩人倒是很識相啊。」

  「看他們實力應該不強,大概是也渴望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吧……」

  「下次就把這兩個家伙先送去好了。」

  「……」

  科林斯借機扒在鐵欄邊上和他們聊上了,又是叫老師又是叫大哥,甚至還承諾自己被改造成功後一定帶酒回來給他們當謝禮,一時間氣氛居然有點離譜的融洽。

  在這空隙間,藥檀蹲在地上好似靦腆地聽著,而他的手則小心翼翼地伸出去,慢慢地抓住了那些不起眼的草屑……

  全是方才黎離抖袍子時掉落的,太不起眼了,好像真的只是不小心沾染上的。

  他悄無聲息地將那些草屑捏在手中,伸了個懶腰,好似睏倦一般縮回角落的石床上背對著守衛躺著。

  而後,他開始艱難地辨認起這些植物碎屑的種類。

  「天南草,通常生長於南塔城和東塔城……」

  「菟絲花,僅生長於南塔城……」

  「秋葉蘿,僅南塔城……」

  「貓尾草,僅生長於……」

  ……

  在科林斯口若懸河地給那些守衛們畫了一個接一個的大餅,甚至開始說自己以後要實名寫信推薦他們當亡靈教會的主教時。

  藥檀的眼睛緩緩閉上。

  他想,他知道他們在哪裡了。

  只是一直有人守著,不能用傳訊玉簡,只能等黎離來的時候告訴她答案了……

  ……

  南塔城。

  雙月黯淡明明都已結束了,然而此刻的南塔城卻依然一片揮散不去的陰霾。

  天穹上壓著一片霧濛濛的陰雲,昔日城中生機盎然的草地和巨木都被接連數日的暴雨淋得濕漉漉一大片,落花和枯葉凋零在泥濘之中,靠近城牆周圍的那些樹屋中早已空無一人,陷入一片死寂。

  西壬強忍著靈力虧空的反噬,艱難地射穿了一隻俯衝下來的飛行魔獸,而後緩緩地靠著一棵巨木下滑,坐倒在泥濘之中。

  他擔憂的視線隱隱落向南塔城的某個方向,那裡……有很長一段城牆被破開了。

  西普那和費魯曼他們這些最頂尖的強者,都聚集在那兒,正在艱難地抵擋著如海潮般的魔獸。那些魔獸彷彿殺不死一般,死掉後又爬起,源源不斷地湧向南塔城之中,精靈的長老們費盡全力才將那幾隻聖階魔獸阻攔在外。

  只是,對面的亡靈法師中似乎也有異常強大的存在,在暗處操縱著那些聖階魔獸的屍體復活,以至於這場戰局僵持不下,遲遲不能分出勝負。

  西壬他們這些年輕人,則負責在城中清剿那些闖進來的魔獸。

  他太累了。

  西壬大喘著氣,臉龐被雨水沖刷得有些麻木了。

  就在這時,他看到前方有幾道人影閃過。

  以澤爾更為首的秋葉學院的學生,正背著幾個受傷的精靈朝城中安全的區域跑去。

  在路過西壬身邊的時候,澤爾更甚至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往日驕傲得恨不得拿鼻子朝天的優雅精靈,這會兒卻是滿身的血腥和泥污。

  西壬也沒有跟對方交流。

  然而就在這時,西壬被雨水澆得冰涼手邊,突然有一陣風掠過。

  他猛地睜眼,下一刻,硬撐起身上所有的力量拿起手邊的長弓,而後撥動弓弦——

  咻——!

  一直捨不得用的木箭穿破雨幕,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追著澤爾更的背影而去!

  澤爾更後背一涼,匆匆回頭。

  然後,他便看到一隻被穿透心臟的魔獸悄無聲息地落在了自己的腳邊,暗紅的鮮血被雨水沖刷著浸到了泥土裡。

  西壬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拔下那支木箭,面無表情地看著澤爾更,而後轉身:「你們走。」

  澤爾更看向遠處,卻發現又是一群越過高牆的魔獸在朝著這邊走來。

  他咬咬牙,準備將背上的重傷者交給隊友,留下來和西壬一起攔住魔獸。

  澤爾更不瞎,他看到西壬身上的傷比自己還重了。

  「不用。」西壬毫不留情地驅趕他:「趕緊帶著他們去生命之樹接受治療,你再磨嘰會兒都死了!」

  澤爾更怒道:「你隊友不在,我和你一起……」

  就在這時,另一邊的街道中奔出幾道身影。

  艾瑞爾手中提著雙刀,頭頂的獅子耳朵精神抖擻地立著,冷傲地打斷了澤爾更的話。

  「他隊友在,你趕緊滾去救人。」

  下一刻,跟在艾瑞爾身後的那群人都露出了他們的真容。

  半人馬……半鳥人……嘶!居然全是半獸人?

  澤爾更倒吸了一口冷氣,什麼時候南塔城裡溜進來這麼多半獸人!

  更要命的是,這些人他還有些印象,為首那人赫然是天劍宗隊伍中的雙刀戰士,後面那群人則是西壬在前兩天領進南塔城的,說是他的朋友!

  哪家精靈會和半獸人做朋友?

  艾瑞爾似乎看懂了澤爾更眼中的戒備,冷笑著揮揮自己的雙刀:「怎麼,擔心我們趁亂進攻南塔城?這麼害怕還不趕緊回生命之樹躲著?」

  澤爾更卻是面色復雜,他們這幾日來回奔走救人,自然也看到了艾瑞爾和那些半獸人是在幫忙殺魔獸……

  而且此刻,艾瑞爾身後的半獸人隊伍已經毫不猶豫地迎上那群魔獸,開始激戰了。

  澤爾更穩了穩背上的傷員,深深地看了西壬一眼,低聲說了句:「這次謝了。」

  不過西壬卻叫住了他:「等等。」

  「什麼?」

  「要謝就拿誠意出來,我箭沒了,趕緊給我一把!」

  「……」

  在被迫給出誠意後,澤爾更帶領著秋風學院的學生們快速朝著生命之樹奔去。

  艾瑞爾臉上的笑容有點扭曲,他穩了穩心神,摸出一粒靜心丹吞下,總算恢復了冷靜,忍下了進一步獸化的衝動。

  「那邊剛才又躥進來一群魔獸,不獸化打不過了,不是故意暴露的。」他語氣僵硬地和西壬解釋著,順手一刀把撲上來的魔獸砍飛。

  「你以為我會介意其他精靈的非議?」西壬將木箭撿起擦拭乾淨收回箭囊,而後摸出新箭矢懸在弦上,眯眼,屏息,鬆指。

  箭射出的同時,他冷笑:「矯情!」

  「……」

  艾瑞爾不想跟他吵,他摸了摸依然有些腫痛的面頰和嘴唇,一邊繼續戰鬥一邊問西壬:「黎離那邊有消息了嗎?」

  他知道西壬和黎離有特殊的傳訊方式。

  「她眼下還沒摸清他們在何處。」西壬射出一發三連箭後,沉聲回道。

  「他們?」艾瑞爾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

  「對,她今天早上找到藥檀和科林斯了,安然無恙。」

  說到這一句的時候,西壬的沉重的語氣明顯變得輕鬆了一些。

  「閃電和科米利安在徹底獸化後,想辦法派人越過了亡靈法師的包圍,去迷霧之森裡面和附近搜尋,都沒找到黎離所說的地方。」艾瑞爾也快速地分享著情報,冷聲道:「至於她所說的那道通往神秘之地的傳送陣,似乎被人破壞了。」

  「破壞了?」西壬有點錯愕:「黎離被發現了嗎?」

  但是他很快否決了這個念頭,若是真的被發現了,她不可能還能順利潛入禁牢和藥檀二人碰頭。

  「應該是被魔獸弄壞了吧。」艾瑞爾皺眉嚴肅道。

  「我覺得也是。」

  兩人在思考問題這方面出奇的一致。

  就在解決完這群魔獸後,疲倦的眾人正準備坐下休息片刻時,天空中,一道驚雷突然詐響。

  少年們猛地回頭,臉色難看地看向城破的方向。

  ……

  轟隆隆——!

  低沉的雷鳴聲響起的瞬間,原本就黯淡的天色幾乎再黑了一個度,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巨手遮掩住了天空,偌大的南塔城似乎快要被這隻大手徹底拍成碎片了。

  魔法的光輝與武器碰撞的刺耳尖嘯聲混雜在一起,迴蕩在這片昏暗的天空之下。

  在生生不息的綠色魔法光點的催動下,不斷生長的藤蔓以可怕的速度結成一道城牆,抵擋著如浪潮般不斷撲來的魔獸。

  為首的兩隻聖階魔獸被凌厲的攻擊命中,巨大的身形顫抖了一下,醜陋古怪的頭顱被斬落,在暴雨中濺起一片泥濘,然而下一刻,在暗處的無數道魔法光芒亮起,它破碎的身體居然詭異地被修復,而後再次不懼生死地撲上來。

  紅衣主教是個牧師,他不斷地為周圍的光明騎士和精靈們救治著,一邊眉頭緊皺地質問費魯曼。

  「費魯曼長老!為何女王陛下還不出手!」

  精靈女王才是整個南塔城最強大的存在,甚至很多人都默認她已經無限接近魔導師之上的等級,即將成為繼光明教皇之後的第二位法神!

  西普那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亦是不懂精靈族到底在等什麼,如果她出手,又何懼這些聖階魔獸和亡靈法師?

  然而費魯曼只是面色沉重地搖搖頭,似乎有難以言明的內情。

  那一刻,紅衣主教和西普那對視一眼,似乎都想到某個可怕的猜測,臉色表情驟然變得難看起來。

  嘭——!

  聖階魔獸可怕的力量撞到藤蔓城牆上,瞬間將剛剛結成的那段城牆撞得粉碎,下一刻,它身後的那些魔獸便瘋狂地趁機湧入南塔城內!

  費魯曼看得雙眼通紅,他怒喝一聲,一道葉刃割破手腕,而後高舉著魔杖,聲嘶力竭地吟唱著咒語。

  「木之元素啊,聽從我的號令……」

  「【樹人甦醒】!」

  鮮血順著精靈長老的手腕汩汩流淌到那根古木魔杖上,而後被暴雨沖刷著,沁透到了土壤中。

  在魔法的炫目光環亮起的時候,轟隆隆的震動突然從眾人腳下傳出,南塔城內,那些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巨木震顫著,樹葉簌簌地瘋狂抖動著,下一刻,這些巨木粗壯的樹枝和根莖都開始瘋長……

  樹幹上,一張張滄桑的面孔出現。

  樹根離土而出,如同一個個英勇的戰士,邁著沉重的步伐,帶著大地的力量堅定不移地走向牆破處。

  而後,這些樹人戰士結成一道新的城牆,死死地抵擋住了兩隻聖階魔獸的進攻,並且蠻橫地用樹枝變成的大手不斷將那些企圖闖入南塔城魔獸重重拋開。

  然而費魯曼身上的氣息卻變得極其微弱,同時喚醒這麼多的樹人戰士對他而言似乎極其困難,此刻的他竟然從大魔導師跌到了魔導師境界!

  而且這十多個樹人也沒能到達聖階戰士等級,只有超高階。

  見到這一幕,綠色尖塔的精靈長老們面露哀傷,卻不敢停下,而是快速地吟唱著魔法。

  藤蔓死死地纏住了那隻聖階魔獸,它蠻橫地想要撞開這些礙事者,然而那些行動笨拙的樹人卻深深地扎根在土壤中,紋絲不動。

  陰雲低沉,雷聲轟鳴。

  暗沉的天穹之下,一道並不算高大的身影站在了綠牆之上,在魔法光輝的映照下,他本就布滿了陳舊痕跡的暗灰色戰甲上又新添了許多新損,唯獨手中的那把染滿鮮血的長刀還泛著耀眼的光芒。

  轟隆隆……

  大地震顫,奔湧的魔獸不斷逼近,聖階魔獸還在不要命地衝撞著樹人,魔獸大軍的對面,一道聖階魔法波動不斷閃現,將那些死去的強悍魔獸再次喚醒,如操縱傀儡般指揮著它們繼續進攻。

  老者冷冷地看著這一幕,而後緩緩將長刀提起。

  「只要勇士的刀劍未斷的一天,

   你們,

   就給我老實待在深淵一天!」

  下一刻,一道以他為中心的熾熱氣息驟然爆發,且不斷地向四周擴散,那些滂沱的大雨在這可怕溫度的炙烤下,迅速被蒸發為一道道白煙,縈繞在他的身邊。

  西普那手持長刀,視線緊緊地落在魔獸隊伍最後方的那人。

  他彷彿化身為一道火焰尖刀,狠狠地切開成千上萬的魔獸包圍圈,以銳不可當的速度暴躁地朝著那個亡靈法師衝刺而去!

  無盡的暴雨中,西普那的火焰閃耀著幾乎能照亮整片南塔城的光芒,不斷地揮動著長刀,每一次斬殺過後,一隻強大的魔獸便被切成碎片,殘肢也被刀上的烈焰包圍著化作粉末。

  一頭又一頭的魔獸倒在了西普那的刀下,瞬息間,他已突進到魔獸大軍的正中位置!

  城內的某個角落,正在和魔獸們廝殺的賽爾猛地回頭,看到了那道沖天的火焰,他咬牙,加快了廝殺了速度。

  頂上,已經搖搖欲墜的費魯曼用魔杖撐住搖晃的身體,聲音沙啞地號令眾精靈——

  「全力掩護西普那大人!」

  無數的治療光芒和保護結界,似一片星海,給那道火焰光芒鍍上一層又一層璀璨的光芒,終於,在無數人的堆疊下,他恍若一個從天而降的火焰巨人,帶著無可睥睨的氣勢,衝殺在魔獸大軍中間。

  「嗯?」

  一個黑袍人靜靜地立在魔獸群中,在袍子的胸口,繡了一個很簡單的數字。

  「二」

  那些魔獸就從他身邊奔過,卻毫無要襲擊他的意思,好似他也是它們的同伴甚至是頭領,非常順從地聽從著他的號令。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魔獸群中的動靜,微微皺起了眉。

  「為什麼要做這種無畏的犧牲呢?」

  「我們親愛的老友……」

  二號凝視著那邊的西普那,眼底有淡淡的回憶和遺憾,似是嘆息般地道出這句話。

  然而在說話的同時,他已經舉起了那根精致的白骨法杖。

  伴隨著低沉晦澀的吟唱,冰冷而強大的氣息開始從魔杖頂端攀升,某種不屬於人間的力量似乎正在醞釀,即將翻湧著現世。

  如同無盡的暗夜降臨,大片大片的的迷霧以他為中心開始籠罩,凡是觸碰到這些迷霧的魔獸,身上的氣息都開始不斷攀升,就連那些被焚作白骨的魔獸,也都咯吱咯吱響著,緩緩爬起。

  恐怖的氣息降臨人間!

  就在迷霧即將籠罩向血戰的西普那時,一道土牆猛地拔地升起,下一刻,一道帶著凌厲殺意的刀芒狠狠地斬向二號的脖子!

  二號的身形如鬼魅般化作迷霧散開,出現在另一邊。

  這一擊落了空。

  然而二號在感受到周遭的魔法元素的變化後,眼中浮現出驚異之色。

  他緩緩回頭,目光復雜地凝向不遠處。

  在一片暗沉中,遠處的火光彷彿一輪永不熄滅的烈日,從彼方灑向這陰暗的角落,將這無盡的黑暗撕出一道狹長的傷口。

  在那道火光的映照下,四道身著殘破戰甲,緊握著手中武器的身影正踏碎那片黑暗,緩緩走來。

  他們胸前,還佩戴著閃閃發光的鉑金色勇士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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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30 00:11: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七十七章 孤勇者

  滂沱暴雨,迷霧重重。

  冰冷濕漉的雨水砸落在臉上,在一張張蒼白又肅冷的面龐打出一片片坑窪,也將他們遮掩了許久的面容沖刷乾淨。

  在這片迷霧冷雨中,四個身披殘甲的中年人分立在四角,手中的武器泛著冷光,而她們身上那些黑袍不知何時已經掀下來了。

  二號目光冷冷地看著他們,在其中一人的臉上停頓片刻。

  「費克爾頓,所以你們之前都是演的?」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很淡的詫異,像是不明白這隊人為何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兜帽遮掩下的眼睛微微地眯起,如鷹隼般打量著這四人。

  被點到名的費克爾頓沒有開口回答,他只是異常嚴肅地注視著二號握著魔杖的手,而後在對方手腕動的瞬間,沉聲地下令。

  「進攻!」

  這一次,四個人同時出手,各種武器的光輝同時凌厲地攻向二號鬼魅的身影。

  二號手中魔杖一點,渾身繚繞著詭異黑霧的他便再次消失在原地,下一刻,邊界山小隊所站立的位置便被黑霧籠罩,那些黑霧如同活過來一般,瞬間化作一隻隻手死死地掐住了他們幾人的脖子。

  轟——!

  費克爾頓用力掙脫黑霧,手中的刀刃如沉重的山石,以排山倒海之勢再次砍向二號!

  「費克爾頓,你曾經是我非常欣賞的後輩。」

  二號的身影不斷在黑霧中閃現,聲音也似幽魂般低低響起:「身為東塔城第一支完全的超高階游民隊伍,這代表著你們擁有前所未有的潛力和意志,為何要浪費如此寶貴的它們,將時間浪費在那片荒山中呢?」

  「待在那裡是不是浪費該由我們自己說了算,不需要你來定義!」

  費克爾頓怒吼一聲,胳膊上猙獰的肌肉迸發,向前連出數十刀。

  每一次揮刀,他心口位置便強烈地跳動一下,帶著禁魔力量的魔力洶湧而出,將周圍的魔法元素都壓制下來!

  他身後的其他三人亦是如此,在四人的進攻下,周遭的魔法元素幾乎瞬間化作虛無!

  二號隱藏在黑霧中的身形也徹底暴露在四人眼前。

  費克爾頓眼中浮出喜色,這一刻他們早已在腦海中演練了無數次,難道這次真的成功了?

  然而下一刻,二號低低地冷笑了一聲,他輕描淡寫地揮動了幾下魔杖。

  叮——!

  一道前所未有的刺痛突然從心口傳來,費克爾頓悶哼一聲,原本正常的臉色瞬間因痛苦而變得青白,他的身體像是在暴雨中飄搖的一根野草,不斷地蜷縮佝僂下去,顫抖如篩糠。

  其他幾人和他的反應幾乎沒有區別,此刻,他們被融合的部位都傳來了人類無法抵抗的痛苦。

  「我從魔獸口中救下你們,賜予你們強大的力量,給予你們新生的機會,你們居然對我倒戈相向?」二號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痛苦不堪的幾人,冷笑道:「不過既然我曾賜予你們能力。便有能力將它收回,不要再做無畏的掙扎了,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你們,是想要活下來,成為前所未有的強大戰士,讓世人再也無法輕視游民,讓所有曾經傷害你們的魔獸都變成被你們驅使的武器;

  還是要回到塔城,被光明裁判所日夜拷問,被那些愚昧的塔民視作怪物驅逐,被昔日師長友人斥責你們的背叛?」

  「想清楚,費克爾頓。」

  冰冷泥濘的土地上,費克爾頓雙手交握著刀,身體顫抖著,慢慢站了起來。

  「我都不要。」

  他咬緊了牙關,死忍著不洩露半點痛苦,用眼神無聲地給出回答。

  那一刻,這張忠厚的臉上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堅定之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用全力呼喊出最後那句話——

  「聽令!」

  「全力配合西普那大人!」

  他的聲音落下的那一霎,餘下三人都忍著鑽心刺骨的痛苦,撲向了亡靈法師。

  沒有禁魔能力的他們似乎再也不是二號的對手,尤其是二號每一次揮動魔杖,他們融合了魔獸力量的部位便痛上數倍,那些曾經賜予他們強大能力的部位,此刻卻成了阻擋他們繼續行動的枷鎖。

  「啊!」

  終於,那個叫漢克斯的年輕小子忍不住這樣的折磨,嘶吼出了聲。

  二號冷酷一笑,正準備譏諷此人的無能,將視線轉過去後卻是瞳孔一縮。

  漢克斯的半張臉都曾受過重傷,被移植了魔獸的一隻眼睛和耳朵。

  而此刻,方才痛苦嘶吼的漢克斯全身顫抖著,而後慢慢地挺直了自己的脊背。

  他的手中還拿著沾染了血的雙手劍,在雨水的沖刷下,他完好的那半張白淨清秀的臉龐慢慢擠出一絲笑容,而另一邊,則是連暴雨都帶不走的鮮血淋漓!

  漢克斯往前一步,抬腳重重地碾碎那隻已經和自己的身體徹底融合,卻又被自己硬生生挖出來的獸眼!

  二號的臉色一變,他猛地盯住漢克斯的半張臉,驚疑不定道:「你居然敢把它們切掉?這樣只是找死,你難道不知道嗎?!」

  和漢克斯做出同樣選擇的還有克羅和魯本斯,他們幾乎是同時斬斷自己的手。

  下一刻,三人帶著一身淋漓的鮮血奮不畏死地撲向了二號,以自己的身軀阻擋著他!

  這一次,二號眼中也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他不斷揮動著魔杖,操縱著那些詭異的黑霧如同幽魂一般穿過漢克斯幾人的身體。

  二號操縱的這些黑霧飛快地帶走他們所剩無幾的生命力,一次又一次的魔法攻擊讓他們如風中的一片殘葉被高高拋起,又重重地砸落在地上,但是即便如此,他們依然像是發瘋一般,死死地困住二號前進或後退的腳步。

  遠處的動靜越來越大,二號眉頭微皺。

  他一邊不斷用魔法撥開這幾隻弱小又煩人的螻蟻,一邊遠眺南塔城殘破的城牆。

  「雖然沒能徹底佔領南塔城,不過也差不多了,留下的這四隻聖階魔獸也能將這群蠢貨都帶走了。」二號低聲自言自語,往後退了一步。

  也是時候準備撤退了,不過離開之前,得再留下一點禮物才行。

  亡靈法師的空間戒指亮起一道光輝。

  光芒閃過,又是兩隻龐大如山的聖階魔獸屍體出現在魔獸大軍後方!

  在魔法的催動下,原本已經沒有了生命氣息的它們似乎被某種力量催動著,先是猙獰的腿動了動,再是身體微微震顫,而後如同傀儡般徹底站起。

  下一刻,它們便帶著可怕的氣勢,直直地衝向南塔城的方向!

  ……

  「……又是兩隻聖階魔獸?」

  城牆之上,看清前方動靜的紅衣主教倒吸了一口涼氣,而他身旁的費魯曼則是雙目睜大,一手顫抖著握住魔杖,另一隻手則是緩緩地撫摸上了樹人戰士粗糙的樹皮。

  兩隻不死的聖階魔獸便已經讓他們抵達守城的極限,更何況現在是四隻?

  就像是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西塔城行動最快的獅鷲騎士都還需要至少三天才能抵達……東塔城也差不多得等這麼多天,我們等不到援軍了。」

  紅衣主教似乎已經明白結局了,他倒也沒有下令讓光明騎士護送著自己逃離,而是低聲地吩咐身後一隊光明騎士。

  「去吧,讓躲在南塔城的其他人撤離……逃吧,能逃到哪兒算哪兒。」

  光明騎士們低頭致意,而後騎著坐騎飛快轉身。

  他們大聲地宣布著這次南塔城守衛戰的失利。

  「撤退!」

  「所有人後撤,從後方離開南塔城!」

  「撤退!」

  紅衣主教整理了一下已經皺巴巴的牧師袍子,絕望地看向費魯曼,苦笑:「我們再為後面的孩子們爭取一些逃亡時間吧。」

  無數已經成年的精靈已經默默地站到了城牆前方,帶著必死的決心連成一道漫長無邊的防線,為後方的那些年輕人和孩子們爭取逃亡的時間。

  賽爾對著阿瑞斯戰鬥學院的幾人招招手,也站在了他們之間,高大的樹人戰士似乎低頭看了看這個矮小的人類劍士,而後用一根樹枝摸了摸他的腦袋。

  費魯曼痛苦地閉了閉眼,回頭再看了南塔城一眼。

  昔日最優美安寧的南塔城,如一顆翠綠明珠鑲嵌在整個大陸南邊的巨大塔城,在今日之後,將也看不到精靈們的輕盈舞步,再也聽不見豎琴的動聽弦樂了……

  恍惚間,重傷的費魯曼似乎又聽到了陣陣樂聲。

  是的,精靈是如此優雅又浪漫的種族,哪怕是在死亡的陰影籠罩時,也該有優美的音樂為大家送別。

  嗚——!

  茲——!

  叭——!

  不對。

  豎琴的聲音怎麼可能會這麼刺耳又難聽?而且每一個音好像都破了,還完全不在調上!

  哪個精靈會這麼沒有音樂天賦?!

  費魯曼皺了皺眉,緩緩抬眸尋找樂聲的位置。

  下一刻,他和那些精靈們,都看到了此生都無法忘懷的一幕。

  ……

  漆黑長夜中,暴雨如織如網,在這風呼獸嘯間,數道白衣身影似風馳電掣,凌空御劍而來。

  他們如一柄巨大的雪色長劍,生生將長夜斬出一片白!

  為首的是個濃眉大眼的英氣女子,她腳尖輕點在劍上,手中所執是一把奇特武器。

  人未到,聲先至。

  「天劍宗弟子聽令——」

  「結劍陣,斬魔!」

  她身後,七名天劍宗修士清朗應聲:「是,大師姐!」

  而後,天穹上逐漸攀升起七道不同屬性的劍氣,或是如金石般銳不可當,或是如火焰般焚盡一切,或是如潮水般綿綿不息……

  七道劍氣交錯,每有一道匯聚在一起,氣息便往上攀升一節。

  最後,一柄無形的巨劍高高懸在在七人頭頂。

  七個劍修手腕輕揚,七柄不同的長劍,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有人高聲:「斬魔!」

  有人清叱:「斬魔!」

  最後,那柄巨劍恍若神明降世,斬向距離最近的那隻聖階魔獸!

  「……」

  亦有人拿起手中精巧的嗩吶,深吸一口氣,運起全身靈力,奏出響徹雲霄的一曲!

  雖曲不成調,然而但凡有聽聞樂聲者,皆是面色一白。

  聲聲樂調似山崩地裂,又似刀劍相擊,一個恍惚間,便又是一道殺意凜然的破音襲來。

  暴雨狂風也好,魔獸嘶吼也罷,此刻都化作這破碎聲音下的背景樂。

  黃默音低垂著眸子,奏的是一曲喜樂,面色卻肅冷如冰。

  她的靈力隱藏在每一次聲波震動之時,擴散到前方的所有的魔獸頭頂,那些撲咬過來的魔獸往往只是一個照面,便被震碎肺腑,口鼻淌血地抽搐倒地!

  樂聲越來越急促,也越來越尖利。

  魔獸如浪潮,樂聲亦似生生不息的浪潮,兩相對峙,一時間竟暫分不出高下。

  「他們是誰?」

  紅衣主教錯愕地看著這一群黑髮黑眼的年輕人,一開始他以為這些人全部都是亡靈法師的援軍,但是看起來似乎和自己的猜想剛好相反?

  「他們是天劍宗的老師,是來支援我們的!」賽爾目光灼灼,心中狂喜。

  雖然沒見過這些人,但是他認出了天劍宗標誌性的簡潔白衫,以及那些形制新奇的長劍。

  「支援我們的?」費魯曼絕望的臉上又浮出些許光芒。

  遠處,本該逃走的年輕精靈們非但沒有離開,反而都朝著城牆這邊奔來,不算強大的魔力越聚越強。

  報訊的光明騎士也跟著返回了,一臉復雜:「我明明讓他們走的……」

  費魯曼嘆息了一聲,手持魔杖往前一步,蒼老的聲音帶著一往無前的赴死決心。

  「孩子們,反攻!」

  「讓他們知道精靈的力量!」

  精靈長老大喘著氣,用力拿魔杖敲死了又一隻想要撲上來的魔獸。

  反攻戰,徹底打響。

  黃默音的嘴角溢出一口鮮血,蜿蜒地順著嗩吶往下淌,而她卻未後退半步。

  就在這時,一道溫和的光芒落到了她身上。

  紅衣主教丟了個高級治療術在黃默音身上,而後有點不自在地移開盯著她頭髮和眼睛的視線,轉過頭繼續吟唱群體治療術。

  天劍宗這群劍修的加入,似乎為快要被絕望淹沒的南塔城眾人丟下了一根浮木。

  雖然這根浮木並不算太強,雖然最後的結局很可能還是要沉入海底,可即便如此,奄奄一息的他們還是奮不顧身地抓住了浮木,並且用最後的力氣掙扎起來。

  萬一呢?

  萬一真的守住了呢?

  ……

  原本想留下欣賞四隻聖階魔獸破城的二號臉色驟然大變。

  氣勢可怕的一劍……

  刺耳的音波攻擊……

  看到那邊使著從未見過手段的援軍,以及仿若不要命般反攻向魔獸大軍的南塔城隊伍,二號果斷選擇後撤。

  轟——!

  陰冷的魔法元素如炮彈般轟向苦苦糾纏的漢克斯等人,本就強撐著的他們又一次被打飛,這一次,卻再也沒能爬起來了。

  下一刻,密集的魔獸大軍便在二號的指揮下撲咬過去,將他們的身影徹底淹沒,幾乎是瞬間,那些深色的血跡便被雨水沖刷著流到了這邊。

  費克爾頓的臉上早已沒有任何表情了。

  他回頭望了一眼。

  遠處的火光燒得越來越旺盛,在西普那凶悍的進攻下,魔獸的進攻被劃開了一道口子,無數精靈正順著那道口子朝這邊湧來。

  為首的西普那揮動著長刀,衝殺在最前方,隱約間,那道沖天的火光似乎快要灼燒到這邊了。

  費克爾度黯淡許久的雙眼,終於又燃起了久違的光亮。

  他也舉起了手中的長刀。

  在二號往後暴退之時,費克爾頓猛地往前一撲,左手死死地抱住了後者的腿,五指逐漸用力,竟生生地摳進了亡靈法師的腿肉中。

  與此同時,他持刀的右手用力往下一扎。

  土系魔法元素驟然爆發!

  超高階魔法——【石化鎧甲】

  激蕩的土系魔法元素自濕漉漉的土壤開始向外蔓延,原本鬆軟的泥土逐漸變得堅硬,混著隊友血液的爛泥變成了堅不可摧的硬石,且一點一點地延伸到費克爾頓的劍上,手上,肩膀上……

  凡是石化的部位,似乎都成了大地的一部分,再也無法移動。拽住亡靈魔法師身體的那隻手,也變成了牢不可破的枷鎖。

  本該是土系魔法戰士用來救命的最強防禦魔法,卻在此刻變成了他赴死的一招。

  「瘋子!」

  二號被腿上傳來的強大壓力弄得怒不可遏,他一邊試圖往後退,一邊朝著費克爾頓的左手轟出一道接一道的粉碎咒語。

  咔——!

  嚓——!

  骨骼的碎裂聲不斷響起,費克爾頓手上那層石化鎧甲上不斷出現蛛網般的裂痕,且迅速變大。

  碎石嘩啦嘩啦地往下掉落,剝落露出手臂的原貌,卻早已是一大片模糊的碎骨爛肉,此刻像是一條被剝去骨頭的死蛇一般,以扭曲的姿勢軟趴趴地束縛著亡靈法師。

  察覺到費克爾頓的手已經被徹底擊碎,亡靈法師準備將腿抽出來。

  然而下一刻,費克爾頓傾盡全力往前一撲。

  他張大了嘴,死死地咬住了對方的腿。

  「瘋子!」亡靈法師原本淡然且運籌帷幄的模樣終於破碎。

  他咬牙切齒地轟擊出一道道粉碎咒,腿部的劇痛和束縛感卻越來越沉重。

  「費克爾頓!你難道寧願死在這裡,也不願意成為真正的強者,去拯救那些被拋棄的游民嗎!」

  「你難道就只想當西普那的走狗嗎!」

  「你是游民中少有的勇士!你難道看不出來塔城已經拋棄他們了嗎!」

  「你難道不想實現游民的夢想,將那些看不起你們的塔民和教會踩在腳下?!」

  費克爾頓的視線已經越來越模糊了。

  雨水砸在他的臉上,分明該是冰冷的,可是恍惚間,又好像變得熾熱了。

  像是眼淚。

  眼淚……

  費克爾頓還記得那些眼淚的溫度。

  那隻魔獸襲擊村子的時候,他好像才五歲,連刀都握不穩的年紀。

  那時候,母親抱著小小的他躲在村子的倉庫中,破爛的屋頂不斷漏下雨水,和母親的眼淚一起落到他的臉上。

  在魔獸的咆哮聲越來越近的時候,母親鬆開了他,艱難地用儲存水的瓦缸將他藏起來。

  她流著淚趴在縫隙邊,一遍遍地叮囑。

  「要活下去,費克爾頓。」

  「你等著……會有人來救你的。」

  「一定要等著!」

  然後,年幼的他趴在地上,借著那一絲縫隙看著母親引著那隻魔獸,在暴雨中朝另一邊跑去。

  而他拼命想要從缸中出去,推著它,用拳頭用力砸著它,卻發現弱小的自己根本打破不了這片束縛。

  雨真大啊。

  他躲在缸底,看著雨幕淹沒整個村子,也聽著魔獸的咆哮,還有村中屋舍不斷崩塌破碎的聲音。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雨都快停了,一切終於結束。

  有個人在怒吼著讓人翻廢墟。

  「找!給我找!」

  「萬一有人活下來了呢!萬一呢?!」

  下一刻,那口大瓦缸被人打破,小小的他被一個滿身是血的戰士抱了起來。

  正如母親所說,小費克爾頓等來人救他了。

  費克爾頓的腦子已經變得無比混沌了。

  模糊的視野中,他好像又回到了年幼時光,那時候還沒有魔獸肆虐,也沒有這麼冷的夜雨,有的只是和煦的陽光,亂跑的咕咕雞,青草的芬芳,還有不算富饒,卻安寧又熱鬧的村子。

  游民們所求的,到底是什麼呢?

  身為游民的他,或許是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的吧?

  「想要雨水充沛些,讓今年種下糧食能夠豐收。」

  「想要咕咕雞能多下兩個蛋,豬玀獸能夠再多生幾窩小崽子。」

  「想要今年冬天不要這麼冷,讓老人能夠安然度過這個凜冬。」

  「想要孩子們能夠安安穩穩長大……」

  游民從生到死所見的,是最清朗的天,是最沉重的大地,是連綿不斷的大山,是茂密蒼翠的草地。

  游民的世界,是最簡單也是最純粹的世界。

  他們從未想過獲取多大的力量,從未想過要顛覆這個世界,他們也沒有將塔城踩在腳下的野心,只是想日復一日地重復著這樣安穩的生活。

  或許有人嘲笑他們目光短淺,諷刺他們自甘下賤,可是他們所求,真的僅僅只有這些。

  誰知道他們想要活下去的小小願望,誰又有資格剝奪他們的生命,替他們選擇那條血腥的道路呢?

  逐漸化作徹底黑暗的視野中,費克爾頓看到那道耀眼的火光似乎已經燒到了他身邊。

  太好了。

  不再年幼的他,又一次等到西普那大人了。

  費克爾頓已經僵硬的嘴似乎動了一下,像是想說什麼。

  說什麼呢?

  「西普那老師,我不是叛徒,我依舊是您麾下的塔城勇士……」

  「我做到了,守護至死的誓言,我這一次真的做到了……」

  「您可以再信我一次嗎……」

  「我想回家,回家……」

  最終,他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又是一個淒冷的雨夜。

  那個戰士的的身體化作了一尊滲著血的石像,又崩塌成碎屑,和那些曾被獸血弄髒的土壤一起,被雨水沖刷得乾乾淨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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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七十八章 左撇子

  在西普那和那七個劍修帶著南塔城眾人殺過來之後,後方的亡靈法師們見勢不對,立刻開始回撤。

  「走!去迷霧之森!」

  「直接通過傳送陣回去,趕緊走!」

  幾十個亡靈法師像是過街老鼠,沒人敢衝上去和他們正面對抗。

  畢竟連二號大人那邊的情況似乎都很不妙了,更何況他們呢?傳訊求援?求什麼援,等救兵到了的時候他們不是早就死了……啊不是,是搬救兵肯定得親自回去,才有說服力啊!

  俗話說得好,留得咕咕雞在不怕沒蛋吃,只要能夠抵達之前偷偷布置的傳送陣離開南塔城,他們就有殺回來為二號大人復仇的那天!

  「二號大人!我們去搬救兵!」

  「您堅持住,我們等會兒就帶人過來幫您!」

  一時間,烏壓壓的一群黑袍人趁著所有人都在集火他們的二號大人,頭也不回地冒雨朝著迷霧之森跑去。

  跑得最快的是原本就在最邊緣觀望的一個亡靈刺客。

  他大喘著氣奔回到來時的魔法陣,雙腿發抖地站了進去。

  然而魔法陣的光輝卻並沒有像意料中那樣亮起,而是一片黯淡,半天都沒有反應。

  下一個抵達的人看他呆愣地站在那兒,匆忙將同伙撞開,自己站了進去。

  然而同樣沒有反應。

  「怎麼回事?!」

  「傳送陣失效了!」其中一個魔導師蹲下來看了看,他應當是對魔法陣有所研究,立刻辨別出來:「有人把它的魔力抽空了!」

  「怎麼辦!」

  「那些家伙肯定要追殺我們的!」

  黑袍人們亂糟糟地吵鬧著。

  不過他們之中能人頗多,立刻有人站了出來:「讓我來,我能讓魔法陣暫時起效!但是暫時只能回去一個人,等完全修復好了才能把我們全部帶回去!」

  「修復魔法陣的事交給我,我對魔法陣有點研究!」

  「那邊的傳送陣不會出問題,只要這邊的修好,咱們全部都能逃……不,是回去求援!」

  很快,這些一心逃命的黑袍人便忙碌起來。

  另一邊的石城,還處於一種虛假的平靜狀態下。

  身披黑袍的黎離從傳送陣中走出,掩蓋在黑暗中的面容一片肅冷。

  她掃了一眼周邊的狀況。

  石城中的那些「試驗體」和以往一樣,依舊躲在石屋中不敢出來。而石城外面,則守衛著上百個黑袍人,據格魯之前透露的消息,這裡面大部分人都是高級戰士,甚至還有少部分是超高階戰士。

  黎離並不畏懼和這些人一戰,但是卻沒有把握能夠保下石城中的那些受害者。

  他們的遭遇已經夠淒慘了,若是再淪為被戰鬥波及的亡魂,未免太過無辜。

  遠處的那些山巒重疊連綿,酷似迷霧之森的巨木叢林亦是看不到邊際,雖然已是夜晚,但是在暖黃色的樹油燈下,看起來無比的寧靜安詳。

  若不是知曉這裡實為一處殘酷無情的囚禁之地,黎離都要以為這是一個寧靜的小城了。

  她垂下眼眸,與守衛魔法陣的守衛們錯身而過。

  偽裝成二十九號的黎離,和格魯一道回到了石屋之中。

  在熟練地將格魯身上的傳音魔法陣屏蔽,又在石屋中施加了靈力屏障之後,黎離拿下了【迷霧面具】。

  格魯原本輕鬆的臉色,在看到黎離凝重的表情後愣了愣。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黎離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低沉道:「我之前聯絡到了在南塔城的朋友,讓他幫忙在迷霧之森周邊尋找,看能不能找到這片禁區。」

  格魯不安地問:「怎麼了?他們來了嗎?」

  黎離停頓了片刻,而後凝重道:「他們來不了,這裡距離南塔城非常遙遠。」

  「可是迷霧之森不就在這道結界的外面嗎?按理說應該很快就能找到我們……」

  「假的。」黎離搖搖頭,說出從藥檀那兒聽到的可怕真相。

  「外面的那些群山也好,密林也罷,都是假的。」

  「我們此刻應該是在海中的一處孤島上,南塔城的人在大陸上永遠也找不到我們,所以我們暫時也等不到南塔城的救援。」

  黎離這兩日出入在禁牢中,為藥檀帶去了島上很多的植物碎屑。

  在藥檀過目不忘的本領之下,確定這裡生長的植物有不少都是只有南塔城再往南的海島上才會生長的,海上位置難以辨別,西壬那邊傳過來的消息也說南塔城那邊的情況異常糟糕,不能來幫忙了。

  「……」格魯的目光呆滯住,似乎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黎離抿了抿唇,安撫地開口道:「雖然南塔城的精靈不能來,但是你也不必太憂心,還有……」

  最後半句還未落下,外面便傳來一陣喧嘩。

  黎離和格魯同時起身。

  站起來的時候,黎離快速戴上面具化身為二十九號,朝著外面飛速靠近。

  出去之後,她才發現有道黑袍身影從不遠處的一道魔法陣中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似乎很驚恐的模樣。

  看到他出來的位置,格魯臉色大變。

  「別讓他開口!」格魯匆聲對黎離道。

  「出事了!出事了!南塔城——」

  那個黑袍人大喘著氣準備說話,然而下一刻,一柄突然飛來的暗黑色匕首便穿過他的喉嚨,讓他即將出口的所有聲音都化作虛無。

  守衛在傳送陣邊上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狂飆出的鮮血弄得心中一凜。

  都說二十九號大人的匕首是這世上最危險的武器!

  果然如此!

  黎離緊了緊身上的黑袍,彎腰,冷酷地拔出那把黑色匕首。

  匕首陰冷森寒的刀刃上還在滴血,她甩了甩,下一刻,在眾守衛震驚的目光中,重重地將匕首插在了維持傳送陣運行的一塊魔法石上。

  咔——!

  魔法石被匕首刺得粉碎。

  這一下,看守傳送陣的這隊黑袍人們按捺不住了,他們失聲驚呼:「大人!」

  「您在做什麼!怎麼可以損毀傳送陣!」

  然而黎離的動作卻並沒有停,她甚至還冷冷回頭瞪了看呆了的格魯一眼,厲聲道:「蠢貨,還不過來幫忙!」

  格魯心跳如雷。

  他簡直不敢想,剛剛他只是說了一句別讓那個黑袍人開口,然後又說想辦法毀了這個傳送陣,黎離便如此果斷地下手了。

  此刻的格魯自然不敢猶豫拖了黎離的後腿,他依然記得費克爾頓幾人在離去前,用凌亂的字跡交代自己的事情。

  「格魯,如果有南塔城的人回來,想辦法毀掉通往迷霧之森的那座傳送陣!」

  「不管是讓他們逃回來,還是讓其他人支援過去,都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一定要毀掉傳送陣!」

  那你們該怎麼回來?格魯當時未能問出這句話,只是在此刻,他的心中卻有了隱約的答案。

  他們沒想過回來了。

  格魯忍著心中越來越深的惶恐和悲傷,像是以往遵循二十九號的所有命令一般,唯唯諾諾地吟唱了一個小範圍的【禁魔之雨】,籠罩住了傳送陣。

  在【禁魔之雨】的作用下,傳送陣上面的光芒越來越黯淡,到最後幾乎快要徹底報廢了。

  見到這一幕,守衛們再也忍不住了,他們正準備拔刀上前制止,黎離卻揮了揮匕首,而後將剛才這個黑袍人的屍體往前一踢。

  「剛才二號大人傳訊告訴我,我們的隊伍之中出現了叛徒。」

  她的聲音異常陰冷,是二十九號一如既往的毒蛇腔調。

  「那個叛徒想要溜回來,假傳我們戰敗的消息,讓那些下賤的試驗體們生出反抗的念頭,攪亂我們穩定的後方……」

  守衛們似乎都被震住了。

  他們看著那個只剩微弱一口氣的黑袍人,再看看遠處那些聽到外面的混亂,正在探頭探腦張望的試驗體們,心中已經信了大半。

  黎離冷笑一聲,橫握著匕首,遙遙一指某個方向。

  「二號大人是誰?是未來的不死法師!」

  「他掌控著一大群不死魔獸大軍,其中甚至有四頭不死的聖階魔獸!他會輸?」

  「可恥的叛徒!」

  「不死的榮光永垂不朽!」

  匕首狠狠往下一扎,刺穿了那個黑袍人的心臟。

  一瞬間,這些守衛們群情激昂,都興奮地揮動起了手。

  「不死的榮光永垂不朽!」

  「永垂不朽!」

  黑袍人們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了,再沒有人質疑黎離損毀傳送陣的決定。

  黎離心中暗暗一定,只慶幸當年大師兄逼著自己聽了好多熱血話本,現在多少還記得一些假大空的煽動口號。

  確認魔法陣的事情解決後,黎離迅速起身,對著格魯陰惻惻道:「你也是有背叛嫌疑的,跟上來!我要好好審你!」

  格魯低著頭,乖乖地跟在黎離身後,快速地朝著石屋走去。

  一進去,黎離沒有再脫面具。

  她聲音匆匆道:「南塔城那邊應該是出事了,就算現在暫時穩定住了,等會兒這些守衛也一定會收到傳訊反應過來,到時候就完了。」

  格魯愣了愣:「那怎麼辦?」

  「十三號這幾天似乎都不在禁牢,我進去想辦法把所有人都調出來,然後……」黎離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守住所有人,殺出去。」

  格魯表情凝重地點點頭,而後快速道:「我可以用【禁魔之雨】覆蓋整個島嶼,範圍太大可能不能馬上禁魔,但多少可以幫你削弱他們的能力!」

  「辛苦了。」黎離對著格魯點點頭,而後快速朝著通往禁牢的那道傳送陣走去。

  「禁牢的守衛位置我這兩次都摸清了,到時候先借著審訊把藥檀和科林斯弄出來,再放出庫查茲和梅麗莎他們,一起上來對付這上百個守衛,肯定可以增加我們的勝算……」

  黎離低聲地和格魯交代著接下來的行動方案,後者原本已經灰敗的臉隨著她依然鎮定的講述,也逐漸變得有血色一些。

  他這些天跟隨黎離去禁牢巡查的時候發現了,原本那些奄奄一息的被囚禁者,這兩日看起來似乎都恢復了大半的精神。

  或許真的能行!他們也許真的能救出石城和禁牢中上千名受難者!

  就在格魯滿懷希望地朝著那邊走去的時候,他的腳步卻突然頓住,而後,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魔杖,戒備地做好了戰鬥的姿態。

  傳送陣的前方,站著一個人。

  一個矮胖的身影,和其他黑袍人一樣的打扮,不同的是,他胸前的數字非常靠前。

  「十三」

  十三號居然出來了,此刻他便靜靜地站在傳送陣前面,似乎在等待著黎離他們的到來。

  是暴露了嗎?格魯心中一緊。

  黎離亦是鎮定地看著十三號,靈力暗暗地醞釀起來……

  「在禁牢待得太久了,想上來散散步。」十三號似乎笑了笑,而後略帶深意地,對著黎離問道:「你呢?二十九號,好幾天沒見,你還過得好嗎?」

  「還不賴。」黎離冷聲回答。

  「是嗎?」

  十三號反問了一聲,而後點了點格魯:「怎麼我感覺三百二十一號比你過得好呢?至少他還活得好好的是吧。」

  被點到的格魯知道危險逼近了,他咬了咬牙,無聲地準備開始吟唱【禁魔之雨】。

  黑袍的兜帽之下,黎離的表情冷下去。

  她知道,這次藏不住了。

  十三號拿出魔杖對著黎離,森冷開口道:「顯出你的真面目吧,二十九號可不是左撇子,你這個入侵者!」

  「……」

  其實,她一開始也不是左撇子。

  黎離垂眸,手腕一抖。

  那身隱藏身份的黑袍化作碎片,下一刻,暗黑色的匕首被一把雪白的長劍取而代之!

  既然藏不住了,那就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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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4-30 00:12:1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精靈的低語 第七十九章 藥檀的說話藝術

  對於這些黑袍人而言,排列為十三號的,肯定被排列為二十九號的權利大。

  所以黎離完全放棄了和對方繼續演戲的想法,而是果斷選擇搶先出手,奪得先機!

  黎離的枯榮劍直直破開空氣,極速之下發出淺淺嗡鳴聲,似閃電般斬向十三號的脖頸!

  「還愣著幹嘛?殺掉這兩個叛徒!」十三號冷笑一聲,在張開魔法結界的同時又往後退一步,厲聲對著身後的無數黑袍人們下令。

  「三百二十一號也要一起殺嗎?」守衛們似乎有點錯愕,猶豫道:「如果二十九號是叛徒的話,一直被欺負的三百二十一號應該不是和他一伙……」

  其他人似乎也點了點頭,他們這些日子可是目睹了格魯被欺壓的日常。

  愚蠢透頂!

  十三號只想罵這群蠢貨不帶腦子,看不出來這是兩個老戲骨在飆戲嗎!

  不過這種時候明顯不是給下屬們上課分析戰局的時機,十三號只能冷酷地下令:「都是叛徒,全弄死!」

  格魯一跺腳,被迫成為演技派的這一年多時間裡,足夠讓一個老實人掌握睜眼說瞎話的技能。

  他不忘挑撥離間——

  「十三號大人!我是二號大人看重的新人,你怎麼能這樣陷害我!」

  「二十九號嫉妒我擁有禁魔能力所以一直折磨我,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您也因妒生恨了嗎!」

  「我是無辜的!難道十三號大人比二號大人更可信嗎!」

  「他說誰是叛徒,誰就是叛徒嗎?」

  「今天被潑髒水殺害的是我,明天就有可能是你們啊!」

  「……」

  不得不說,黎離這些日子的演技,還有格魯現在這段撕心裂肺的呼喊是有用的,尤其是最後兩句出口,成功挑撥到了關鍵點。

  那些守衛衝向格魯的動作似乎有點頓住。

  十三號見狀氣得想要跺腳,一邊飛快閃躲著黎離凌厲的攻勢,一邊下死令:「殺了他,不然就跟他們一起去當魔獸的食物!」

  這一下,再也沒有人猶豫了。

  格魯眉頭緊皺,暗道一聲不好,一邊頭也不回地轉身往後逃,一邊飛快撕開一道卷軸——是黎離送給他的,原屬於二十九號空間戒指裡的戰利品。

  轉瞬間,一道超高階魔法護盾展開,將格魯護在其中。

  轟——!

  數道魔法同時轟擊向格魯,瞬間與他身前的那道超高階魔法護盾碰撞在一起,濃鬱的魔法元素波動蕩漾而開,原本看起來堅不可摧的魔法護盾,居然瞬間變得黯淡了許多,上面不斷泛起的波瀾更預示著它即將破碎的命運。

  格魯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他迅速將另一道防禦卷軸握在手心,同時毫不猶豫地吟唱起了魔法。

  原本寧靜的天空忽然變得陰冷起來,在樹油燈和魔法光輝的映照下,隱約可見天穹頂端開始凝聚起層層疊疊的陰雲。

  格魯的嘴唇不斷翕動,這道使用過很多次的魔法在此刻變得如此重要。

  想要保護住身後那些「試驗體」,想要攔住這些黑袍守衛,他就必須盡最大努力將這道魔法催動到極致。

  一陣狂風過後,天穹上開始淅瀝地飄落小雨,起初還是如牛毛般的細密雨絲,到後面越來越大,變得如瓢潑般澎湃激烈,它們盡情地灑落向大地,彷彿一隻無形的大手,擾亂了那邊的黑袍人們進攻的舉動,使得周遭的魔法元素快速減弱,如同洩洪般消失殆盡。

  前方上百個黑袍人意識到自己被禁魔了,頓時大聲呼喊。

  「殺了他!」

  「他果然是叛徒!」

  「……」

  亡靈法師們的戰鬥力在【禁魔之雨】落下的時候就被極速削弱,加上格魯周身籠罩的超高階魔法結界,看起來似乎游刃有餘。

  唯有格魯自己知曉,這道魔法本該像昔日在邊界山那樣慢慢施展的,像今天這樣快速生成,所需要的魔力消耗大得可怕,他根本維持不了太久!

  多虧了二十九號留下的遺物中,還有兩瓶高級回魔藥水!

  格魯一邊維持著魔法,一邊仰頭大灌一口藥劑。

  快些,黎離。

  一定要在【禁魔之雨】潰散之前,擊敗十三號啊!他真的撐不住太久了啊!

  格魯在心中苦苦地呼喚著。

  當帶著熟悉的禁魔力量降臨的雨水灑落頭頂的時候,十三號低低地笑了一聲。

  「禁魔,的確是很罕見的力量,堪稱魔法師們的剋星。更罕見的是,五個接受魔獸融合的人全都獲取了這樣的力量,還全都活了下來,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們這支隊伍真的稱得上是奇跡。」

  十三號嘖了一聲,一邊快速地張開又一道魔法結界,一邊低低地感慨:「尤其是格魯,他從魔獸身上獲得的力量太可怕了,唯獨他一人擁有群體禁魔!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若是他有朝一日能抵達大魔導師甚至是法神的境界,整個大陸都將為他臣服。」

  「可惜了,他學不乖,居然浪費了這樣絕佳的機會……說實話,若我是二號,絕對不會將那隻魔獸的力量賜予他們,而是會選擇自己獲得它,他們都不是聰明人。」

  「而我,才是最聰明的那個。」

  在禁魔之雨飄落的時候,十三號手中的魔杖輕輕地一揮,瞬發出一道魔法結界。

  他又低低地陰笑起來,似乎很為自己的智慧得意。

  「早在知曉有一整個隊能夠禁魔,又親自見證了三百二十一號【禁魔之雨】的可怕後,我就做好準備了,不然你們以為這些天我都去哪兒了?」

  「反禁魔道具……很珍稀,但是很幸運,被我找到了。」

  彷彿是為了驗證自己依然能使用魔法的能力,十三號的魔杖上光芒大作,與此同時,一道不知是何屬性的魔法攻擊突然襲向黎離。

  黎離的腳尖在地上輕點,輕盈縱越而起,瞬間與這道攻擊錯身避過。

  她的視線逐漸變冷,她深吸一口氣,左手握著的枯榮劍閃過一道白光,而後再次凌厲刺向十三號,攔住了他想要去攻擊格魯的動作。

  「別想走!」

  話音落下的同時,黎離的身形沒有絲毫的停滯,再次以銳不可當之勢急速衝向十三號。

  只要是魔法,哪怕是瞬發,也會有片刻的停頓!

  叮——!

  清亮的劍嘯聲迴蕩在天穹,縱橫的劍氣瞬間刺向十三號身前的魔法護盾,在它潰散的瞬間,劍鋒上竟綻出更璀璨的光芒。

  枯榮快如閃電,帶著刺耳的破空聲,下一刻,以更犀利的殺招轉向又是第二劍!

  這一次,即便是十三號想要立刻張開防禦結界都來不及了。

  枯榮的劍鋒已驚人的速度劃向十三號的脖頸位置,那身寬大的黑袍被劍風帶得簌簌而動,下一刻,它便好似一張脆弱的黑色廢紙,被枯榮劍激蕩的劍氣震得粉碎。

  然而下一刻,黎離便發現枯榮劍不得寸近,彷彿被某種堅硬的物體擋住了進攻的勢頭。

  「……」

  此刻,那個一直隱藏在黑袍下方的矮胖身影也終於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饒是黎離見慣了那些手段詭異的家伙,也見慣了醜得千奇百怪的魔獸,但是在看清楚眼前的十三號現在的模樣後,心神依然震蕩了片刻。

  眼前的這個「人」,已經辨不出到底是不是人了。

  他的頭顱和常人無異,似乎是因為常年見不到陽光,所以膚色如死人般慘白,一雙眼睛微微眯起,下三白的眸子透著一股讓人生厭的精明優越感。

  然而從脖子開始往下,便再也算不上人了。

  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並不能說是白皙或是深沉,因為上面滿滿覆蓋著一層堅實的墨綠色鱗片,似某種古怪的甲片。

  而他的手腳,除去握魔杖的那隻人手之外,竟然還有數隻不同的獸爪!從陰森森的白骨爪子再到某種魔獸的尖趾,再到某種鳥類魔獸的利爪,此刻都扭曲著對著黎離招手。

  十三號似乎很享受黎離眼底的震驚。

  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愜意的笑容,微笑著解釋:「你看我身上的鱗甲,很漂亮對不對?」

  「這是一頭超高階魔獸身上的鱗甲,雖然它只是超高階,但是它的防禦力可是世間罕見……你看,你的劍不就沒能劃破它對不對?」

  黎離不說話,只是瞄準十三號沒有鱗甲保護的腦袋,化作一道影子,徑直攻向他的這道弱處。

  啪——!

  那隻鳥類魔獸的爪子猛地向前一伸,竟不可思議地在黎離的劍落下的同時擋住了她的這一劍。

  十三號唇角的笑容更加放肆,他哈哈笑出聲,眼中甚至都因為過於得意而沁出一滴高興的眼淚。

  「這個也很厲害的,是一隻超高階飛行魔獸的爪子,它沒有什麼優點,但是反應速度卻堪比聖階,你再試試,到底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爪子快?」

  「還有這個,是一隻聖階魔獸的後爪,具體有什麼用你想看看?」

  十三號身上的鳥獸爪飛快地連續抵擋了黎離的數十道攻擊,而他此刻,用自己手中的魔杖點了點他臃腫的肚子。

  「這裡面,可是裝了無數個更厲害的東西呢……」

  說話的同時,以十三號為中心,一股危險寒冷的力量開始朝四周擴散,下一刻,翻騰的寒氣狂湧而出,無數道堅冰化作的利刃密密麻麻地飛刺向黎離!

  黎離的目光緊緊鎖定了十三號,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叮叮叮——!

  枯榮劍影縱橫,火系靈力驟然爆發,一道火星瘋狂蔓延,瞬間將所有的冰刃融化成無害的水滴。

  劍招,星火燎原。

  「呵,原來是火系魔法戰士嗎?」

  十三號並不慌張,他冷笑一聲,魔法杖驟然轉向,下一刻他施展出的魔法氣息再次一變。

  翻騰的水流若浪潮般洶湧地朝著黎離撲打而來,周遭激蕩的水系魔法元素生生不息,瞬間化作一道滔滔巨浪,黎離的身影很快被這道巨大的陰影所籠罩。

  十三號的笑容越拉越深。

  火系戰士又如何,遇到水系魔法,就算你再如何厲害,還不是要偃旗息鼓被撲滅戰火?

  然而黎離沒有後退半步,而是揚起枯榮劍,迎著浪潮猛地縱躍而上!

  夜色中,枯榮的劍尖綻放出一道耀眼白光,一股極寒的凜冽氣息驟然降臨。

  枯榮對著那道巨浪輕輕一點。

  飛濺出的浪花化作點點飛雪,很快落入巨浪之中,在融入浪潮的瞬間,凝出一片接著一片的冰晶,看似不起眼,然而漫天的雪花落下後,密密麻麻的冰晶凝成一片……

  下一刻,十三號催動出的這道巨浪便化作一堵晶瑩剔透的冰牆。

  劍招,亂瓊碎玉。

  「……」

  十三號眼底只剩下震驚,他驚疑不定地看著黎離,脫口問道:「你居然是冰火雙系魔法戰士?!」

  不,她剛才居然還輕鬆飛天上,起碼還得輔修個風系!

  十三號的三白眼微微眯起,流露出許久不曾有過的鄭重和謹慎:「竟然能夠逼得我亮出這麼多的底牌……難怪南塔城會派你潛入我們的駐地。」

  話音落下,他臃腫碩大的肚子翻騰著,上面隱約有電光閃過。

  這道電光一直蔓延到他的魔杖頂端,下一刻,他以異常凝重的架勢將魔杖對準黎離,遙遙一指——

  數道猙獰的雷電自魔杖頂端匯聚,如同無數隻糾纏在一起的電蛇,瞬間洞穿這堵透明的冰牆,帶著洶湧的雷霆之力游走在空氣中,最後拖著一縷幽藍色的電光,狠狠地擊向黎離。

  轟——!

  枯榮泛過一道黯淡的光。

  黎離揮劍,足下荒草迎風見長,最後化作一道綠色的盾牌擋在身前,電芒落在上面,最後被化解一盡。

  這一擊過後,十三號是徹底看傻眼了。

  「木……木系魔法戰士?!」

  黎離自然不可能告訴他,自己之所以會被師父親自帶入山門,又成為百歲飛升第一人,就是因為她的天賦,乃千年難遇。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多少道靈根,只知道師父飛升太早,導致她需要擇定一位師兄或師姐跟著修行。

  因看不出黎離究極是何天賦,所以五人輪流帶孩子。

  五位師兄師姐擅長的劍招分屬於不同的靈根,而她,偏偏每一種劍招都能學會。

  大師兄最擅長的風系身法和御劍手段,她學了十成十。

  二師姐乃是水系靈根,一手春風化雨最是驚豔,黎離學會了。

  三師兄乃火系,將最擅長的星火燎原傳給了黎離。

  四師姐乃變異冰靈根,最擅長的亂瓊碎玉,黎離亦是學會。

  還有同為變異暗靈根的五師兄,他所獨創的浮光掠影還是被黎離學走了。

  甚至連師父和其他前輩留在劍陣中,用來訓練弟子的恐怖劍氣,黎離在挨了上百年的打後,竟然也偷學走了!

  若不是偷學了這麼多的劍招,黎離當日也不可能一個人就組成那般可怕的劍陣,在天雷下護住整個宗門的人。

  另一邊,見證這可怕天賦的十三號一臉失魂落魄地看著黎離,他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卻始終說不出話來,最後,雙眼逐漸泛出血紅。

  想不通。

  他是真的想不通啊!

  十三號曾是一個主修治療魔法的木系魔法師,擁有天才般的治療魔法手段,且因為時常對自己使用治療魔法,所以身體擁有了可怕的恢復速度。

  也正因如此,他開始大膽嘗試著,為自己融入各種不同的魔獸部位。

  別人都是在昏迷中與魔獸融合,而他,每一次都是保持著清醒,為自己獲取新的力量而拼命。

  是的,拼命。

  魔獸與人類本就是完全不同的種族,它們的血液在混入人體的瞬間,便如同世上最危險的毒藥,能夠讓人瞬間暴斃,哪怕是熬過了最開始的痛苦,後續的發熱,感染,瘋癲等等症狀,都有超過七成的致死率。

  而十三號,就這樣忍耐熬過了近十次的死亡威脅,最終成為了自己手中最完美無缺的作品。

  精通多系魔法,進攻,防禦,速度,治療,他無所不能。

  「我才是完美的……」

  十三號死死地盯著黎離,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嫉妒和憤怒,就連呼吸也突然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咯咯咯地怪異大笑起來。

  「啊對了……你潛入這裡是想要救他們對吧?」

  「但是你猜我做了什麼?」

  黎離看著眼前這個瘋子,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劍,一邊醞釀著下一道攻擊,一邊等著他放屁。

  「我啊……已經聽說二號在南塔城落敗的消息了。」十三號的嘴角越拉越大,他的眼睛開始泛出詭異的光芒,似乎想到了讓自己興奮的事情:「他敗了,我們在南塔城的計劃就得擱淺了,所以這裡的這些實驗體肯定都是帶不走的累贅了。」

  黎離陷入了沉默,一個糟糕的預感突然浮山了她的心頭。

  「我把通往禁牢的所有傳送陣都毀了,難道你到現在都還沒發現嗎?之前駐守在禁牢的守衛都被我調上來。」

  十三號笑容滿面地主動宣布答案。

  他身上,那些魔獸的爪子和蹄子在歡快地輕輕拍動著,像是在為自己鼓掌。

  「小姑娘,不如你猜猜,他們現在被困在哪裡等死呢?」

  ……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所有人都在海底?!」

  科林斯回頭看了一眼,確定沒看到守衛的身影後,難以置信地低低呼出聲。

  「沒錯。」藥檀點頭,快速解釋道:「黎離現在在一座島上,禁牢能容納這麼多人,而島上又探查不到我們的氣息,我們很可能就是在下面的海底!」

  「那……那豈不是我們只能通過傳送陣出去?」科林斯茫然地指了指那邊已經變得黯淡的傳送陣光芒,絕望道:「可是我感應到了,那邊的傳送陣好像已經被關閉或者報廢了……」

  藥檀自然也是察覺到禁牢的不對勁,才把這件事告訴科林斯的。

  禁牢之中依然死寂一片。

  藥檀皺眉觀察著周圍的守衛,用靈力探查了一番,最終確定,這裡是真的沒有守衛了。

  想著之前十三號帶著這麼一大群守衛離開的舉動,藥檀心中不由得沉下去。

  看樣子,黎離很可能遇到麻煩了。

  科林斯還有些不敢置信,儘管他是水系魔法師,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被淹死。

  「怎麼可能是在海底呢?想在海底修建這麼大一所禁牢……」

  「正是因為在海底,所以這麼大一所禁牢才沒被發現。」藥檀冷靜地回答好友。

  而後,他彎腰,伸手在腳底的石磚上摸了摸,然後伸手在科林斯的嘴唇上碰了碰。

  「嘗嘗吧,鹹的。」

  科林斯愣愣地舔了舔嘴唇,而後便「呸呸呸」地吐了幾下口水,眉頭緊皺:「還真是鹹的!」

  沒人守衛,藥檀也不裝了,伸手在芥子囊上一拍,先拿出荊棘玫瑰魔杖和空間戒指交給科林斯,而後取出了傳訊玉簡。

  片刻後,他收起了玉簡,表情越發凝重。

  「黎離那邊沒有回音,應該是遇到棘手的麻煩了,科林斯,我們得行動起來了。」

  雖然不知道到底要行動什麼,但是對朋友們完全信任的科林斯毫不猶豫地點頭:「好!」

  藥檀取出丹爐,將其遞送到了鎖鏈上,而後送出靈力開始催動丹爐煉鐵……

  片刻後,鎖鏈斷裂。

  藥檀推開困了他們數日的鐵門,在懷中摸出許多療傷藥水和辟穀藥水:「你先想辦法幫被關的人恢復精力,我去放人出來幫忙!」

  看著藥檀匆匆離去的背影,科林斯抱著那些藥水愣了愣。

  「這我怎麼勸他們……」

  「難道我要大喊,喝了神奇藥水,跟我一起完美越獄?」

  小胖子苦惱無比地嘀咕著。

  這些藥水都是藥檀獨家所有的,魔法界的人誰也沒見過,鬼知道他們會不會誤以為這是送他們上天的毒藥?

  再者說,他之前為了裝傻和那些守衛們那麼大聲地畫了上萬個餅,說不定周圍被關押的精靈全都以為他是人類中的敗類,誰還樂意信他!

  就在科林斯頭痛的時候,隔壁目睹了藥檀越獄全程的小艾拉突然怯生生地開口。

  「哥哥。」

  科林斯茫然回頭:「啊?」

  「我姐姐說,她可以幫你。」艾拉小心地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精靈少女。

  「我在你手中的瓶子上,聞到了那塊蘋果上面的苦澀味道。」艾拉的姐姐聲音很輕和,她認真道:「我知道你們不是壞人,那些藥劑也能夠讓我們恢復力氣,所以讓我來勸他們喝下藥劑吧,這裡大部分精靈都認識我,他們會信我的。」

  科林斯快要感動到落淚。

  他一臉得救了的表情,迅速將藥劑瓶子放下,而後,掏出了荊棘玫瑰魔杖,眯眯眼,對準了那條鎖鏈。

  小艾拉滿是期待地仰頭看著科林斯:「胖哥哥,你是火系魔法師,能夠融化這條鎖鏈嗎?」

  「……」且先不提是不是火系魔法師,胖哥哥這個稱呼就讓科林斯默默流淚了。

  他飛快搖頭:「不是,我是水系治療魔法師。」

  「……」

  小艾拉眼中的期待似乎在逐漸潰散:「水系治療魔法師……那該怎麼打破鎖鏈呢?」

  一道水療術感化鎖鏈,讓它自己想開?

  科林斯終於瞄準了鎖鏈連接處的縫隙,他眯起一隻眼,倒拿起荊棘玫瑰魔杖,手上依然是從黎離那兒偷來的劍招起手式。

  砰——!

  頂尖精鐵製成的杖身,重重地擊打向鎖鏈!清脆的一聲咔響之後,這道鐵鏈居然斷裂成了兩條……

  在鎖鏈斷裂的瞬間,科林斯揚起下巴,對著目瞪口呆的兩個精靈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不過,我兼修近戰系。」

  「……」

  另一邊的藥檀,則快速奔跑在偌大的禁牢巷道中。

  他辨不出這裡的精靈到底哪些能信他的話,幫著一起救人,也不知道誰有能力幫忙救人。

  在這種情況下,尋找認識的朋友是最可靠的方法!

  在跑到一片更加龐大,看起來也更加森嚴禁牢區域時,藥檀隱約聽到了一道沙啞的罵罵咧咧聲——

  「該死的亡靈法師!你們都是骯髒噁心的豬玀!」

  「光明必將獲勝!」

  「你們可以殺死我的人,卻永遠消磨不盡我的意志!」

  「你們最好別讓我活著回去,待到來日,成為獅鷲騎士軍團團長的我,必將帶著百名獅鷲騎士將你們碾作粉塵!」

  捕捉到某個關鍵詞後,即便是沒有和對方打過交道,藥檀也知道他是誰了!

  和矮子劍士這個東塔城老二一樣,永遠被尤利西斯壓一頭的西塔城老二!

  他腳步頓轉,毫不猶豫地奔向罵聲的來源之地。

  果不其然,藥檀在禁牢之中看到了罵罵咧咧的庫查茲,他和其他四個獅鷲騎士的手腳都被鎖鏈束縛著,正是光明教會的二隊。

  這一支隊伍的氣息早已變得微弱無比,從他們跟前已經發爛發臭的那堆死魚看來,他們似乎沒有吃藥檀特意投餵的辟穀魚,所以初步判斷是被餓趴下的。

  在看到藥檀衝過來的瞬間,庫查茲的聲音停頓了片刻,驚疑不定地盯著藥檀。

  雖然藥檀很不起眼,但是庫查茲還是記得他是天劍宗的那個藥劑師,畢竟尤利西斯的親弟弟就在天劍宗,他不想多關注兩眼都控制不住。

  在庫查茲即將懷疑藥檀是否叛向亡靈法師,這才獲取到自由之時……

  藥檀目光誠懇又真切地注視著庫查茲,而後一字一句地開口——

  「光明必將灑滿大陸,庫查茲軍團長,你是時候站出來拯救大家了!」

  「軍團長」一詞出口,庫查茲眼中的懷疑立馬消了三成!

  而後,藥檀快速地說明了現在遇到的麻煩,再次用自己清秀又真誠的臉凝向庫查茲。

  「我知道你在,所以毫不猶豫選擇第一個來尋找你!能作為尤利西斯這個第一劍士的勁敵,你一定也擁有著第一的能力!現在就靠你了!」

  庫查茲眼中突然迸發出光輝,眼中的懷疑再消除三成!

  而藥檀加大力度,一邊用丹爐煉化禁魔的鐵鏈,一邊遞出一粒辟穀丹:「我是藥劑師,我發現所有人都被亡靈法師下了毒,所以才癱軟無力。這是我祖父留了幾十年頂級療傷藥丸,吃下它,你就能恢復力量了!」

  似乎是為了讓庫查茲相信自己,他眼中適時地浮出肉痛之色,彷彿遞出的不是辟穀丹,而是一塊極品魔法石!

  庫查茲看著眼前渾不起眼的小藥丸,依然有點懷疑。

  在他猶疑的注視中,藥檀似乎蒙受了莫大的委屈,將藥丸分出一小塊,自己吞入口中:「我親自試藥,你相信了嗎?!」

  庫查茲感受著癱軟的身體,咬了咬牙,最後還是吞下了藥檀遞到眼前的辟穀丹。

  苦澀的味道入口下喉之後,一股溫暖的氣息開始在庫查茲的肚子裡蔓延,沒有等太久,他便察覺到自己的手腳開始慢慢地恢復力量了!

  原來他說的是真的!

  此刻的藥檀已經煉斷了禁牢的鎖鏈,又快速將束縛庫查茲手腳的鎖鏈給弄斷了。

  庫查茲感激又羞愧地看著藥檀,為自己之前猜忌他而感到臉紅。

  「你如此信任我,還為了救我付出了家傳的頂級療傷藥,這個人情,我記住了!以後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告訴我,我一定會回報今日的恩情!」

  「……」

  藥檀正想感慨,果然一看就知道是貴族出身的光明騎士啊,看樣子這輩子都沒體驗過餓肚子的感覺,居然連不吃飯會餓得沒力氣這個常識都不知曉。

  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而是一臉欣喜地看向庫查茲:「真的能幫我的忙嗎?」

  庫查茲心中一凜,感激的情緒淡化了一些。

  居然這麼快就想要回報,看樣子這個小子也並不算多好,說不定就是為了人情才付出……

  「你說吧。」庫查茲略冷淡地開口,已經做好了對方索要一大筆魔法石的心理準備。

  萬萬沒想到的是,藥檀卻是指向了那邊同樣被鎖住的四個獅鷲騎士。


  「我的力量有點不夠了,你能把鎖鏈弄斷放他們出來,然後幫忙營救其他人嗎?我還要去救隔壁的人。」

  說完這句後,他還塞給庫查茲一小瓶辟穀藥水,鄭重萬分地叮囑後者:「這個是我父親留下的療傷藥水,記得給他們喝下去。」

  然後又體貼地從芥子囊中拿出一把礦鏟:「我知道你們的武器被奪走了,來,用這個敲鎖,很好用的。」

  語罷,藥檀匆匆地往外走了,他剛才好像看到了梅麗莎幾人的身影,得抓緊時間把他們給放出來,至於庫查茲他們已經忽悠得差不多,應該會自覺當苦力了。

  看著藥檀離去的背影,再握著這一小瓶治療藥水和那把礦鏟,那一瞬間,庫查茲的臉上如火燒火燎般地發燙。

  羞恥感幾乎充斥著他整個身體,他開始瘋狂反省自己。

  多善良,多無私,多偉大的少年啊!

  不求回報地救人,還付出了祖父和父親留下來的療傷藥,而自己,卻像個不知好歹的畜生猜疑對方的好意!

  庫查茲眼含熱淚,一邊給隊友們餵藥,一邊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定。

  待出去後,他一定要重新結識這個天劍宗的藥劑師,成為那個少年最可靠堅實的摯友!

  藥檀並不知道自己簡單的舉動竟然在尤利西斯的死對頭心頭掀起了滔天巨浪。

  此刻的他,正在快速地給梅麗莎解鎖。

  和那邊的光明教會二隊比起來,和天劍宗關係相當好的東塔綜合學院就好說話多了,藥檀只是簡單地解釋了一下當前的狀況,這群老朋友便點頭表示要和他一起行動。

  說起他們是怎麼進來的,艾柯奇苦笑著解釋:「雙月黯淡開始後,我們的巨木種子正好開始發芽,引來了一大群魔獸。我們不得已只能挖出種子,準備從魔法陣中逃出來,誰知道一出傳送陣,就被這些亡靈法師給關起來了。」

  梅麗莎快速走出被附了禁魔陣法的禁牢,而後抬起手——

  「【火球術】!」

  即便是沒有魔杖,梅麗莎依然使出了瞬發的火球術!

  接連幾個火球,全都精準地砸到了艾柯奇等東塔綜合學院學生的手腳邊,將鎖鏈給熔斷。

  幾個學生抖了抖發麻的手腳,他們倒是比光明教會的騎士們聰明多了,知道吃魚保持體力,所以現在精神都還很不錯。

  有了這兩隊人的加入,再加上那邊的科林斯和兩個精靈的努力,禁牢之中被放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其中較為強大的又加入了幫忙越獄的隊伍,很快,原本關滿了人的禁牢變得空空的,巷道間則是擠滿了人。

  眼下,所有人都知道是天劍宗的兩個學生救了他們,再加上有庫查茲這個全場最強在做榜樣,所以這些精靈和人類即便被關押得快要崩潰,卻都沒有混亂生事,而是安靜等著藥檀指揮。

  「唯一通往外界的傳送陣在那兒,好像壞了。」藥檀無奈地宣布這個結果,又看向後方近千名受困者:「有懂魔法陣的人嗎?」

  「讓我來看看。」對魔法陣研究頗深的艾柯奇當即上前,從人群中側身出來,而後,有幾個精靈也上前跟著一起出來了。

  但是艾柯奇的臉色很快變得糟糕。

  「傳送魔法陣都是雙向的。」他抿了抿唇,皺眉道:「應該是外面的那一邊魔法陣被破壞了……所以我們在裡面是修不好的,只能等外面的人修好。」

  幾個精靈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庫查茲皺眉,握著礦鏟,打量了一下濕潤的禁牢牆壁:「或許我們協力可以將它打破,這不就可以出去了?」

  「不行。」藥檀搖頭,為了不引起那些普通精靈的恐慌,他低聲地對庫查茲道明真相:「我們所在的禁牢的位置有極大可能是海底,打破牆壁的話,我們這些修行者有活下去的希望,但是……那些魔力不夠強大的精靈,很可能會當場死亡。」

  被抓來的這些精靈大部分都只是低級魔法師,甚至還有像小艾拉這樣魔力低微到幾近於無的魔法學徒,若是海水倒灌入禁牢,這裡會有超過九成的人死亡。

  庫查茲也明白過來,他毫不懷疑藥檀說的話,於是凝重地點點頭:「那的確不能打破。」

  「非但不能打破……我們還得想辦法護住這些牆壁。」

  傳送陣旁邊的一塊地磚被頂起,開始咕嚕咕嚕冒出水柱,科林斯被嚇了一跳,連忙站在那塊地磚之上,強行將它壓下去。

  然而滲水的又豈止這塊地磚?

  藥檀看著腳下越積越深的海水,再看著某些已經開始汩汩淌水的牆壁剛縫隙,心都快揪了起來。

  很明顯,十三號離開的時候,應該不止毀掉了傳送陣。

  他很可能把庇護這座水下禁牢的防禦魔法陣也給破壞了!

  此刻,沒有了防禦陣的保護,整個禁牢都在破碎的邊緣,待到它無法抵抗來自海水壓力之時,他們這些被困在禁牢中的人就都等著餵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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