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我是分身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一百章　儲存活物

　　自開始招生的消息傳出後，天劍城中的熱鬧一日勝過一日。

　　城中不知不覺多出許多帶著孩子來報名，甚至乾脆是自己來報名的塔民，雖然說的是天劍城會免費提供食宿，但是這裡面不少人都是頭一次見到塔城之外的風土人情，自然免不了自掏腰包體驗一番天劍城的米酒、糖葫蘆和炸串之類的吃食，再買點曬乾的蘑菇或是鹹雞蛋之類的特產帶回去送人。更有精明些的商人已經找上了海莉，開始商量起合作事宜了。

　　正如司空燼所說，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機。

　　與主城區的熱鬧相比，對岸要寧靜許多，尤其是最偏遠的中心醫院。

　　賽爾已經記不得自己是第幾次被打趴下了。

　　那幫重症病患們突然飛走又突然回來後，精神似乎有點旺盛過頭，開始眼花繚亂的切磋較量。

　　有人注意到了賽爾，便隨口問了句「還要打嗎？」

　　賽爾從牙縫裡憋出一個「打」字，成功讓自己再次趴到了地上，親密無間地體驗到泥土的芬芳。

　　雖然被打趴下的感覺真的很憤怒恥辱，身上的痛覺也做不得假，但是這些劍士幾乎每個人都擁有精湛絕妙的劍術技巧，這些技巧看起來已經經過漫長的傳承和改進，絕對勝過阿瑞斯戰鬥學院的老師。

　　賽爾知道，這是絕佳的進步機會。

　　和弱者戰鬥只是無趣的碾壓，唯有和強者的較量才能讓自己更進一步。

　　在外面，強者是不會有耐心或興趣和他這樣的後輩交手的，他知道自己這次必須要把握住這些有價值的對手……甚至在這群天劍宗的劍士同樣覺得無趣的時候，想辦法挑起他們對自己的「調教」興趣。

　　「就這？不過如此！我下一次就能破解了！」

　　「只要我不認輸，我就不算輸！」

　　「別做夢了！不就是被打趴下嗎？我爬起來就能打回來了！」

　　矮子劍士看似愚蠢莽夫的喊聲在中心醫院後的空地上響個不停。

　　終於，在又一次被對手打飛手中的劍之後，賽爾還想繼續喊狠話，一次迎向他的卻不是更加凶狠的教育，而是一杯溫熱的清茶。

　　剛才把他劍打飛的劍修微微彎腰，笑眯眯地看著他：「喏，多喝熱水，嗓子都喊啞了吧？」

　　賽爾愣了一下，對方剛才還在狠厲地戰鬥，現在卻又這麼溫和地送水，前後反差太大，以至於他忘了該怎麼反應才好。

　　「你叫王……」賽爾有點記不住天劍宗這些學生和老師的名字這，這兩天都聽到他們在喊「王師妹」，所以也只記住了一個王字。

　　「王青嵐，意思是初夏第一縷微風。」王青嵐溫和地笑著打量著賽爾，「你叫賽爾是吧？」

　　賽爾梗著脖子還想再喊兩句響亮的話，王青嵐卻把杯子直接塞到他手中了，然後施施然地站直身體。

　　「行了，你用的這種把戲我們那會兒早就用膩了，真想切磋你儘管說就是，不用使這種小花招也行的。」

　　劍修們的道就是無休止的戰鬥，所以他們在開始修行的時候就開始了戰鬥，宗內的同門們學的都是差不多的路數，而且從小打到大都摸透了彼此的招式，再繼續打也沒必要了。所以他們將目光投向了其他宗門的道友們，開始尋求切磋對象。

　　奈何劍修們不愧是戰鬥力最拔尖的那撥人，根本沒有哪宗道友能和他們長期切磋，到後來被打怕了的道友們更是看到劍修就繞路走，劍修們不得不尋求各種花招去主動求打，像賽爾的這點心思，在他們的眼中可謂一目了然。

　　賽爾有點尷尬地僵在原地，最後大口把茶水吞下緩解情緒，略不好意思：「你們就不怕我偷學你們的戰鬥技巧？」

　　「哈哈，怕？」

　　王青嵐和其他幾個劍修都笑出了聲。

　　「我們天劍宗的人可都不知道怕字怎麼寫，而且招式是死的，人才是活的，若真讓你偷學了招式就打不過了，那只能說是我們自己無能。」

　　「你想學就學唄，真要學會了也算我們的半個徒弟，也算是給我們天劍宗開枝散葉了。」

　　「……」

　　賽爾有點聽不明白天劍宗的這個奇怪理念，似乎還在腦中思索著這話裡的意思。

　　但是劍修們卻都笑得灑脫而淡然，並不多做解釋。

　　當初因為魔修頻繁作惡，天劍宗的劍修們不是在戰鬥就是在養傷，根本無暇招收弟子，所以他們這批最年輕的後輩都是幾十年前入山門的老人了，現在看到十多歲的賽爾就像是看到熊孩子似的慈祥。

　　主要還是這孩子抗揍，非常合眼緣。

　　他們打得高興了，也不介意給賽爾一些前輩的指點。

　　「光是戰鬥可不行，還得仔細琢磨戰鬥時的各種細節，這樣才能吸取教訓變強。」

　　「你現在已是體力耗盡，不適合繼續切磋了，最近城裡來了好多人，不如出去逛逛吧。」

　　「對，這些日子王大爺親自坐鎮大飯堂，你記得去嘗嘗。」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賽爾走出中心醫院時，眼底是隱藏不住的敬意和感激。

　　恰好梅麗莎步履匆匆地路過，在看到賽爾這幅淒慘的模樣後被嚇了一跳：「賽爾？你是在哪兒遭到敵人襲擊了嗎？！」

　　「不是，是被天劍宗的人打的。」賽爾搖頭解釋道。

　　「原來是天劍宗的人啊……嗯？他們為什麼打你？！」梅麗莎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我拜托他們打的。」說完這句後，賽爾一臉嚴肅地握緊了紅蓮劍，發自內心地讚嘆道：「他們真的很好，我現在好像有點喜歡上天劍宗了。」

　　梅麗莎目光詭異地來回打量了賽爾好一會兒，求別人打自己，然後被打成這樣了，反而還喜歡上了這些人？

　　賽爾這家伙腦子現在真的是正常的嗎？

　　不過一抬頭，看清賽爾背後是什麼建築之後，梅麗莎瞬間恍然，原來他腦子真的不正常！

　　「加油，好好治，不要放棄。」梅麗莎面帶同情地看著他，然後匆匆道：「我還得去和戈斯去確定拍賣場的位置，你要去找伊莉絲他們嗎？他們正在大飯堂那邊排隊吃午飯，你直接過去就好了。」

　　梅麗莎給賽爾指了個方向後就匆匆離開了。

　　賽爾也沒有多想，按著梅麗莎所指的方向便不急不緩地走去，腦海中卻一直回想著之前的數場戰鬥的細節，想要從中吸取更多的經驗和教訓。

　　正好打了這麼久肚子也餓了，他一抬頭就看到前方那一列隊伍，於是自然而然地走了過去。

　　今天大食堂的隊伍排得略長，他走了好一會兒才排到隊伍的尾巴上。

　　「那個叫王青嵐的戰鬥時出劍的角度非常刁鑽，下一次再和她戰鬥得當心……」

　　「那位張師兄的力道很大，好像頂不住，得想辦法避開……」

　　「還有李師姐的劍術也很……」

　　賽爾表情越來越凝重，一邊下意識地跟著隊伍往前挪，一邊快速地復盤之前的那些戰鬥，一時間竟然入了神。

　　阿瑞斯戰鬥學院的幾人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他們隊長的。

　　哐當——！

　　狂獅一個走神，居然沒拿穩手中的巨盾，讓它不小心掉了下去！

　　邊上走著的埃西亞回頭，皺眉提醒：「當心點狂獅，你那個盾太大了，別不小心碰到了人，要賠錢的。」

　　「不是！」老實的狂獅急的額頭上都開始沁出細密的汗水，他拿穩盾牌，手指顫巍巍地指著一個方向：「你們看那個是不是隊長，他怎麼會排在裡面？！」

　　「嗝！」

　　伊莉絲也被驚得打了個嗝，眼睛瞪得溜圓，不可思議道：「隊長也想排隊報名參加天劍宗的入學考試？！他不打算待在阿瑞斯了嗎！」

　　跟在後方的東塔綜合學院眾人耳朵頓時豎起：「嗯？阿瑞斯戰鬥學院的賽爾叛出學院，想要入學天劍宗？！」

　　路過的某個東塔城吃瓜群眾腳步一頓，立刻扯住同伴的袖子。

　　「你聽說了嗎？阿瑞斯戰鬥學院已經合併到天劍宗了，他們那個天才學生賽爾都已經來天劍宗就讀了。」

　　「傳下去，阿瑞斯戰鬥學院的賽爾已經叛出東塔城……」

　　傳到最後，就連正在照常上課的天劍學院中都開始四起，有個老師好大著膽子靠近了正在監督孩子們上體育課的尤利西斯。

　　「主任，您聽說了嗎？據說有個叫賽爾的家伙之前是您的手下敗將，現在他已經追來天劍宗，準備潛伏進來暗殺您。」

　　尤利西斯：「……」

　　如果賽爾真的有潛伏搞暗殺的膽子，那他也不至於總是被按在地上錘。

　　尤利西斯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默默地看著孩子們跑圈，只要他站在這兒，就沒人剛偷奸耍滑少跑或是抄近道。

　　現在的他已經是天劍學院的教導主任了，據智者說，這次招生後，入學的天劍宗學生也得和普通學生一樣學習文化課程，所以到時候學院的孩子應該又要增加不少了。

　　等到所有人都跑完步，尤利西斯淡淡的一句「解散」，學生們才歡呼著往外跑去。

　　這時，尤利西斯才有心思收回目光，看向早早就等在旁邊，準備和他一起共進午餐的科林斯。

　　他皺了皺眉，視線尋找了一下：「閃電呢？」

　　科林斯撓了撓頭，張望了一下也沒找到獅鷲。

　　「可能是看到人多熱鬧，就又出去炫耀它的飛行速度了吧？」

　　尤利西斯也接受了這個解釋，畢竟自己養的獅鷲是什麼德性他最清楚，於是也不再尋找了。

　　此刻的閃電正停在天劍城主道邊的大樹上，歪著腦袋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那邊排隊的人群中，有一隊半獸人一直在說話，它聽到自己的名字時不時地從那些陌生的半獸人的口中蹦出來。

　　「閃電，你打算什麼時候……」

　　「閃電，你認為……」

　　「黎離送了我一些熏肉乾，閃電你要吃嗎？」

　　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閃電歪著的鳥頭忽地轉正，然後猛地一個俯衝飛了下去！

　　「嗷！」

　　它重重地落在了芙可絲的身邊，低著頭用尖喙叼走了那塊肉乾，挺高興地叫了兩嗓子道謝。

　　芙可絲的手還保持著伸出的姿勢，她迷茫地看著突然出現的獅鷲，表情全是疑惑。

　　排在後面的鳥族獸人立刻炸毛了，皺眉打量著獅鷲，「誰養的獅鷲，怎麼亂搶吃的？」

　　他陪著艾瑞爾排了這麼久的隊，肚子早就餓了，好不容易等來了芙可絲的投餵，沒想到居然被一隻獅鷲搶了去！

　　「嗷嗷嗷！」

　　獅鷲很不滿意地叫了兩嗓子，怎麼能叫搶呢？明明是這些人叫它過來吃的，現在居然又後悔賴賬了？

　　就在這時，從天劍學院裡出來的科林斯發現了獅鷲的身影，高高興興地揮手招呼：「閃電！走，我們去吃好吃的了！」

　　芙可絲懵了一下，好奇地轉過頭：「你什麼時候和科林斯關係這麼好了？」

　　「呵。」閃電微微抬了抬下巴，有點淡淡的驕傲：「正常的，畢竟我是如此強大的半獸人，想要交好我的人太多了。但是很可惜，現在我要陪艾瑞爾大人一起報名，即使是黎離親自來找我，我也不會答應一起共進午餐的請求。」

　　芙可絲倒是猶豫了一下，她怎麼感覺科林斯剛剛好像並不是在喊自己的隊友呢？

　　那邊，科林斯已經樂呵呵地跑過來了，在看到艾瑞爾之後，他先是愣了一下。

　　「艾瑞爾！藥檀他們還在找你呢，原來你跑這兒來排隊了！」

　　艾瑞爾言簡意賅地解釋，「我打算留在天劍宗了。」

　　「真的？！」科林斯立刻笑了起來，高興道：「黎離他們知道這消息肯定會高興的！不過你想留在天劍宗就留，還排隊幹什麼，直接去找黎離不就好了嗎？」

　　「不用，契約已經結束了，我要用自己的能力拿下入學考試第一名，證明我們半獸人的實力。」艾瑞爾仰起頭，保持著獅子的驕傲。

　　其實艾瑞爾沒說的是，他想表現得足夠亮眼然後申請跳級，這樣就不用叫西壬「師兄」了！這一回他必須要當學長！

　　「行吧。」科林斯眼看勸不動犟種獅子，也只能作罷。

　　離去前，他熱情和所有人都打了個招呼，然後親暱地搭上獅鷲的翅膀：「閃電我們走，哥在等我們了。」

　　看著小胖子和獅鷲並排離去的背影，某個已經想好拒絕台詞的半獸人突然變得僵硬起來。

　　「不……不是來邀請我的？」

　　「很明顯不是。」芙可絲同情地拍了拍閃電的肩膀。

　　最前方的艾瑞爾想起了什麼，皺眉道：「對了，剛才那隻獅鷲好像是小胖子哥哥養的，名字也叫做閃電。」

　　半獸人閃電：「……」

　　它一隻獅鷲叫小灰小黃就夠了，憑什麼也要叫閃電啊！

　　艾瑞爾似乎看穿了自家護衛的心思，微挑眉道：「據說那是整個光明教會飛得最快的獅鷲，所以取名叫閃電，或許你的速度也比不上它。」

　　「怎麼可能！」閃電當即跳腳，咬牙切齒：「我等會兒就去和它比試一下，看誰才配得上閃電這個名字！」

　　芙可絲細長的眼睛彎了彎，閃過一抹精光，她悠悠開口：「可是獅鷲不但自己飛得快，還擁有可怕的耐力，哪怕載著人也是速度最快呢。」

　　「我也可以！」

　　閃電的後背都開始發麻，翅膀好像要揮出來了！

　　「艾瑞爾大人，拜托了，報名結束後我們就去找那隻獅鷲，你騎著我，我們一起贏過那家伙和它主人！」

　　「閃電這個名字只有我才足以相配！」

　　艾瑞爾：「……」

　　周邊已經有人又看過來了，小公爵默默地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臉，突然就覺得在這裡排不下去了。

　　現在自己再去找黎離走後門還來得及嗎？

　　……

　　此刻，被艾瑞爾強烈呼喚的黎離正坐在一間靜室中。

　　這裡是天劍城用於招待貴客的院落，西普那他們這些日子都住在此地。

　　不過最近西普那和隔壁兩個學院的學生們都在忙著參觀天劍城，所以這些日子留在院中的，只有梅麗莎從火焰拍賣場帶來的各個工作人員。

　　現在坐在黎離對面的，是一個臉上總是帶著憨厚笑容的矮個老者，他臉上的褶皺和斑點都在說明此人的年邁，然而那雙眼睛看起來卻格外明亮清澈。

　　這是梅麗莎帶來天劍城的鑑定師，據說這位老者祖上曾是收藏各種魔法道具的貴族，不過後來敗落了，他本人才來到火焰拍賣場工作。或許是因為從小就見慣了各種最頂級的寶貝，所以這位鑑定師的眼光異常毒辣，任何東西只要被他看上一眼，就能精准地道出用處和價值。

　　黎離這次來找他倒不是想要測試他的專業程度，而是因為近來芥子囊中堆積的東西逐漸增多，礦石和武器她能看懂，藥材交給藥檀也沒問題，但是裡面還有很多東西是她這個修真界人士看不懂的魔法道具。

　　鑑定師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非常友好地對著黎離伸手：「您需要鑑定什麼東西，直接拿出來就可以了。」

　　黎離點了點頭，先取出一堆魔法道具。

　　「麻煩你幫我看看這些都有什麼用處。」

　　鑑定師不緊不慢地先取出一副絲質手套，然後又拿出一個放大鏡，然後拿著它開始慢慢地觀察起這些魔法道具。

　　「嗯……還不錯的道具，這件是高級魔法道具，能夠小小地增幅火系魔法的強度。這一件也還不錯，同樣是高級的道具，能夠提高使用者冥想時的魔力回復速度。」

　　他挨個看過去，或許是知道眼前這個女孩是自己未來的雇傭者，所以還非常細心地在魔法道具上貼上簡潔的介紹貼紙，以便黎離後續能夠記住它們的功效。

　　黎離道了句謝謝，雖然鑑定師嘴裡一直在說著「不錯」，但是她也看得出這些都不算太好的寶物，對她這個修士而言更是毫無用處。

　　魔法道具大多都是服務於魔法師的，這些她都用不上，這次鑑定過後倒是可以根據功效的不同，選擇把它們送給科林斯或者是第一戰鬥軍團的勇士，到時候應該能提升他們的戰力。

　　等到鑑定師把這批魔法道具的效果全部分析完了，黎離將它們收齊後，又取出新的一批魔法道具。

　　「還有這些。」

　　鑑定師愣了一下，他掃了一眼，不由得驚訝起來。

　　這裡至少有四十多件魔法道具，而且裡面甚至還有幾件明顯出自魔導師的精品，即便是看遍各種寶物的他也會多看兩眼。

　　他忍不住問了一句：「請問，您家中也是搞魔法道具收藏的？」

　　黎離搖搖頭：「不是。」

　　「那您這些……」

　　「殺了亡靈法師得到的戰利品。」

　　「嘶……您是殺了多少亡靈法師，居然能得到這麼多的魔法道具！」

　　黎離回憶了一下，不確定地認真回答：「一百多個吧。」

　　這裡的道具大多都是孤島上的那些亡靈法師隨身攜帶的，格魯將空間戒指上的印記全部抹除後把它們全部給了黎離，她本來想和出力的格魯平分的，但是後者也只拿了兩件提升治療效果的道具走，其他的堅持要還給她。

　　這裡面還包括了十三號和二十九號留下來的東西，作為亡靈法師中的強者，他們使用的魔法道具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

　　至於那些能賣出高昂價格的空間戒指，一部分被黎離劃分給了第一戰鬥軍團，另一部分乾脆被留做了天劍學院的年度獎勵。到時候每個學年成績最好的學生就發一個空間戒指，把一向最闊氣的華萊士魔法學院也比下去，捲死其他學院！

　　鑑定師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對眼前這個看起來過分年輕的劍士更加敬畏了。

　　然而這還不算完。

　　在他鑑定這批魔法道具的時候，黎離第三次掏東西出來了，這次的數量倒沒有那麼多，不過它們全都是維克多的空間戒指裡的寶貝，新鮮到手的。

　　這些魔法道具的品質……

　　鑑定師的眼皮子猛地跳動了幾下，他甚至都沒再看手中的那件高級魔法道具了，而是呼吸急促地站了起來，盯著黎離新拿出的幾件魔法道具看。

　　「這些都是出自鍛造大師和大魔導師合作製作的頂級魔法道具！」

　　「這一件魔法道具……能夠提供絕佳的靈魂系庇護！」

　　黎離沒有波動，從喬南偷襲她的下場就看得出來，她不需要靈魂庇護，不過倒是可以送給大師兄防身。

　　「還有這件道具，它能夠一次性封存使用者的三道魔法！也就是說，擁有它就等同擁有三道瞬發魔法！這可比製作魔法卷軸成功率高太多了，它還能多次使用！」

　　這次黎離倒是眼睛微亮一下，然後陷入沉思：這要是給格魯封存三道瞬發的【禁魔之雨】，那她豈不是隨身禁魔，想摸到誰背後搞偷襲都行？

　　鑑定師的聲音越來越激動，鼻尖上沁出細密的汗水，他甚至已經扒掉了身上礙事的袍子，只穿著一身單薄的短衫開始興奮地走來走去，手中的鑑定道具也在逐漸變得專業。

　　不過或許是因為這些道具都非常罕見，所以他鑑定花費的時間也漫長了許多，總是在一陣歡呼亂叫之後又強迫自己進入安靜專注的鑑定狀態。

　　黎離安靜地等待著，沒有出聲打擾。

　　但是這一次，鑑定師安靜的時間有點太長了。

　　擺在他對面的是一個特殊的匣子，看起來並不起眼，只是仔細觀察後才能辨出上面還布置著各種各樣奇特的紋路，像是某種魔法烙印或是陣法留下的痕跡。

　　「分不出是什麼質地……但是從紋路上來看，像是某種存儲物品的道具。」

　　「能等一段時間嗎？我要查一下家中長輩留下的書冊再判斷這是什麼東西！」鑑定師有點難耐地抱著這個匣子，眼巴巴地看著黎離，似乎生怕黎離會拒絕自己。

　　對於鑑定師來說，鑑定出一件全新的魔法道具的吸引力，可能就等同一把完美的劍對劍修的吸引力吧？

　　黎離自是表示理解，她頷首：「你慢慢查，我在這裡等你就好。」

　　天劍城中的招生足足持續一個月，而且現在宗門各項事務也不缺人手了，只擅長打架的她不打算出去添亂，正好在這裡躲清靜。

　　鑑定師胡亂地點點頭，抓了抓頭頂所剩無幾的幾根亂糟糟白髮，然後飛快地從自己的空間戒指中搬出十多本厚厚的書冊！

　　他一邊用放大鏡對準匣子觀察上面的紋路，一邊飛快地翻找起書冊上對應的東西。

　　「匣子類的魔法道具……從未出現過這樣大小的！」

　　「有點像某種空間魔法陣？不，好像也不是！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是附魔嗎？也不對……」

　　鑑定師好像已經陷入了狂熱的瘋魔狀態，在屋子一角瘋狂地查著書冊，時不時地碎碎念幾句。

　　黎離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開始放空思索著劍招，在腦海中模擬起戰鬥的場景。

　　模擬的對象暫時被定為了賽爾，誰讓他前不久剛給她送了挑戰書呢！

　　外面的熱鬧聲音被靜室隔絕，唯有光線的明暗變化從緊閉的窗外透入，屋內一人如老僧入定，另一人如發狂的瘋魔，互不打擾。

　　時間究竟過了多久，兩人都分不清了。

　　在黎離第一百次把模擬對手矮子劍士打趴下的時候，房間角落忽然傳來一聲怪叫聲——

　　「啊哈哈哈！」

　　說完這句之後，一臉狂喜的鑑定師突然戛然無聲，然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聽到動靜的黎離緩緩睜眼，只看到眼前昏死過去的鑑定師，還有他懷中緊緊護著的那個匣子。

　　黎離立刻起身探了探鑑定師身上的氣息，還好，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只是單純太餓太累又過於激動，所以暫時昏迷過去了而已。

　　她放下心來，取出一粒辟穀丹塞到鑑定師的嘴裡。

　　然後，黎離準備把這個匣子從對方懷裡拿出來，讓鑑定師能夠好好休息一會兒。

　　然而還沒等她的手用力，在黎離剛摸到這個匣子的時候，鑑定師就猛地睜開了眼睛！

　　「我知道了！」

　　他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臉上還帶著終於揭開謎題的滿足笑容：「這個匣子是一件儲存道具！」

　　黎離陷入了沉默。

　　好像不管鑑定與否，匣子都是拿來放東西的吧？也就是說這玩意兒其實就是換了個形狀的空間戒指？

　　鑑定師看懂了黎離臉上的詭異表情，他的呼吸都變得錯亂了一些，戀戀不捨地把東西交還給黎離，然後才認真道：「這個匣子才不是普通的空間戒指，它能夠儲存的不是普通東西！而是擁有生命的事物！」

　　「而且從匣子上面的痕跡可以看出來，它還是從未打開過的封閉狀態！這說明裡面很可能還封存著什麼！」

我是分身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一百零一章　開匣！

　　鑑定師在說出這是能儲存活物的匣子後，迅速地從自己的空間戒指中掏出一瓶酒灌下，萎靡的臉色重新變得潮紅亢奮。

　　和他相比，黎離臉上就只有平靜和淡漠，彷彿這句話沒讓她受到任何觸動。

　　鑑定師又強調了一句「這是可以裝活物的道具！」

　　黎離點點頭，配合了一下：「原來如此。」

　　沒有得到想要反應的鑑定師瞬間爬起來，不可思議地瞪著黎離看了半天，確定後者是真的沒意識到這東西有多寶貴後，一時間竟然都忘了她是自己的未來雇主，拔高了聲音開始質問——

　　「你難道還不能理解它是多麼珍貴罕見的寶物嗎！是的沒錯，我們的先祖留下了用空間系魔法石製作空間戒指的辦法，雖然這玩意兒很難製作所以價格昂貴，但是可以讓我們得以便利地儲存各種東西，這是神跡一般的創造物……但是即便是偉大如它也存在嚴重的不足。」

　　「所有活物，只要是還有生命存在其中，哪怕是一條小魚苗，都沒有辦法進入空間戒指！而且鮮活的花草在進入空間戒指中也沒有辦法保存活性，只會慢慢乾枯凋零，所以你現在知道這個能夠儲存活物的匣子的偉大之處了嗎！」

　　黎離目光微微一凜。

　　她沉吟片刻，聲音中已經帶上了騰騰殺氣：「可以在匣子裡藏一萬個勇士，直接帶著他們殺到亡靈法師的老巢！」

　　「……」

　　鑑定師似乎被黎離的話弄得哽了一下，他愣了半天才囁嚅著回答：「嗯好像……或許按照你的想法，也不是不行，但問題就在於這上面滿滿的陣法似乎主要是為了維持匣中事物的活性和生命力，並沒有另外擴展裡面的空間，所以它的空間大概也就這有肉眼可見的這麼大，想要藏一萬個勇士可能暫時無法達到……」

　　黎離的視線再次落到這個匣子上面，它並不算大，頂多也就只能塞下一隻咕咕雞，想藏一條狗打架的時候丟出去咬人都辦不到。

　　她遲疑著詢問：「所以，它的作用僅限於隨身放點魚或者新鮮蔬菜什麼的，方便在外的時候可以吃頓好的？」

　　也能強行塞一隻不胖的咕咕雞進去，方便每天吃個新鮮的雞蛋？

　　反正對於她來說，不能用來殺人或是保命的道具，在價值上好像都沒太大差別。

　　鑑定師張了張嘴，半天沒能說出反駁的話，只是盯著黎離的表情是那樣的痛心疾首，好像在看一隻沒文化素養的豬玀獸。

　　「即便……即便它只能塞下一隻咕咕雞，它也是第一件能夠儲存活物的道具啊！這匣子上的那些魔法陣是從未出現過的美妙符號，這個匣子的工藝也是如此精湛，這都代表著一種藝術！」

　　「這是現在的魔法道具製作和附魔完全達不到的水準！」

　　「它或許是神明贈與人類的產物！」

　　黎離還是和豬玀獸一樣無動於衷，劍修對於藝術之類的話完全不感興趣，對於神棍言論更是沒有敬畏之心。

　　她也在極力裝出驚嘆的樣子配合這位老者的情緒，奈何真的沒學會藥檀的演技，眼力過人的鑑定師一眼就看穿了她拙劣的偽裝表情。

　　「算了，你們這些勇士都不懂這些，不怪你。」

　　鑑定師又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匣子，然後才從方才翻出的厚厚一摞書冊中抽出一本皺巴巴的泛黃書冊，在他將其打開的時候，一股被歲月浸透的黴味瞬間彌散出來，灰塵在陽光中浮動跳躍著，瞬間將屋內的時光往古老的方向拉回。

　　「這是我家中的藏品，上面記載著一些殘缺的魔法陣知識，因為全部都是沒人見過的魔法陣，而且不算完整，所以一直沒有人當真。」

　　他的動作很小心，撫摸著這本書的時候和鑑定其他寶物時一樣溫柔。

　　然後，他聲音緩緩地，向黎離說起了屬於他的故事。

　　「你應該也曾聽說過，地精們曾經聲稱自己擁有過一段璀璨的文明吧？不過沒有人當真，畢竟他們所謂的文明連痕跡都找不到，所有人都覺得這些弱小的家伙是在做白日夢……不過我小時候曾經遇到過一個地精，他當時快被餓死了，我用一袋黑粟米餅換來了這本書，後來覺得他可憐，又送了他兩枚金幣。

　　他說這是他的先祖所剩無幾的遺產，記錄著最古老又最強大的魔法陣。當時我也覺得他在撒謊，因為這本書上的魔法陣和我們現在使用的陣法截然不同，看起來就像是各種魔法陣的拙劣仿冒品，畢竟不少人不懂魔法卻又嚮往這種神秘的力量，所以像孩童似的學著勾勒這些玄奧的線條，實則毫無用處。所以，我小時候也只是把它當成自己行善舉的紀念品。」

　　「直到後來，我在火焰拍賣場工作的幾十年歲月中，無數勇士帶著他們從各種遺跡中得到的各種寶物來向我求證它們是否具有價值，其中有些殘破的魔法陣線條痕跡，已經完全沒有魔法波動了，所有人都覺得它們只是剛才我說的那種普通人的惡作劇，但是我在見過好幾次之後，才發現它們其實擁有共同之處。」

　　「它們和那本地精贈予的那本書上記載的魔法陣線條是同一種風格，而此刻你手中的匣子……是我第一次見到的，仍在生效的古老魔法陣。」

　　「或許大陸上真的曾經有一個光輝的地精文明出現，它們就是最後的見證者和證據，歷經了一千年或是數千年還在緩緩運行著，跨過漫長的歲月與我們見面。現在，你明白它的偉大之處嗎？」

　　黎離明白了。

　　她坐直了一些，非常認真地點點頭致謝：「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這次倒是換成鑑定師有些不好意思了。

　　「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倒是很少有願意聽這些話的……尤其是涉及到地精的事情，聽過的人都只會嘲笑他們的弱小和無能。」他輕咳一聲，不再糾結這些事情，而是看向黎離：「這個匣子裡面很可能裝著某個活著的東西，也許是某種神奇的植物果實，或許是一條可怕的毒蛇……你現在要把它打開嗎？」

　　黎離搖了搖頭，過往的那些遭遇讓她在這種事上一直很懂得克制自己的好奇心，非常謹慎。

　　而且她有些好奇，雖然尚不清楚制作這個匣子的材料是什麼，但是她拿到手的時候也拿著觀察過，憑借她幹碎無數把劍的豐富經驗可以看出這種材料絕非凡品，整個匣子又如同渾然一體，尋不到一絲薄弱的縫隙，連黎離自己都沒有把握能把它打開。

　　「你能夠把它打開嗎？」

　　「這上面有古老的封閉魔法陣，如果強行開啟會導致最外面的攻擊魔法陣自行啟動，想來這也是一直沒人強行打開它的原因。」

　　但是鑑定師翻動著陳舊的書冊，露出了略顯自得的微笑：「不過非常巧合的是，我對於這些古老的陣法非常感興趣，這種非常有名的封閉魔法陣的完整破解圖紙，恰好也在我的收集品之中。」

　　在跳躍的灰塵之中，這時候的他好像成了這一小片空間中的神明，執掌著打開歷史這個最大寶匣的秘鑰。

　　……

　　為了慎重起見，黎離沒有馬上讓鑑定師開啟寶匣，而是打算先去探一探維克多的口風，看他是否知道裡面是何事物。

　　如果這裡面是什麼打開就會讓人暴斃的暗器，那她肯定是選擇把它重新包裝一番，弄成全新的禮物贈給未來的某位敵人。

　　維克多現在還被壓在第五劍陣中，想要審問他還得帶出來。

　　為了慎重起見，黎離將儲存靈石的一個山洞定為了臨時審訊地點，這裡距離劍陣很近，隨時能夠調用劍氣斬殺維克多。另外又把中心醫院的五十個劍修全部給喊來附近蹲守，能夠禁魔的格魯也被她喊到了附近等候著，以備不時之需。

　　雖然對方只是個聖階魔法戰士，但是黎離卻非常謹慎地拿出了應對神明的架勢，非常給維克多面子。

　　大師兄是必須要喊著一起的，不然黎離總擔心自己腦子不夠用，西普那曾說過想要從維克多口中知曉有關亡靈法師的新消息，黎離便讓人去請他過來一起旁聽了，至於另外的人選……

　　黎離思索之後，決定把尤利西斯喊上。

　　畢竟維克多曾經是尤利西斯的前輩，兩人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或許能夠問出點新東西。

　　想到這裡，她徑直前往天劍學院。

　　現在學院裡面正在進行這月的月考，學生們抓耳撓腮地做著題，尤利西斯一動不動地抱手站在教室門口就已是威懾力十足，讓所有考生往後邊上瞥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堪稱建校以來紀律性最佳的一場測試。

　　黎離看了一會兒，決定在下月的入學考試中也請尤利西斯擔任紀律監督老師。

　　尤利西斯敏銳地察覺到後方有人在看自己，回頭，卻發現是好幾日沒見過的黎離。

　　兩人都不是喜歡寒暄的性格，相互點了點頭就當是致意了。

　　「有什麼事嗎？」尤利西斯直截了當地問，他知道黎離沒事不會來找自己閒聊。

　　「維克多被關得差不多了，現在應該是他精神最萎靡的時候，最適合拷問，你要一起去嗎？」黎離也很直白地道明目的。

　　尤利西斯愣了一下，皺著眉沉默地點頭。

　　「好，不過要等一下。」

　　黎離了然，指了指教室裡還在考試的那些學生：「等他們考完嗎？」

　　沒想到尤利西斯卻搖搖頭：「不是，等閃電和閃電比完，我怕它飛太快翅膀會再次受傷，要檢查一下。」

　　「閃電和閃電比完？」

　　這句有點繞口的話讓黎離愣了半天，不過很快她就知道具體的含義了。

　　天劍城的上空有兩道黑影正在快速飛掠，像是流星一般齊頭並進，在碧藍如洗的天幕上留下兩道細長的白色劃痕。

　　獅鷲閃電和半獸人閃電正在比試速度，兩個幼稚的家伙似乎都很亢奮，黎離憑借著高超的修為，能夠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死心吧，你是比不過我的！」

　　「嗷嗷！」

　　「真正的閃電是我，瞧瞧你一團烏漆嘛黑，就叫烏雲算了！」

　　「嗷嗷嗷！」

　　「……」雖然聽不懂，但是黎離感覺獅鷲好像罵得有點髒。

　　成熟的尤利西斯和高傲的小公爵都沒有要加入這場幼稚的比試中，不過劍修們倒是躍躍欲試，好像都打算開始御劍參與競速了。

　　天空上的兩道身影逐漸變成四道，五道……最後終於成為了數道狂飆的身影，成功讓那些剛來天劍城的新人們發出陣陣驚呼聲。

　　「這就是天劍宗最強大神秘的絕學，飛行魔法嗎！」

　　「速度好快，比風系魔法師和風系魔法戰士都要快！」

　　「原來戲劇裡面的『御劍飛行』是真的！」

　　尤利西斯等了半天沒能等到閃電落下來，最後也只能作罷。

　　算了，看它那樣子翅膀也不像是會受傷。

　　他死心了，轉身進入自己平時休息的教導主任室中，在桌上放上幾個新鮮水果和兩瓶治療藥劑，這才走出來。

　　「走吧，我們去找維克多。」

　　將尤利西斯帶到山洞的時候，西普那和司空燼都已經早早地等著了，黎離沒有讓他們多等，迅速地飛上山，把看起來像是和死人無異的維克多從劍陣中提了出來。

　　當劍陣的壓力消失的瞬間，彷彿已經陷入昏迷的維克多的右手似乎動了一下。

　　黎離眼睛也沒有眨一下，冷靜地警告他：「我知道你沒有昏迷，不用裝了。另外，你可能還沒發現，你身上藏著的武器都被我收走了，所以也不用企圖抽出藏在靴子裡的匕首了。」

　　維克多的手指顫抖了一下，果然如黎離所言，他藏在靴筒夾層裡的那把薄匕首居然不見了。

　　他緩緩睜眼，死死地盯著黎離，目光復雜。

　　然而黎離並沒有要跟他眼神殺的興趣，她俐落地將維克多帶到山洞中，然後取出了從艾瑞爾那兒借來的囚籠。雖然這裡的魔法元素枯竭，無法發揮出這件強大的魔法道具的全部作用，不過質地堅硬到能困住發狂小獅子的籠子，想來用來關押維克多也非常合適。

　　她用劍抵著維克多的脖子，體貼地打開了籠子。

　　維克多垂眸看了一眼，瞥到黎離的腳已經抬了一半，很明顯，他要是不願意進去，這女孩肯定會把自己一腳踹進去的。

　　他最後鐵青著臉主動進入囚籠，選擇給自己留點體面。

　　砰——！

　　將人關進囚籠鎖死後，黎離滿意地放下半抬的腳，不過劍還是繼續透過囚籠的縫隙抵在維克多的太陽穴邊上。

　　山洞中坐著的司空燼對自家師妹的苟德性早就見怪不怪了，倒是西普那和尤利西斯都忍不住眼皮顫抖，算是對「謹慎」這個詞又有了全新的理解。

　　黎離微偏過頭看著維克多，詢問：「現在知道自己該和我們談什麼了嗎？」

　　被關在囚籠中的維克多已經沒有了黑色戰甲的偽裝，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明明是和西普那差不多年紀的人，不過看起來卻要年輕許多，俊朗的五官中籠罩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鬱情緒，讓這位前任騎士長顯得有些迷人。

　　他站了起來，努力挺直自己的脊背們，略沙啞的聲音中帶著濃烈的嘲諷意味。

　　「你們呢？又想知道什麼？」

　　黎離看向那邊的三人，等著他們提問。

　　西普那最先開口：「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維克多認出了西普那，嗤笑了一聲：「好久不見啊西普那議員，我記得，很多年前我們就曾經向各個塔城發出了深淵的預警，說明了我們的真實意圖是要拯救這個世界不是嗎？東塔城似乎只有一位議員早早認清了殘酷的事實投向不死的懷抱，但是很可惜，他不久前死在你手中了，要是他在的話，也許你會更相信我的話。」

　　西普那的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維克多這句話直擊他的痛點。

　　二號用魔法手段徹底改變了他的面容和嗓音，即便是與他曾為數十年好友的西普那，也是在翻看他的遺物後才不得不接受這是曾經同為議員的那位好友的現實。

　　當然，更痛的是白色尖塔議員倒向亡靈法師的這個事實。

　　正如維克多所言，亡靈法師其實很早以前就向各個尖塔發出了合作的邀請，告知了深淵正在急劇增加的危險。

　　但是誰也不能確保那是不是亡靈法師們的打出的幌子，畢竟想要謀取強大能力的人太多了，這些人中沒有一個人覺得自己有錯，所有人都能找出合理的藉口。

　　更重要的是，他們選擇的手段太殘酷了，如果真的和他們走上那條道路，超過九成……不，可能是超過九成九的人都會死在試驗中，沒有哪座尖塔會選擇這條路。

　　維克多仔細地觀察著西普那的表情變化，露出嘲諷的微笑：「很久以前我和你的想法一樣，但是在加入他們後，才意識過去的自己是多麼愚蠢。」

　　西普那握了握拳頭，沒有選擇繼續和維克多糾纏下去，而是迅速追問：「你們正在嘗試把被改造者帶入被迷霧覆蓋的周邊區域是不是？那些人的具體位置在哪裡！」

　　「我不知道，這是二號負責的事情，與我無關。」

　　維克多非常圓滑地把問題推了出去，和老實的尤利西斯比起來，這位前輩聰明太多了。

　　黎離最見不慣這種狡猾的家伙，所以毫不客氣地把劍往前抵了抵。

　　司空燼見狀，突然開口：「接下來我們會詢問幾個問題，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回答，但是我們也能選擇把吐不出一個字的俘虜直接殺了。」

　　還沒等維克多開口，他便快速地提出第一個問題——

　　「你們並沒有放棄那些被改造者，後面還會派人來抓走他們是不是？」

　　維克多感受著身後銳利的劍尖上傳出的刺痛，臉色沉下去。

　　如果換成被南塔城或是東塔城俘虜，他倒是會確定對方不捨得殺自己，但是從這些日子遭受的粗暴對待來看，他懷疑天劍城的這些家伙真的會殺了自己。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開口：「不是。」

　　司空燼也沒有懷疑或是追問，而是非常果斷地開始問下一個問題。

　　「那些被改造者被關押的深淵就在魔獸山脈深處？」

　　「不是。」

　　「現在城中還會有人來救你？」

　　「不是。」

　　「亡靈法師的據點在你之前提過的第五座塔城是不是？」

　　「不是。」

　　「第五座塔城的遺跡在東邊？」

　　「不是。」

　　「西邊？」

　　「不是。」

　　「……」

　　連續問了四個方位，維克托的回答都是「不是」。

　　在感受到背後的劍又扎得更深後，維克多咬了咬牙，不甘心地開口：「我也不知道！那座地下塔城是我用隨機傳送卷軸無意中闖進去的！裡面早就成了魔獸盤踞的廢墟，我根本不敢仔細查看位置，寥寥地看了一下就趕緊用另一道傳送卷軸逃走了！」

　　「所以這個也是你從那裡面拿出來的？」

　　黎離突然冷不丁地開口，這次她把那個匣子舉到了維克多的跟前。

　　大概是因為這並不牽扯到亡靈法師的機密，又或許是察覺出黎離的劍正在緩緩用力，維克多這次快速地開口了。

　　「是的，這是我在一處廢墟裡發現的，不過還沒找到開啟它的辦法。」

　　黎離點了點頭，收起匣子，然後對著山洞中的另外三人招呼道：「你們慢慢問，我懶得等了。」

　　事實證明維克多還沒被關夠，只要是涉及亡靈法師的問題他都選擇回答「不是」，再等多久都是一樣，而且就算他透露消息，裡面估計大多也都是假消息。

　　至於搜魂，到了維克多這個境界，一旦有人進行靈魂類的攻擊他都能馬上察覺出來並有意識地進行抵抗，到時候估計信息沒弄到，人倒是先搞死了。

　　不過黎離也並不介意。

　　她走出這個山洞，來到了隔壁山洞。

　　正泡在水盆中發呆的喬南猛地抬起頭，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亂糟糟的微捲髮，然後仰著頭對著黎離眨巴眼睛：「我聽說入學考試要考挖礦，這一項我真的不行，你說過要幫我走後門的！」

　　黎離不欺負小孩子，點點頭：「嗯，等我忙完就教你必過第一輪考試的妙招，你放心。」

　　她親自開小灶給人魚連夜惡補挖礦妙招，一定能讓他通過的，也算是走後門了吧？

　　渾不知情的喬南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在盆裡歡快地甩了甩尾巴。

　　「喏，這是你早上讓我預言的這些問題的結果，我剛剛一邊預言一邊把它們全都記下紙上了。」

　　黎離表情微微一鬆。

　　那張紙上的問題非常奇怪，乍一看沒人能明白寫的是什麼。

　　第一個問題。

　　「維克多回答司空燼的第一個答案，是真是假？」

　　喬南在後面打了個叉，代表預言的結果為「答案是假」。

　　第二個問題。

　　「維克多回答司空燼的第二個答案，是真是假？」

　　依然是叉。

　　第三個問題。

　　叉。

　　第四個問題。

　　勾。

　　第五個問題……

　　……

　　維克多已經被關押了十天。

　　在這十天中，黎離曾經讓喬南幫忙，每天預言一個問題，因為後者曾經說過，每天的第一次預言最精准。

　　一連十個相似的問題，在第十天終於徹底完成。

　　數個叉和勾混在一起，給這一次的審訊交出了一張完美的答卷。

　　雖然黎離之前覺得預言和卜卦之類的不太靠譜，但是綜合來看，好像也有點道理……

　　比如六月六的確不宜飛升，再比如小人魚的預言隱約牽扯到了天劍宗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時間。

　　更重要的是，西普那前幾天得知喬南也在報名參加天劍宗的入學考試後非常驚訝，曾說了句「人魚的王族都掌握著最精準的預言術」，證明了人魚族的確是著名神棍。至於喬南是否是王族……呵，雖然這廝可能是出於怕死的心態一直沒有透露身份，但是黃默音的耳朵可不是聾的。

　　喬南現在接觸到了隔壁山洞的司空燼和維克多這兩個預言對象，大大地增加了預言的精準性。

　　不肯說實話的維克多可能做夢都想不到，隔壁洞中還有這一層算計。

　　從人魚的預言結果來看，維克多回答匣子的問題時說的是真話。

　　這個果然是從第五座塔城遺跡中獲得的東西，他也是真的還沒找到開啟它的辦法，這個匣子裡面裝著的很可能是數千年前的地精們留下的遺物。

　　裡面會是一個小地精嗎？

　　黎離有點好奇。

　　隔壁司空燼詢問的事情已經結束了，現在換成了尤利西斯和西普那在嘗試著從油鹽不進的維克多口中撬消息。

　　黎離也懶得去聽維克多那些真真假假的話了，後者忠於亡靈法師的道路，她不會選擇那條路，道不同不相為謀，沒得談。

　　喬南抬著下巴還在等黎離的誇獎，結果誇獎沒等到，只等來了黎離的下一張紙。

　　「接下來的十天繼續預言這十個問題吧。」

　　喬南接了紙一看，好家伙，和之前的一模一樣的格式，不過問題從一到十變成了十一到二十！

　　他抗議：「不行，我原本打算每天為我們人魚一族的未來預言的！你讓我幹這個，影響我拯救我們人魚族了！」

　　黎離果斷拋出魚餌：「第二輪入學考試也包你過！」

　　第二輪她也會幫喬南補課的！

　　人魚果斷上鉤：「成交！」

　　黎離已經想好了，維克多不是嘴巴嚴嗎？那她就每隔十天把人提出來一次問問話，配合喬南的預言術，終有一天能把他知道的所有消息都撬出來。

　　之前她想過殺俘虜，現在她只想祝願這位俘虜長命百歲，為此她願意付出每日一粒蟑螂味辟穀丹的昂貴代價。

　　達成交易後，黎離把小人魚送回了豪華游泳池。

　　而她則帶著匣子，化做一道劍光飛向了天劍宗的山道上。

　　最後，黎離停在了其中一塊青石階上，再往上走一層台階就會踏入第五劍陣的範圍，抵達維克多這些天躺的石階上了。

　　黎離不是來改善維克多的住宿環境的。

　　她在此謹慎地取出了那個匣子。

　　這是黎離想了很久的結果，要開匣子，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劍陣範圍裡。

　　要是開出什麼數千年前的凶殘魔獸什麼的，她就馬上把匣子丟到劍陣裡面讓劍氣將它鎮壓住，她自己也能躲到劍陣中苟住，進可攻退可守，非常完美。

　　黎離一瞬不瞬地盯緊了這個匣子，然後小心地取出了鑑定師交給自己的一張羊皮紙。

　　上面畫著的魔法陣正是那道古老的地精封閉魔法陣，這道魔法陣像是一朵盛開的花，線條繁復而美妙，其中有數個關鍵位置被鑑定師標注了出來。

　　那是這道封閉魔法陣的節點，只有正確地將它們依次破壞，才能順利打開這個匣子。一旦位置或是順序出錯，就有可能催動位於第二層的攻擊魔法陣，然試圖開啟魔法陣的人倒大黴。

　　做足了戰鬥的準備後，黎離將匣子放在地上，而後取出了枯榮劍。

　　雪白的劍尖對照著羊皮紙上的節點，快速地點在了匣子上的幾個位置！

　　叮——！

　　骨劍和金屬的碰撞聲清脆得好似某種樂器，伴隨著陣陣輕響，這個匣子上似乎有某種光輝在閃耀，即便周圍的魔法元素幾近於零，它依然爆發出炫目的魔法光輝，很顯然，這個匣子本身擁有維繫魔法陣運行的力量核心，或許裡面就藏著無數顆極品魔法石……

　　終於，一層華麗的魔法光芒浮在了匣子的上方，好似細密的線在上面勾勒出一朵綻放的花朵。

　　伴隨著黎離醞釀出的最強殺招，匣子咔嚓一聲，緩緩地開啟了。

　　在光芒散去之後，黎離終於看清匣子裡的東西。

　　她的目光微滯。

　　「這是……」

　　「咕咕蛋？」

我是分身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一百零二章　它是龍，不是蜥蜴

　　黎離捧著已經被打開的匣子，神情古怪地從山上下來。

　　那邊的司空燼他們已經結束對維克多的問話了，和黎離想像中的差不多，無論問什麼後者都將口風咬得很緊，十句話中九句話摻水，另外一句是在宣言亡靈法師救世論，撬不出半點有用的東西。

　　最後沒有辦法，司空燼讓秋雲生幾人又將維克多送回劍陣中思考人生了，他還要忙著關注這次招生的事情，著實沒那閒工夫和維克多耗下去。

　　司空燼歸來後，就看到黎離正坐在山腳小院的石凳上若有所思地盯著什麼看，這倒是讓他有些好奇了，畢竟黎離不像是會被什麼事絆住的性格，她都是想做什麼就去做，做不到就懶得想的。

　　他走到黎離對面坐下，後者沒說話，只是沉默著將記錄著喬南預言結果的羊皮紙推過去。

　　司空燼對照著上面的結果，稍一沉思。

　　「看樣子我們還得再加強戒備才是，從南塔城帶過來的這些被改造者的數量非常龐大，他們不可能會死心放過這些人。而且維克多不可能孤身做這件事，他身後應當還有不少部下，這些人很可能會趁著天劍城最近的熱鬧潛入城中，想法設法地救走維克多。」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們提前知道了危機做好了應對，人真上門了將他們一網打盡就是。你倒也不必因此事而憂心了。」

　　至少在天劍城內，所有人都是最安全的，不需要她再費心什麼。

　　黎離緩緩地抬起眸子，搖搖頭：「我沒有為這事擔心。」

　　「那你是怎麼了？都已經盯著這幾個雞蛋看了半天了。」

　　黎離沉默了片刻，然後將這三個蛋一起推到司空燼的面前。

　　「大師兄，你能看出這些蛋有什麼不同嗎？」

　　司空燼鬍子抖了抖，猶疑地瞅著眼前的這三個咕咕蛋看了半天，魔法界的雞遠比修真界的雞大，蛋也大得多，平時一個蛋就能讓肚子半飽了。

　　不過即便如此，它們還是普通的蛋，瞧不出什麼花樣。

　　最後，他指著其中一個：「這個好像要乾淨點？」

　　「這是藥檀早上給我煮的，被水泡過所以看起來乾淨些。」

　　「那這個？它看起來要髒一點。」

　　「這個是剛才路過雞窩時剛撿的。」

　　司空燼這是徹底不懂了，「所以它們到底有何古怪？」

　　他隨手拿過那隻乾淨的蛋磕開送到嘴裡，味道不錯，和普通的水煮蛋沒區別。

　　「這顆蛋是我剛從一件魔法道具裡取出來的。」

　　黎離把最後那顆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蛋遞到了司空燼的手中，然後將鑑定師說的話轉述給司空燼。

　　向來見怪不怪的司空燼這次都震驚得睜大了眼睛，見鬼似的指著這顆蛋：「所以它很可能是數千年前遺留下的一顆蛋？」

　　黎離點點頭，「對，但是現在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蛋，對比了半天都看不出它有什麼不同，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剛剛我用靈力探進去想看看裡面的情況，結果發現靈力好像被蛋殼隔絕力量了。」

　　司空燼也暗道古怪，摸了摸下巴：「這樣的匣子總不可能真的放個普通雞蛋，所以它有沒有可能是某種強大魔獸下的蛋？」

　　黎離緩緩搖頭，她並沒有在這顆蛋上察覺到魔獸特有的暴戾嗜血的氣息，如果真的有，那她早在劍陣的時候就把這蛋打碎了。

　　在短暫的思索之後，司空燼突然抬頭：「會不會是龍蛋？」

　　大陸上有關於龍族的所有記載現在都已經變成了傳說，也沒有什麼魔法留影或者畫像傳下來，只知道那曾是整個大陸上最龐大的生物，就連徹底獸化後的艾瑞爾也沒法和龍族比。

　　黎離覺得那麼大的龍，不太可能會從這麼小的一顆蛋中鑽出來。

　　「匣子上的封閉魔法陣被打開後，匣子似乎也失效了，不能再將它放回去關著了。」

　　兩人思考半天也得不出結果，不過最後倒是做了決定。

　　這蛋來歷不明，也不好就這樣亂丟，最穩妥的選擇就是讓武力最強的黎離隨身帶著觀察，要真鑽出來一隻凶殘的魔獸也好第一時間解決。

　　藥檀知道這件事情以後，還非常貼心地替黎離製作了一個小布袋，可以把蛋裝在裡面掛腰間，省力不少。

　　最主要是前兩日黎離一直捧著個蛋行走，已經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並且傳出了非常離譜的說法——

　　「你們知道嗎，天劍宗那位天劍劍士黎離，最近一直都在手中捧著一顆蛋。」

　　「可能是她喜歡吃蛋所以隨身帶著？」

　　「不可能，真喜歡吃放空間戒指裡就好了，何必一直拿在手裡！她這或許是在暗示！」

　　「暗示什麼？」

　　「暗示這一次天劍宗的入學考試和咕咕蛋有關！」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裡整個天劍城中的咕咕蛋都是剛擺到店鋪中，就被早早蹲守的買家給奪走了。

　　「考試的內容和蛋有關」這裡面的說法還挺多的，且在某些聰明的考生口中變得非常符合實際情況。

　　「你們知道今年在南塔城舉辦的塔城大賽吧？那你們也應該聽說過這次塔城大賽的團體賽內容是種樹了，而天劍宗更是在這一次的塔城大賽中獲得了冠軍，所以我淺淺推測一下，天劍宗受到大賽啟發，準備將入學考試的內容定為孵蛋！」

　　「你們都猜錯了！在天劍城中待了這麼久了，你們還沒看明白嗎？這裡的小孩和狗都在每天努力鍛煉繞城跑，這就需要強健的體魄，所以天劍宗這是在提示我們多吃點蛋補充體力，到時候考試要繞城跑！」

　　「不對不對，天劍宗天劍宗，顧名思義是用劍的，考的也該是劍術！而且你們看看天劍城這些木質建築上雕刻的精美圖案，天劍宗的學生們肯定都愛追求優雅與藝術，所以這一次考試的內容絕對是用劍在蛋殼上雕刻出作品！」

　　「呵，無知的家伙們。為什麼要隨身攜帶一顆蛋？因為這是劍士們的修行！脆弱的雞蛋一不小心就會破碎，帶著它就能達到隨時隨地都關注著周遭動靜，提高警覺性的目的！」

　　「……」

　　現在黎離走在天劍城中，幾乎每路過一個人都能看到對方手中捧著一顆雞蛋；

　　在臨時居住所，也有人在挽著袖子企圖研究蛋雕藝術，有聰明的選擇投其所好，試圖在蛋殼上雕出天劍城特有的「書法藝術」；

　　至於最擅長養殖的蘇珊身邊更是圍滿了人，他們每個人都拿著紙筆，仔細地打聽著孵蛋的細節並做好筆記。

　　就連戈斯都聽說了這件事，非常期待地找上了黎離，開始一本正經地詢問這是不是她想出來的又一種特殊的修行方式……

　　艾瑞爾和喬南也一前一後地上門來拜訪，都對未來的入學考試充滿了隱約的擔憂，生怕真的要考孵蛋或是蛋雕這種離譜項目。

　　人類的想像力果然還是太豐富了。

　　好家伙，黎離只能說好家伙。

　　好不容易把所有上門的人都打發走後，黎離總算能緩上一口氣，也不敢再出去了，悄悄地躲在小院裡閉關守蛋。

　　從中心醫院教完藥劑製作的藥檀也剛回來，正在小院中晾曬藥材，科林斯則剛和小橘跑完兩圈回來，懶懶地蹲在地上幫著扒拉兩下。

　　發現黎離還在看那顆蛋，科林斯大膽提議：「要不咱們乾脆把這顆蛋給煮了吃了吧？王大爺之前一直說的那什麼茶葉蛋就很好，我一直想嘗嘗。」

　　藥檀一邊整理藥材一邊反對：「不行！」

　　「嗯？你難道覺得這樣太殘忍了？」

　　「那倒不是，只是千年前的蛋，八成已經壞了臭了，拿去煮茶葉蛋反而浪費了茶葉。」

　　「那就打碎了弄個煎蛋嘗嘗？」

　　「不能吃！萬一真的是龍蛋呢！想想，到時候黎離就擁有一條神龍坐騎了！」

　　科林斯愣了一下：「什麼一條？龍不是一頭嗎？」

　　他張開手比劃了一下龐大的形象。

　　藥檀也愣了：「不是啊，龍肯定是一條一條的啊！」

　　他也比劃了一下，甚至還從芥子囊中摸出紙筆，開始認真地畫起了龍的形象：「就這樣……很長，身上還有鱗片，還有龍角……」

　　科林斯見狀急了，奪過紙筆也跟著畫：「你哪兒聽的盜版傳說？龍是這樣的……」

　　那邊兩人又開始辯論起龍的形象了，黎離不想參與，她默默地轉過身背對著兩人，從布袋裡取出那顆蛋。

　　她感覺這顆蛋有點不對勁，自從自己將它從匣子中取出來後，總能聽到時不時有咔嚓的聲響傳來，原本光滑的蛋殼上也出現了很細微的裂痕。

　　就好像蛋殼裡面有什麼東西要破殼而出似的。

　　和其他人的樂觀比起來，黎離要慎重很多，在發現蛋殼上的裂痕在與日俱增後，她毫不猶豫地選擇飛到劍陣範圍內，做足了應對怪物的準備。

　　山道上，維克多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看到黎離飛過來時，略微警惕地轉了轉眼珠，然後努力在劍陣的強大壓力下扯出一個笑容，以表明自己錚錚的骨氣。

　　他想得很清楚。

　　自己雖然被俘虜了，但是身份特殊，即便不吐露出有關亡靈法師的消息，那些人也捨不得就這樣殺了他。

　　而且，這也是一個混淆天劍城判斷的好機會。

　　丟一些無關緊要的真消息出來，再丟一些完全相反的假消息出去，真真假假，維克多要他們永遠摸不清亡靈法師們的計劃是什麼，一旦有一條假消息被取信了，那些被改造者也好，這座擁有奇異禁魔魔法陣的城市也好，都將納入自己的掌控中！

　　維克多在心中嘆息了一聲，其實一開始天劍宗要是願意稍微溫和那麼一些，不要把自己丟到這該死的地方受折磨，那他還願意再與他們談談合作的可能性的……畢竟自己一開始也只是打算佔領這座城市，並未想過傷害太多人的。

　　但是現在看來，自己當時果然太仁慈了，但凡多派一些人，也不至於落到這樣的境地。

　　瞧瞧，那個人又來了，她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死心，又想來考驗他的意志力了。

　　可惜了，她永遠都不會如願了……

　　維克多維持著三分冷傲三分不屑和三分堅毅的笑容努力盯著黎離，等待著她的問話。

　　然而等了半天，來人還沒說話，只是非常淡定地摸出一個小板凳放在劍陣外，坐了下來。

　　黎離瞟了一眼表情扭曲的維克多，突然有點擔心對方是不是被劍陣壓瘋了。

　　看樣子下次放出來的時候，得順便讓藥檀來檢查一下維克多的精神狀況才行。

　　坐在小板凳上的黎離安靜抱著那顆蛋望著山下的天劍城發呆，完全無視了邊上歪嘴瞪眼的維克多。

　　一連七日過去，維克多的眼睛都快熬紅了，黎離還沒有挪位置。

　　多疑的維克多在過去的這七天裡受盡了折磨，來自劍陣的身體折磨倒是其次，主要是被黎離弄得精神緊繃。

　　他不知道黎離守在自己身邊到底是要做什麼。

　　是終於決定要殺他了嗎？還是放出了他被囚禁的消息，在等待他的同伴來自投羅網？

　　是最後選擇了和光明教會合作，正在等待教會的人過來？

　　還是準備用更可怕的酷刑拷問自己，現在正在準備一些慘無人道的手段……

　　維克多的臉都變得和地上的青石板一個顏色了，全憑著非人的意志才支撐到最後。

　　他被劍陣壓得抬不起頭，只能勉強看到不遠處黎離的小板凳和裙角，她的表情和動作一概看不清。

　　維克多眼前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緊繃到極點的精神在黎離拔劍站起身的那一瞬間，徹底斷裂。

　　終於……

　　要迎來死亡了嗎？

　　維克多的心情沉到了谷底，那一瞬間，他腦海中閃現過無數個畫面。

　　有小時候在獅鷲騎士團訓練的快樂，有在發現第五座塔城時的崩潰，有被教皇和克洛西關在裁判所時的震驚，有他養大的獅鷲死在眼前的絕望……

　　無數種情緒混雜在一起，最終化作了對死亡來臨時的強烈恐懼。

　　他通紅的雙眼無力地閉合，意識歸於一片黑暗。

　　「嗯？」

　　黎離匆匆地看了一眼隔壁的維克多，後者這幾天的情緒好像都不太穩定，所以她都很安靜地沒問一句話，就怕一不小心把人逼瘋了，畢竟她內心是盼著維克多能多活幾年的。

　　但是剛剛他的情緒波動劇烈，然後就昏死過去了，看樣子是真的腦子有病了。

　　可惜黎離現在無暇關心維克多，她正拿著劍醞釀著殺招。

　　因為，她守了七天的蛋終於有大動靜了。

　　雪白的蛋殼最頂端，細密的裂縫已經匯聚在了一起，組成了像是花朵一樣的復雜紋樣，和之前鑑定師畫出的那些古老地精魔法陣風格很相似，然而上面卻並沒有魔法元素傳出來。

　　砰——

　　砰——

　　砰——

　　裂縫的出現，讓蛋殼內封閉的氣息也隨之洩露出來，不是魔獸的血腥暴戾氣息，而是一股幼崽出生時的微弱生命氣息，就像是蘇珊之前在暖房中孵出的那幾百隻小雞仔似的，暖烘烘的氣息。

　　但是這道氣息太過微弱了，讓黎離都沒辦法繼續拿著劍抵著蛋殼了。

　　現在她能夠稍微放心一些了，裡面應該不是一隻凶殘的魔獸，大概率是第五座塔城裡面的遺民。

　　就是不知道裡面到底是龍還是地精……話說回來，之前是不是應該偷偷問一問智者，地精到底是胎生還是卵生的？不過這樣問好像很不禮貌，可能會被智者用精鐵魔杖打腿？

　　黎離一邊在腦子裡想著這些亂糟糟的問題，一邊微微皺眉盯著蛋殼看。

　　蛋殼中傳出的顫動傳遞到了她的手心，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裡面的幼崽好像在努力地想要敲破蛋殼爬出來。

　　但是它做不到。

　　或許是因為被塵封了太久，即便有古老神秘的魔法陣維繫著它的生命，但是漫長的歲月將魔法陣侵蝕了，也將它的生命力一天天地帶走。

　　黎離一手拿著枯榮劍，一手拿著半開的蛋，竟然有點不知所措了。

　　她是見過蘇珊幫著咕咕雞孵蛋的，還幫忙用火系劍氣給暖房增溫，所以知道小雞出殼時不能幫忙，得讓它自己啄破蛋殼才行，不然小雞以後也可能養不大。

　　但是這蛋裡的小東西好像先天發育不良，原本該是打破蛋殼迎接新生的美好過程，卻變成了掙脫囚籠的折磨。

　　在感受到蛋殼裡面的震顫變得越來越微弱時，黎離終於還是決定動手，親自幫這家伙出殼。

　　黎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握著枯榮劍，小心翼翼地用劍尖碰上了蛋殼的縫隙處，同時，身上的靈力也下意識地全部調用起來，將自己小心地護在靈力的包裹中。

　　在蛋殼中的動靜再一次停下的瞬間，枯榮劍尖輕輕地刺入縫隙，溫柔一撬。

　　咔——！

　　蛋殼破碎的清脆聲音響起。

　　那一小塊蛋殼被撬開了！

　　下一刻，一隻很小很小的爪子扒拉在蛋殼縫隙的邊緣，艱難地借力，然後探出了濕漉漉的腦袋，微弱而又急促地喘息著。

　　黎離愣住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裡面孵出來的不是龍，也不是地精，而是一隻帶翅膀的小蜥蜴！

　　這是一隻白色的蜥蜴，身上沒長出鱗片，皺巴巴的，背上的小翅膀也沒長出羽毛，只有一層薄薄透光的肉皮連在一起，看著非常脆弱。

　　但是它是如此美麗。

　　通體雪白的它趴在蛋殼裡，頭頂還頂著那一小片蛋殼碎片，此刻的它正努力地仰著小腦袋，還沒褪去幼崽藍膜的那雙眼睛濕漉漉地注視著黎離。

　　「嗷。」

　　它的嘴巴張了張，像是想叫一聲，可是連氣音都發不出來。

　　這隻幼崽太過孱弱了，黎離皺了皺眉，現在覺得手中的這個小家伙棘手極了。

　　要換成是凶殘的魔獸，她不用猶豫就殺了，但是這個看起來像是類似於獅鷲那樣的被馴化後的溫順魔獸，興許是第五座塔城流行的某種小寵物？

　　黎離沒那麼殘暴，還不至於對無害的小貓小狗之類的弱小存在下殺手，最多也就騸過小豬仔。

　　更麻煩的是，它被困在蛋中太久，現在一副要死的樣子，而黎離也沒有養寵物的經驗，絕不可能帶幼崽。

　　要不……給蘇珊養？畢竟她擁有豐富的養殖幼崽經驗，在這之前可以把它交給藥檀治病，雖然他不是獸醫，但是給小蜥蜴看病說不定有用。

　　對，就這樣幹！

　　做好決定後，黎離精神滿滿地帶著蛋殼往山下飛去，直接往山腳小院裡衝。

　　不過沒想到的是，今天院子裡的人還挺齊，從院中擺著的各種調料品和鐵架子可以看出來，王大爺又在弄一頓燒烤了。

　　看到黎離突然出現，科林斯先舉起手甩鍋：「我的姐我發誓！我沒有趁著你不在吃獨食的打算！我是聽說你又在閉關所以才沒有通知你的！」

　　黎離沒理他，徑直問：「藥檀呢？」

　　「他在小廚房裡面洗餐盒，好像是準備給你打包吃的送到上山去。」

　　西壬剛剛回答完，小廚房中的藥檀推門出來，驚訝地看向黎離：「黎離？你閉關出來了？」

　　黎離也無暇解釋自己不是在閉關而是在孵蛋，她快速地把手中的那個蛋殼遞過去。

　　「你看看能救不？」

　　「這是什麼？」

　　亂糟糟的聲音有些大，剛才一直趴在蛋殼邊上目不轉睛盯著黎離看的小蜥蜴似乎覺得有些危險，開始警惕地看著周圍的動靜。

　　在發現黎離好像準備把它交出去後，它的警惕性到達了巔峰，開始張著嘴巴無聲地朝其他人哈氣。

　　如果大點兒可能也有點凶殘的意思，但是它現在看起來太弱小了，估計連咕咕雞都打不過。

　　「剛孵出來的一隻小蜥蜴。」黎離又補上自己的猜測，「可能是地精們的寵物，要是能救回來就送到蘇珊大嬸的養殖場裡養著吧。」

　　藥檀接過蛋殼看了一眼，果然是隻小蜥蜴。

　　但是這小家伙好像除了黎離誰也不親近，發現自己到了藥檀的手中後，開始拼命地振動後背的那對小翅膀想要飛離，嘗試無果後又企圖用小爪子扒拉著蛋殼邊緣爬出來逃回黎離身邊。

　　屢試屢敗之下，它也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是隻小廢物的事實了。

　　小蜥蜴緩緩地往蛋殼下面一縮，重新窩回蛋殼裡面，頭頂的蛋殼碎片在貼合大蛋殼時有點歪，濕漉漉的雪白小爪便向上伸出，努力地扒拉著碎片使其回正。

　　一切歸位，它藏回了蛋殼之中。

　　「咦？這小蜥蜴好像還有點靈性。」藥檀有點驚訝。

　　黎離也點點頭：「好像是，和小橘一樣聰明。」

　　「……」

　　兩位修真界人士一回頭，就發現他們的三位魔法界本地隊友的表情都扭曲了，就連之前最注重保持高貴冷豔形象的艾瑞爾現在也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黎離愣了愣：「你們怎麼了？」

　　「你管它叫蜥蜴？」科林斯難以置信地指著蛋殼，手開始顫抖。

　　黎離冷靜回答：「它本來就是蜥蜴。」

　　「你見過長翅膀的蜥蜴？！」西壬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黎離思忖片刻，如實回答：「沒見過，但是我之前也沒見過長著鷹頭和翅膀的獅子，還有長魚尾巴的人。」

　　她其實還沒說自己也沒見過能變成獅子的人呢，和這些比起來，蜥蜴長翅膀這個設定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了，甚至顯得那麼平平無奇。

　　艾瑞爾表情復雜地看著黎離，最後艱難地開口。

　　「黎離，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這家伙應該叫龍，不叫蜥蜴。」

我是分身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一百零三章　小白龍

　　聽艾瑞爾說出這小蜥蜴是龍的時候，藥檀和黎離都下意識地望了對方一眼，以確定自己沒聽錯。

　　作為傳說中的生物，龍族是強大的象徵，再怎麼落魄也不至於像隻蜥蜴一樣。

　　就連黎離現在正在用的枯榮劍的材料出處，還只是一隻偽龍，都像是小山一般大小，更何況真龍呢？

　　藥檀摸了摸蛋殼，小蜥蜴還是不願意出來，不過剛才他已經看得很清楚了，這隻小蜥蜴也就和小雞仔差不多大。

　　「艾瑞爾，你之前看見過龍？」

　　艾瑞爾搖搖頭：「沒有。」

　　「那你怎麼確定這是龍而不是變異的蜥蜴呢？」

　　艾瑞爾噎了一下，他陷入了沉思。

　　好像是這樣沒錯，如果不是預先知道這個是黎離從數千年前的古老匣子裡拿出來的蛋，背後又籠罩著第五座塔城的神秘光環，他看到這麼小一隻蜥蜴也不可能往龍族身上想。

　　西壬皺眉：「好像是這樣沒錯，傳說中的龍族擁有世界上最強悍的肉體，可以自由飛翔，而且生來就掌握強大的龍語魔法……」

　　這些都和剛才露頭的那隻白色幼崽不搭邊。

　　於是，剛剛還陷入震驚的眾人好像又冷靜下來了，都開始仔細地打量起它來。

　　他們雖然經歷了不少事情，但終究還都有些少年心性，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幼崽自然忍不住好奇。

　　科林斯倒是並不介意它到底是不是龍族，他已經興致勃勃地想去敲蛋殼讓幼崽露頭了：「小家伙你出來啊，叔叔等下去偷蘇珊大嬸的雞飼料給你吃！」

　　頂端的蛋殼碎片動了動，伸出兩隻小爪，堅決地交叉比了個不要的手勢，然後又趕緊把爪子縮回去了。

　　科林斯驚訝地睜大了眼：「誒，它居然真聽得懂話，比閃電小時候還聰明！閃電那會兒每天都只會張著鳥嘴嗷嗷亂叫呢！」

　　說著又想要湊上去近距離觀察幼崽。

　　藥檀趕緊往後退一步，小心地連殼帶崽護在自己懷裡，「它的氣息很微弱了，得趕緊開始治療，你不要把它嚇死了。」

　　黎離帶它下山就是想讓藥檀看看能不能治的，後者一時間也有些猶豫，因為他還沒幹過獸醫這行，幼崽也死活不願意從殼裡出來，一時間只能瞪著氣息微弱的蛋陷入迷茫。

　　幾人圍在一起，觀察著這個蛋。

　　「氣息這個微弱會不會是餓了，畢竟在蛋殼裡餓了幾千年了，比起治療更應該先餵奶吧？」西壬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黎離用自己不多的生活經驗發出靈魂拷問：「從蛋裡出來的好像不會喝奶？」

　　艾瑞爾點點頭證明了她的說法：「對，閃電……不是獅鷲，我是說我的那個朋友，他小時候就沒喝過奶。」

　　科林斯默默吐槽：「這次不用特意強調是哪個閃電，另一個閃電小時候也是吃肉長大的。」

　　西壬摸著下巴：「所以蜥蜴是吃什麼的？蟲子？」

　　科林斯撓撓頭：「也可能是小米？我還是覺得蘇珊的雞飼料最有可能被接受。對了艾瑞爾，你不是有個親衛是變色龍種族的嗎，他小時候吃什麼長大的？」

　　「我們是半獸人不是魔獸，吃的東西和你們人類一樣！小孩都是吃些軟爛的糊糊！」

　　「……」

　　黎離安靜地聽著三個魔法界的本地人吵了半天，最後果斷御劍飛走。

　　在天劍城中繞了一圈後，黎離順利歸來了。

　　她將東西全部擺在石桌上，有從大飯堂薅來的羊奶、糊糊、新鮮碎肉，還有從蘇珊的養殖場裡順來的雞飼料和豬飼料若干，海莉贈送的熏肉乾若干，最後是一大把從城外草地裡收集的小蟲子，硬是給這隻幼崽湊齊了一座滿漢全席。

　　劍修輕輕碰了碰封閉的蛋殼，冷硬地下令：「吃。」

　　科林斯默默吐槽：「我的姐，也許你對幼崽可以稍微溫和點的。」

　　黎離冷酷道：「小孩子不能慣著。」

　　西壬涼涼道：「都去專門給崽子捉蟲了，還說沒慣著？」

　　「……」

　　不過即使黎離如此冷硬，蛋殼裡的小東西在聽到她的聲音後，居然還真的小心翼翼地揭開半個蛋殼碎片，探出了腦袋，然後順著黎離的手慢慢地爬了出來。

　　幾人也終於看到了幼崽的全貌。

　　和腦袋和爪子的雪白不同，它的尾巴上居然有層淺淺的紅色，陽光下映照著，顯得分外美麗。

　　它努力用小爪子扒拉著前面的食物，沒碰羊奶和糊糊，也沒有搭理咕咕雞和豬玀獸的飼料，最後在看到那堆小蟲子的時候……

　　用尾巴非常嫌棄地把它們推遠了。

　　科林斯嫌棄：「好挑食，還沒有小樹人懂事。」

　　被點名的小樹人在藥檀的進行照料下長得飛快，現在已經有科林斯這麼高了，它正在院子裡舒展著葉子充分沐浴著陽光，聽到這句話後，樹幹上的臉突然動了起來，剛學會說話的它用細細的聲音重復了一遍。

　　「還沒有小樹人懂事！」

　　在它邊上，剛萌芽的小小樹人也晃了晃頭頂的兩片樹葉，一副符合大哥的狗腿模樣。

　　「嚶嚶嚶！」

　　司空燼給它們起名叫樹大樹二，它們也沒有辜負這倆名字，一個長得很快很大，小的那個是真的二。

　　幼崽緩緩地轉過小腦袋，帶著淺淺藍膜的眼睛好像沒有聚焦的能力，但不知為何，卻精準地盯住了院子裡的樹大和樹二。

　　然後，它張開了還沒有長出牙齒的粉嫩小嘴，無聲地朝它們哈了一口氣。

　　哈——！

　　下一刻，剛才還在學舌的樹大突然開始快速縮小，頭頂綠油油的葉子也開始飛快變得乾癟焉巴，簌簌地往下掉了個精光，幾乎是瞬間變成了一株枯死的小草。

　　在它邊上的樹二好像也想學，但奈何它根本沒領悟樹大的裝死技能，只能弱弱地用細弱的小手扯住葉片，讓它垂下來擋住樹幹上的小臉。

　　看到這一幕，眾人都愣住了。

　　雖然樹大的確很慫，連天賦都是裝死，但是它也不會沒事就展示裝死這項技能，因為這會讓它的葉子掉光，哪怕是一個樹人，禿頂也是它們很介意的事情！

　　「它們好像有點怕這個小家伙。」藥檀看看樹人，又看看這隻幼崽，還是沒在後者身上感覺到任何危險的氣息。

　　「可是它真的一點也不嚇人啊，看起來好像都快死了。」科林斯趴在石桌邊上盯著幼崽看，後者正懨懨地趴在桌上，明明一副快被餓死的樣子，卻什麼東西都不吃，藥檀拿了好多療傷丹和各個口味的辟穀丹出來，弄成碎末遞上去，它也冷漠地轉身不理。

　　科林斯開始從空間戒指裡翻東西出來：「嘗嘗看這個？威爾斯帶給我的東塔城小甜餅！還有這個，王大爺送我的麥芽糖？」

　　西壬和艾瑞爾也開始摸出各自族中特產，桌上的東西越擺越多，然而幼崽始終一副愛答不理的冷淡模樣。

　　科林斯急了。

　　「怎麼會有這麼麻煩的幼崽啊！要不我給你魔法石你自己去街上買啊！」

　　說話的同時，小少爺豪闊地摸出一大塊極品魔法石擺在了幼崽的前面。

　　不承想在魔法石出現的瞬間，剛才還焉了吧唧的幼崽猛地抬起頭盯住了它，然後奇跡般地動了，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猛地撲向了魔法石！

　　下一刻，幼崽便用尾巴小心翼翼地圈住了一整塊魔法石，小爪和無力的翅膀也非常努力地扒在魔法石上，大有將其佔為己有的打算。

　　小胖子見狀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

　　「等等，你還真好意思要？！不行不行，這是極品魔法石，你不能拿走，我可以給你另一塊普通魔法石，要什麼顏色的你自己挑行嗎？」

　　科林斯手忙腳亂地取出各種屬性的普通魔法石遞過去，可惜幼崽只是看了一眼，然後就把這塊極品魔法石抱得更緊了！

　　「不行啊！我的極品魔法石也沒剩幾十塊了，你還給我！」

　　科林斯絕望地哀嚎出聲。

　　然而就在這時，艾瑞爾卻微微皺起了眉：「它好像在汲取這塊極品魔法石的魔力！」

　　經過艾瑞爾的提醒，大家才發現那塊魔法石上面的光芒果然逐漸開始變得黯淡起來，而幼崽身上原本微弱到如同風中殘燭的氣息卻隨之變得安穩。

　　藥檀若有所思地點頭，環視一下周邊的環境，沉吟道：「或許它這麼孱弱就是因為周圍的魔法元素太貧瘠了？沒有得到及時補充，就像是你平時魔力耗盡後很容易乏力暈死過去一樣。」

　　科林斯苦著臉，想要奪回自己的寶貝魔法石，可是看到小東西好像真的靠著極品魔法石恢復了生命力，又有點不忍心了。

　　最後他只能小聲地在石桌邊碎碎念：「少吸點，少吸點……要不要換個口味的魔法石吸一吸啊？」

　　然而幼崽對小胖子企圖用普通魔法石換走極品魔法石的舉動毫不配合，過了好久，等到魔法石都變得黯淡了一半時，它才心滿意足地用腦袋蹭了蹭魔法石，然後揚起頭，淺淺地打了個無聲的飽嗝。

　　那一瞬間，它的嘴裡突然冒出了一小縷白煙，但是很快就熄滅了。

　　最後，在科林斯肉痛的目光中，它用小爪扒拉著極品魔法石，親暱地將它推到了黎離的懷裡，自己則是緩緩地爬回蛋殼中蜷縮著睡覺了，還不忘伸手把蛋殼蓋合。

　　不過這次沒成功，蛋殼片好像被頂了起來。

　　「它好像長大了一點點！」藥檀敏銳地察覺到這點不同，道破真相：「它的身體現在已經沒法完全縮回蛋殼裡面了！」

　　不過即便如此，幼崽還是蜷縮在裡面安靜地沉睡過去，那一小片蛋殼也伴隨著它的呼吸淺淺地起伏著。

　　科林斯突然想起一件事，看向黎離：「不管它是龍還是蜥蜴，既然是你孵出來的，你總得給它起個名字吧？」

　　一說到起名，沒有文化的黎離就懵了一下，下意識地開口：「這個該去找大師兄才對吧？」

　　然而艾瑞爾卻搖搖頭，給無知的黎離補充知識：「一般幼崽都會格外親近第一眼看到的人，你現在也算是它的主人了，由你起名更合適。」

　　黎離陷入了沉思，她盯著這枚雪白的蛋思索了許久，最後緩緩張口——

　　「既然它是從蛋殼裡爬出來的，不如就叫……狗蛋吧？」

　　「……」

　　黎離一看好友們的表情就覺得這名字好像不太行，於是又試探著開口：「那叫二蛋？金剛？無敵？龍傲天？」

　　艾瑞爾嘴角抽了抽：「你覺得給很可能是龍的偉大物種起這些名字沒問題嗎？你禮貌嗎？」

　　西壬非常公正地評價：「其實最後一個還行，聽起來就很符合龍族氣質，還很像是故事的主角。」

　　「但要是男孩子還好，要是女孩子叫這個名字會不會很難聽？」藥檀考慮得更周到些。

　　「所以你會辨認小蜥蜴的性別嗎？」黎離默默問道。

　　藥檀拼命搖頭。

　　「那算了。」黎離鄭重地思索了許久，最後拍板：「不管它是不是龍族，都叫小白龍！」

　　為這位新成員命名好新名字後，黎離重新把小白龍藏身的白蛋揣回了腰間的布袋裡，準備把它帶去天劍城裡轉一圈，看智者或是鑑定師能不能認出這到底是什麼物種。

　　但是很可惜，智者雖然是地精，但是他祖上並沒有流傳下來什麼寶貝，至於第五塔城，他自己都沒聽說過，就更別說知道有關於龍的記載了。

　　那位鑑定師倒還在院子裡，在看到黎離出現的瞬間便站了起來，非常期待地搓了搓手，眼神中帶著強烈的求知渴望。

　　「您成功打開那個古老的匣子了嗎？請問方便告訴我裡面裝著的是什麼嗎？」

　　語罷，他還非常鄭重地舉起手承諾道：「我絕對不會把這事洩露出去的，但我真的對這些古老的存在非常感興趣，畢竟這是記錄了一個可能存在的神秘文明的證據……」

　　「其實也沒什麼。」黎離先把那個被打開的小匣子遞給了鑑定師。

　　「這個你拿去研究吧，上面的那些魔法陣你應該會感興趣的。」

　　接過匣子的鑑定師眼睛頓時變亮了，如獲至寶地摟著它不願鬆手，不過卻依然眼巴巴地望著黎離。

　　她也沒打算賣關子，直接從布袋中取出那顆蛋，「七天前，我從匣子裡開出了這顆蛋，不過它……」

　　還沒等黎離說完，看到裂縫的鑑定師的臉色就唰地變得慘白，顫巍巍地接過話頭：「它碎了？！」

　　「不是，它孵出來了，不過現在在睡覺，所以暫時沒辦法讓你看到它的模樣了，本來想讓你幫忙看看它究竟是什麼生物的。」

　　黎離客氣地敲了敲蛋殼，裡面的小白龍沒動靜，看樣子睡得很熟。

　　鑑定師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他慌忙把紙筆塞到黎離的手裡，激動道：「沒事沒事，你給我畫一下它長什麼樣，只要有大概的輪廓我就能判斷它是什麼物種！」

　　黎離默了片刻，最後把紙筆放下，選擇口述小白龍的模樣。

　　鑑定師聽得很認真，在聽完黎離的形容後，他仰著頭思考了一下，最後飛快地開始翻找起那些發黴的書冊。

　　他一邊找一邊激動地和黎離解釋。

　　「你形容的樣子，的確非常符合龍族的特徵，但是龍族也擁有不同的血脈和特徵，而且不同的龍地位也不同的……至於它為什麼會這麼小，很可能是因為它的血脈就是那些不太強大的小型龍族……但是所有有關龍族的記載都只在各種傳說中出現，各種特徵也不相同，所以暫時無法判定。」

　　「你說它要吸取魔法石的魔力，這倒是和傳說中龍族喜歡收集魔法石的特徵符合了，不過原來它之所以收集魔法石，原來是將其視作食物，而非單純的收藏品嗎……這個得記下來！」

　　黎離揣著蛋好奇問道：「所以我現在該怎麼養它？」

　　鑑定師臉上的單片鏡下滑了一點，他有點無助地揉了揉稀疏的頭髮，「沒有任何一本古籍記載過怎麼飼養龍啊……不過它既然信任你，你最好還是把它隨身帶著養最好，另外可能需要你提供大量魔法石供它進食，畢竟它本該在數千年前就被孵化出來了，卻被魔法陣封在蛋殼中這麼久，現在應該很餓了。」

　　黎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要換成以前，魔法石她肯定是捨不得餵給小白龍吃的，但是天劍城今時不同往日，在司空燼詳盡的規劃下，現在即便是沒有荊棘玫瑰家族的魔法石礦脈資助，憑著天劍城與東塔城的各種貿易往來，每天都有大堆魔法石入賬。

　　小白龍想吃魔法石是吧？儘管吃，吃個飽！

　　黎離禮貌地和鑑定師道別：「那我就先走了，你慢慢研究魔法陣吧。」

　　「知道了，我後面要是再找到有關龍族的消息會通知你的。」

　　鑑定師已經沒空搭理黎離了，他現在抱著匣子翻著古書忙得不可開交。

　　黎離摸了摸鼻子，覺得有必要讓梅麗莎再派一位鑑定師來天劍城工作了，眼下這位鑑定師怕是已經完全投入到古老魔法陣的研究中了。

　　至於她，就先用魔法石先餵著這隻小龍吧。

　　黎離還是低估了小白龍的食量，尤其是當極品魔法石換成普通魔法石之後，它進食的魔法石就不再以「塊」為計數單位，而是以「箱」為單位。

　　算起來小白龍已經破殼三天了，這三天時間裡，它一半時間在睡覺，另一半時間在抱著魔法石投入的進食，對於魔法石的屬性倒是不挑剔。

　　與此同時，它的身體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到了第三天，它的那個蛋殼已經完全擠不進去了，於是每日都趴在黎離的肩膀上扒著她不放，犯睏時候就用尾巴吊在枯榮的劍鞘上打瞌睡，總之就是不願離開黎離半步。

　　一開始黎離是嫌棄的，身上有個活物扒拉著，她總是覺得會影響自己出劍的速度，而且還時不時會產生有敵人摸到身邊的錯覺，現在也瞧不出它會用什麼魔法，對於戰鬥毫無幫助。

　　不能打架的寵物要來無用，黎離只想把它丟去蘇珊的雞舍。

　　但是後來，黎離發現小白龍好像對魔法的氣息非常敏銳，總是能夠非常精準地叼走科林斯沒放進空間戒指的所有魔法石，她瞬間覺得這家伙好像有點用了。

　　黎離可沒有忘記，整個東邊最大的魔法石礦洞現在因為深淵的出現沒有辦法正常開採，據威爾斯前陣子透露，荊棘玫瑰家族的所有極品魔法石都是在那個礦洞中挖掘出來的，而裡面還有大量沒被開採的區域，誰也不知道裡面還藏著多少極品魔法石。

　　她會挖礦，但是因為不會魔法，所以無法感知那片區域的魔法石品質更好，但要是帶上了小白龍……

　　興許能夠把那裡面所有的極品魔法石全都搶救出來呢？只帶著小白龍的話，現在的黎離是完全有自信在深淵附近自由行走的。

　　黎離把自己的想法和司空燼說了以後，後者倒是沒有反對。

　　司空燼點了點頭：「正好，無雙軍團的仙蒂傳訊回來，說在附近的游民村落裡又發現了一些來歷不明的家伙在窺視他們，極有可能是那些沒死心的亡靈法師，我本來也想讓你去看看那邊的情況。」

　　黎離皺眉：「他們居然盯上了第一戰鬥軍團？」

　　「我說了，他們是無雙軍團。」

　　「都一樣。」黎離並不在意軍團的名稱，她不解道：「我以為他們會先考慮救維克多出來的。」

　　維克多的身份現在只有少數人知曉，大部分人都以為這只是個普通的亡靈法師，所以被如此輕易地被天劍城制服了。但是在亡靈法師內部，即便不知道維克多的真實身份，也應該知曉五號是多麼重要的人物。

　　而且司空燼有意用維克多引來其他亡靈法師，所以沒有放出他的死訊，而是淺淺地透露天劍城抓住了一個排行前一百的亡靈法師，並打算用他作為天劍城威懾亡靈法師們的人質。

　　光明教會那邊對此沒有任何反應，畢竟每個塔城都抓到過亡靈法師，排行前一百而已，不算太稀奇。

　　但即便如此，過了這麼久，也沒有亡靈法師來試圖救援維克多，黃默音最近連嗩吶都不敢吹了，每天就支著耳朵聽城裡的各種動靜，眼睛都快熬紅了。

　　司空燼搖搖頭：「算了，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只能等著了，好在有喬南的幫忙，現在倒是能從維克多那裡弄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下個月的入學考試我打算直接讓那個小家伙通過了，我正好還記得一些星算門的卜卦手法，一直都用不上，到時候就教給他吧。」

　　黎離不想等。

　　消息和其他亡靈法師，她全都要。

　　她緩緩地抬起頭，認真地對司空燼道：「他們既然不進天劍城來找維克多，那我們就讓維克多去找他們。」

　　「嗯？你難道想把維克多帶出天劍城？！」司空燼連連搖頭：「不行不行，出了天劍城以後，誰也不能保證外面會發生什麼，若真的讓他們把人救走了怎麼辦，這太冒險了！」

　　他還等著每十天去找維克多打卡一次呢！最近把問題都擬好了。

　　黎離卻微微一笑，聲音中充滿了掌控一切的把握。

　　「大師兄，信我，這一次……我要讓藏在天劍城周邊的所有釘子全部都現行！」

　　……

　　次日，被晨霧籠罩的天劍城中，有早起的城民看到那一幕畫面。

　　十多個身著白衣的劍修，抬著一個巨大的鐵籠子朝著天劍城外走去。

　　籠中被關押的，赫然是前不久來幫大家演習魔獸入侵的那個黑甲人。

　　他倒在籠中奄奄一息，身上全都是血跡。

　　有人忍不住好奇，上前去詢問了一下。

　　為首的秋雲生對待這些城民很溫和，並沒有斥責他們的多事，而是低聲地解釋。

　　「對，這個人真的是亡靈法師……不用擔心，我們已經把他身上融合的魔獸部位給剔除了，他現在沒有那麼可怕了，不過他即便沒有魔獸的那些可怕能力，還是非常危險，所以我們把他關在籠子裡面了。」

　　「為什麼這麼危險的人不處死？這是因為他們正在做另一種可怕的試驗，我們想要救出那些人……」

　　「對，他鬆口了，答應了帶我們去，我們現在就帶著他一起去救人。」

　　語罷，秋雲生朝著身後的其他劍修揮揮手，招呼著他們繼續往外走去。

　　囚籠之中，渾身鮮血的維克多面無表情。

我是分身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一百零四章　「弱小的王師妹」

　　迷霧深淵。

　　這裡曾經是整個大陸東邊最熱鬧的礦區，周邊的每座山下埋藏著無數豐沃的財寶，最鼎盛的時候曾經有十多個家族帶領著他們的礦工在此開採礦石，礦區周邊的密林都被砍伐一空變成礦工們居住的村落，像如今這樣陽光燦爛的好天氣，那些輪休的礦工們就會走出不見天日的礦洞，在這附近喝點酒曬太陽，或是從那些塔城出來的小販手裡買點難得的新鮮吃食。

　　不過如今，那些熱鬧都已經化作虛無了。

　　村落早就消失不見了，從塔城裡出來的小販也不敢再往這個方向走，因為伴隨著那道巨大的迷霧深淵的突然出現，整個礦區全部淪為了魔獸的樂園，要不是天劍城的第一戰鬥軍團來得及時，恐怕連這些礦工們也要成為魔獸們的新鮮食物。

　　不過在迷霧深淵的最外圍，最近又新建起不少屋舍，雖然不比天劍城那些木質小樓來得雅致精細，但是這種巨石壘砌而成的堡壘在深淵附近倒是更能給人帶來安全感。

　　此刻，仙蒂正蜷縮在堡壘的角落中打盹，作為無雙軍團的副團長兼一隊的隊長，她要做的事情比其他人多很多。

　　昨夜又有一群高級魔獸從深淵中逃了出來，其他隊伍在守著另外幾個方向，她率領一隊將它們好不容易獵殺清剿後，又熬夜將這次的戰鬥記錄寫成報告傳訊給遠在天劍城的格魯，直到天都快亮了才偷空眯了會兒。

　　就在這時候，艾莉迦風風火火地從外面奔進堡壘，張口就要大聲呼喊。

　　「噓。」

　　石室暗處，一根魔杖突然伸出攔住了艾莉迦的腳步，在艾莉迦驚訝地看過來時，魔杖的主人伸出食指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諾西姆副團長！」艾莉迦下意識地放低了聲音，就連身子也不自覺地挺直了許多。

　　仙蒂脾氣很溫和，是不會訓斥底下的團員的，而且艾莉迦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自然沒法對她產生畏懼。但是同為副團長的諾西姆就不一樣了，整個無雙軍團都知道她的雷霆手段和暴躁脾氣，沒人敢在這位副團長面前嬉皮笑臉。

　　「小聲點。」諾西姆倒並沒有訓斥艾莉迦，只是淡淡地告誡她：「仙蒂已經兩天沒睡了，今天如果沒有要緊的事就不要打擾她。」

　　艾莉迦愣了一下，往屋裡看了一眼後果然沒有繼續往裡走了，不過她的表情卻很猶豫。

　　「可是今天的確有件很重要的事……」

　　「有什麼事告訴我，我來處理。」

　　艾莉迦不太確定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諾西姆——格魯大人特意傳訊給她時曾經提醒過，如果可以的話盡量不要讓諾西姆知道，防止她情緒失控出現意外。

　　但是諾西姆卻已經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杵在艾莉迦的跟前：「說。」

　　「……」

　　艾莉迦委婉地表示：「格魯大人剛剛傳訊給我，天劍城那邊有人來了，讓我們負責接應一下。」

　　諾西姆點點頭：「知道了。」

　　她雖然脾氣不好，但那是團員犯錯的時候才會發作，平時倒不會無緣無故找茬，對於天劍城的劍修也是保持友善尊敬的態度。

　　就在諾西姆往外走的時候，後面的艾莉迦小步跟上：「諾西姆副團長，他們這次來不是來巡視或者幫忙清剿魔獸的，好像是準備前往魔獸山脈深處，需要挑選一些團員跟著前往。」

　　「我跟著去。」

　　「可是……」艾莉迦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補充：「他們還帶了一個亡靈法師同時前往，據說是前陣子抓住的那個，格魯大人還交代了，因為這個人還有用，所以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至少不能弄死他。」

　　無雙軍團的所有人都憎惡亡靈法師，雖然某種意義上而言，那些人才算是現在他們的「同類」，或許再被關押幾年，精神崩潰的他們也會淪為和那些亡靈法師一樣的瘋子，但是他們在崩潰之前獲得自由了，所以清楚地記住了仇恨。

　　這裡面，仇恨最深的那個人當屬諾西姆，據說在孤島的時候還未痊癒的她就徒手幹掉了兩個亡靈法師，只不過因為她的潛力太過驚豔，所以那些人沒捨得處死她，而是一直抱有將她「感化」的念頭。

　　這可真是妄想，艾莉迦心想，就算諾西姆真的發瘋了，也一定是選擇和亡靈法師同歸於盡，絕對不會選擇加入他們的。

　　和艾莉迦料想的一模一樣，諾西姆在聽到「亡靈法師」這個詞以後，原本還算平和的眼神倏地變得殺氣騰騰。

　　過了好久，她才冷酷地「嗯」了一聲。

　　不過再往外走的時候，諾西姆一腳踹飛了腳邊的一塊大石頭，那不該屬於魔法師的可怕力道看得艾莉迦目瞪口呆。

　　迷霧深淵外圍是看不到什麼光的，哪怕這裡的密林被砍伐了大半，也還是霧濛濛的一片。

　　諾西姆走出堡壘，默默地望著天劍城的方向，等待著來人。

　　之前天劍宗的劍修們也來過兩次，倒不是來監督無雙軍團是否叛變或是工作是否認真，而是來派送物資的。

　　劍修們好像大多都很擅長挖洞掘石，這些深淵外圍的堡壘就是在他們的幫助下建成的，另外還送了不少魔法卷軸和魔法道具以及各種藥劑，每個隊伍都分到了一些，就連諾西姆本人也分到了一件增幅火系魔法的道具。

　　甚至有一次只是單純地來送食物——是蘇珊新做的鹹蛋和海莉醃製的熏肉，還有王大爺新釀的酒，還有黎離大人親自宰殺的新鮮豬玀肉……

　　即便是諾西姆已經變得冷硬的心，也不得不承認，每次看到天劍宗的劍修來，她的心情都是很好的。

　　這次除外。

　　諾西姆筆直地站立了許久，最後終於看到了那些熟悉的白色身影，為首的人也是她打過好幾次交道的秋雲生。

　　然而這一次，她的唇角卻緊繃著，視線精準地落向了劍修隊伍中的那個鐵籠子，以及籠中的那個男人，手中的魔杖不自覺地握緊了一些。

　　注意到這個細節的艾莉迦嚇了一跳，小聲提醒：「諾西姆副團長，理智，保持理智！」

　　諾西姆冷冷回答：「我沒那麼瘋，分得清孰輕孰重。」

　　然後她大步迎了上去，艾莉迦也微微地鬆了口氣，趕緊跟上。

　　秋雲生對著諾西姆拱了拱手，正色道：「想來格魯已經替我們傳達了這次的目的，接下來要叨擾兩日了。」

　　諾西姆點了點頭，視線卻依然鎖定在籠中的維克多身上。

　　後者是完全的俘虜模樣，臉上雖然已經沒有了黑甲面具的遮擋，但是被血污遮擋了大半，根本沒有人能夠辨出他的真實面貌，只不過那雙眼睛卻依然冷傲又平靜，像是在表達著對天劍宗這些劍修的不屑。

　　諾西姆眯了眯眼，猛地轉過瞪向籠中的囚徒。

　　「你還在囂張什麼？！該死的亡靈豬玀！」

　　「……」

　　維克多沒有說話，只是冷漠地哼了一聲，把頭扭開了。

　秋雲生見狀連忙擋住已經開始挽袖子的諾西姆，無奈道：「先去營地說吧，我們這次需要你們的幫助完成一件非常艱難的任務……」

　　諾西姆狠狠地用了發火球術砸到囚籠的邊上做威脅，這才忍住暴躁的脾氣，扭頭氣沖沖地走在前方帶路。

　　艾莉迦倒是還保持著冷靜，略抱歉地對著劍修們解釋：「副團長只是太討厭亡靈法師了，她並不是對你們有意見，請不要誤會。」

　　「沒事的，我們都懂的。」

　　諾西姆的性格倒是和劍修們很合得來，都是有仇必報的直接性格，並不會因此而多心，而且掌門說了，無雙軍團是天劍城的勢力，也算是天劍宗的外門弟子，自己人之間完全不存在誤會。

　　艾莉迦呼出一口氣，輕快地和他們匯報起了工作：「最近深淵魔獸的動靜頻繁，還有一些不知情的偏遠村落的游民沒有搬走，所以只有一隊駐守在附近，其他隊伍都在外執行任務了，你們需要調集人手一道前往魔獸山脈深處的話，可能要等隊員們回來才行。」

　　「無妨，等上兩日也是無事的，但是也要盡快。」

　　艾莉迦好奇地詢問：「所以這一次去山脈深處到底是執行什麼神秘任務呢？」

　　秋雲生一邊往前走，一邊低聲地同艾莉迦說起了迷霧中可能有大量被改造者困住的事情，後者聽得心驚膽戰。

　　「所以我們要是被他們擄走，也可能會被送去迷霧中做那個什麼……生存試驗？」

　　「嗯，很有可能，所以你們在這裡駐守時也要千萬小心，危險的可不只是魔獸。」

　　「還好，我們現在都擁有自保能力了。」艾莉迦在心驚之餘，也忍不住揚起笑容，「托了當初黎離大人幫忙構思的戰鬥結構，無雙軍團已經演練出無數種配合手段了，而且大家每天都在戰鬥，現在的實力絕對不比那些亡靈法師差了。」

　　「那改日我們切磋一番。」秋雲生也露出了微笑。

　　……

　　在短暫的碰頭之後，天劍宗劍修與駐守在堡壘的一隊眾人聚到了一起。

　　至於被一道帶來的維克多，則被連人帶籠安置在了守衛最森嚴的堡壘地牢中，這裡是專門開闢出來等著關押亡靈法師俘虜的，不過目前還沒有抓到人，維克多倒成了第一個住客。

　　地牢口，諾西姆半步不移地親自守著，除了隨身攜帶的魔杖之外，她還在腰上別了一把尖利的匕首。

　　仙蒂也沒有休息太久，有一隊的隊員剛戰鬥結束歸來，她幾乎是本能地醒來開始為他們施展治療魔法然後包扎傷口，在看到秋雲生幾人之後，也習慣性地先查看他們在來的路上是否有受傷。

　　她在短短的時間內已經從一個柔弱的精靈蛻變為合格的勇士，但是愛操心的柔軟性格還是保留著。

　　「我們沒事的，不過接下來需要麻煩一下你們。」

　　秋雲生等人說明了來意。

　　「……迷霧中的情況誰也無法保證，所以我們現在需要一些經驗豐富的戰士跟隨前往，還是本著自願原則，另外也要和他們說清楚這次事件的危險程度。」

　　仙蒂思索了片刻，抬起頭緩緩道：「大家應該都會願意前去迷霧之中救人的，而且最合適的人選就是我們一隊，但是我們需要駐守在這裡，所以得等到其他隊伍歸來後才能前往迷霧，傳訊給他們的話，最快應該能在兩天內到。」

　　「好。」秋雲生點點頭，然後話鋒一轉詢問道：「你之前說的發現有亡靈法師的蹤跡，是怎麼回事？」

　　說起這個，仙蒂的表情也變得凝重了一些：「您應該知道的，我們這些並未加入亡靈法師內部的被改造者，都是不知道該如何操縱魔獸傀儡的，能保證的也只是魔獸不會主動攻擊我們而已。」

　　「但是在不久之前，我們發現魔獸開始主動進攻我們了，這代表我們最大的依仗也沒有了。」

　　秋雲生愣了一下：「是因為獵殺了太多魔獸，引起它們的注意了嗎？」

　　仙蒂卻搖了搖頭：「並不是這樣，如果要說引起注意的話，也該是那些更狡猾的魔獸先對我們動手，但是真正主動進攻我們的，反而是那些全憑著殺戮本能行事的低級魔獸和中級魔獸，而且它們不像是被操縱的不死傀儡，而是普通的魔獸，殺了就不能復活那種。」

　　「雖然它們對現在的我們來說並不能造成威脅，但是深淵之中的低級魔獸就像南塔城巨木上的葉片一樣多……最多的一天，有上千隻低級魔獸從深淵之中湧了出來，它們體型很小，在可怕的數量之下很容易看漏幾隻，我們有隊員因此而受了傷。」

　　「你覺得這件事後面是亡靈法師在搗鬼？」

　　「是的。」仙蒂點頭，眉目中也是浮現了一些憂色：「最近的低級魔獸數量太多了，都是有目的地分散攻擊那些零落的游民村落，無雙軍團也不得不派出所有人四處阻止它們。」

　　天劍城出現的時間太短了，一些偏遠的游民村落還不知道它的存在，又或是無法割捨生活了數百年的祖地，總之還有大量的游民分散在周邊。

　　如果魔獸只是無頭蒼蠅般地瞎衝，或許這些隱藏在深山中的村落還能僥幸逃過一劫，但是當它們都有目的地出動時，往往一小波低級魔獸就能覆滅一整個村子。

　　在這短短的日子裡，善於學習的仙蒂以可怕的速度在成長著。

　　細心的她已經窺見了其中的詭異之處，並及時地應對著。

　　秋雲生的眼中也浮現出讚許之色。

　　他看著仙蒂，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不要擔心，六師叔很快就會解決這些事的。」

　　仙蒂愣了一下，她知道秋雲生口中的「六師叔」是黎離，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會怎麼解決，但是她卻不由得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重重地點了點頭。

　　「嗯！」

　　在等待其他隊伍歸來之前，劍修們幫著無雙軍團又擴建了一番巨石堡壘，不過他們非常警惕，或許是顧及著這裡還關押著一個要犯，所以都沒有離得太遠。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被迷霧隔絕的光線逐漸變得黯淡，伴隨著夜晚的來臨，氣溫也變得越來越低。

　　將今日的匯報寫在卷軸上傳訊給格魯後，仙蒂起身朝地牢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高大的諾西姆緊握著魔杖，還像一座雕塑似的站在地牢口一動不動。

　　「諾西姆，你該去休息了。」仙蒂溫聲提醒。

　　然而對方沒有反應，只是淡淡回答：「我要守著這家伙。」

　　頓了頓，她還是怕仙蒂誤會，又冷冰冰地解釋道：「我知道留著他才能救到那些人，所以現在沒打算趁機溜到地牢殺他，我只是擔心他的同伙會趁機把人劫走而已。」

　　至於救出人之後，哼，那她可就沒打算留情了。

　　仙蒂犟不過諾西姆，也只能作罷。

　　「好吧，不過這裡晚上的溫度太低了，你得把毯子披好。」

　　諾西姆這次倒也沒拒絕，板著臉接過了毯子，搖搖頭低聲道：「你還是個孩子，照顧好自己就行了，別瞎操心。」

　　算一算，要是她的女兒還在，興許和仙蒂差不多高了。

　　仙蒂粲然一笑：「我才不是孩子呢，雖然按照你們人類的年齡算是才十多歲，但是我可是精靈，也是活了幾十年了。」

　　不過臨走前，她還是忍不住又叮囑：「秋雲生說了後半夜他會來換守，你到時候一定得回來休息啊。」

　　諾西姆皺眉揮揮手：「知道了，少囉嗦。」

　　伴隨著仙蒂的離去，周遭的夜幕又歸於寧靜，只是諾西姆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之前秋雲生他們過來，都會非常警惕地蹲守在樹上不願休息的，但是這次怎麼都在堡壘裡面？或許是正在忙著給堡壘挖地窖？也是……黎離大人說要送更多物資過來的，或許需要儲物的新地窖了。

　　更重要的是，她沒告訴仙蒂，剛才自己的確沒忍住，跑去看了一下地牢裡的維克多。

　　後者還是維持著那副可恨的嘴臉躺在囚籠之中，嘴角勾出的那一絲不屑高傲的笑容讓人生厭……如果是正常情況，應該是這樣沒錯。

　　但他好像從剛被送來就一直維持著這幅模樣，諾西姆覺得這人腦子好像不是很好，這幅噁心的嘴臉越看越不聰明了……

　　這種蠢貨好像的確可以暫時留一下，諾西姆心想。

　　黑夜之中，一切都是那麼平靜。

　　就連遠處的迷霧深淵都沒有任何魔獸的動靜傳出來，對附近巡守的一隊成員而言，這樣的平靜有點古怪了。

　　迷霧之中，四道身影幾乎與迷霧徹底融為一體。

　　這四道影子隱藏在月光下的樹影中，居然半點氣息也沒有透露出來，即便是巡守的一隊成員已經萬般小心地來回路過三四次，也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在巡守人員又一次走開後，樹影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低沉的交談聲從中傳出來。

　　「確認維克多大人成功被帶出來了嗎？」

　　「我跟了他們一路，確定就是維克多大人，不愧是大人，居然能在這種情況下成功讓那些家伙帶他出來。」

　　「但是大人現在的狀況看上去非常糟糕，我們不能再拖下去等他們進入魔獸山脈深處再行動了，必須盡早把他救出來。」

　　「他們肯定以為我們準備到魔獸山脈深處才會動手，今天反而是最好的機會。」

　　「好，我拖住這些家伙，你們想辦法去救出大人。」

　　風聲停歇，短暫的對話到此為止。

　　然而在呼嘯的夜風之中，那些樹影卻動得更快了，黑暗之中，忽然傳來稀稀疏疏的響聲。

　　正在警戒的捲鬍子沒有睡，他抖了抖尖耳朵，敏銳地看向某個位置——

　　下一刻，他眼睛驟然睜大，震驚地看著密密麻麻湧出的那一大堆魔獸，它們全都是最常見的一種低級魔獸，毒刺飛蚊，並不算多強大，毒素也只是會讓人動作遲緩而已，不會致命。但是然而這一次的數量卻是那麼可怕，捲鬍子的視線所及之處，全部都是這群烏壓壓的毒刺飛蚊！

　　那一霎那，上千隻魔獸嗡鳴的聲響迴蕩在一起，差點讓捲鬍子的耳朵都被震聾。

　　要是讓它們飛出深淵，天知道到時候清剿起來多麻煩！

　　預警的魔法閃光術忽地升空。

　　捲鬍子雙手握住魔杖，高聲呼喊分散在周邊的同伴們。

　　「魔獸又出現了！攔住它們！」

　　樹影之中，編號為三十的隱在暗處，嘴唇微微張開，惟妙惟肖地模擬著毒刺飛蚊的叫聲，彷彿化身為它們之中的王，精妙地操縱著這群魔獸飛出深淵。

　　一隊的人反應速度非常快，幾乎是瞬間結成了陣型開始清剿起這群毒刺飛蚊。

　　但是魔獸的數量太恐怖了，在黑暗之中，至少有超過半數的魔獸有目的地飛向了遠方的巨石堡壘方向。

　　「為了維克多大人。」

　　三十號緊緊地按住心口，無聲地在腦海中默念著這句話。

　　「你們，全都去死吧。」

　　……

　　深淵的異動幾乎是瞬間傳到了巨石堡壘這邊。

　　在察覺到捲鬍子的報訊之後，仙蒂第一時間抓起魔杖衝出堡壘，目光凝重地看著深淵的方向，她已經察覺到不斷靠近的那一大群魔獸了！

　　秋雲生幾人已經飛快地掠向半空中，快速地結成劍陣，身形如風般地阻攔在了最前方。

　　轟——！

　　快速匯聚在一起的劍氣轟然擊向距離最近的那群魔獸，犀利的劍氣縱橫交織在一起，好似狂風驟雨般襲向那群烏壓壓的毒刺飛蚊，幾乎在轉瞬間就將最前面的那波魔獸清剿一淨，拳頭大的魔獸屍體像是冰雹一樣開始噼裡啪啦地往下掉落！

　　然而魔獸的數量太多了，它們非常狡猾地分散成十多群從不同的方位陸續攻來，劍氣也無法將它們一次性清除乾淨！

　　這些家伙可惡得緊，絡繹不絕地從深淵方向湧出來。

　　諾西姆注意到了不遠處的戰鬥，她正欲提起魔杖去援助劍修們，卻又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

　　她敏銳地察覺到，這是亡靈法師們的陰謀。

　　他們想趁亂劫走囚牢中的那家伙！淦，這群豬玀居然在第一天就動手了！

　　諾西姆怒罵一聲髒話，毫不猶豫地提起魔杖往地牢裡面奔去。

　　然而還未等她轉身，一道影子便倏然晃動兩下，攔在了她的面前。

　　一道泛著陰冷幽光的大劍攻擊從暗處猛地落向諾西姆的脖子，幾乎是在劍影出現的瞬間，後者的身體便以魔法師不該有的反應速度往邊上驚險一避，同時斜斜地從腰間抽出那把匕首！

　　諾西姆的表情冷下去，死死地盯住那道幾乎融入進樹影的人影，以及對方手中的那把大劍，還有對方剛才使出的那一劍斬擊——

　　她只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就精準地定位出對方的來歷：「居然是光明騎士？！」

　　諾西姆曾經是東塔城中非常有名的好戰分子，她的對手可不僅限於角鬥場中的其他勇士和那些魔獸，也曾經和那些光明騎士交過手。

　　她的天賦就在於，只要是與之戰鬥過的對手，都能記住對方的攻擊特點，像光明教會那種所有人都是從小練同一套劍術長到大的特點，對於諾西姆而言太明顯了！

　　雖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對於已經沒什麼信仰的諾西姆而言，一點也沒有震驚挫敗之感，只是因此而燃燒起了更加洶湧的戰意。

　　那道黑影的動作似乎滯了一下，但是攻擊的動作卻很快再次襲來，而且是更加致命凶狠。

　　諾西姆一邊奔跑躲避，一邊不斷用瞬發的火球術阻攔對方。

　　火焰綻放的瞬間，她看清了對方胸前的編號。

　　「三十一號」

　　要換成平時，能遇到這麼靠前的亡靈法師，諾西姆會因為擁有了殺掉這種大豬玀的機會而感到興奮異常，但是現在不一樣，她得守著地牢中的人！

　　地牢中很可能有人準備潛入了！

　　然而此刻，諾西姆卻無法抽身回去！

　　三十一號冷冷地開口：「你的對手是我。」

　　說話的同時，又是狠辣的一劍朝著諾西姆砍來！

　　諾西姆心中一沉，正打算和這人拼命的時候，一道劍光驟然逼近。

　　叮——！

　　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時產生的嗡鳴聲響起，下一刻，與三十一號對了一招的王青嵐落在了諾西姆的身邊。

　　然而三十一號的這一劍對王青嵐來說似乎太強勢了，她臉色一白，有些狼狽地往後退了好幾步，看起來竟像是完全不能招架對方的攻勢！

　　剛才還面露喜色準備往回撤的諾西姆，現在只能硬生生地止住腳步。

　　怎麼回事？

　　諾西姆腦中只有疑惑，她是知道天劍宗那些劍修的實力的，而且按照道理，護送這麼重要的囚徒不是更應該派出強大的劍修來嗎？為什麼她感覺這個眼生的女孩弱得不像話？

　　不對……其實也不算弱，要是放在普通的學院中應該也算是不錯的水平了，但這可是天劍宗的學生啊！

　　諾西姆緊張地看向王青嵐：「你能拖住他嗎？」

　　王青嵐的小臉慘白，看起來無比柔弱，但是她卻堅持道：「我……我可以的！」

　　然而對方的下一劍過來時，她的回擊動作卻明顯像是慢了一拍，居然被對方的劍險些擊中！

　　這一下諾西姆是根本沒法安心走了，她要是離開了，這個年輕的小姑娘說不定要被三十一號殺死！

　　「你去守住囚徒！我們的人馬上就能支援回來了！」小姑娘被三十一號迅猛的攻擊節奏弄得節節敗退，然而卻依然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我們不能讓他們帶走那個俘虜！那是拯救被困者的唯一線索了！」

　　她是那樣的堅強，但是實力卻又是這樣弱小，以至於現在身上已經被劃出了數道傷痕，雖然她的運氣很好，沒有一劍命中致命處，但也是渾身鮮血了。

　　諾西姆死死地咬了咬牙，最後卻沒有退回，而是揚起了魔杖。

　　「閉嘴，先殺了他，再一起回去！」

　　三十一號冷哼一聲，加快了進攻節奏。

　　這群天真的家伙可真是優柔寡斷，她們怕是不知道現在回去也已經來不及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剩下兩人應該快要成功救出維克多大人了！

我是分身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一百零五章　我真該死啊！

　　地牢之中。

　　看得出這裡剛被挖掘出來不久，以至於所有東西都是那樣的粗糙，甚至連一座像樣的照明魔法陣都沒有，只有幾盞樹油燈在地牢上方懸著。

　　古怪的是，地牢裡面分明沒有一縷微風，甚至連空氣都渾濁暗沉得不像話，但是樹油燈的影子卻一直在不斷地晃動著，從地牢入口晃到了最深處。

　　那裡，擺放著一座巨大的囚籠，被關押在裡面的那人手腳無力地垂著，靠在籠子欄桿內一動不動。

　　影子一直蔓延到他的腳邊，最後不斷扭曲著，逐漸形成了一道人影。

　　「維克多大人！」

　　來人難掩激動地呼喚著籠中的人，聲音都帶著些微顫抖：「大人，我們來救你了！」

　　籠中的人氣息已經非常微弱了，他緩緩地睜開眼，目光落在了籠外的那道人影上。

　　眼前的這個人身著完全遮掩了面容的漆黑甲衣，唯獨身上的標誌還顯露在外。

　　「三十二號。」

　　這時，守在地牢口的另一個黑甲人匆匆回頭，壓低聲音告誡：「快點把維克多大人弄出來，他們兩個在外面不能拖太久！」

　　籠中的維克多視線隨之移過去，看到了後面那人身上的標識。

　「三十三號。」

　　被點到的三十二號在觀察了一下籠子的結構後，卻忍不住暗罵了一聲：「草，這不是大師給半獸人的那個獅心小公爵的囚籠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難道還沒聽到報信嗎，那隻蠢獅子已經成了天劍宗的學生了，會用他的魔法道具幫那群人也是正常！」

　　「可惡！帶著這麼大的籠子走，我無法徹底將大人隱藏在影子裡面，必須想辦法打開！」

　　三十三號聽到這裡，猛地轉頭：「要不托人傳訊去問大師怎麼解開這個籠子？」

　　「那家伙警惕的很，平時根本不會和我們主動聯絡的！」

　　三十二號焦躁地一拳打在囚籠之上，異常憤怒。

　　咔——！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在他這一拳下去後，囚籠的鎖鏈竟然咔嚓一聲自行打開了。

　　三十二號被嚇了一大跳，懵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拳頭，「我這一拳這麼厲害？」

　　「不對勁，這會不會是他們的陷阱！」

　　那邊的三十三號也似乎意識到不對，眉頭緊皺地觀察著這個囚籠。

　　就在這時，籠中原本奄奄一息的維克托突然極其虛弱地猛咳了幾聲，氣息變得越發萎靡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對籠外的人說些什麼，然而卻無力到發不出聲音。

　　見到這一幕，原本還心存疑慮的兩人也顧不上囚籠了，飛快地將籠中的維克多給帶了出來。

　　三十二號將維克多背在背上，低聲吟唱著什麼，三十三號見狀也快速靠近。

　　下一刻，三十二號的身體開始快速地扭曲變暗，最後徹底變成了一道黑影，在昏暗的地牢中幾乎看不出半點異樣，被他能力覆蓋著的維克多和三十三號同樣也被影子掩蓋著，不管是聲音還是氣息都被盡數遮蔽。

　　和進來的時候一樣，這道詭異的影子不斷蠕動著，最後快速地離開了地牢，朝著魔獸山脈深處的方向撤離。

　　在一片漆黑之中，三人徹底融入黑影，在夜幕中很快就撤離到無人的角落。

　　「有治療魔法卷軸嗎！」

　　「有，我特意留著的一道超高階治療魔法卷軸！」

　　「快，給大人用，他看起來要撐不住了！」

　　「好！」

　　一張超高階魔法卷軸被撕開，強烈的綠色光點幾乎將黑夜都點亮，溫和的光芒落在渾身是血的維克多身上，那些隱藏在破碎黑甲下的傷口似乎開始快速癒合，正在流淌的鮮血也開始凝固，甚至角度詭異扭曲的腿腳看起來也恢復了正常。

　　唯獨維克多身上氣息，還是那樣虛弱無力，好像連一道最簡單的火焰斬擊都做不到似的。

　　三十二號咬牙切齒：「維克多大人，他們到底對您做了什麼！」

　　維克多張了張嘴，在經過超高階魔法卷軸的治療後，他好像總算有力氣開口了，只是聲音依然沙啞低沉。

　　「他們把我改造的獸骨……剔出去了。」

　　他無力地動了動自己的右手，那裡果然已經沒有了隱約的魔獸氣息傳出。

　　維克多深棕色的眼睛中燃燒著無窮的恨意，他憎惡道：「那些愚蠢的家伙還對我使用了惡毒的靈魂攻擊魔法，企圖窺視我的記憶，我沒讓他們達成目的，但是他們又繼續……啊！」

　　還沒有說完這句話，他便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腦袋，臉色也變得更加蒼白。

　　三十三號見狀連忙扶住維克多，失聲道：「難道他們還對您使用了聖音魔法陣？！」

　　這是光明教會裁判所標誌性的魔法陣，如果真的是這樣，就說明天劍城並不是這次任務失敗的最後推手，絕對是裁判所已經盯上了他們，是光明教會在搗鬼！

　　在兩人震驚的注視下，虛弱的維克多停頓了一下，最後緩緩地點了點頭：「沒錯。」

　　「裁判所猜到了我們會對這群試驗體下手……所以一直在派東塔城分教會的蹲守我們，教廷的人估計也要暗中過來了。」

　　聽到維克多的回答後，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看樣子，教會已經盯上我們了，而且現在維克多大人身份暴露，不適合再出來了。」三十三號的聲音變得非常凝重。

　　三十二號也點點頭：「我們現在只能放棄這批試驗體了。」

　　「他們兩個身上都有保命用的卷軸，我們現在先回去等著吧，大人現在需要靜養。」

　　「走。」

　　這個結果代表著他們這次計劃以慘敗收場，不過能夠救出維克多已經是意外之喜，他們當即不再停留，快速地奔向漆黑的山脈深處。

　　巨石堡壘外。

　　諾西姆的臉色非常冷靜，她快速地黑暗中的對手釋放魔法，經驗老道的諾西姆並不執著於釋放那些強大的魔法，反而是配合著王青嵐的攻擊節奏不斷施放著吟唱時間較短的各種中低級魔法，快速地應對著對面的三十一號。

　　只不過，她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兩個人配合在一起明明有快速擊殺三十一號的能力的，但是王青嵐出劍的動作卻總是有些遲緩，偶爾還會「不小心」擋住了諾西姆的魔法攻擊，硬生生地把時間給拖延住了。

　　諾西姆的表情越來越古怪，就在這時，她察覺到地牢那邊似乎有異動，地牢之中，維克多的氣息驟然間消失了！

　　該死！

　　剛剛揮出一連串攻擊的三十一號似乎也察覺到了那邊的動靜，他迅速地抽身回退，看樣子是準備撤離了。

　　諾西姆咬牙：「他們把人帶走了，攔住！」

　　喊出這句話後，諾西姆的心裡卻沒抱多大指望，她雖然在魔法師之中的戰鬥意識算是非常強大，但是和戰士還有騎士比起來依然差了一截，想要攔住三十一號根本不可能。

　　至於自己身邊的這個比精靈還柔弱的小姑娘……還是算了吧。

　　然而就在這時，先前一直都顯得笨拙無力的王青嵐眼中突然迸發出一道堅毅的光。

　　她嘶聲絕望道：「即便是獻祭生命，我也要攔住他！」

　　「最強奧義，生命獻祭之術！」

　　在這句話喊出的瞬間，原本還氣息弱小的王青嵐身上的力量竟然開始不斷攀升，下一刻，她手腕一抖，一股凌厲的劍氣猛地襲向了三十一號。

　　這一劍，遠比之前的所有劍招加在一起都強！彷彿換了個人一般！

　　三十一號黑甲下的臉色驟然大變，原本想要節省下那道傳送卷軸的他後背發涼，再也不敢猶豫，果斷地掏出了那道傳送卷軸！

　　然而在卷軸撕開的瞬間，諾西姆釋放出的火焰之矛重重地砸向三十一號，後者身形詭異地避開這道攻擊，然而下一刻……

　　眉目間一片冷然的王青嵐，如夜風般迅捷翩然而至。

　　她的面上哪裡還有方才的慌張和無助，有的只是如殺生在世般的淡漠。

　　在傳送的魔法光芒亮起的瞬間，王青嵐以可怕的反應速度捕捉到了三十一號躲避火矛時的短暫僵硬，靈力湧動著，如海浪般猛烈地斬向了黑甲對手！

　　劍氣的嗡鳴聲破風而起。

　　三十一號的眼眸倏地睜大。

　　在傳送魔法生效的瞬間，他還緊緊握著已經被撕碎的傳送卷軸，在溫和的魔法光輝的包圍下，果真被傳送離去了。

　　但與此同時，一道濃鬱的血光好似疾風驟雨般噴湧而出，將耗盡全力揮出那一劍的王青嵐濺得滿臉鮮血。

　　轟——！

　　被那一劍橫斬劃斷的黑甲人下半身，無力地倒落在那一地的枯枝爛葉中。

　　總是溫柔微笑的王青嵐此刻目光卻只有一片淡漠，她盯著未被傳送走的那半截身體，用劍輕挑了一下，確定對方的肺腑都被切下來一半，成功將其斬殺後，才逐漸鬆開眉頭。

　　也就在這時，諾西姆拿著魔杖跑了過來。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半截屍體，以及渾身鮮血的王青嵐。

　　後者被諾西姆盯得有點緊張，露出一個柔軟無害的笑容：「諾西姆姐姐……」

　　「閉嘴！」諾西姆凶狠地打斷她的話，呼吸有些急促：「走，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仙蒂，她的治療魔法用得非常出色，還有捲鬍子和艾莉迦也能救你……」

　　王青嵐愣了一下：「治療魔法？可是我沒有受傷啊。」

　　「別裝了蠢貨！」諾西姆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你居然為了留住這家伙選擇獻祭生命……媽的，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命要比那些噁心的豬玀珍貴很多！你還這麼年輕這麼小……」

　　說到後半句，這個平時總是板著臉凶神惡煞的中年女人已經快要落淚了。

　　剛才戰鬥的時候，她甚至還懷疑過王青嵐是不是亡靈法師的同伙，想要故意幫他們拖延時間來著呢。

　　王青嵐有點緊張地捏了捏自己的裙角，倒是鮮少地覺得有些應對無能。

　　最後，她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往諾西姆身邊靠了靠：「我其實沒有獻祭生命……」

　　「狗屁！要不是用了那等禁術，那麼廢物的你能殺掉他？！」

　　太難受了，王青嵐在劍道上也算是驚才絕豔的天才了，讓被黃默音打擊得不想收徒的二長老都願意將其破例收為關門弟子，雖然和她最敬重的六師叔是不能比，畢竟那是個完全非人類的變態。但是好歹在她這一輩中，王青嵐也算是排名前五的天才人物了。

　　她這還是頭一次被人罵廢物，卻連陰陽怪氣回去都不好意思。

　　「咳，不如我們回去再說吧……其實這裡面有一些小小的誤會。」王青嵐決定把解釋工作全部留給秋雲生，畢竟師兄嘛，就該做這種苦差事。

　　諾西姆板著臉，疑惑地打量了王青嵐許久，終於確定對方真的沒使用什麼獻祭生命的奧義之類的。

　　不過，她心中的疑惑反而更深了。

　　天劍宗這些家伙這一次到底在執行什麼奇怪的任務？！

　　深淵那邊，捲鬍子他們將狂湧出的數千隻毒刺飛蚊全部解決了，秋雲生幾人在聽到那邊的動靜後，也迅速將這些蚊子給清剿一空。

　　然而可惜的是，幕後操縱這些低級魔獸的那個黑甲人卻始終沒有露出蹤影，看樣子是趁亂用傳送卷軸逃走了。

　　捲鬍子他們傳訊回來說是問題解決了，看他們的樣子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在巨石堡壘的艾莉迦也是一臉的驚魂未定模樣，正在緊張地給大家治療魔獸的叮咬傷勢。

　　唯獨仙蒂緊握著魔杖，在諾西姆看過來的時候，有點心虛地露出了歉意的笑。

　　看樣子，她是無雙軍團裡唯一知道這個「秘密任務」的人了。

　　巨石堡壘內。

　　諾西姆重重地把魔杖拍在桌上，環抱著雙手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的所有人。

　　「所以，你們是故意把人給放走的？！」

　　秋雲生一臉尷尬地點點頭：「沒錯。」

　　「仙蒂你也知道這個任務？」

　　「我也是在秋大人來了以後才知道的，他們並不是懷疑你，而是怕你知道真相後表現得不夠自然，讓那些亡靈法師起疑……」仙蒂越說越小聲，最後深深地對著諾西姆鞠躬道歉：「對不起，諾西姆！」

　　諾西姆按了按額角，她憤怒的倒不是自己被隱瞞的這點，畢竟自己是什麼德性自己有數，正如仙蒂所說，她對亡靈法師最是仇視，如果知道這個任務的真相，恐怕還真的很難表現自然，一定會讓人起疑。

　　她不滿的是另一件事。

　　「那是亡靈法師中的五號人物！他身上帶著很多線索，繼續關押著他，我們就有希望找到亡靈法師的老巢，也能救出那些被困在迷霧中的人！這麼關鍵的俘虜你們卻莫名其妙地把他放走？這不是瘋了嗎！」

　　諾西姆氣得夠嗆。

　　而這時，秋雲生臉上的表情則更不自在了，有點頭痛地看向邊上端莊坐著的王青嵐。

　　然而王青嵐卻只是微微笑著，溫柔地提醒秋雲生：「秋師兄，我已經用靈力把這附近的動靜隔絕了，你盡管說便是了。」

　　秋雲生頭大，他擔心的是被人偷聽嗎，是已經挽起袖子露出肌肉一副要揍人模樣的諾西姆啊！

　　「咳……其實那個人還在天劍城中。」秋雲生默默地往後退一步，避開氣勢嚇人的諾西姆。

　　「嗯？！那被帶走的是誰？！」

　　好奇的不只是諾西姆，還有仙蒂，她只知道這個五號是假的，但具體身份是誰也不知曉。

　　「是我們六師叔。」

　　「什麼？！」

　　這一次震怒的人換成了仙蒂，她猛地一拍桌子，氣得臉蛋通紅，差點直接一拳打到秋雲生的臉上。

　　「你們居然讓黎離大人去那麼危險的地方？！萬一她被識破了怎麼辦！」

　　「六師叔有特殊的偽裝技巧，而且她的實力非常強大……」

　　「這還是太冒險了！我現在就帶人去把黎離大人帶回來！」

　　「暫時不能追！她說會給我們留下記號，我們只要沿著這些痕跡就能找到亡靈法師在東塔城的老巢……」

　　「你閉嘴！」

　　「……」

　　面對著無雙軍團兩個挽袖子拍桌的副團長，秋雲生害怕極了。

　　……

　　和秋雲生比起來，另一邊的維克多……啊不，是黎離，現在的日子就舒坦太多了。

　　在【迷霧面具】的偽裝下，她假扮的維克多簡直完美，連維克多的幾個下屬都沒有認出哪裡不對。

　　不得不說，豐富的生活經驗才是高超演技的來源。

　　多虧了當初親眼見過靈魂受重傷的尤利西斯是什麼模樣，黎離現在扮演起靈魂受損的重病患堪稱影帝，連小細節都很到位，至於維克多會的魔法攻擊那些，靈魂受重傷的她現在用不出來也是正常的對吧？

　　至於維克多的一些表情習慣，也是她在孵蛋的那七天裡無聊時學來的，連對方張口說話時喜歡扯一下嘴角的小習慣都學來了。

　　此刻的她虛弱地趴在三十二號的背上，腳都不用落地，時不時地還被伺候著喝點水吃點肉，頭一次體驗到什麼叫墮落。

　　不過黎離也並沒有真的就此躺平，她依然在仔細地觀察著這些人的能力。

　　黎離在假扮成維克多離開天劍城之前，特意找到了尤利西斯，讓他幫忙把當初和維克多一同消失的四個獅鷲騎士的畫像和對應的名字交給自己。

　　事實證明精通戰鬥的一般都不太懂藝術，尤利西斯的畫風也非常抽象，好在他還保留著很多年前的魔法畫像，上面有那四個人的容貌。

　　其中，三十二號的名字叫做蘭卡圖，他在被改造後獲得的能力非常詭異。

　　蘭卡圖能夠在一定範圍內將自己化作一道影子隱匿所有的行蹤，在他的陰影籠罩下，小範圍內的友軍也會被隱蔽起來，雖然沒有任何攻擊能力，但是卻是堪稱神技的偽裝能力。

　　就是依靠著這個能力，他們在天劍城外面潛伏了這麼久都沒被發現。若不是他們一直以為天劍城中有可怕的巨型禁魔魔法陣，擔心能力會失效，說不定還真的讓他們混進天劍城找到真正的行蹤了！

　　黎離心中頓時警覺，被改造者的能力千奇百怪，誰也不能確保下一次會遇到什麼對手，若是有人能操控魔法元素聚集，那天然剋制魔法師的天劍城估計也不再安全了。

　　看樣子，這次回去得想辦法提高天劍城的安全等級了！

　　這裡是魔獸山脈深處。

　　距離他們離開巨石堡壘已經有一天一夜了，這一路上，這兩個人表現出的警覺性連黎離都不由得佩服。

　　刻意引來魔獸擾亂留下的足跡和氣息，用魔法道具模擬出虛假的行進路線，在密林之中不斷兜圈子……種種手段非常專業，不愧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前獅鷲騎士。

　　不過，對於黎離而言這些手段似乎沒有任何影響，她這一路上不斷留下的靈力烙印就像是一盞明燈，精準地指明了真正的前進方向。

　　不過按照之前的約定，秋雲生他們不會馬上追上來，在確定黎離抵達亡靈法師的老巢，或是囚禁那些被改造者的迷霧囚牢之前，劍修們會假裝在魔獸山脈深處的其他地方當無頭蒼蠅亂搜。

　　在天色又一次變得暗沉之後，三十二號的腳步減緩了一些。

　　他小心地將黎離放下來，半跪在地上：「維克多大人，我們是現在就返回基地嗎？」

　　黎離淡淡開口：「回去吧。」

　　三十二號愣了一下，隨即有些為難道：「可是這次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我們要是回去，說不定會被問責。我想，要不先回去滅了那些守在深淵的試驗體，這樣我們也好給那些人交代，左右不過是浪費一些魔獸屍體的事情罷了……」

　　到後面，他的聲音中透露出對屠殺習以為常的冷酷，已經完全沒有作為獅鷲騎士該有的仁愛了。

　　滅了無雙軍團？

　　而且聽三十二號的口吻，他們的手中應該還掌握著大量可以被操控的魔獸傀儡，數量甚至大到能覆滅無雙軍團！

　　黎離低低地咳嗽一聲，卻是搖了搖頭：「不，不要再在那些試驗體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是避開裁判所的追殺……西塔城那邊的人很可能要到了。」

　　三十二號重重地點點頭，「大人您先休息一下，我去把剛才留下的印記清除了就回來。」

　　說完後，他便化作一道幽黑的影子掠向後方。

　　黎離靠在石頭上佯裝頭痛昏睡的模樣，實則一直用靈力戒備著另外一個人。

　　三十三號。

　　這一路上，這個人一直沒怎麼說話，只是沉默地盯著黎離看，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據尤利西斯說，這個三十三號以前是維克多最忠誠的跟隨者，或許，黎離經過藥檀緊急指導的演技還沒能騙過這個人的眼睛……

　　「大人，您是怎麼讓他們帶您出來的？」

　　「呵……他們想要知道迷霧囚牢的線索，我只是提了兩句，那些蠢貨就以為我承受不住拷問要透露位置了。」

　　三十三號的聲音非常低，若不是黎離用靈力警惕著，恐怕都聽不到那句話。

　　「原來大人也會假意投誠嗎……真是頭一次知道。」

　　黎離心中微微一凜。

　　沒錯，維克多即便是被壓在劍陣中這麼長時間也不曾鬆口，都維持著那副冷傲不屑的叼毛模樣，的確不像是會假意投誠換取出逃機會的人。

　　但是除了這個理由，也沒有其他合適的說辭了。

　　黎離淡淡地背著藥檀和大師兄提前為她擬定的台詞。

　　「只有活下來才能拯救這個注定破敗的世界，為此，犧牲尊嚴也好，打破底線也罷，都是值得的。」

　　三十三號一副受教的模樣，只是在黑甲的遮蔽下，看不清任何表情。

　　夜幕之中的魔獸山脈只有風過枝葉時的呼嘯聲，過了會兒，三十三號突然起身了。

　　他低沉道：「那邊好像有魔獸的動靜，我去把它殺了，維克多大人您在這兒等我。」

　　「嗯。」

　　在一陣窸窣的靴子踏過枯葉的動靜過後，那邊果然傳來了魔獸的吼叫聲，聽起來並不算太強大，估計只是一隻中級魔獸，想來按照三十三號的實力，要殺它也只是轉瞬的事情。

　　然而不知為何，魔獸的吼叫聲卻沒有馬上停止，而是變得越來越大，聽著聲響竟然像是在朝著黎離這邊奔來！

　　黎離心中卻是異常冷靜。

　　果然，三十三號對她起了疑心！

　　在黎離假裝聽到聲響抬頭的瞬間，她就察覺到一股強烈的魔獸腥臭味帶著猛烈的疾風撲向自己。

　　一隻醜陋的魔獸像是發了狂，即便黎離身上沒有傳出任何魔法波動，依然目的鮮明地朝她撲了過來，頃刻間二者的距離開始迅速拉近，它爪下的枯枝爛葉甚至都因為驚人的速度被踢飛到了黎離的身邊。

　　黎離的眸子微微一縮。

　　下一刻，彷彿是身體的本能動作，原本還坐在石頭上的「維克多」艱難地起身，左腿腿硬生生地往反方向一踏，然後腰部一擺，以一個詭異的肢體動作閃避掉了魔獸的這一次撲咬！

　　出現了，前獅鷲騎士長獨門閃避身法！

　　但或許是因為身上的傷太嚴重了，他的動作似乎並不如以前那樣熟練，有些許的滯澀，以至於魔獸的爪子斜斜地從他的大腿上劃過，瞬間流出鮮血！

　　那邊一直小心注視著這邊動靜的三十三號看到這一幕後，呼吸驟然滯住。

　　他以最快地速度拼命狂奔過來擋在「維克多」跟前，一劍斬殺了那隻魔獸，然後有些無措地看著那隻中級魔獸的屍體，卻一直不敢回頭。

　　「咳……」

　　「維克多」艱難地連著咳嗽了好幾聲，三十三號連忙回身扶住他，羞愧開口。

　　「維克多大人，我……沒注意到剛才那隻魔獸往這邊逃……」

　　「你不錯，隨時都保持警惕，不輕信任何人，這是好事。」

　　「維克多」欣慰地開口打斷下屬的藉口，只是聲音怎麼聽怎麼虛弱。

　　三十三號更愧疚了，他的心中情緒瘋狂翻湧。

　　果然，他的這種小把戲是騙不過大人的，維克多大人知道他的疑慮，卻沒有一句責怪的話，反而誇獎了自己……

　　疑心病太重的他居然懷疑到維克多大人的頭上，甚至還故意攆著魔獸去攻擊測試大人，竟然完全沒有顧及到大人現在還是靈魂受傷的重病患！

　　大人不就是說話的斷句方式和以前不一樣了，不就是咳嗽的聲調不一樣了，不就是不就是從鐵骨錚錚變得能屈能伸了嗎？還有不就是眨眼、呼吸、伸手的習慣都不一樣了嗎……

　　他都靈魂受損了，有這些變化很正常啊！

　　就問，這世上除了維克多大人本人，還有那個已經淪為廢人的叫做尤利西斯的小鬼，還有誰會這一招完美閃避身法？！就連他們這些人跟在大人身後幾十年也都沒學會！

　　真該死啊！

　　三十三號恨不得當場搧死自己。

　　黎離恨不得給尤利西斯頒發個大錦旗。

　　強，小胖哥哥是太強了啊！

　　臨走之前，他居然主動提了維克多的「獨門閃避身法」這件事！

　　原本尤利西斯只是想讓黎離留意這個，找個什麼腳崴了記憶受損了之類的理由搪塞過去，以防用不出來被識破身份。

　　結果萬萬沒想到……

　　這一招，黎離叒學會了。

我是分身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一百零六章　紅色尖塔

　　三十三號看著黎離的目光是如此的復雜深切，以至於後者都有點心虛了。

　　不會是自己剛才表演閃避動作的時候不夠標準被看出端倪了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畢竟尤利西斯教得再好，也頂不過黎離只是抱佛腳學了一晚上而已，這一晚上她還要抽空聽藥檀在邊上模仿維克多的腔調念那些台詞……要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未免太強人所難了吧？

　　好在黎離演其他的不行，演死人臉還是一流的。

　　她面無表情地看向三十三號：「怎麼，你難道還想測試我嗎？」

　　「維克多大人！我知道錯了！」

　　黎離的這句話一出，三十三號呼吸都變得慌亂了，他十分緊張地快速走到黎離的跟前，深深地彎腰躬身道歉。

　　「對不起，大人！」

　　「以後……不，這種事不會再有以後了！是屬下的見識太過淺薄不知長進，以後我一定會努力向大人學習您長遠的眼界和淵博的智慧的！」

　　誇得太好聽了，要不是黎離還得保持維克多的高冷人設，她還真想嘴賤讓對方多誇兩句。

　　她只是一副淡漠又不屑的模樣懶懶地坐回原處，順便再佯裝虛弱模樣時不時地皺一下眉頭。

　　就這簡單的一個皺眉動作，足以讓心懷愧疚的三十三號坐立難安了。

　　三十二號清除完三人留下的所有氣息再歸來時，就看到自己的同伴正半跪在地上，萬般小心地在給維克多包扎傷口，然後又主動請求由他背維克多……

　　他茫然地撓了撓後腦勺，狐疑地打量著那邊的動靜，在發現維克多腿上的傷口後臉色猛然大變。

　　「大人，您怎麼受傷了！」

　　三十二號將銳利的視線投到了三十三號的身上，厲聲問道：「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在這裡保護大人的嗎！你難道不知道靈魂受損是多麼嚴重的傷勢嗎，居然還讓大人受了傷！」

　　「……」

　　黎離淡淡地看了一眼三十三號，面不改色地替他解圍：「沒事，是我讓他去周圍巡視的，沒想到突然闖來一隻魔獸，好在他及時趕回來了，還不錯。」

　　聽到這個解釋後，三十二號再收起洶洶的氣勢。

　　不過與之相對的，三十三號的眼眶都快發紅了。

　　維克多大人非但沒有責怪他，還主動幫他在同伴面前掩蓋過失，他是如此值得信任追隨的長官，而他竟然放任魔獸傷害大人！

　　該死啊！

　　接下來的一路上，黎離從三十二號的背上挪到了三十三號的背上。

　　興許是愧疚心作祟，三十三號的服務已經周到體貼到苛刻了，甚至於他為了讓黎離在自己的背上趴得舒服，刻意放緩了腳步，還使用了昂貴的風系魔法卷軸讓自己行進的步伐更加輕盈穩重，時不時還追問黎離兩句。

　　「大人，您需要喝點水嗎？」

　　「大人，我這個行進速度您能接受嗎？需要再放緩一些嗎？」

　　「大人，您趴得累不累，要不我和他一起抬著您走吧？」

　　「……」

　　三十二號覺得自己這個一向冷酷寡言的隊友好像是其他人假扮的，尤其是在三人休息的時候，他親眼看到三十三號在遠處盯著維克多大人看著看著……

　　然後他自己搧了自己一巴掌。

　　三十二號狐疑地看著隊友走遠，最後憂心忡忡地靠向黎離身邊，壓低聲音說出自己的疑慮。

　　「大人，我覺得他好像很陌生……是不是有人假扮的？」

　　黎離乾巴巴地回答：「我看不出什麼，畢竟我對於偽裝魔法一無所知。」

　　「大人你千萬小心……路上我問些只有我們幾人才知道的事情試探一下，看他會不會露出馬腳！」

　　什麼？要問些只有他們才知道的秘密試探對方？

　　好啊！

　　真是好隊友啊！

　　黎離短暫地懵了片刻，最後欣慰地抬起手，重重地拍在三十二號的肩膀上。

　　「有你，是我的福氣。」

　　三十二號也激動得雙眼放光，重重地點點頭，看樣子已然被黎離這句重視的誇獎弄得熱血上頭了。

　　接下來的這一路上，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周圍也只有魔獸山脈特有的嗷嗚咆哮聲和冷厲風聲，按理說是多麼陰森詭異的氛圍，但是在黎離的眼中，這一路上她的頭頂儼然在不斷綻放燦爛的煙花！

　　聽聽，多麼精彩的對話——

　　三十二號佯裝無意地開始起了個閒聊的話頭：「咳，你還記得我們當年一起參加極限訓練的事情嗎？沒錯，就是維克多大人和克洛西那家伙戰鬥的那次……」

　　「嗯。」三十三號嗯了一聲，剛才他背上的黎離被強行奪走，於是他只能走在前面，把崎嶇山道的荊棘清理乾淨防止傷到重傷的「維克多大人」。

　　「你還記得大人和那家伙的戰鬥結果嗎？」

　　「當然，大人以非常漂亮的閃避術連續躲開了克洛西的三道襲擊，然後給了那個傲慢的家伙狠狠的反擊，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那一次的結怨，克洛西一直針對大人……」

　　「那你還記得那一次嗎？我們逃出來的路上遇到了誰來著？好像是……」

　　「蠢貨，遇到了伊露恩精靈女王！嘖，說實在的我可沒見過比她還漂亮的生物了，可惜她今年居然就死了。真是古怪，我記得那一次就感覺她已經快要突破到法神等級了，再過幾年都可以被神使迎接進入神國了，怎麼會這麼快就死了呢？」

　　「啊對沒錯，就是精靈女王！說起來大師給大人打造的武器也被天劍城的人搶走了，咱們要怎麼聯絡上大師讓他幫忙，為大人重新打造一把大劍呢……」

　　「你今晚怎麼回事？」三十三號回頭看向三十二號，皺眉道：「按照之前的慣例，過幾天大師就要來基地了，我們不需要也聯絡不到他！」

　　「啊對對對，不過我還有一件事……」

　　黎離安安靜靜地聽著，裝著半昏迷的狀態，實則腦子轉動飛快，將他們話語中透露出的所有消息都整理在一起。

　　裡面大部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閒聊，比如他們以前在獅鷲騎士軍團的訓練細節，或是教皇對裁判所的盲目偏信等等……

　　但是有兩件事讓黎離很在意。

　　第一件，就是伊露恩精靈女王的死訊。

　　魔法界和修真界類似，隨著修為的增加，壽命也會與之提升，精靈本就是這個大陸最長壽的種族之一，而且伊露恩女王還是幾乎達到法神等級的中級強者……用修真界的等級來算，她只差半步就能到達渡劫境，可以開始籌備飛升的事宜了。

　　這樣可怕的存在，最後卻因為「壽命耗盡」而落寞地回歸生命之樹？還是在繼任者木茜完全沒有成長起來，南塔城也正被亡靈法師威脅的生死存亡之際歸於虛無？

　　在黎離看來，這很不對勁。

　　修真界都有增壽丹這樣的存在，她不信擅長各種治療魔法還擁有生命之樹的精靈一族，會沒有任何延壽的手段。

　　伊露恩女王的死，更像是一種被逼迫，或者說是不得已的選擇。

　　這個選擇對於她來說，或許比南塔城的安危和精靈一族的安穩強盛更加重要……

　　但是真相到底是什麼，黎離暫時沒有任何線索。

　　另一件事，聽起來就要明朗許多了。

　　有一位在暗中支持亡靈法師，為他們鍛造武器的「鍛造大師」即將出現，這個人的身份在北塔城或是東塔城中非常尊貴，而且為人小心，很可能還沒有接受改造，所以至今都沒人發現他和亡靈法師們的關係。

　　「大師」這個名頭 ，在這個世界中不是誰都能亂用的，尤其是在鍛造、附魔等等行業，因為都已經有工會的存在，所以更是有著嚴苛的評審制度。

　　黎離也曾經聽進入鐵匠工會的洪大錘提起過，他的鍛造手藝也是在經過鐵匠工會無數鐵匠的認可後，才被正式賜予了「鍛造大師」這個頭銜，而且在成為大師之後，他在公會裡簡直就是橫著走，比如想要低價購買一些頂級礦石，又或是想要揀些工會用不上的破銅爛鐵拿出去換錢……工會都會為各位鍛造大師大開方便之門。

　　整個東塔城，也就洪大錘一個鍛造大師，其他鍛造大師，全部都是最擅長鍛造的矮人一族，現存世的數量也不過個位數，還有力氣輪動鐵錘鍛造的，更是少之又少。

　　看樣子，三十二號他們口中的「大師」很有可能出自北塔城的矮人一族，或者換句話說……

　　北塔城裡面，極有可能已經有人倒向亡靈法師了。

　　在紛亂的思緒中，黎離被三十二號背著穿過了一片陡峭的山坡，然後，抵達了一片荒涼的深淵。

　　黎離的眸子微微一凜。

　　這附近……她來過！

　　這裡赫然就是當日東塔城眾多隊伍齊聚一起，協力戰勝那隻偽龍的那道深淵！鍛造枯榮劍的那根龍脊骨就是在這裡得到的！看三十二號他們的目標，竟然赫然是深淵對面的那一大片被迷霧遮擋住真面貌的密林！

　　黎離沒記錯的話，這裡是被東塔城的白色尖塔劃定為高危區域，然後調了隊伍來長期駐守的！

　　通過靈力的探查，黎離也的確在附近發現了一座石頭堡壘，還有在堡壘另一側巡視的駐守隊員。

　　可是看三十二號他們的樣子，卻像是非常了解那些隊員的巡邏落線和時間點，非常完美地卡著時間點避開了他們以後，三十二號再次施展那道詭異的影子魔法。

　　三人的身影扭動著化作黑影，徹底隱匿在無數的樹影之中，像是有一團輕薄無形的黑霧籠罩著，黎離察覺到自己的身體慢慢漂浮著，然後緩緩地往深淵崖壁之下移動……

　　難道他們都敢進入傳說中會吞沒所有魔法力量的深淵？

　　還沒等黎離驚訝完，她就察覺到三十二號和三十三號的身體都停在了山崖靠裡的一處不起眼的狹窄平坦處，後者的手上在石壁的某個位置一拍，原本完全封閉的山壁竟然緩緩地震顫了幾下，垂落下來的那些枯死藤蔓緩緩地晃動了幾下，然後，一扇幾乎和山壁融為一體的隱蔽石門緩緩打開，一道並不算狹窄的山道出現在三人的眼前。

　　在迷霧的掩蓋下，他們的所有動作都顯得那麼不起眼，山崖璧上的所有動靜都沒有被頂上的駐守隊伍注意到。

　　三十二號解除了影子化身，這個能力很強大，但是對他而言也是不小的負擔，並不能長時間維持——尤其是要抵抗這附近的迷霧對他而言也有壓力的情況下。

　　進入山道後，三十三號抬手在昏暗的山道內碰了某處，原本打開的石門又緩緩地恢復閉合狀態。

　　黎離默默地在這裡沿途留下了靈力烙印，並且把他們開啟關閉石門的位置也記住，只是對方是否用了魔法手段，她暫時無法判斷。

　　這條山道並不是很長，走了沒一會兒，他們便抵達了一處魔法傳送陣。

　　在短暫的眩暈感過去後，出現在黎離眼前的，是一片暗無天日的陰森密林。

　　她沒有回頭，只是用靈力悄無聲息地往周邊探了一下。

　　然後，她發現原本橫亙在眼前的那道深淵，此刻已經位於她身後了。

　　現在他們已經在跨過這道可怕的深淵，即將抵達魔獸山脈最深處了，傳說中這裡是深淵最先出現的地方，這裡也是魔獸們橫行肆虐的樂園，在這裡，高階魔獸多到隨處可見，超高階魔獸也不算最厲害的存在，聖階魔獸也不再是傳說中的存在。

　　這裡，差不多已經徹底被深淵包圍了，或許終有一日迷霧將會完全籠罩住這一大片區域的天空，把它變為新的深淵。

　　不過對於三十二號和三十三號而言，迷霧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他們刻意地避開已經被迷霧籠罩的區域前行著。

　　即便如此，附近的天空依然昏沉沉的，這裡是真的看不到陽光，哪怕現在本該是光照最燦爛的正午時分，這裡的樹林也不再是茂密的闊葉林，也是稀疏的針葉林，天空也只有黯淡的光線投下來，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紗霧，等不到那道直射下來的暖烘烘熱光。

　　在越過深淵抵達魔獸山脈深處後，他們行進的速度明顯有了提升，之前一直在警惕地抹除痕跡的三十二號也懶得再做這種事了。

　　黎離猜想，這片區域應該已經徹底被亡靈法師納入掌控了，而且他們這一路上過來，至少遇到了幾十隻擦肩而過的魔獸，它們留下的混亂痕跡，足以抹除三人留下的所有氣息了。

　　這兩個原因，對於天劍城和東塔城來說可都不是好消息。

　　附近有這樣危險的鄰居正陰惻惻地盯著自己，密謀著把自己人抓來當試驗體，這不就是頭頂懸了一把危危欲墜的利刃嗎？

　　在三十二號和三十三號的保護下，黎離暢通無阻地穿過可怕的魔獸聚集地，最後進入了一座大山……

　　沒錯，亡靈法師們位於東塔城之外的基地，竟然藏在魔獸山脈深處的一座大山之中。

　　大山的外面和其他山脈毫無差異，荒草叢生高林密布。但是在經過一道狹窄又隱匿的入口之後，出現在黎離眼前的，赫然是一座恢弘雄偉的地下堡壘！

　　整個大山已經被掏空，上面懸掛著無數的照明魔法道具和陣法，大山內部看起來竟然比外面還要明亮，地面上則是一些風格雄偉壯闊的純石建築，黎離曾在那個鑑定師的收藏品中看到過類似的圖案，據他所說，這種石頭尖頂的偉大建築風格，就是那些渺小的地精口中的「祖先住處」的遺留畫像。

　　所以……

　　這裡就是那座遺失的第五座塔城？

　　黎離的心中有一閃而過的疑問，不過很快她自己就將這個想法推翻了。

　　拜大師兄的剝削所賜，她對於挖洞和建造都有著非常專業的經驗，只是細細地打量了一會兒，黎離就判斷出這座大山被挖掘的時間應該在百年之間，裡面的不少建築物的痕跡還很新，明顯是這兩年才被修建起來的。

　　或許，這裡是那座神秘底下塔城的仿造品。

　　不過從這裡也看得出，或許亡靈法師們不止維克多一人知曉那座地下塔城的存在，他們甚至可能掌握了通往那座塔城遺址的渠道，所以才能復刻出如此宏偉的一座古老城池。

　　在看到三十二號他們歸來以後，正在城門口值守的黑袍人似乎愣了一下，很快行禮讓他們進去了。

　　畢竟，排行前一百的存在在整個亡靈法師中都算是核心人物了，更何況這裡面還有黎離這個「五號」呢？

　　「還好，四號那家伙不在。」三十二號鬆了一口氣，非常熟練地背著黎離往城中央走去。

　　黎離心中一動，聽起來四號和維克多的關係很差？

　　她暫時摸不清兩人的關係，不過連下屬都直呼他為「那家伙」，看樣子私下他們之間也不會假惺惺互相尊重什麼的了。

　　所以，黎離用維克多那個標誌性的不屑冷笑回答：「呵，他在又怎麼樣？」

　　聽起來是反問，實則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四號到底會怎麼針對維克多，免得自己沒做防備就倒黴遭殃。

　　三十二號不愧是黎離的頭等乖下屬，馬上就配合著回答：「雖然那家伙的確是個發瘋的廢物，腦子也不正常，我們不需要搭理他的數次挑釁，但是畢竟他的排行是四，而且您又受了傷，這次恐怕不適合再和他角鬥……」

　　黎離懂了。

　　維克多是獅鷲騎士長，這個稱號代表的是整個大陸最正統的高手，估計那個四號也是個戰鬥分子，還可能是改造之前名頭不如維克多的好戰者，然後發現維克多也在……嘿，這不就巧了嗎？

　　就像被賽爾苦苦糾纏的尤利西斯一樣，維克多原來也有個宿敵，難道這就是獅鷲軍團騎士長的宿命嗎？

　　黎離突然擔心起那位遠在西塔城的熱心少年庫查茲起來，他現在可是接替了尤利西斯的位置，被當成了騎士長培養，也不知道是不是擁有了自己的宿命？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黎離很快開始認真地觀察起周遭的環境來。

　　這裡面的人比她想像中的多。

　　而且和之前完全和囚牢一樣的孤島不一樣，這裡似乎並沒有什麼人看守，若不是來往的人身上都標明了代表在亡靈法師隊伍中排序的數字，還有那些完全遮掩了面容的黑袍，黎離甚至會誤會這裡是和東塔城一樣的尋常城池。

　　因為這裡的人，看起來都是自由的。

　　街道上偶爾有人從雄偉的建築物中走出來，沒有人阻攔他們，他們交談也好，偶爾停下來看看其他東西也罷，都沒有受阻。

　　就在這時，他們注意到了黎離三人的到來。

　　甚至都沒有看到黎離身上的數字標識，只是在察覺到那股由【迷霧面具】幻化出的屬於維克多的氣息之後，原本還靜立在道旁的那些黑袍人的情緒似乎變得激動起來。

　　下一刻，原本還和普通人一樣的他們，竟然情緒激動地朝著黎離跪拜下來！

　　他們叩拜的動作是那麼地虔誠，即便有黑袍的遮掩，黎離也能察覺到那下面一雙雙熾熱到如同注視神明的目光。

　　是的……

　　城中的這些黑袍人是發自內心地尊重著維克多……不，是尊重著他所承擔的屬於「五號」的地位。

　　在這裡，只要排名足夠靠前，他們就是瘋狂的信徒們心中活著的神明！

　　這一路走過去，跪拜的人也越來越多。

　　看著這一路烏壓壓主動跪倒在地的人，黎離的心中不由得冷沉下去。

　　這裡的亡靈法師數量遠超過她的想象……而這些人對於高層的信仰的瘋狂程度，也遠不是普通的「追隨」可以解釋，黎離現在相信，只要她一聲令下，這些黑袍人會毫不猶豫地執行任何聽起來不合理的命令。

　　因為他們，是最忠誠的那批信徒。

　　連排行第五的維克多都擁有這樣可怕的號召力，那四號呢？還有那個神秘的，從未留下任何信息的亡靈法師領頭人……一號呢？

　　懷著復雜的念頭，黎離被帶到了位於地下城最中間的建築物。

　　那裡，赫然是一座由紅色巨石壘砌而成的……

　　紅色尖塔！

我是分身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一百零七章　半獸人的秘密

　　紅色的巨石打磨並不算平整，上面還分散著些許粉末狀的碎屑，時不時往下墜落一小塊。

　　黎離的視線停留在紅色尖塔之上，四大塔城的權力集中於各個尖塔，據說高聳的尖塔是最靠近神明的地方，能夠傾聽到神明的旨意，所以是每座塔城最至高無上的地方。她只去過代表東塔城的白色尖塔和南塔城的綠色尖塔，兩座尖塔內部結構和功能相似，但是外觀和建築細節截然不同。

　　現在這座全新的紅色尖塔，或許是仿造第五座塔城的全新產物，並不算太高，只有七層，建築的風格在竭力往地下城的其他建築雄偉古樸的風格靠攏，但是黎離懷疑建築者並未見過真正的紅色尖塔，只是全憑想像在建造而已。

　　因為細細看來，它的建築細節更像是東塔城的白色尖塔換色版。

　　紅色尖塔門口也守著兩隊黑袍人。

　　在看到一副要死模樣的黎離之後，這兩隊人行禮的動作好像有些許不起眼的停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五號大人任務失敗還身受重傷」這件事過不了多久就該傳遍地下城了。

　　傳吧傳吧，反正丟人的不是黎離自己。

　　雖然她很無所謂，但是臉上卻始終維持著不屑冷傲中又帶了些惱怒的精湛情緒，當初在山道上足足看了七天，現在模仿起來完全沒壓力了。

　　不過黎離的兩個新下屬好像對這些人的眼光很在意，在進入紅色尖塔後，他們往上走的速度都加快了許多。

　　他們徑直上了紅色尖塔的第四層，然後停留在一間編號為「五」的房間前。

　　門上赫然有一座用來防止外人入內的魔法陣，黎離的眸子微微一縮。

　　她在荊棘玫瑰城堡中見過這種魔法陣，知道這種魔法陣的開啟需要特殊的規律，一旦弄錯一個魔法陣的節點就會被魔法陣反傷，但是她是完全不知道怎麼解開維克多的魔法陣的！

　　就在這時，不知什麼時候臉都變得微腫的三十三號主動走了上來，迅速地在魔法陣的節點上碰了幾下。

　　咔嚓——！

　　魔法陣閃過一道亮光後，門打開了。

　　不愧是維克多最忠誠的追隨者，這家伙原來知道維克多的門鎖密碼。

　　黎離鬆了口氣，開始慶幸起來的路上接受了三十三號的考驗，讓後者現在對她的身份完全沒有懷疑，否則現在怕是真要出大麻煩了。

　　門被推開了。

　　黎離掃了一眼房間，和想像中的陰森或者奢華全然不同，這間寬敞的屋子清冷朴素得有點讓人意外，裡面的臥室中僅有一張簡單的小床，倒是外面的會客廳裡還擺著一張小桌和五把椅子，還有一些練劍的木偶和一方書桌，和尤利西斯在天劍城中的房間布置極其相似，或者說獅鷲騎士們都是這樣不講究物質更追求精神滿足的性格。

　　雖然維克多嘴上說著憎惡光明教會和作為騎士長的過往，但從這些細節可以看出來，從小被當成獅鷲騎士培養的他，在教會養成的習慣已經深深刻到了骨子裡。

　　三十二號和三十三號沒有休息，他們非常恭敬地將黎離安置好後，便準備退出去了。

　　「維克多大人，回到基地後您也可以好好休息了，我和蘭卡圖先去找契克修他們，到時候會帶著基地最好的治療者來為您療傷的。」

　　三十三號又嚴肅地開口道：「您不必搭理那些蠢貨，即便您現在暫時受傷失去了改造能力，也不代表未來都是如此。」

　　他的視線落到了黎離的胳膊上，維克多的那裡曾經被移植了一段獸骨，賜予了他強大的能力，現在那裡已經完全沒有魔法氣息傳出了。

　　一定是裁判所那些自詡為拯救者的家伙，硬生生地挖去了大人的骨頭！

　　「我們四個會親自為您獵殺到最強大的聖階魔獸，為您帶來全新的改造能力的！」

　　最後這句話讓想裝昏睡的黎離都忍不住緩緩地睜開眼了，連忙制止他們。

　　「你們的出發點是好的……」

　　「是的大人，有我們在，這一次融合的能力絕對會挑選最強大的！」

　　黎離連忙說完後半句：「但是先別出發。」

　　「啊？」兩個下屬看起來都有點懵然。

　　黎離知道又該背台詞了，迅速在記憶裡鎖定藥檀的「萬能台詞模板」，然後選定其中一段，開始發揮起來。

　　「現在的我，正如你們所說，失去了戰鬥的能力，也失去了拯救其他人的能力。」

　　咳，這裡聲音要變低沉。

　　「但是這時候也是一個良機，能夠看到誰才是忠誠跟隨的朋友，誰才是踩高捧低的小人，所以在看清這一切之前，我們只需要靜觀其變就好了。」

　　「你們不能為我再冒第二次險，因為你們現在是我唯一信得過的人了。」

　　兩個下屬似乎都被震住了，開始自覺地帶入這段話裡面。

　　大人信任他們！

　　大人說他們是忠誠跟隨的朋友！

　　直到出門的時候，兩人的情緒都還是激動昂揚的。

　　黎離無聲地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演戲背台詞什麼的可真是太讓人緊張了，剛才她身上的肌肉繃得比戰鬥時還要緊。

　　在確定兩人離開後，黎離迅速地連續在屋內布置了好幾層靈力屏障，確定沒有人能窺視到裡面的動靜後，這才站起身，開始觀察起維克多房內的東西。

　　因為有空間戒指的存在，魔法界這些人都習慣隨身攜帶重要物品，屋內空蕩蕩的沒有太多東西。

　　倒是那方小書桌上，或許是還保留著騎士長的習慣，有一本手札，裡面記錄著他每日的戰鬥感想和簡單的心得。

　　黎離快速翻看了一下，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

　　這本手札中倒是沒有什麼關鍵性的秘密，更像是維克多各種經歷的記錄冊，起始的時間甚至要追溯到數年前他還在獅鷲騎士軍團的日子。

　　「今天，軍團的訓練非常順利，那個叫尤利西斯的小子可真不賴，我決定向教皇陛下引薦他，把他作為接班人培養……」

　　「接下來需要去調查那個村子消失的事情，希望一切順利，能夠早點回來…」

　　「難以想像！我居然看到了如此宏偉的遺跡！那裡的壁畫是如此的古老，風格和教廷留存的那些壁畫如出一轍，或許教皇陛下會知道有關那座遺跡的事情！」

　　「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他們會如此選擇，那是一段被抹殺的歷史，我們難道不應該正視它並想辦法避免四大塔城走向老路嗎？」

　　「沒想到，我會走上這條路，但是我知道我無法回頭了，想要保留這個大陸的文明火種，不得不犧牲一些人……我別無選擇，只祈求能夠多救下一些人，他們都是無辜的。」

　　「……」

　　接下來的那些記錄，維克多的情緒似乎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更加內斂而冷酷了。

　　「針對這個村子的試驗全部都失敗了，即便是治療卷軸也無法救回他們的生命，他們是偉大的犧牲者。」

　　「新送來的這些人中居然有兩個人都成功被改造了，希望他們能夠過上自由的生活。」

　　「這個村子的人全部死亡，看樣子普通人很難與魔獸融合。」

　　「那邊的試驗又失敗了，需要更多的試驗體，又要我親自出去抓人回來，真麻煩。」

　　到後來，他不再是那個滿懷救世希望的騎士長，而是變成了一個冰冷又麻木的亡靈法師，徹頭徹腦的「五號」。

　　黎離心情有些復雜，收起這本手札，又在屋內看了看，最後將角落掛著的一件完好的黑甲取下來換上。

　　有黑甲的遮擋，不必時刻保持維克多式表情，黎離表示很滿意。

　　在黎離檢查完整個房間，確定沒有其他有價值的東西後，之前離去的兩個下屬終於也歸來了。

　　這一次回來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黎離在腦海中回想了一下，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這個編號為三十號的人掌握著非常可怕的能力，他能夠依靠模仿各種魔獸的聲音操縱一些低級的魔獸，尤其是一些腦子不好使的群居魔獸，在他手中都是最厲害的武器。

　　黎離不露聲色地聽著三人的匯報，才知道在計劃中負責親自去拖住劍修和仙蒂他們的三十一號本該在幾天前就傳送回地下城的，但是至今還沒有他的下落，而且那人也一直沒有回復傳訊，擔心他遇到了什麼危險。

　　不過剩下這三人還是很樂觀，畢竟有傳送卷軸作為逃生手段，出事的可能性很小。

　　更重要的是，他們現在都更擔心「維克多」的傷勢，三人這次出去本來是想帶某位厲害的治療魔法師歸來的，但是卻無功而返。

　　「我詢問了，發現是四號那家伙把那位治療師給帶走了！真是廢物，外出做任務還要帶治療魔法師！」三十二號罵罵咧咧地發洩著不滿。

　　「好了，你小聲點，這裡不是外面了！」

　　「維克多大人，您這段日子先在尖塔裡好好休養，我們需要外出執行任務離開兩日。」

　　三人留下這句話後便匆匆地離開了，不過因為有靈力的幫助，黎離勉強能聽到三人特意壓低了的對話。

　　「四號那家伙過分了，不知道怎麼知道大人任務失敗還受傷的事，居然故意調走了所有的高級治療魔法師……」

　　「雖然大人嘴上說著沒事，但肯定只是不想讓我們冒險而已，我們還是得想辦法先去獵殺一頭能力足夠強的魔獸備用著。」

　　「還有那家伙怎麼還不回訊……難道真的出事了？」

　　「先去找出他的下落吧，這事兒不能告訴大人，他現在必須要靜養才行。」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黎離的心中也不由生出感慨，這幾個前獅鷲騎士看來是真心追隨維克多的，也不知道維克多到底是如何看待他些下屬的……在手札中，黎離並沒有看他提及這幾人。

　　因為怕暴露身份，所以黎離接下來的所有行動都變得非常地小心，即使對這片區域充滿了好奇，也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細細地看了一遍維克多的手札，又用靈力慢慢地探尋了這座尖塔中的各個區域。

　　在紅色尖塔中，位於最高層的第五層非常神秘，黎離的靈力探上去後就如泥牛入海再也尋找不到了，她勉強能辨出那裡似乎也曾有人居住……看樣子，很可能是那位神秘的一號在東塔城外的居所。

　　至於她所在的第四層，房間上都布置著和維克多房門上類似的魔法陣，阻隔了魔法的入侵，但是黎離的靈力卻依然精妙地避開了魔法陣混入了房間。

　　這一層，應該是一些高層的房間，不過除了維克多的五號房間之外，其他房間都是空無一人的狀態，看樣子那些人現在都不在紅色尖塔裡。

　　從這幾日下屬們的談話和維克多的手札中的隻言片語，黎離也不難推斷亡靈法師隊伍中的構成。

　　南塔城那邊是已經暴斃的二號的任務區域，北塔城的那邊情況未知。東塔城這邊，似乎主要由四號和維克多負責，所以黎離現在主要需要提防的就是這個四號，而後者現在不在……

　　所以某種意義上而言，黎離算是這座地下城的臨時領導，這裡的人現在都得聽她指揮。

　　黎離挺想直接下令讓黑袍人原地解散各回各家算了，但是估計她只要這樣說了就得被扣上叛徒的名號然後再進一次地牢，所以只能壓抑住粗暴的欲望，老實地開始探索這座地下城。

　　她的第一個目的地，就是位於紅色尖塔三層的藏書館。

　　沒錯，即便是地下城的仿冒品，這裡依然嚴格地複製了其他尖塔都有的藏書館，只不過別的尖塔裡藏書五花八門，而這裡的都是些針對試驗體的各種實驗記錄。

　　黎離走進來的時候，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

　　這些書冊之中最陳舊的那些看起來遠比這座地下城很古老，看樣子是亡靈法師們以前蟄伏前留下的信息，而編號在這些年的數量則是劇增，也和亡靈法師在這十年間開始大肆行動的時間點符合。

　　這裡面沒有多少人，普通的黑袍人也沒有資格進這座紅色尖塔，這裡是排名前一百的核心人物才能掌握的信息庫。

　　黎離很想把這些東西帶走，但是她暗中觀察了片刻，發現進來的幾個黑袍人似乎都只能在這裡翻找信息，沒人帶走一本書冊，所以她只是好似無意地挑選了幾本放到一邊。

　　一本看起來年歲最久遠的，一本看起來最厚的，還有一本最新的。

　　然後，她背對著門口值守的那些黑袍人，開始快速地翻看起那本陳舊書冊的內容。

　　裡面記錄的東西太過晦澀復雜了，甚至有很多名詞是黎離沒見過的魔法界文字，中間還夾雜著一些玄奧的魔法陣和魔法咒語，看樣子必須要把它們複刻回天劍城讓那位鑑定師幫著解讀了。

　　可惜沒帶個留影魔法道具，只能硬記了。

　　好在到了黎離這個修為，想要做到過目不忘已經不是什麼難事了。

　　她雖然不愛看其他書，但要是換成劍譜那是一記一個準，此刻手中的這些書冊在她手中彷彿變成了一本本劍譜，黎離一目十行地掃過去，將它們盡數記在腦海中，很快便翻完了這三本書。

　　後面的那些書對於黎離來說，就好懂太多了。

　　與其說這是書，不如說說這些大部分都是有關魔獸試驗的殘酷證據。

　「春月第一日，嘗試用一個二十歲青年的右眼與一隻鷹隼獸融合，試驗於次日凌晨結束，試驗體忍受不了疼痛咬舌自盡導致失敗……」

　　「春月第二日，嘗試用……」

　　透過這些完全不帶情緒的文字，黎離似乎看到了一個又一個遭受非人折磨的受害者。

　　每一頁上，都是亡靈法師們的罪證，黎離很難想像記錄下這些文字時那些人是否也會心懷不安，又或者是毫無波動？

　　畢竟惡人的極惡之源，就在於他們並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是錯誤的，身處深淵之人，無一處不是污泥，又如何讓他們洗淨那顆心？

　　維克多不也堅定不移地覺得自己的所有做法都是為了拯救這個大陸嗎？

　　不遠處，有兩個黑袍人正一邊談論著一邊把新的書冊放到書架上。

　　黎離能聽到他們的談話。

　「新送來的那批試驗體怎麼樣？」

　　「別說了，這個村的人身體素質太差了，全是殘次品，沒有一個試驗成功的。」

　　「沒事，四號大人這次送回來的人都是些天賦不錯的，應該能成功幾個。」

　　非常平淡的語氣，果然，這裡的人全部都將人命視作草芥，全沒救了。

　　黎離垂著眼壓住心中的強烈怒意與殺氣，把這些書放回架子上。

　　那兩人沒有注意到角落的她，在放下書冊後又步履匆匆地往外走了，黎離正準備去拿下他倆放下的冊子看看時，另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黎離緩緩抬頭，眸子微微一眯。

　　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個身形瘦削到不正常的人，對方甚至不像普通黑袍人那樣把面容全部遮擋，而是露出了整張臉。

　　一張眼窩深陷顴骨凸出，皮膚蒼白到毫無血色，如同骷髏一樣的死人臉。

　　就這效果，露臉的殺傷力的確比遮著臉還強。

　　黎離警惕地掃了一眼對方的編號，在看到後者身上的數字是十一號，而非那個四號後，懸著的心微微往下放了一些。

　　在維克多的手札中，這個十一號被提及的次數很多，他也是這座地下城中負責改造計劃的主要人員之一，好像是因為維克多為他帶來了很多魔獸和試驗體，所以他和維克多的關係還不錯。

　　維克多的手札中，將他稱之為「理想者」，和之前那個為了自身強大而不斷改造自我最終變成怪物的十三號不同，這個人似乎並不在意自己強不強大，他的理想只是讓所有的人類都變成被改造者。

　　用維克多的話來說，就是十一號和他一樣都是想要拯救這個世界，兩人臭味相投……啊不，是惺惺相惜。

　　「我聽說你回來了所以特意來找你，真是怪了，你這個只知道戰鬥的家伙居然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但是你現在這樣子怎麼回事？他們還說你這次的任務失敗了？你還受傷了？」十一號果然沒有對維克多產生任何懷疑，而是先像連珠彈似的噼裡啪啦一頓關心。

　　但是虛假的關心只持續了片刻，十一號便道出找維克多的真實意圖。

　　「該死的，三個月前送回到深淵附近的那批被改造者現在被帶回來了，這一次倒是有五個人沒死，但是他們現在很不對勁，我擔心四號大人到時候要來找我麻煩，你得給我作證我沒有對他們做二次改造……算了，快跟我去看看吧！」

　　語罷，十一號擦了擦額上的冷汗，然後就轉身往樓下跑。

　　黎離按下心中的好奇，對方提及的事情似乎就是西普那口中，亡靈法師們正在嘗試的讓被改造者「提前適應深淵環境」的可怕試驗。

　　西普那和白色尖塔都還沒有摸清亡靈法師們究竟在哪裡做這種試驗，看樣子，實驗的地點距離地下城不遠，想來就是這附近的某些深淵了……

　　她沉默地跟在十一號的身後，很快就抵達了位於一樓的一間密室中，這裡的風格倒是和之前在海底禁牢的密室相似，到處都是可怕的籠子和鎖鏈，裡面還遍布著禁魔魔法陣。

　　正如十一號所言，密室裡面被放置了五個剛送回來的鐵籠子，裡面關押著五個被改造過後的人類。

　　說是人類已經不恰當了。

　　籠中的這五個人和完全保留著之前本性的格魯他們完全不一樣，他們聽到動靜後，望過來的眼神沒有憎惡或是恐怖，只有如同魔獸一般的嗜血暴戾。

　　十一號稍微靠近一點，他們就瘋狂地試圖把手伸出籠子去撲咬他，十一號的死人臉更加蒼白了，快速後退幾步避開了這些襲擊。

　　籠中那些人發出嗚嗚的尖嚎和咆哮，像是披著人類皮囊的魔獸。

　　「正如你所見，這些家伙全部都變得和魔獸一樣了。」十一號艱難地喘息著，深深凹陷的眼中是無盡的懊惱和後悔：「我就不該把他們送去深淵的……」

　　黎離心中一動，難道這家伙的良知還沒完全泯滅？

　　「這麼珍貴的試驗體！我花了不少時間才改造成功的，現在全部浪費了，還得尋找失敗的原因，還可能會被四號大人責罰，真是倒黴透頂！」十一號看起來痛苦極了。

　　算了，黎離看透了，想在這裡找良知就像是在西壬嘴裡找好話，在藥檀身上找戰鬥力，白瞎。

　　她不動聲色地先拋出疑問：「所以會不會是深淵的位置不對？」

　　「絕不可能！這次試驗的地點還是東邊那條最大的深淵！」十一號看起來很煩躁，不斷地揉著高聳的鷹鉤鼻，嘴唇顫巍巍地抖動著，吐出破碎的幾句抱怨。

　　「幾年前試驗體明明在深淵都能待半年不受影響的，但是現在的試驗體怎麼只能撐三個月了……難道是這批試驗體的質量不行嗎？總不可能真的是我改造的手法有問題吧？」

　　「深淵中湧出的迷霧會影響試驗體的理智……沒錯這個結果是公認的。」

　　「但是都是融合魔獸的力量，為什麼半獸人們不會失去理智呢？真是怪了，到底半獸人的祖先是怎麼獲取魔獸力量的呢……不過他們的手法也並不比我強多少，至少他們的融合也有缺陷，並不能保留魔獸的氣息，所以總會被魔獸攻擊。而且經過無數代的繁衍和傳承，有很多半獸人無法繼承來自魔獸的那部分力量了啊。」

　　「嘖嘖嘖，所以他們的方式也不行，還是得看我們才對啊。」

　　在聽到最後這句話的時候，黎離的身體驀然僵住。

　　半獸人的先祖……

　　竟然也是從魔獸身上獲取的各種特殊力量？！

我是分身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一百零八章　這不就巧了嗎！

　　原來半獸人的先祖，才是最先開始嘗試改造的種族？

　　十一號的這段看似輕描淡寫的話語，卻瞬間在黎離的心中炸開驚雷。

　　她快速地思考著對方話中傳遞的信息。

　　魔獸擁有的能力遠比普通人類的能力強大，哪怕是低級魔獸，也一定會擁有某些特殊能力，它們彷彿生來就是讓人畏懼的存在。

　　所以，亡靈法師們並不是最先嘗試改造以獲取這些魔獸異能的群體，半獸人才是最先邁出這一步的嘗試者？

　　在一開始，半獸人們其實並不具備獸化的外貌特徵和那些神奇的能力，也是在塵封的歷史之中，一群普通人類或是類人類的種族為了獲取自保的能力，將目光投向了那些魔獸……然後，半獸人這個大族群出現了。

　　時間能夠磨滅很多記憶，尤其是在這個大陸之上，這裡的歷史傳承似乎並不怎麼受到重視，活下去已經是非常艱難的事情，變強才是人們關注的事情。

　　而且哪怕是塔城之內也每月都發生動亂，幾乎每座塔城都曾有被魔獸衝垮入侵的經歷，在重建塔城的那些歲月中，歷史在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中很快就斷絕了。

　　諸如鑑定師那樣執著於揭開歷史的塵封，探尋千萬年前遙遠過往的存在，在整個大陸上都是被視作不務正業的異類。

　　更何況，這種過往對於半獸人種族而言應當不算是光彩的往事，從他們現在非常厭惡有人將半獸人與魔獸相提的反應來看，他們的先祖應當刻意的隱瞞了這段過往。

　　畢竟，連隱約被視為半獸人未來統領者的艾瑞爾都對此事一無所知。

　　她輕咳一聲：「有沒有可能，現在的半獸人中也存在失去理智的現象？」

　　「那不可能。」十一號連連搖頭：「半獸人已經傳承數千年了，經過幾十代的繁衍，屬於人類的那部分血脈完全壓過了屬於魔獸的那部分，所以你看他們大部分特徵都是人類，除非出現完全的返祖現象，不然怎麼會那麼倒黴？」

　　「返祖現象？」

　　「就是類似於屬於魔獸的那部分血脈力量完全爆發，壓過了人類……簡而言之，就是基本上被身體中魔獸那部分同化了，那就不叫半獸人，而叫魔獸了。」

　　十一號把手一攤：「或許有已經徹底變成魔獸的半獸人吧，可惜我沒見識過。」

　　如果黎離沒有猜錯的話，艾瑞爾很可能就是因為完全繼承了先祖的力量，而半獸人的先祖在融合魔獸力量的時候沒能處理好某些問題，導致能力太強的會反被殘留的魔獸本能反噬理智……

　　黎離眉頭緊皺，看樣子得傳訊回去警告艾瑞爾，以後得盡量避免獸化了，不然哪天他真變成了一隻發瘋的黃金獅子獸那就沒救了。

　　另一邊的十一號並沒有察覺到身邊的「維克多」的異樣，因為亡靈法師中的所有人都擁有明確的分工任務，像維克多這樣原本是獅鷲騎士的人，之前擅長戰鬥，現在也不可能讓他們改學著給人解剖重組，所以一直都在外執行各種暗殺和抓捕任務。

　　維克多本人，出現在十一號的試驗密室中時也都是這樣寡言。

　　「我打算將這些人再解剖一次，研究是否是被改造部位發生了什麼異變導致他們精神失常……」十一號遠離了籠中發瘋的被改造者，皺眉道。

　　黎離愣了一下：「那他們還能活下來嗎？」

　　十一號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不能了，他們現在危險程度很高，肯定要先解決了我才能安心解刨……你今天怎麼會問這種廢話？」

　　黎離佯裝淡漠：「這是非常難得的成功試驗體，如你所見，我在傷勢痊癒之前可沒工夫給你再去找人和魔獸來做試驗了。」

　　「害，我就知道你這家伙又想偷懶了！不過也別覺得可惜，不過是五個試驗體而已，被送去深淵的這些家伙都是冥頑不靈死活不願相信我們的蠢貨，哪怕是神明降世也感化不了他們的，哪怕試驗成功，他們真的能適應在深淵中的環境生活下去，咱們也得把這些潛在的威脅給清除了，所以只是早晚問題罷了。」

　　十一號無所謂地往籠中拋了一塊魔獸的肉，裡面蜷縮著的一個被改造者瞬間雙眼通紅，張著嘴就開始撕咬吞咽起帶血的生肉。

　　「看吧，這種殘次品是注定會被清除的，它們不配和我們成為同類。」

　　黎離垂眸不語，十一號用的是「它們」，從後者理所當然的口吻來看。

　　過了會兒，她才緩緩開口：「我覺得，先不急著解剖它們，可以先觀察他們一陣子，或是想辦法用治療手段幫助他們恢復理智……」

　　「嗯？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把珍貴的治療魔法用在這些東西身上？！」

　　「現在待在深淵中出問題的是他們，但是深淵擴張的速度在加劇，若是有一天，我們也不得不身處深淵，然後變成他們這樣子呢？」

　　黎離嘗試著回憶著藥檀和賽爾和庫查茲等人講道理時的場景，思路突然變得無比清晰，就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低沉而具有蠱惑意味。

　　「我的朋友，你應該聽說了，這次我外出執行任務時遭遇了非常不幸的事情……我就差一點點，就再也無法站在你面前說話了。」

　　「不過，這也讓我對死亡有了更加審慎的態度。」

　　「做任何事情之前，我們都要先考慮到最糟糕的情況……現在變成瘋子的是它們，但有朝一日我們也不幸中招了呢？你難道希望自己到時候也被一刀剖開變成別人的試驗體嗎？！」

　　「現在找出解救它們的辦法，何嘗不是在為我們以後的危機做準備呢？」

　　「而且它們的確只是一群殘次品罷了，但是光明教會現在已經在想辦法圍剿我們了，你大概還不清楚，裁判所的人都已經開始偽裝成普通戰士和魔法師在四處搜捕我們了，我這次就是著了他們的道！以後我們想要獲得試驗體估計不容易了，若你能夠找出把殘次品變成完美樣品的方法……」

　　「我相信，在不死的勇士之中……不，在整個大陸之上，在整個文明的歷史之中，你都將成為最耀眼的那位。」

　　黎離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十一號的那張死人臉上，後者的眉頭緊皺，在聽到最前面的那些話時都沒有太大反應，直到最後一句，她敏銳地察覺到，他無神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道光亮。

　　原來，這是一個將聲望視作一切的人。

　　幾乎瞬間，黎離福靈心至，大師兄寫下的一句台詞忽地浮現在她眼前。

　　她用低沉緩緩的語調詢問——

　　「當你擁有能夠改變世界的力量時，你會做出什麼選擇呢？」

　　「你是選擇當一個庸庸碌碌混日的普通魔法師，死後畫像被懸掛在無人問津的高牆最角落生灰，還是選擇給這個世界留下驚心動魄的一道印記，改變所有人的未來，恨也好敬也罷，讓所有人都記住你的存在？」

　　看著對面那張灰敗的死人臉上突然漲出的血色，黎離知道……

　　這一次，她或許也改變那群被改造者的未來了。

　　徹底被黎離說服的十一號又開始進行瘋狂的研究了，不過這一次的研究勉強算是好事，黎離也很自覺地給他留出了單人的研究空間，反正這邊研究成果出來了，十一號應該還會主動找上門來的。

　　現在的她，需要盡快摸清地下城的勢力分布和各種防禦手段，為天劍城和東塔城大軍的到來做好準備。

　　沒錯，這一次參與計劃的可不只天劍城，還有以西普那為首的東塔城勢力。

　　天劍城雖強，但是在離開主場外出作戰，黎離還是有些不放心……不是擔心輸贏，而是擔心師侄們會遇到意外。

　　這樣看來，把東塔城徹底拉到自己的陣營中壯大隊伍才是最優選擇——而且這本來也是他們的分內之事，劍修們出手都算是幫忙，西普那也表示白色尖塔會讚助大量的資源給天劍城，這是一場雙贏的合作。

　　回到屋內後，黎離照舊將屋內用靈力屏蔽後，取出了傳訊玉簡，聯絡上了另一邊的秋雲生。

　　奇怪的是，在兩枚玉簡被聯結之後，黎離沒有聽到秋雲生熟悉的問候，而是先聽到的是一陣非常暴躁的怒罵聲——

　　「你這個該死的家伙，是不是想故意陷害黎離大人！我都說了現在就派人去救大人出來，你卻攔住不讓我走，是不是以為大人出事了你就可以奪權……」

　　「我告訴你，你再不動身去救大人，我就要率領整個無雙軍團去搜查整個魔獸山脈深處把黎離大人救回來！」

　　黎離愣了一下，仔細辨認著這道聲嘶力竭的罵聲，最後試探開口。

　　「咳……你是仙蒂？」

　　那邊傳來噼裡啪啦的一陣亂響，下一刻，一道溫柔又穩重的聲音欣喜地從那邊傳來。

　　「黎離大人？」

　　黎離有點遲疑：「剛才你們那邊是發生什麼不愉快了嗎？」

　　「剛才……剛才我們在排演軍團聚會要上演的劇本呢！我……我演得還好嗎？」

　　原來是在排練劇本啊？可真是沒看出來一向溫柔內斂的仙蒂居然能爆發出這樣驚人的演技，最近正在擔任演員的黎離發自內心地讚揚她：「你的台詞背得非常好啊，仙蒂！我到時候一定會來看你們的表演的。」

　　「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仙蒂的聲音好像有點僵硬。

　　「對了，秋雲生呢？我找他有事情。」

　　「好的大人！」

　　片刻後，秋雲生的聲音才從玉簡那邊傳來：「咳……六師叔，您那邊還好嗎？」

　　「我這邊一切順利，倒是你，聲音聽起來怎麼好像很虛弱，難道是受傷了？」

　　「沒，就是仙蒂和諾西姆……咳咳，她們在幫我療傷而已，很快就好了。」

　　黎離不疑有他，在知曉無雙軍團和劍修們都安好後，開始快速地交代起來。

　　「我需要先摸清這邊的布置，你們最近先不要過來，沒有猜錯的話，接下來會有兩條大魚回到這座地下城……」

　　黎離將四號和那位疑似矮人族「鍛造大師」的事情告訴了秋雲生，後者一聽，饒是早就知曉自家六師叔膽子大，現在卻也被嚇了一大跳。

　　「六師叔！您的意思是要等著他們回來？！萬萬不可能！那個四號的實力肯定不亞於當初的二號，地下城又是他們的領地，不比在天劍城中。你身處敵營萬般驚險，摸清位置就可以了，不能再蹲守下去了！」

　　其實黎離一開始提出要偽裝成維克多潛伏摸到敵人大本營的時候，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

　　奈何她是個頭鐵的，一百斤的身體裡長的是九十九斤的犟骨頭，一旦決定的事情沒人能阻止。

　　於是，司空燼和她提前約定，在找到亡靈法師老巢的位置後，馬上就用傳送卷軸離開那裡。

　　沒錯，雖然黎離手裡還有梅麗莎當初贈送的隨機傳送魔法卷軸，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司空燼還是強烈要求西普那再給了她一道珍貴的定點傳送卷軸，傳送的位置是東塔城內，據說就連西普那自己都只剩下這一道卷軸了。

　　「我現在不能離開。」黎離聲音冷靜，並不是在冰冷的下令，而是在非常理智地給秋雲生分析利弊。

　　「在我給出可以行動的信號之前，你們絕對不可以貿然動手打草驚蛇，現在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會有逃離的傳送陣，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武器，還有那些無辜者被關押的位置在哪裡……這些都是我們行動之前要弄清楚的事情。」

　　「還有，既然都決定對他們動手了，又怎麼可以在最大的兩條魚游進來之前就收網呢？」

　　那邊的秋雲生沉默了許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堅定地回答。

　　「遵命，六師叔！」

　　說完之後，黎離便收起了傳訊玉簡，不過在中斷傳訊之前她好像又聽到了仙蒂憤怒的咆哮聲……看樣子她還挺熱愛戲劇事業啊，隨時都在排練，另外怎麼好像也聽到諾西姆的聲音了？就是她倆這台詞聽起來有點太凶殘了啊……

　　將內心的古怪全部壓下去後，黎離緩緩地走到了屋內的鏡子面前，取下了面上的黑色面具。

　　維克多那張蒼白又英俊的臉龐出現在鏡子中，完全看不出任何異樣，即便是用手按上去，也只是觸碰到真實的肉感，彷彿黎離整個人被重新塑造成了維克多的面貌。

　　現在的她面臨一個巨大的危機。

　　四號倒是其次，黎離不信他敢殺了「維克多」。

　　她最擔心的人，是那位不知何時會從北塔城過來的「大師」。

　　根據這些日子探聽到的消息，亡靈法師的高層們現在手中在用的各種頂級魔法道具和武器防具幾乎全部出自這位大師之手，黎離不確定這樣經驗老道的鍛造大師會不會看穿【迷霧面具】的偽裝。

　　按照黎離倒黴了上百年的經驗來判斷，她猜測自己遇到的狀況可能會更狠，這個面具……八成就是這個大師親手鍛造的。

　　必須要在那個人回來之前做好應對的手段。

　　黎離對鏡思忖了半天，最後再次拿起了傳訊玉簡，聯絡上又一位師侄。

　　「洪師侄，我有一事需要請教……」

　　……

　　地下城內。

　　一陣悠揚的樂聲響起，彷彿是某個訊號，原本安靜的地下城突然間甦醒過來，之前還在城中忙著自己手中任務的黑袍人們互相對視一眼，下一刻便快速地朝著城門口奔去。

　　原本被土腥味包圍的地下城之中，忽然間出現了濃鬱的香氣，幾乎飄到了地下城的每個角落，就連正準備繼續去藏書館背書冊的黎離也都注意到了外面的異常。

　　她微微皺眉，走向窗邊，遙遙地看向地下城的入口方向。

　　入目，是一片烏壓壓的黑色。

　　地下城中的所有黑袍人彷彿變成了被頭領驅使的螞蟻，朝著同一個方向奔跑而去，然後敬畏又虔誠地匍匐跪倒在滿是塵土的地上，目光熱切地注視著城門口。

　　他們彷彿變成了一條蜿蜒的黑色長線，一直從黎離腳下的紅色尖塔蔓延到遙遠的城外，最後，線的那一頭出現了一抹耀眼的紅色。

　　一隊黑袍人入城了。

　　和實力參差不齊並不算強大的其他黑袍人比起來，這十餘人身上傳出來的威勢異常強大，居然全部都是超高階魔法戰士和魔導師實力，從他們行走時幾乎同時抬起落下的腳步來看，應當還經歷過嚴苛的訓練，配合起來實力恐怕更強！

　　而剛才那一抹紅色，正是走在這隊黑袍人最前方的領頭者。

　　那是一個身著紅色戰甲的俊美男人，他的紅色戰甲之上，竟然還別著一朵新鮮的紅色花朵。而且和旁人掩蓋容貌的習慣不同，他臉上沒有任何遮擋物。

　　他擁有一張非常美麗的容顏，黎離所見的人之中，也只有西壬和小人魚喬南能與之相比，但是前面兩個少年終究還帶著青澀稚嫩感，和眼前這個濃烈豔麗到奪目的男子比起來還是差了些風流姿態。

　　在此人出現的瞬間，原本還沉默的那些黑袍人立刻將身體埋在地上更深。

　　「四號大人！」

　　「恭迎大人歸來！」

　　四號的酒紅色長髮略凌亂地披散著，同色眼睛微微眯著，神情愜意，像是在享受著這一路的歡呼和恭迎。

　　他每往前走一步，便好似君主巡視般地垂眸掃一下地上匍匐著的其他人，嘴角噙著的笑意淡漠，看不出是真實情緒。

　　若不是身處地下城，黎離會懷疑自己來到了什麼新君登基的現場……

　　就是這個國家略寒磣了一點，修真界最小的凡人國度也有幾百萬人，地下城的規模頂多算個小鎮，這個四號最多算是鎮長上任。

　　見慣了各路人才的黎離毫無波瀾地盯著這位鎮長看，對方好似有所察覺地抬起頭，視線精準地掃中了她。

　　下一刻，四號微微眯眼，臉上露出一道冷酷的微笑。

　　他微微張唇，一道悠揚低沉，充滿了蠱惑意味的聲音遙遙地傳過來，如同疾風一般掠向黎離！

　　「呵，我的老朋友維克多……可真是好久不見了。」

　　在感受到這道攻擊的那一霎那，黎離面露古怪。

　　下面的這個家伙。

　　擅長的難道是以聲音為途徑的靈魂攻擊？

　　這……這不就巧了嗎！

　　黎離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再聽一次對方說話，以便好好觀察他的攻擊手段。

　　於是，四號就看到矗立在窗邊的維克多冷冷地盯著自己，然後傲然地抬起了下巴，又露出那個熟悉的高傲不屑的叼毛笑容。

　　「你說什麼？」

　　四號愣了一下，難道自己剛才的攻擊落了空？

　　他抿了抿唇，凝眸看向黎離，冷哼一聲再次開口：「怎麼，要我教你如何迎接上官嗎？」

　　依然是魅惑動聽的話語聲，然而黎離依然毫無波動，只是冷漠地點點頭。

　　「那你教。」

　　「……」

　　四號被噎了一下，他皺眉看著上面的人，有點不理解為什麼維克多這次居然沒有被自己的聲音影響。

　　畢竟，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摻雜了影響人理智的聲音，以往維克多那家伙雖然是一副冷漠態度，但也得花上不小的耐力才能忍受自己的攻擊。

　　聽說他在天劍城遭受了不少折磨，靈魂也受傷了。

　　難不成是聽力受損了隔遠了聽不清？還是靈魂變得遲鈍了？

　　不過眼前這人已經完全不是自己的對手了，他把如此重要的任務搞砸，而自己剛剛圓滿完成任務歸來……

　　四號非常痛快地擺出了勝利者姿態。

　　他手上一揮，也不知道是用了魔法還是魔法道具，緩緩地浮到了半空中，然後飄到了黎離的面前。

　　兩人對視之後，四號唇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剛才那一瞬間的慍怒消失不見。

　　「原來他們說得沒錯，維克多，你真的被天劍城那些人給廢了。」

　　四號動作優雅地取下戰甲上別著的鮮花，點了點黎離的手，絲毫不掩飾他的幸災樂禍。

　　「聽說你的下屬們最近在打聽附近深淵的聖階魔獸蹤跡，是想要給你再做一次改造嗎？可惜了，我可沒有聽說過誰還能接受二次改造，看樣子我們偉大的獅鷲騎士長只能永遠做個殘次品了。」

　　「啊錯了，是……」四號微微揚起下巴，用眼睛的餘光瞥著黎離。

　　「前獅鷲騎士長。」

　　黎離對對方的挑釁毫無波動，四號的心情倒是很好，他緩緩地將紅色的鮮花插到了黑色戰甲的縫隙之間，然後露出危險的微笑，微微傾身貼在了黎離的耳邊，悄聲耳語。

　　「你這回的任務失敗了，維克多，你應該知道接下來要面臨什麼。」

　　「這一次的任務失敗後的彌補任務，我可是提前為你爭取到了一項高危任務啊，希望你的命足夠大，能夠把它完成。」

　　黎離：「……」

　　太感謝了，熱心人士要不說，她都不知道亡靈法師的高層任務失敗了還得再做什麼彌補任務呢。

我是分身

第四卷：天劍不藏鋒　第一百零九章　四號大善人

　　黎離與眼前的四號對視，沉默不語。

　　四號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發現對面的人產生什麼波動，俊美的臉上露出些許厭倦和遺憾，嗤笑一聲：「你怎麼總是這麼無趣，維克多，你難道是真的不怕死嗎？」

　　黎離是真沒想到，她剛剛只是走神在腦子裡回憶台詞模板考慮該怎麼應對四號，結果這個反應還真就無意中符合了維克多的人設。

　　看樣子他平時就不太愛搭理四號，那就好辦了，對對方的挑釁一律左耳朵進右耳朵處就可以了。

　　四號似乎早就習慣了被「維克多」無視，所以只是懶倦地打了個哈欠，然後緩緩轉身，用優雅的姿態向地上落下。

　　他頭也不回地朝上方的黎離揮揮手，悅耳的聲音像是在響在黎離的耳側。

　　「既然如此，那就祝你好運……吧。」

　　在四號最後一個意味深長的尾音落下的同時，黎離的眸子驟然一縮，瞬間將所有氣息鎖定在四號剛才插在自己黑甲縫隙中那朵血紅色鮮花上。

　　幾乎是本能般的反應，黎離飛快扯出這朵紅花，不加猶豫將其擲出。

　　在花朵離開黎離指尖的那一剎那，猛地在墜落的半空中化作一道耀眼的血光，強烈的魔法波動迴蕩在地下城之中，瞬間爆炸。

　　位於爆炸中心下方的那一大片古老巨石建築在下一刻就化作無數塊破裂的碎石和塵土，黎離也察覺到自己腳下的紅色尖塔的地面隨之震顫了好一陣。

　　淦，這廝原來不只是會聲音傳遞魔法攻擊，而是擅長各種冷不丁的偷襲手段！

　　要不是她一直察覺到對方毫不遮掩的殺氣，但凡鬆懈一丁點，現在恐怕就要被那朵看似無害的魔法鮮花炸成碎肉了！

　　黎離的臉色逐漸冷沉下來。

　　媽的，最煩搞偷襲的人了！

　　四號微微挑眉，臉上露出些許遺憾之色：「真不愧是前獅鷲騎士長啊，都已經受傷了，反應速度竟然不減反增。」

　　說實話，他也覺得有些意外。

　　四號最喜歡研究的就是各種悄無聲息的暗殺手段，越是美麗無害的東西在他的手中越是危險，為此他特意研究過隱藏魔法波動的手段，並在此道上取得了小小的成效。

　　維克多曾經在他手上著過無數次道，即便這位獅鷲騎士長的戰鬥意識堪稱天才，但是四號總是冷不丁地對他發起危險的攻擊，由於沒有暴露魔法波動，所以維克多哪怕能勉強避開攻擊，卻還是會吃點苦頭。

　　這倒是四號第一次攻擊完全落空，在啟動之前就被「維克多」察覺異常躲開了。

　　太遺憾了，不同於以前找茬式的玩鬧攻擊，這一次，四號是真的想要殺了維克多。

　　畢竟維克多搞砸了這麼重要的任務，更重要的是他還失去了珍貴的能力……維克多的失勢已經成了定局，現在就算真的把他殺了，一號大人也不會太生氣了。

　　只是沒想到他這次避開了，看樣子這位騎士長之前還在藏著底牌呢。

　　四號面露可惜之色，朝著後方的十餘名下屬揮揮手，然後步履優雅地準備踏入紅色尖塔。

　　然而就在這時，城門口忽然又傳來一陣喧嘩聲。

　　下一刻，三道身著黑甲的黑影如疾風般猛射而來，目標直奔四號！

　　四號止步，都不用他動手，早有其他黑袍人飛快地將那三個人攔住。

　　這三人，赫然就是忠誠跟隨維克多的三名前獅鷲騎士！

　　「怎麼，你們終於露出真面目準備反叛了？」四號略驚訝地挑了挑眉，疑惑地打量著對面的三個人。

　　三十二號的聲音中帶著滔天的恨意。

　　「要反叛的人是你！我早就知道你一直想暗中除掉我們，果然不錯，你居然借機把他給殺了！」

　　「他？」四號微微皺眉，他殺的人太多了，根本不知道三十二號說的是誰。

　　三十三號往前一步，此時他低著頭，懷中還抱著半截屍體，斷裂的傷口處已經沒有血跡流出了，看起來至少有兩三日的工夫了。

　　四號只覺得莫名其妙：「呵，你們自己廢物，隊友死了也能怪到我頭上？」

　　三十三號低沉地開口了，「我們檢查過了，他是被一擊斃命的，傷口上也沒有任何魔法波動……」

　　「而且他是成功傳送回來的，也就是說，回來之前人還是好好的，極有可能是有人在傳送點蹲守著，在他傳送回來的瞬間偷襲……」

　　三十號二號目眥欲裂地看著四號，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知道地下城外傳送點的人只有我們自己人，能一擊殺死他的人，一定擁有遠超他的魔力，而且還能隱藏魔法波動，這樣的人整個基地找不出第二個……

　　四號，你還說不是你！」

　　只能保持沉默的黎離：「……」

　　早在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她就辨出上面明顯的劍氣痕跡以及留下的靈力氣息，知道動手的人一定是王青嵐了，她甚至都能推測出戰鬥的經過。

　　但只能說，王青嵐的這一劍太巧了。

　　死人是沒辦法使用傳送卷軸的，所以在她出劍的瞬間，三十一號的確是安然無恙的。

　　偏偏在傳送的中途，他的上半截身體已經被傳送過去了，下半截卻被斬斷，以至於過來的只剩下了半具屍體，看起來就像是三十一號是成功回來後被人暗害的。

　　不明所以的四號微微眯眼盯著那半具屍體，他當然沒動手，他只對殺維克多有興趣，但是不排除自己手下某個懂事的下屬瞞著他動了手。

　　但那又如何，他是不屑於向這些嘍囉們解釋的，尤其是這些注定要和維克多一起消失的嘍囉。

　　所以四號只是輕蔑地一笑，高傲地問：「是我又怎樣？」

　　黎離：「……」

　　長見識了，頭一次見到主動撿鍋背的大善人。

　　三十二號聽到這句話，果然越發篤定是四號叫人下的手，他當即就想要衝上去和對方拼命，然而攔住他們的黑袍人數量遠超過他們，而且原本匍匐在地的其他黑袍人也危險地看過來，雖然都是同類，但是這裡的規則就是排位序列為王。

　　四號是最高的，所以他擁有調配所有人的權利，他才是這裡的王。

　　只要他一聲令下，主動攻擊的三十二號他們就會馬上背上叛徒的名頭被清剿。

　　三十號飛快地抓住衝動的同伴的手，低沉地提醒：「冷靜！你難道還想給大人惹更多麻煩嗎！」

　　三十二號一愣，下意識地看向還站立在窗邊的「維克多」。

　　是啊。

　　大人本來就被四號壓了一頭，現在又受了傷，原本的那些牆頭草大概全都要倒向四號那邊了，要是再給對方找到動手的名頭……恐怕真的要牽連大人。

　　想到這裡，三十二號只能咬碎了牙和著血往肚裡吞，三人注視著四號遠去的背影，懷中同伴冰冷的屍體，窗邊大人虛弱的身形，一時間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深刻恨意。

　　他們四人曾經是那一任獅鷲騎士團中的一隊，在維克多的帶領下一道訓練，執行任務，後來又追隨著維克多一道轉向亡靈法師的隊伍，可謂是出生入死的伙伴。

　　眼下伙伴被害死，他們自然將仇全部記在了四號的頭上。

　　地下城中是沒有墓地的，死亡在這裡是太過平常的事情，人與人之間也只是冰冷的同類關係，連同伴都算不上，自然也鮮少有人會幫著收屍。

　　在地下城的一處角落挖出一個深坑，將三十一號的半截屍體埋葬於此。

　　在沉默地送別完隊友後，原本最失控的三十二號的情緒也冷靜下來，沒有冒昧地提起給伙伴報仇的事情，畢竟「維克多」受了傷，現在明顯不是四號的對手。

　　四號還在紅色尖塔內等著黎離，等著給她頒布接下來需要執行的任務。

　　幾個下屬自然是寸步不離地跟著黎離前往，他們一致認為四號殺了三十一號就是動手的訊號，接下來對方很可能要撕破臉徹底動手了。

　　在回到紅色尖塔的路上，黎離好似無意地探聽了一下維克多和四號之間的恩怨，才算是知曉這兩人的關係為何會如此緊張。

　　維克多加入亡靈法師的時間其實並不算長，也就幾年而已，按照道理來說，他原本也該像格魯他們那樣從新人開始執行任務然後慢慢晉升的。

　　但或許是他的身份太特殊了，他居然得到了一號的賞識，在原本的五號死掉以後，直接空降成了新的「五號大人」。

　　在亡靈法師的隊伍中空降也不算稀奇，加上維克多的實力本就服眾，他本人還自帶四個強勢的小弟，原本也不該被人詬病的。

　　但問題就在於……他之前是獅鷲騎士團的軍團長，也是整個光明教會的騎士長。

　　這樣的人物，在投靠亡靈法師之前幹的就是追殺亡靈法師的事情，而且很不巧，他曾經受教皇命令在東塔城周邊執行任務，任務的內容就是追殺四號，這個任務執行了整整三年，四號也被維克多追殺了三年。

　　這期間，四號曾經在維克多的劍下吃了不少苦頭，後者也沒好到哪裡去，當時把他逼得不得已用隨機傳送卷軸逃跑的，就是四號操控的魔獸傀儡！

　　誰知道就是這一次意外，讓原本生死不共戴天的兩人成了一伙，更不巧的是上頭還下令讓兩人同時駐守在地下城負責東邊的事宜……

　　聽完八卦的黎離只想在心中嘆氣，自己果然夠倒黴，好不容易成功臥底一次，這一次還直接在老窩裡當上高層，結果轉眼就要替維克多受罪。

　　四號正在紅色尖塔的一層等著她。

　　這裡是一間寬敞卻完全封閉的巨型石室，除了供人進出的石門之外，沒有半點透光的縫隙，剛一走進來黎離就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

　　裡面擺滿了密密麻麻的囚籠，籠中被困著很多陷入昏迷的人類，有些人已經醒過來了，正絕望驚恐地看著他們，最裡面的那些人應當已經被抓來關押很久了，每個人身上都是一片狼藉的髒污，身上的氣息也很微弱，看過來的眼神中只剩下了麻木。

　　而此刻，四號的下屬還在往這間石室裡面搬籠子，籠中的那些人應該都是四號這次外出抓回來的新試驗體，還在恐慌地掙扎著，想要從中逃出來。

　　黎離掃了一眼，目光愣了一下。

　　最前面的那個籠子裡，被關押著的那個少年她認識。

　　那不是科林斯之前的隊友，華萊士魔法學院一隊的隊長，哈皮嗎？！

　　哈皮身上還穿著華萊士魔法學院的大紅色法師袍，只不過他的魔法杖和空間戒指都已經不見了，看他現在的樣子也非常狼狽。

　　他瘋狂地拍著鐵籠試圖引起四號的注意，哪裡還有當初面對科林斯時候的傲慢和輕蔑，現在只剩下了惶恐和慌張。

　　「我是華萊士魔法學院的哈皮啊，我是貴族，是最具天賦的魔法師，我們家還有很多魔法石，我們的院長也一定會贖我的！對……對了！在外面的時候你不是說過要放我回去的嗎！」

　　四號微微揚了揚眉，疑惑地重復了一遍：「哦？說放你回去？」

　　哈皮的眼中重新燃起光芒：「是啊！我說我用一百多個人來換我的自由，你當時不也沒有反對不是嗎！我親自帶著你去了我們家位於塔城外的種植園……這些種植工還有這些來我家種植園裡度假的同學，難道還不夠換我一個人嗎！」

　　聽到這句話，其他籠中的那些人都震驚地看向哈皮，像是難以相信這個事實。

　　「隊長！原來是你把這些人帶進種植園的嗎！」

　　「哈皮你這個王八蛋！」

　　「哈皮少爺，我為你們家工作了四十年啊！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啊！你怎麼能夠這樣！」

　　「我的天……」

　　然而哈皮卻完全沒有搭理他們，他只是無比熱切地盯著籠外的四號看，在發現對方始終掛著無動於衷的笑容之後，他似乎意識到了這件事行不通。

　　他轉而努力地想將手伸出籠外去觸碰四號的袍角，強忍著恐懼擠出討好的笑容。

　　「我是華萊士魔法學院最有潛力的天才，我很有天賦，會是您最得力的助手……只要放我回去，我就說服院長和老師，讓他們帶更多的學生出塔城來……」

　　「我願意以家族的名義起誓……」

　　「只要你放我回去……你要抓什麼人我都會幫你弄出塔城……」

　　到最後，那個討好的微笑都快哭出來了。

　　萊格寶難以置信地盯著哈皮，他的嘴唇顫抖了幾下，腦袋都是懵的。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曾經視為信仰，毫不猶豫跟隨的那位天才少年，居然會說出這樣卑鄙又可悲的話，他的背叛就像是一把刀，無情又冷酷地扎在後方這些少年和那些種植工的心上。

　　四號饒有興趣地看著哈皮的表演，然後，他忽然站了起來，在哈皮狂喜地注視下一步步地走向他。

　　「你願意背叛他們，跟隨我？」

　　「我願意！」

　　「呵……可惜我不願意。」

　　在簡短的對話結束時，哈皮還未來得及回答，他原本因希望而睜大的眼睛倏地一縮，下一刻，一道毫無預警的魔法驟然在哈皮的心口炸開，那個巨大的血洞幾乎在瞬間讓昔日的天才少年變成了一具屍體。

　　他重重地向後倒下，臉上還帶著最後的那絲疑惑，似乎是不理解四號為何會突然動手殺了自己。

　　這突然發生的血腥一幕讓整間石室都變得死寂。

　　四號厭惡地掃了一眼哈皮的屍體，冷笑：「今天會背叛塔城投向我，明天就有可能背叛我投向其他人……」

　　他意味深長地掃向黎離和三十號他們，意有所指：「背叛只有一次和零次，我可永遠都不會相信那些叛徒。」

　　黎離同樣意味深長地望過去，然後冷不丁地開口。

　　「嗯，照你所說，我們這裡的所有人都是背叛自己族人的叛徒，連一號大人也不例外。」

　　然後淡淡地掃了一眼已經被哈皮的死嚇得失魂落魄的萊格寶和其他人，好似隨口地說了一句。

　　「聽到了嗎，這位四號大人是永遠不會接納你們的，我倒和他不太一樣，到時候聽我的話，說不定還能有條活路。」

　　四號愣了一下，轉而露出動人心魄的笑容，緩緩地拍了拍手。

　　「不愧是曾經被教皇親自教導過的你啊……真是會收買人心。」

　　他很快收起笑容，冷冷道。

　　「但是在收買人心之前，還是先把你的任務完成吧。」

　　「雖然你的朋友十一號竭力想要隱瞞，但是很不幸，我已經知道新送去深淵的那批試驗體出了問題，需要暫時將附近深淵中的所有試驗體全部帶回來檢查，這是非常珍貴的一批試驗體，當然需要由最可靠的人去做這件事。」

　　四號緩緩露出微笑：「所以，我就向一號大人淺淺地提議了一下，決定將這個任務作為你執行任務失敗的彌補……由你出面，前去那十座深淵附近，將那些試驗體帶回來。」

　　黎離愣了一下，面露古怪：「你確定要讓我去？」

　　她來這裡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把那些被丟去深淵做試驗的被改造者救回來，只不過一直沒找到好的藉口去深淵附近，畢竟這種事情好像完全不在維克多的責任範圍內，她怕貿然前往會引起四號的懷疑。

　　萬萬沒想到啊，瞌睡來了送枕頭，四號主動讓她去了！

　　四號卻完全沒有發現黎離突然變得欣慰的眼神，他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出了聲。

　　「當然是你去，不然還能是我？」

　　越是靠近深淵的區域越是危險，而且就最近地下城這些年的觀察來看，融合魔獸的力量越是強大，就越是容易受到那些迷霧的影響，即便是四號也不會輕易去那附近。

　　四號當然知道維克多的能力已經被天劍城的人給剔除了，但是從以往的經驗來看，那只魔獸的血脈已經融入了維克多的血脈之中……失去了魔獸強大能力的維克多，偏偏還很可能會被迷霧給影響，現在讓維克多去迷霧中帶人回來，就等同於是讓他送死。

　　這一次被送回來的五個徹底變瘋的試驗體，就是當初能力最強的五個。

　　四號很期待維克多在迷霧中連續待上幾天後，再回來時又會是什麼模樣。

　　他歡愉地補上一句。

　　「這是一號大人已經同意的事，我勸你最好立刻去做，不然大人很可能親自回來問責……」

　　「好，我去。」

　　四號心滿意足地看到了自己的老對頭「滿是屈辱」且「不得不低頭」答應下這次任務。

　　他冷冷質問：「怎麼，你這幅模樣是對大人的決議不滿意？」

　　黎離真誠回答：「沒有，我很滿意。」

　　不用動腦子想計劃，對手主動送上好機會，她沒法更滿意了。

　　在黎離和下屬們離開石室後，後方甚至傳來了四號輕快的哼唱聲。

　　剛走出來的三十二號憤怒地握拳猛地一砸牆壁：「可惡，他是想藉著這個狗屁任務謀害大人！」

　　「真是個可恥的家伙！」

　　「大人，您到時候出城後找個地方休養，我們去把那些試驗體帶回來……」

　　三十三號的話還沒說完，後面石室中的歌聲停下，一道聲音好似幽靈般飄來：「為了確保維克多的安全，我會派我的手下隨身保護好他的。」

　　「……」

　　隨身保護是假，隨身監視才是真的吧！

　　黎離看向他們，搖了搖頭：「沒事，我們照做就是。」

　　三十二號憤憤道：「太過分了，在教會有克洛西，在這裡又有四號……為什麼總有一些可恥之徒針對大人！」

　　黎離也想嘆氣。

　　她也是頭一次遇到比自己還黴的人，維克多的境遇的確有點慘得離譜了。

　　四號說到做到，在黎離幾人出門後便派了他的十個下屬等在城門口，大有馬上就出發前往深淵附近的架勢。

　　黎離對此樂見其成。

　　能夠把所有的被改造者集中到地下城中，可比到時候挨著去深淵裡搜尋援救來得快，這是好事。

　　一路上，三十二號他們三人緊緊地將黎離護在中間，提防後面的十人下手。

　　在這一路詭異的氣氛中，一行人很快便抵達了第一座深淵附近。

　　也就在這時，黎離終於窺見了一直在迷霧籠罩下的深淵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