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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無罪] 劍王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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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1 00:23: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水玲瓏

    這八劍的劍招都是異常精妙,再加上劍意極為流暢,就像是浸淫於這些劍招許多年的劍師親手施為,威力自然驚人。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面對這樣的八劍進擊,丁寧竟然是沒有拔劍。

    他依舊平靜而自信的往前而行,似乎這八柄青玉長劍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更令人震驚和不解的是,不只是他,就連張儀、謝柔等人都沒有出劍。

    此時出劍的,唯有何朝夕、沈奕和南宮采菽三人。

    三道劍光雀躍而出,迎向四周斬來的八劍。

    何朝夕、沈奕、南宮采菽三人都十分緊張,而且三人應該使用的都是剛剛從劍胎上參悟到的劍招,所以這三道劍光的變化看上去雖然精妙,但是卻充滿了生疏和遲滯之感。

    這樣的三劍,怎麼可能抵擋住劍意流暢的八劍?

    然而,只是剎那,數聲震響,這三道劍光依舊在空中閃亮,而空氣裏響起數聲嗤嗤的輕響,放佛什麼東西被刺破了。

    丁寧等人完好無損。

    八柄青玉長劍四下飛散。

    有的青玉長劍在倒旋著往後飛去,有的只是略微改變了方向,從丁寧等人的身側斜劈而過,有的卻是如失了半片翅膀的蜻蜓,歪歪扭扭的刺向空處。

    空氣裏有逸散的天地元氣,如同煙塵和雨雪在飄揚。

    許多選生終於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可置信的驚呼出聲。

    “這怎麼可能!”

    夏婉臉色變得蒼白,她的眼眸裏充滿了震驚與惘然。

    她身旁的徐憐花也是微怔無語,下意識的去回想那三劍的每一個細微變化。

    “劍陣,是劍陣。”

    陳離愁異常凝重的說道。

    這個時候他也來不及去細想那些劍光之間的變化,但是他可以確定,只有這一種可能。

    在陳離愁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又已有八道劍光呼嘯破空,襲至丁寧等人的身前。

    丁寧依舊沒有出劍。

    他身側的張儀等人也依舊沒有出劍,出劍的依舊是何朝夕、沈奕和南宮采菽。

    這次空氣裏響起很多如爆豆的聲響,有很多肉眼可見的圓珠狀勁氣四處飛散。

    然而結果卻一模一樣。

    八柄青玉長劍再度四下飛散。

    “他們用的是同一部劍經中的劍招。”此時徐憐花終於回憶清楚上面那三劍的大致線路,沉聲說道。

    “同一部劍經中的劍招?”

    夏婉的右手不自覺的落在了自己的劍柄上,而且握得越來越用力。

    她依舊無法理解。

    陳離愁深深的吸了口氣,他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竟然真的可以!”

    丁寧的身後,謝柔看著丁寧的背影,心中的情緒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她和張儀等所有人,包括此時在施劍的南宮采菽等三人,也是直到此時才確信丁寧說的是真的。

    ……

    青玉山道上,風霜雨雪雷電不斷迸現,一柄柄青玉長劍不斷飛起,不斷斬向在青玉山道上行進的丁寧等人。

    斬出的劍總是比無力墜落的劍要快,所以丁寧等人的周圍始終有劍在飛灑墜落,有劍光在襲來。

    隨著丁寧等人的前行,他們周身的劍似乎變得越來越多,畫面變得越來越震撼。

    “的確是同一部劍經。”

    陳離愁微微側轉頭問徐憐花,“這是劍胎上哪一部?”

    徐憐花微眯著眼睛,沒有馬上回答。

    此時處於許多飛舞的青玉長劍包裹中的丁寧等人的身影有些難以看清,然而隨著何朝夕、沈奕、南宮采菽這三人的劍招越來越純熟如意,他們的周圍,卻出現了數條晶瑩的水帶。

    這些晶瑩的水帶是真正的水流,有劍光斬落上去,必定濺起大片的水浪。

    “劍胎上第七部,我看過,但是沒有參悟。”

    數息之後,他才出聲回答道。

    “這怎麼可能。”

    夏婉的面容更為蒼白了一些,她的目光落在有些模糊的丁寧的身影上,又顫聲重複了同樣的一句。

    劍胎上刻著的數十篇劍經都是異常玄奧精妙,若是資質尋常的修行者,恐怕參悟練習數年,都未必能夠掌握其中一門的劍招。在這樣短的時間裏,沒有誰可能將這些劍經全部參悟透的,即便是像她這種天才,一晝夜的時間,也只是勉強領會了兩部劍經中的劍招而已。

    丁寧從開始動步到現在都沒有出手,但是從一開始他平靜自信的神態,以及他身後那些人的反應來看,夏婉知道眼下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事情,肯定只是因為丁寧。

    可是她清晰記得,當她來到這裏的時候,丁寧已經開始閉目修行。

    他看這柄劍胎看了多久?

    有沒有半盞茶的時光?

    不管這門劍經是什麼劍經,為什麼能夠讓他們三劍施為就抵擋住這些青玉長劍各種精妙劍招的斬殺,難道他在那麼短的時間裏,就能夠從那柄劍胎上挑出這樣一門劍經?

    她在才俊冊上的排名比丁寧靠前許多,她也還未和丁寧交過手,然而此時看著丁寧的背影,她卻突然有些沒有信心,有些心寒。

    塞外的極寒之地,暴風雪突然降臨時,一些原本無法相處的野獸有時都會擠在一起禦寒,度過暴風雪。

    人類面對強敵的時候,有時候也會如此。

    此時顧惜春和葉浩然便站得靠近了些。

    “這本來就是一門防守極為嚴密的劍經。”顧惜春看著山道,卻是對著葉浩然輕聲說道:“只是太柔,太慢,出了岷山劍宗之後,在平日裏應該沒有多少用處,所以我只是掃了一眼便沒有放在心上。”

    聽到顧惜春此時還如此自傲的話語,葉浩然冷冷的微嘲道:“在平日裏沒有多少用處?太柔,太慢,只是因為以我們此時的境界來施展…若是有人的出劍可以做到像他們三人聯手施為這麼快,這部劍經恐怕是天下防守能力最強的劍經。”

    顧惜春的臉色陰沉了一些,但是他沒有和葉浩然爭辯,只是緩緩的說道:“看這些人,恐怕都只是全力參悟了這一門劍經而已。”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何朝夕、南宮采菽和沈奕已經停止了出劍。

    這樣連續不斷的全力施劍應付八劍的不斷搶攻,自然極耗真元和體力,所以此時出劍的換成了謝柔、謝長勝和徐鶴山。

    謝柔等三人施展的也是來自同樣劍經中的劍招。

    三人的劍招帶出晶瑩的水流,看似空隙極大,但不知道為何卻是配合得天衣無縫,擋住了逼近他們身前的每一劍。

    第二柄劍胎至第三柄劍胎之間的青玉山道並不長,此時丁寧他們這批人已經走過了大半,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肯定,他們這些人會有驚無險的通過,且只花極小代價。

    岷山劍宗搭建的連營之中,數名中年修行者並肩而立,深沉如海的眼眸中都是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

    “這是雲水宮的劍經水玲瓏。”

    都是各知名修行地傑出的師長,他們的見知自然比那些選生強出太多,其中有一人輕聲感歎道:“但即便是當年的雲水宮,這也算是冷門的劍經,就連白山水都似乎沒有修行這門劍經,誰會想到這門劍經竟然會有如此的變化?”

    “水玲瓏的玄妙在於凝結的那數條晶瑩水帶。這數條晶瑩水帶本身並無多少威力,然而卻圍繞周身其妙的快速流動,且這數條水流的流動方向都不相同,劍在其中,借助這些水流的帶動,可以在極短促的時間裏,做到一般劍勢根本無法做到的迴旋如意。”

    另外一人緩緩搖了搖頭,道:“只是一柄劍再快也不可能守住周身所有數尺之地,這三劍齊出,各出不同的一式,倒像是有人能用數倍的速度施展這一套劍招…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會相信,竟然可以用一套劍招形成防禦劍陣的效果。”

    “難道白羊洞也有雲水宮的劍經?”

    一人看著丁寧的身影,忍不住輕聲說道。

    ……

    “白羊洞不可能有這門劍經。”

    有人如此說道。

    但是這句話這些人卻是無法聽到。

    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此刻正站在一座青玉殿宇裏。

    這座青玉殿宇,位於岷山劍宗這摩天嶺半山處的一片懸崖邊上。

    在岷山劍宗,這裏對於許多岷山劍宗的弟子而言,都已經是禁地。

    說這句話的人是一名身穿青玉色袍服的少女。

    她最多只有謝柔一般的年紀,眉目都很青澀,胸部很平,明顯身體還未長開。

    然而她垂手而立,卻自有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氣度。

    “水玲瓏是雲水宮秘傳,記載水玲瓏的玉玦自雲水宮被滅之後從密藏處取出,便一直存在岷山劍宗…這門劍經,也是我親手挑選,親手刻的。但就連我都不知道這門劍經可以如此,又怎麼可能提前洩露出去。”

    她雙目微沉,淡淡的對著身旁一名同樣身穿青玉色袍服的年輕男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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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選劍

能夠站立在岷山劍宗禁地靜靜觀看這場劍會的,自然都說不是岷山劍宗內的尋常人物。

這名少女身旁的年輕男子氣態恬靜,但連發絲里卻都似乎有劍意流淌出來,似乎隨便飛出一根發絲都能殺人。

聽著這名少女的話語,他安靜的思索片刻,然后轉頭看著這名少女認真的問道:“若換了你,能否在那麼短的時間里,挑選出這樣一部劍經,然后參悟出如此破法?”

“不能。”少女很干脆的搖了搖頭,說道。

年輕男子也搖了搖頭,感慨的輕聲說道:“竟然連你都不能。”

“除非…”少女眉頭微蹙,眉心中像出現了數道劍痕。

年輕男子微怔,想要說話,但是她卻馬上又搖了搖頭,道:“還是不能。”

她想到了一種可能。

除非親眼見過云水宮的強大修行者施展過這門劍經,見過里面的許多劍招,而且那些劍招是生死相斗,以極快的速度在施展,她才或許能夠產生聯想,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做到和這酒鋪少年一樣的事情。

只是這酒鋪少年才多大年紀?

魏云水宮在他出生之前就早已滅亡,且云水宮殘留的那幾名大逆根本就沒有修行這種劍經。

在她看來,這名酒鋪少年當然不可能見過這種劍招,更不用說見過有人用這種劍招生死相斗。

所以不如就是不如,她不屑于為自己的不如而找借口。

“此次劍會比試全部由你操辦,如果說前面第一柄劍胎你是考校他們的基礎,第二柄劍胎是考校他們的領悟,這接下來的第三柄劍胎你想要考校的是什麼?”

年輕男子看著她,有些好奇的問道:“第三柄劍胎上,你放了什麼?”

在這名年輕男子看來,有些東西比基礎和領悟更為重要,比如說意志力,比如說成熟的心智,比如說大量戰斗的經驗。

然而讓他未曾想到的是,少女卻回答道:“我讓他們選劍。”

“選劍?”

“身為一名劍師,首先就要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知道自己的長處和不足。”少女年紀雖輕,但說話間卻如同已經教了許多弟子的師長,語氣沉靜而帶著一種不容人質疑的篤定,“若是連一柄可以彌補自己缺點,大大提升自己實力的劍都選擇不出來,那這樣的人便也不配進入岷山劍宗學習。”

聽著少女這樣的解釋,年輕男子卻是苦笑了起來,道:“看來你是想這比試變得更為公平一些。”

各修行地選生的出身不同,所用佩劍的品階自然也有所不同,例如葉浩然所用的寒螭劍是用真正的螭龍晶打磨制成,光是劍體本身的力量就足以對大部分選生造成威脅。

若是能夠得到和這寒螭劍同等品階的佩劍,至少不會在外物上吃虧。

“接下來的比試會更好看一些。”少女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淡淡道:“利用所能得的一切,讓自己盡可能快的變強,這才是修行者最需具備的品質。”

年輕男子微微一怔,接著卻是有些可惜道:“只可惜白羊洞這些人似乎都只參悟了這一部劍經。”

“所有人都放棄自身,只為這酒鋪少年能夠最終勝出。”

少女的面容嚴肅了起來,認真道:“不管最后的結果到底如何,這些人,他們想做的這件事情本身,便已足夠值得尊敬。”

有劍在飛旋墜落,有劍懸浮于道間,然而不再有劍光斬來。

丁寧就此通過了這關,他看著就在面前不遠處的第三柄劍胎,停頓下腳步,沉默了一會。

他知道此時自己的表現已經足夠讓人震驚,甚至足以讓某人感到有些難堪,前面這兩關的設置也讓他有足夠的時間補充真元,雖然此刻體內的真元並不算充盈,但在他看來,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

就如此刻,黑夜已經過去,清晨的陽光已經灑遍整座岷山。

然而不管他表現得如何出色,表現得如何完美,薛忘虛已經看不到了。

他已經不在了。

每個人都要面對生死。

人的一生都會遭遇自己的親朋好友離開世間。

他承受過很多次。

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的難過。

“師弟…”

張儀感知到了他的沉默,他明白丁寧為什麼會突然沉默,于是他的鼻子也酸了起來,但他還是想出聲安慰丁寧。

但是丁寧沒有讓他有機會說出任何安慰的話。

“走吧。”

他低聲說了這一句,然后微仰起頭,走向前方的劍胎。

謝長勝提著劍氣喘不已。

體內的傷勢讓他的肺腑之間一陣陣的發燙,氣血很不正常的翻涌,但是他很興奮,很驕傲。

他確定后方那三百余名選生里,最終能夠通過這關的,恐怕不足三分之一。

這樣一來,自己至少也進入岷山劍會的百名之內了。

他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父親知道這樣的消息后,會是何等的欣喜。

“什麼意思?”

但當他定神看向前方劍胎,看清這柄劍胎的瞬間,他就愣住了。

“至劍谷,自取一劍。”

這第三柄劍胎上也有劍痕,但是劍痕卻只是連成這簡單至極的一句話。

這些字跡的下方,便是劍痕刻出的一副地圖。

“就此離開這青玉山道,不從這繼續往上?”

張儀也是怔住,他看到按照這地圖所示,他們就必須離開這青玉山道,走向這柄劍胎旁的一條岔路。

他不能確定這里面到底是否還有什麼深層次的意思。

是否這劍痕和地圖之中還隱藏著什麼獨特的考校,並非只是字面上和圖案所示的淺層意思。

“很有意思。”

就在此時,丁寧平冷的吐出了四個字。

他開始動步,直接朝著地圖上所示的那條岔路走去,然后接著說道:“布置的人很有意思,胸懷比百里素雪大得多。”

丁寧此時所說的百里素雪,還有一個更響亮的稱呼,那就是岷山劍宗宗主。

“在這里直接這麼說岷山劍宗宗主,會不會不太好?”

謝長勝覺得自己平時也算是夠膽大妄為的了,但是在岷山劍宗里,如此平靜的評述岷山劍宗的宗主,自己卻是怎麼都做不到。

“還有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還是不太明白。”他看著丁寧,輕咳著接著問道。

“沒什麼意思,就是讓我們自己去挑一柄劍而已。”丁寧轉頭看了他一眼,道:“岷山劍宗隨意丟出些劍經都比大多數修行地的鎮派之寶還要精妙,他們隨便丟出來的一些劍自然也比外面的絕大多數劍好。”

謝長勝震驚了,道:“白送?”

丁寧搖了搖頭,“也不可能如此財大氣粗,最多只是在這劍會之中借用。”

謝長勝頓時鄙夷起來,道:“那有什麼意思,若是我有這麼多好劍,白送也無不可。”

“若是你做了岷山劍宗宗主,恐怕十個岷山劍宗的東西都會被你送光。”謝柔嘲諷道。

謝長勝自然不敢和她斗嘴,馬上轉移了話題,問道:“那這讓我們自己去挑一柄劍做什麼?到底什麼想法?”

丁寧用簡單的話語輕聲回答道:“讓接下來的比試更加公平和精彩一些。有些人手中的劍並不如意,陡然多出一柄滿意的劍,又可能帶有些獨特功用的劍,那便生出很多可能,戰斗起來也會有更多的變化.”

丁寧的解釋十分清晰,謝長勝頓時悚然一驚,道:“也就是說,接下來便應該是選生之間的戰斗了?”

丁寧點了點頭,“岷山劍宗借出劍,當然是要用于戰斗,當然不可能是用于切蘿卜。”

沒有人覺得丁寧這句玩笑話好笑。

如果接下來就是一場場的戰斗,那就再也沒有任何取巧的成分。

而且他們此刻已經進入了一片山谷。

這片山谷很荒蕪,沒有任何的樹林,到處都是長滿了雜亂的荒草,但是山谷的中心,卻是有一座青色殿宇。

那青色殿宇的樣式很普通,就像最尋常的道觀大殿,但是很大,而且氣息很森冷。

按照地圖所示,岷山劍宗準備的,任憑他們挑選的劍,就應該在那座青色殿宇里。

“既然是自取一劍,就應該是單獨進去自取。”

丁寧的眉頭突然深深的皺了起來,他感知到了什麼,停了下來。

“有法陣?”

在丁寧停頓下來之后,張儀才有所感知,眼中瞬間出現震驚的光華,“此時所見並非為實?”

謝長勝和南宮采菽互望了一眼,他們此時還沒有察覺有什麼不對,但是聽丁寧和張儀的對話…前面是有什麼獨特的法陣存在?

“我不能確定是什麼樣的法陣,此時我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麼劍。”

丁寧想了想,然后轉頭看著張儀,輕聲道:“如果里面有趙劍爐的劍,你可以選一柄趙劍爐的劍。”

張儀愣了愣,其余所有人也都愣住。

“你可以選一柄特別沉重的劍…但是里面如果有一柄劍身是淡白色,劍柄是銀色的彎曲小劍,或者有一柄是古銅色,劍身上有很多方孔銅錢般花紋的寬劍,你就一定要選這兩柄劍的其中之一。”丁寧沒有解釋,轉頭看著南宮采菽,輕聲的說道。

“沈師弟,有一柄通體墨玉雕刻而成的小劍,劍柄上有纏枝符文,符文暗青色,有的話一定要選這柄。”沒有任何的停留,他又轉過身看著沈奕,接著說了下去,“若是沒有這柄劍,你就選一柄輕薄一些,可以讓你的出劍變得更快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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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劍的屍海

沈奕等所有人都用看著怪物的目光看著丁寧,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只是一種可能,里面未必會有我說的這些劍,但是我希望你們記住我的話,還有如果有相似的劍的話,千萬不要認錯。”

丁寧的面容卻依舊平靜。

他轉頭看向謝長勝,“你要注意看有沒有一柄通體好像用發晶制成的劍。”

謝長勝眉頭微蹙,馬上問道:“發晶?”

“一種罕見的晶石,看起來晶瑩剔透,但是內里有許多天然的金絲。”丁寧看著他說道:“那柄劍只是類似發晶,但實則是用某種孤品材質所制,劍柄上有三足金蟾圖案。”

“如果沒有這柄劍,你找一柄通體青色的短劍,長約三尺半,沒有任何花紋,即便不灌輸任何真元,也自然散發著一層青芒。如果連這柄劍都沒有,那你便自己慢慢挑選。”

說完這幾句,丁寧便轉向謝柔,說道:“如果有的話,你可以選一柄淡紫色的長劍,劍身上有細微的青色分叉閃電狀符文。或者一柄看上去和尋常的玄鐵黑劍一樣的劍,但那柄劍的劍尖處有很細的細孔,不是正對著劍尖看,根本看不出來。若是這兩柄劍沒有,你選一柄水靈氣息極重的劍便是。”

“里面可能有一柄青色的寬劍,那柄劍是子母劍,劍身上嵌一柄小劍。若是沒有那柄劍,你找一柄赤色松紋長劍,劍身自然發燙,手指接觸劍柄有略微痛感。”

“徐兄,有一柄劍看上去就像白雪堆砌,散發霜意,那柄劍最為好認,若是沒有,你便找有一柄深綠色長劍,上面的符文是陽刻,如同一片片柳葉。若是沒有,你便盡可能的挑選一柄劍身狹長的長劍。”

沒有絲毫的停留,謝柔下來是何朝夕,接著是徐鶴山,平靜的說完這幾句之后,丁寧便開始動步。

張儀下意識的動步跟上。

丁寧雖然對他說的話最為簡短,但是卻引起了他思緒的混亂,讓他生出太多問題。

趙劍爐…為什麼丁寧要讓他挑選一柄趙劍爐的劍?

丁寧為什麼覺得這里面可能有趙劍爐的劍?

忽然有一陣冷風吹拂到面上。

下一剎那,張儀發現自己身前的丁寧失去了蹤影,他的身體卻是被一股根本無法抗拒的天地元氣卷起,瞬間飛出。

眼前的景物驟然變化。

張儀平日里十分沉穩,然而當看清眼前景物的瞬間,他卻是不可遏制的發出了一聲難聽的,如殺雞般的叫喊。

沒有雜草,沒有殿宇。

先前所見的雜草和青色殿宇全部消失了。

他的周身是一片寸草不生的黃沙地,有如沙漠。

然而這片沙漠里,卻是插滿了各種各樣的劍!

成千上萬柄劍或正或斜的插在黃色的沙石地里,劍身上散發出的劍光交織成了重重疊疊的光幕,空中就像有無數面棱鏡,棱鏡里面倒映出無數個他自己。

張儀驚駭不能自己。

他根本未曾想到,這里面會有如此多的劍。

這些劍的劍鋒和劍氣將他的感知都似乎割裂成了碎片,死寂的空氣如粘稠的糖水一樣困著這方天地,感覺不斷有寒風吹拂而過,但是地上最微小的沙礫都被壓得一動不動。

一片死意,毫無生氣。

或正或斜插入沙地的劍,就像是無數死去的劍師。

他第一時間的感覺,這不是什麼劍谷,而是一個巨大的劍塚,一片劍的屍海。

他的身體和雙手開始顫抖,然后目光下意識的開始尋找,尋找丁寧所說的趙劍爐的劍。

趙劍爐也有數種不同的劍,但能夠代表趙劍爐的,便只有那種洪爐一樣的劍。

趙劍爐本身只是個尋常的打鐵鋪子。

它的每一柄劍,都是由趙劍路的那名宗師和數名真傳弟子親手打造,在打造的過程中,不知滲了多少真元中的天地元氣和引了多少爐火中的火意進去。

所以趙劍路那些具有代表性的劍,哪怕只是墜落在塵土之中,都會散發著濃厚的火氣,都像是一個不停的散發著蒸汽和火氣的洪爐。

只是一眼之間,張儀看到了有三團赤紅色的火氣升騰在天地間,如三個巨大洪爐。

這個時候張儀開始明白這些劍來源何處,為什麼岷山劍宗里面會存在這樣的一個巨大劍塚。

他開始想到…大秦滅三朝,那是一段多麼波瀾壯闊的故事,在那些過往的歲月里,很多史書上輕描淡寫的幾筆帶過的事情里,卻是湮滅了多少強大的劍師。

為了殺死這麼多強大的劍師,大秦王朝又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又有多少修行者和軍隊為之赴死?

他胸中的氣血開始翻騰不已,思緒波瀾壯闊,然而他此時依舊難以明白,丁寧為什麼能夠猜出這里面有可能會有這樣的劍存在?

但停頓了數息的時間后,他開始朝著那三個巨大的洪爐走去。

這成千上萬柄劍里有很多是曾在修行界典籍中留名的名劍,有很多甚至因為獨特的傳奇色彩而對修行者分外有吸引力,但如果不是丁寧讓他選擇一柄趙劍爐的劍帶在身上的話,他或許不會選擇任何一柄劍。

因為他的身上本身就有一柄很強的劍,尤其對于他而言是比這里所有劍都有寶貴的劍。

但是趙劍爐的劍足夠讓天下任何一名修行者尊敬。

所以張儀很尊敬的接近這三柄趙劍爐的劍,甚至微躬身行了一禮。

這三柄趙劍爐的劍都是渾身赤紅,明明是金屬鍛造而成,然而看上去卻就像始終在燃燒著的火晶,即便這片劍海中空氣如粘稠至極的糖水,但這三柄赤紅色長劍上激蕩的灼熱火氣還是震得張儀的耳膜中不斷轟鳴。

趙劍爐的劍都是絕世好劍,很難分辨高下。

張儀沒有太過猶豫,他感覺了一下這三柄劍的溫度,選了其中熱氣最為濃烈的一柄劍。

當他選定趙劍爐的劍時,同樣深處這片劍海之中的南宮采菽卻難以抉擇。

她此時的心情比張儀更為震駭。

這片劍海中的劍太多,然而丁寧所說的兩柄劍竟然都有,她竟然全部都找到了!

劍身淡白色,劍柄是銀色的彎曲小劍。

還有古銅色,劍身上有很多方孔銅錢般花紋的寬劍。

“這些人的選擇很奇怪。”

身穿青玉色袍服的少女,忍不住說道。

她所站的青玉殿宇就在這個劍谷上方的某處懸崖邊上。

身為這場盛會的布置者,她自然可以看清任何一名選生在劍谷里的舉動。

“即便是我第一次進入這個劍谷,在震驚之余也忍不住逛了兩個時辰。這些劍對于用劍者而言,比世上任何的東西都有吸引力。但是他們的目的極為鮮明…似乎早就知道這里面有什麼劍一樣,只是直接要在這里面找那種劍。這是為什麼?”

她深鎖著眉頭,問身邊的年輕男子。

這名年輕男子是她的師長,但是她都不能理解的問題,他自然也給不出答案。

“這件事應該又和這名酒鋪少年有關。”

她低垂下頭,想了片刻,面容突然寒冷了起來,道:“我只希望不是作弊,不是有人透露了劍會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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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必須給我解釋

“我倒是要看看他會選什麼劍。”

說完這一句,她的面容變得更冷,就像是隆冬里河面上的堅冰。

丁寧平靜的凝視著這片劍海,萬劍的墓塚,沉默不語。

這里面有無數好劍,而且其中許多劍的品質甚至能用“絕世”兩字來形容,絕對不會比岷山劍宗自己的劍庫中的一些劍差,只是因為來處的問題,所以才歸在此處。

“為什麼會征戰殺伐不息?”

“因為群雄逐鹿,天下共分七朝。”

“唯有天下一統,才不會有連年征戰殺伐。”

“正是。”

丁寧沉默的看著這片劍的屍海,他的耳朵里卻是響起了這樣的聲音,就像是這萬柄劍此時都在說話。

聲音充滿憤怒、嘲諷,越來越噪雜,就好像這萬柄劍的主人都活了過來,在指著他冷笑。

“一個人的想法不能代替天下人的想法。”

“以停止殺伐為借口而制造殺伐,的確是不對的事情。”

丁寧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這萬劍輕輕的說了這兩句,然后他只是瞻仰般躬身行了一禮,轉身往外走去。

青玉大殿里的青袍少女的面容頓時僵住。

“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連一柄劍都看不上?”她身旁的年輕男子也頓時怔住。

青袍少女震驚的看著朝著劍谷走出的丁寧,她開始覺得自己之前的猜測不對。

“我想去近些看看他們。”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對著年輕男子說道。

谷中萬劍成海,鋒銳殺意和劍氣將地面摧得寸草不生,終成一片死地,然而從外往內看,卻依舊雜草肆意叢生,一座青色大殿位于山谷正中,連任何人影都看不到。

法陣邊緣的青色雜草突然微微晃動,出現了一個腳印,丁寧的身影就此憑空出現。

他沒有挑選任何一柄劍,只是進去看了一眼,所以他連選劍這個環節,也依舊是第一個出來,依舊是首名。

“等所有人出來齊了,喊我。”

他用自己的末花殘劍在身側地上刻了這一行字,然后直接盤坐在地,開始閉目修行。

過了數十息的時間,他身前不遠處的青色雜草上再次出現一個腳印,一個高挑的女子身影出現在空氣里,正是謝柔。

謝柔的眼眸里充斥著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震驚光芒。

在看到盤坐于地的丁寧之后,她心中略定,目光卻是不由自主的落向自己的右手。

她的手中提著一柄純黑色的劍。

這柄劍無論是從外觀,還是制式,還是重量,幾乎都和長陵最為常見的百煉玄鐵劍一模一樣。

若是此時有人走進這劍谷,看到她手中的這柄劍,一定會覺得她選了一柄最為普通的劍。

但是這柄黑劍的劍尖處有一排很細的細孔。

和丁寧所說的一樣,不是正對著劍尖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她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劍,但這柄劍卻是丁寧對她特別提及的兩柄劍之一。

在那樣的劍海之中,這樣純黑色,制式最普通的劍反而最為好認,所以她在一眼看到,上前確定劍尖上有丁寧所說的一排細孔之后,她便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這柄劍。

所以她的用時很短,第二個走出劍海。

她在丁寧的身側坐下休憩。

只是又過數十息的時間,空氣里突然多了一股灼熱的氣息。

手持著一柄劍爐劍的張儀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張儀此時也依舊震驚難消,但他最為守禮,先行對著站起身來的謝柔行了一禮之后,才仔細的看著丁寧的身周。

他甚至仔細感知了一下丁寧的衣袖內里,然后他不能置信的看著謝柔,問道:“他沒有選劍?”

“似乎沒有。”謝柔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出來時他已入定修行。”

張儀苦笑了一下,他是個很喜歡動腦子的人,然而和丁寧在一起,卻總是太多事想不明白。

“真的有趙劍爐的劍。”看著半邊身體都被灼熱劍光染紅的張儀,謝柔卻是忍不住輕聲說了這一句。

張儀面色驟然沉重,輕聲道:“韓趙魏三朝的名劍,大多數都在里面了。”

就在此時,他身后的草地發出了輕微的異響,又有人從法陣里走了出來。

張儀轉身,他看到走出來的是何朝夕。

何朝夕的手中提著一柄青色寬劍,這柄青色寬劍的劍身分外寬厚,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柄斬馬長刀。

“這是一柄子母劍?”

張儀想到了丁寧說的話,他好奇的出聲問道。

大秦王朝的劍極少有古怪形制,至于子母劍,他根本都沒有見過。

何朝夕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這柄青色寬劍平伸至張儀和謝柔的面前。

“這小劍有什麼用途?”

張儀仔細的看了片刻,才發覺這柄劍的劍脊就是一柄細長的長劍,兩條看上去平直的符紋其實兩條溝槽。給他的感覺,這柄小劍能夠沿著溝槽和大劍脫離,然而這柄小劍沒有劍柄,不可能用手握住。

那難道這柄小劍的作用,只是在某一時刻用于甩飛出去傷敵麼?

只是如此的話,那這柄劍也太普通了些。

“這到底是什麼鬼法陣,在里面試都沒法試,這叫人怎麼選啊!”

何朝夕還未開口回答,一聲郁悶的叫聲已經在他的后方響起。

虎著臉的謝長勝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中。

“小聲些!”

生怕謝長勝驚擾到丁寧,謝柔馬上發出了一聲低聲呵斥,然后寒著臉問道:“什麼沒法試?”

謝長勝看到丁寧又已在閉目修行,明顯也是一愣,然后他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看著謝柔等人,不解道:“難道你們在里面都沒有試一試你們想要挑選的劍麼?”

謝柔搖了搖頭,然后望向張儀和何朝夕。

張儀也搖了搖頭,接著何朝夕也搖了搖頭。

“就算是不懷疑丁寧…但你們就沒有一點好奇心麼?”謝長勝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在里面,真元可以灌入這些劍里,但是這些劍的劍氣卻散發不出來,在里面根本沒有辦法試。”

頓了頓之后,謝長勝有些不滿的接著說道:“我原本想將兩柄都帶出來,但是想著劍胎上寫的是自取一劍,若是帶兩柄出來恐怕和在賭場里出千一樣是壞了規矩,沒準會被直接取消參加劍會的資格,最終還是放棄了那樣的想法。”

“丁寧對你說的那兩柄劍,你全部找到了?”

謝柔聽出了謝長勝的意思,她的目光停留在謝長勝手中的劍上。

這是一柄劍的制式很中規中矩,然而材質極為特別的晶劍。

整柄劍的劍身晶瑩剔透,就像純凈的水晶,但是劍身里面卻有無數天然的金色絲縷,而劍柄上的金色絲縷卻是流于表面,形成一只三足金蟾般的圖案。

“兩柄劍正好離得不遠,幾乎同時找到。”謝長勝點了點頭,回答道。

“所以兩柄劍之間你難以抉擇?”張儀也用驚奇的目光看著謝長勝手中的這柄劍,問道:“那你為何選了這柄劍?”

“你們是沒有見過那柄青色短劍,若是平時那柄青色短劍和我手中這柄劍放在你們面前,你們肯定會挑那柄青色短劍。因為那柄青色短劍太過鋒利,連劍氣都可以傷人。相比而言,這柄劍看上去太過脆弱,似乎直接就能被那柄劍隨意削斷。”謝長勝朝著張儀翻開了左手,接著說道:“如果不是丁寧先提了我這柄劍,我也絕對不會選這柄劍。”

謝長勝的左手掌心里有一條血痕,此時還在滲著細小的血珠。

“劍氣便可傷人?”張儀和何朝夕、謝柔全部倒抽了一口冷氣。

謝長勝冷笑了一聲,道:“我的手掌聚集劍鋒還有一寸,便直接被割出了這樣一道傷口。”

“這到底是什麼劍?”謝柔甚至忍不住有些懷疑謝長勝說的是不是真的。

“劍名不重要。”

謝長勝卻是搖了搖頭,看著丁寧道:“現在最讓我想不明白的是,丁寧怎麼會覺得這里面可能會有這樣的劍存在,他難道知道里面是這樣的劍海?”

“劍是獬豸劍,用獬豸的獨角制成,出自昔日趙地。但我也同樣不明白,他怎麼會知道里面有這樣的劍存在,怎麼會知道里面可能是這樣的劍海,所以他必須給我解釋。”

一個女聲從后方一側響起。

但是所有人第一時間都知道不是南宮采菽。

因為南宮采菽的聲音不可能這麼冷,不可能這麼威嚴。

張儀渾身一震,轉身,只看到一名青袍少女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緊接著,他的雙目感到刺痛。

因為在這時,一名連頭上的發絲都似乎在流淌著劍氣的年輕男子也出現在青袍少女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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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心驚

謝長勝的臉色驟然變得雪白。

就算是之前面對第一道劍胎重傷咳血時,他都沒有感到太多的恐懼,然而在看到這名青袍少女的瞬間,他卻由心的恐懼。

這種恐懼更多的來自于動物的本能和天性,不在于實力的差距,就像是一頭成年的公羊,但看到一頭幼狼還是會感到害怕一樣。

之前他見過無數的青年才俊,但是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你到底是什麼可怕的怪物?”

看著青袍少女,他的心中第一時間響起這樣的聲音,接著在下一瞬,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渾身都開始冷僵起來。

謝柔和何朝夕的情況也比謝長勝好不到哪里,此時唯一能夠動作的只有張儀。

因為他守禮,所以雖然這一瞬間也十分驚恐,但他還是對著這名青袍少女和少女身后的年輕男子行了一禮。

“請問?”

“我是凈琉璃。”

青袍少女很直接的回答,絲毫不在意她這樣一句簡單粗暴的回答在這些人的心中掀起如何的軒然大波。

“所以你們應該明白,我有權讓他必須給我解釋。”

臉上閃耀著冷光的少女看著張儀接著說道。

張儀無法表示任何的異議。

凈琉璃這個名字,的確是最大的資格。

就算不在岷山劍宗門里,她這個名字也有足夠的資格要求很多人做很多事情。

因為從元武初年到現在,她和靈虛劍門的安抱石兩個人,一直都是所有人認為的,大秦王朝將來的最強修行者。

換句話而言,不出意外,他眼前這名青袍少女,便是將來岷山劍宗的繼任者。

下一代的岷山劍宗宗主。

而此時,這名青袍少女也已儼然有了一些一派宗主的威嚴。

張儀緩緩的點了點頭。

他就要轉過身去,但是凈琉璃這名天下最出名的少女卻是阻止了他。

“我可以等。”

她看了一眼丁寧身旁的字跡,道:“在此事未明之前,為了保證這比試的公平,你可以不用現在喚醒他,不需要打斷他的修行,可以按他留言的一樣,等到你們的人全部出來之后,再喚醒他。”

她的這句話很公道。

張儀等人無話可說。

就在此時,一陣凜冽的寒意突然莫名的出現在空氣里。

法陣邊緣的一片草叢上突然出現了白霜,然后徐鶴山的身影出現。

他的手里,提著一柄純白色的劍,是純正的白雪顏色,完全就像是用積雪捏成的一柄劍。

但是這柄劍的周圍始終縈繞著一條條絲帶般的凍氣,沒有任何的積雪可以有這樣的寒冷。

驟然看到凈琉璃,徐鶴山的身體也在第一時間僵住。

“這是寒江千雪劍,是昔日大魏王朝魏帝身側的某名供奉的本命劍,雖已失了本命元氣,但在劍谷之中,也是最寒的劍。”凈琉璃卻只是淡漠的說了這一句,甚至都沒有轉身多看徐鶴山一眼。

徐鶴山也已出來,只余南宮采菽和沈奕。

“這劍名恨纏枝,韓地千蓮宮的宗主劍。”然而凈琉璃卻是並幾乎沒有停歇的接著說了下去。

她的聲音未落,沈奕的身影便已顯現出來。

沈奕的手中握著的是一柄通體墨玉般光澤的劍,劍柄上全是暗青色的纏枝紋。

說完這一句之后,似乎知道南宮采菽不會很快出現,所以凈琉璃停了下來。

“那我這又是什麼劍?”

謝長勝卻是忍不住出聲。

他覺得自己此時心中恐懼很窩囊,此時出聲,一半倒是因為他想要擺脫這種恐懼。

“一劍光耀十九城,這就是昔日趙王朝第一名將趙闊的耀光劍。只是出現在他手中時總是光芒萬丈,極少有人能夠看清楚這柄劍的真身。”

凈琉璃隨意的看了謝長勝一眼,似乎看出此時謝長勝的心念,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冷諷意味。

謝柔咬緊了牙關。

她也很想知道自己手中的到底是什麼劍,但她直覺問的越多,對丁寧似乎就更為不利。

此時凈琉璃卻是看著謝長勝,接著出聲,緩緩道:“南宮采菽之所以慢,是因為和你一樣難以抉擇,她要在魚腸劍和鑄金劍中選其一,她比你慎重。”

“現在她選好了,她選擇了魚腸劍。”

不知為何,聽著凈琉璃冷漠平淡的話語,看著她嘴角若有若無的冷諷意味,謝長勝無來由的惱羞起來。

“魚腸劍又是什麼劍。”他直著脖子憤聲道。

“你們想必連這柄劍的名字都沒有聽過。這些劍的主人在你們出生之前便已經戰死,其中很多劍的主人雖然強大,但是直至戰死都不出名,很少記載在典籍之中,所以我更加不明白,他怎麼會讓你們選擇這些劍。”

凈琉璃卻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目光流轉到丁寧的身上,面上生出越來越多的霜意,然后她說道:“可以喚醒他了。”

法陣邊緣的草叢發出異響。

南宮采菽的身影就此出現。

凈琉璃說到做到,等所有人都選劍完成之后,再喊醒丁寧。

張儀艱難的吞了口口水,然后用異常僵硬的姿勢伸出左手,拍了拍丁寧的肩膀。

丁寧的睫毛跳動,他的眼睛睜開。

青袍少女的眉頭卻是不自覺的深深皺起。

因為丁寧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她的身上,但是丁寧的面容卻依舊平靜。

“我是凈琉璃。”

她凝視著丁寧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必須回答我的一些問題,這決定你是否能夠繼續參加岷山劍會。”

丁寧沉默的看著凈琉璃。

真正的看到這名傳說中的少女,他才確定哪些傳言都是真的。

感受著這名少女的氣息,他可以肯定,即便是在巴山劍場最為強大的那個時代…若是這名少女生于那個時代,也必定可以在頂尖強者之中占得一席之地。

凈琉璃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瞇了起來。

她不習慣有人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平靜,也不習慣有人不馬上應自己的話。

就在她想要再度開口的這時,丁寧點了點頭。

“你怎麼知道這些劍?”

“你怎麼覺得劍谷里面有可能是這樣的劍海?”

“難道有人提前泄露給了你岷山劍會的所有內容?”

“如果真是如此,那人不管在岷山劍會里何等身份,也絕對保不了你。”

凈琉璃開口,面容寒冷的連說了四句話。

聽到她這樣的話語,就連謝長勝都開始懷疑有人提前泄露給了丁寧岷山劍會的所有內容。

因為丁寧之前的表現,似乎除了作弊之外,根本無法用任何合理的理由進行解釋。

但是丁寧卻開始解釋。

他平靜的開口:“我知道這些劍是因為我和周家老祖在一起呆過很長的時間,我聽他說起過無數舊時的名劍。這些劍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凈琉璃臉上的寒意更重。

周家老祖雖是長陵老人,但知不知道這些劍卻是無人可考,尤其現在已經死去,任何將要追究的東西推在一個死人身上的解釋,都不能令人信服。

但她沒有馬上開口,因為她要看丁寧怎麼回答她接下來的那個問題。

那才是真正難以解釋的問題。

“我覺得劍谷里有可能是那樣的劍海,是因為第二柄劍胎。”然而丁寧卻是沒有任何的停頓,平靜的說了下去。

凈琉璃的眼中厲芒一閃,她霎時出聲道:“和第二柄劍胎有什麼關系?”

“第二柄劍胎上刻著的劍經都不像是我們大秦王朝的劍經。再想到之前岷山劍宗沒有任何流露劍經出來的先例,而且這些劍經又如此深奧精絕,我便想這些劍經只可能來自被我大秦所滅的三朝修行地,都是外人的東西,讓外人看看也無所謂。”

丁寧平靜的看著她,說道:“任何人都有弱點,包括安排這岷山劍會環節的人自然也有弱點,我想要在這劍會上勝出,我便自然將安排這岷山劍會的人也當成敵人來揣摩,想著這人的行事有沒有什麼規律可循。既然第二柄劍胎上都是外來的東西,我想這選劍環節,便也可能都是外來的東西。”

“既然第二柄劍胎上的劍經都那麼精妙絕倫,我想以這人的行事…接下來安排的劍谷選劍,自然必定也都是十分驚人的劍。”

“所以我覺得有可能是來自三朝的許多名劍,但我確實未想到會有那麼多劍,會是那樣的一片劍塚。”

聽著丁寧這些平靜的述說,凈琉璃的眼眸深處卻是出現了真正震驚的光芒。

她覺得難以回答的問題,竟然來自于這樣合理的推斷。

最為關鍵的是,她自己便是丁寧所說的岷山劍會的安排者…難道說丁寧之所以能夠做到這樣,只是因為自己在性格和行事規律上的一些弱點?

只要是弱點,便能被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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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實在

    “若是懷疑我作弊,那便要問問你們岷山劍宗到底有哪些人知道這些佈置,如果是我,我不會認為有岷山劍宗的人會為了我而幫助作弊,因為不可能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丁寧轉過頭去,看著遠處山坡上那些營帳,用一種平靜而冷的語氣說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白羊洞弟子。”

    淨琉璃看著丁寧發根裏的點點白意,沉默了片刻。

    然後她接著問道:“你在劍穀裏為何不挑一劍?”

    “這應該是我個人的問題。”丁寧轉過頭,看著她說道。

    淨琉璃說道:“這是我問你的最後一個問題,而且你也可以認為這是我私人的問題。”

    “不選擇裏面的劍有很多原因。”丁寧沒有堅持,看著自己腰側的殘劍,說道:“比如個人感情問題,這柄劍是師門某位師長所賜,對我而言有很重要的意義,比如用劍本身的問題,你應該明白我不是所有這些選生裏面真元修為最強的,我想要勝出,不可能憑藉真元和劍本身的力量勝出,即便我能找到一柄威力不俗的名劍,他們自然也同樣可以找到其餘威力不俗的名劍,在力量上我依舊沒有優勢,我要戰勝他們,只有依靠用劍本身,所以我自然需要一柄自己最為熟悉的劍。”

    聽到丁寧這樣的見解,就連淨琉璃身後的那名年輕男子都感到了震驚。

    不僅丁寧這樣的年紀就有這樣的領悟足夠讓他震驚,更令他震驚的是丁寧的信心。

    “你是想憑藉劍招的運用和在劍意上面戰勝對手。”淨琉璃點了點頭,她臉上的寒霜已經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輝光。

    丁寧也點了點頭,道:“力氣大不等於會打架,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希望你最終能夠勝出。”

    淨琉璃說完了這一句,然後轉身,她的身影頃刻間就消失在山谷的空氣裏,雖然眾人明知道是因為法陣的存在,但還是感覺有些不真實。

    像她這樣的人出現在面前,本來就有些不真實,尤其她最後說的那一句話,更讓人覺得不真實。

    像她這樣的人不需要虛偽。

    她說希望丁寧能夠最終勝出,便說明她真的很欣賞丁寧。

    渾身流淌著劍意的年輕男子歉然的對著丁寧等人笑笑,似乎因為耽擱他們片刻的時間而道歉,然後他也不說什麼,轉身便消失不見。

    在他的身影消失了數息的時間之後,張儀才回過神來,他用一種很替丁寧高興的眼神看著丁寧,顫聲道:“師弟,連淨琉璃都希望你能勝出,你真的很了不起。”

    說完這句,他卻是又覺得不對,深吸了一口氣,又道:“我家師弟本來就了不起…不管能否最終勝出,師兄都以你為傲。”

    “這不是酸腐和得意的時候,走吧,有人趕上來了。”

    丁寧回望了一眼,沒有多少感彩的說了一句,然後開始動步。

    “是葉浩然,驪陵君府的人。”

    看著那條出現在視線裏的白色身影,南宮采菽凝重道:“我們或許應該留一個人在後面看看他們過那劍道時的表現。”

    “沒有太多用處,那條劍道對於才俊冊上排名前二十都形成不了真正的威脅,根本不可能逼他們展露隱藏的真正力量。”丁寧連頭也沒有回,“看了也只是浪費時間。”

    淨琉璃直直的穿過劍穀,走向劍穀的另外一端。

    她的腳步輕柔的踏在黃沙地上,但是卻引得這片劍穀裏許多劍都顫動起來。

    她身後的年輕男子陡然皺起了眉頭,沉聲道:“你有戰意,難道你竟然覺得他會成為你的對手?”

    “直覺這種事情很難說,尤其你一向知道我的直覺很准,就像我當時第一眼見到安抱石時,安抱石還只不過是個沒有開始修行的小孩子,但是我卻直覺他在將來會成為我的對手。”

    她也連頭都沒有回,只是緩緩的說道:“這名酒鋪少年給我的直覺也是一樣,只是前提是,他必須能活下來再說,因為他剩下沒多少時間了。”

    ……

    “剛剛那個人真的是淨琉璃麼?”在已經跟著丁寧走出很多步之後,謝長勝還一副兀自不敢相信的樣子,甚至變得越來越驚喜,“我竟然見到淨琉璃了。”

    謝柔平日裏看得慣他的時候就甚少,此時臉色就馬上沉了下來,道:“看你這出息,方才氣都不敢喘一下,現在高興個什麼勁。”

    謝長勝一滯,隨即惱羞成怒道:“這可是淨琉璃啊!”

    “那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謝柔看著他說道:“只是見到便高興成這副樣子,你也算是我謝家的男子?”

    謝長勝愈加惱怒道:“那我還能怎麼樣,難道我能將她娶回去不成!”

    謝柔看都不再看他,道:“怕是想都不敢想。”

    若是平時,謝長勝恐怕早就不和她爭辯了,但今日的謝長勝卻不知為何被揭了傷疤一樣,怒火中燒的大聲道:“我有什麼不敢想的!”

    這句話一出,謝長勝突然覺得周圍一片死寂,就連前方的丁寧都頓了一頓。

    所有人看著他的目光都很古怪,就連張儀看著他的目光都很古怪。

    “做什麼!”

    謝長勝的臉驟然通紅,叫了起來。

    張儀是謙謙君子,他醒覺自己似乎有些無禮,此刻又看到謝長勝對著自己大叫發問,他總覺得自己要給些回應,所以他猶豫了一下,尷尬道:“迎娶淨琉璃…這也敢想,謝長勝你也真的很了不起。”

    謝長勝的面孔僵住。

    沈奕看著他,想笑卻不敢笑出來。

    張儀卻是誠懇道:“人的確是要給自己些目標的,目標越高,成就也往往越大。”

    徐鶴山和南宮采菽看著謝長勝,目光裏全是同情。

    謝長勝呆了呆,不再說話,沉著臉低頭跟在丁寧的身後。

    然而已經走出了數十步,所有人都以為此事已經過去時,謝長勝卻突然抬起了頭,發狠般怒聲道:“誰也沒有規定男子一定要修為高出女子才可以娶她,我就以她為目標又怎麼了?”

    “你認真的?”這下就連最為沉默寡言的何朝夕都有些忍不住了,震驚的看著他說了這一句。

    謝長勝惱怒的看著他,似乎根本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

    何朝夕有些尷尬,訕訕道:“那總也要喜歡,不能慪氣…”

    謝長勝更加惱怒,“你覺得她長得不好看,哪里不優秀?”

    何朝夕頓時無語。

    淨琉璃似乎…的確長得很好看,而且如果說她不優秀,那還有誰優秀?

    然而這,這也似乎太荒謬了一些。

    “若是光憑以她為目標就能令人刮目相看,我為何不做?”謝長勝卻是恢復了平常的做派,冷哼了一聲。

    “了不起。”

    張儀再次誠懇的讚歎了一聲。

    就在這交談間,按照第三柄劍胎上的圖示,他們已經到達了這個山谷的一側崖壁前。

    崖壁間有一條狹窄小道,通過這條狹窄小道,眼前卻是霍然開朗,出現了一個更大的山谷。

    正對著他們的前方,有數座木制的簡陋屋棚,和長陵一些在野外放養雞鴨的農戶所搭建的住所類似。這些簡陋的屋棚裏,散發出食物的香氣。

    一日夜未曾吃什麼東西,食物的香氣自然分外誘人,但丁寧和張儀等人的目光,卻是繼續投往這些簡陋屋棚的後方。

    簡陋屋棚的後方是廣闊的平地,平日裏似乎有無數人的腳步和這裏的地面廝磨,所以泥地光滑堅硬得和鋪了一層磚石一樣。

    地上有些劍痕,卻是在這片平地上劃分了很多塊區域,每一塊的大小看上去都是相同。

    “難道到達這裏的選生,就是在那些劍痕劃分的場地裏對決?”

    南宮采菽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輕聲說道:“真是老套。”

    “很老套,但是很實在。”

    丁寧走入了簡陋的屋棚。

    簡陋屋棚裏的食物也很實在,一個依舊散發著熱氣的大灶上的鐵鍋裏是滿滿的白米飯,而另外的兩個同等大小的鐵鍋裏,卻分別是大塊的紅燒肉和最普通的煮青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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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人廚

在平日里,肥膩的紅燒肉和清淡的煮青菜便是最好的搭配,是長陵尋常人家一日三餐中經常出現的食物,尤其是在饑餓的時候,這種搭配加上熱騰騰的白米飯,便更是充滿了難言的誘惑。

這些飯菜自然是給到達這里的選生用的,屋棚里的簡陋木桌上放著干凈的碗筷,木桌上的劍痕連成了一個異常簡單的“用”字。

“看來還算不錯,不需要餓著肚子戰斗。”何朝夕的腹中如雷鳴響起,他有些慚愧的說道。

他在青藤劍院的作息規律到了極點,一日三餐都準時準刻,這樣能夠保證他每天都有最佳的狀態投入修行,當一天一夜不飲不食之后,他才意識到餓著肚子對他的影響恐怕比一般人更大。

張儀和沈奕在梧桐落已經習慣了照料薛忘虛,此刻很自然和熟練的為眾人盛飯,在盛好的白米飯上鋪上紅燒肉和青菜,再細細淋上一些湯汁。

第一碗盛好,習慣性的是要端給薛忘虛的,這又一次提醒張儀,薛忘虛已經去世的事實,張儀的眼圈頓時又有些微紅。

“這碗是給洞主的。”

于是他難過的垂下頭,將第一碗盛好的飯插上筷子,放在飯桌的上首。

謝長勝不願意多去想這些沉重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沈奕遞給自己的飯碗,看著上面閃耀著油光的大肉,隨口道:“這倒是很像牢獄里臨刑前的斷頭飯。”

南宮采菽聞言無奈道:“你就不能說點吉利點的話麼?”

“吃飯,吃飯。”

何朝夕已經餓極,也顧不得形象,開始埋頭大嚼。

丁寧也端起一碗飯,然而只是吃了一口,他的眉頭卻是不可察覺的微微蹙起。

飯菜的滋味很好,口感上也沒有任何的問題,然而他體內那無數看不見的小蠶卻是已經自然起了反應,躁動起來。

他所修的九死蠶是天下最為玄奧的功法,對于身體內里的感知比天下絕大多數功法都強出許多倍,所以在接下來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到一些對于他身體極為不利的氣息在他的身體里彌漫。

這些飯菜顯然都有問題,蘊含著某種奇特的的毒素。

但岷山劍宗準備的飯菜,為什麼會有問題?

丁寧放下了碗筷,看著吃得非常香甜的何朝夕等人,又想到方才凈琉璃的出現,他眼神閃爍了一下,便依舊保持了沉默。

紅燒肉配青菜非常下飯,胃口最好的何朝夕幾乎筷子撥弄兩三下便吃完一碗,很快已經開始盛第三碗飯。

“師弟,你多少也吃點。”

張儀看著丁寧停箸不吃,便以為丁寧是難過,他便也有些食以下咽,停了下來,輕聲勸慰。

丁寧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也不多說。

張儀便也更加難過起來,一時也有些難以下口。

就在此時,丁寧突然抬起了頭來,看向屋棚外一側。

張儀不知道丁寧為何有這樣的舉動,他也下意識的抬頭,順著丁寧的目光看去,然后他馬上大吃了一驚。

就在距離他和丁寧數丈不到的一側棚屋檐下,不知何時竟然站立著一條青色身影。

這也是一名身穿青玉色袍服的年輕男子。

與跟著凈琉璃的那名年輕男子相比,此時站在距離他們很近的棚屋檐下的這名岷山劍宗修行者的面容極為普通,最為關鍵的是,他的身上沒有任何鋒銳的劍意。

甚至直到此時,他也沒有感覺到這名年輕男子的身上有任何屬于修行者的氣息。

若是脫下那身代表著岷山劍宗的青玉色袍服,恐怕行走在長陵的街巷之中,這名年輕男子也不會引起他的注意。

當張儀看著這名突然出現的岷山劍宗修行者,吃驚的呆住時,謝長勝等人也才發現了此人的到來,紛紛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你為什麼不吃?”

這名面容極為普通的青袍男子沒有在意他們的目光,只是看著丁寧問道。

他的聲音也極為普通,語氣平和,沒有什麼特點。

丁寧看了他一眼,平靜說道:“不想吃。”

“為什麼不想吃,難道是飯菜的味道不好?”青袍男子異常和氣的問道。

南宮采菽突然心生寒意,這名青袍男子此時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酒樓里在問客人菜口味的廚子。

丁寧一時沒有回答。

“我已經是岷山劍宗最會做飯菜的人,而且我自認我的飯菜口味比起長陵大多數酒樓要好得多,最關鍵在于,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親手給人做飯菜了。”青袍男子看著丁寧面前的一碗飯菜,接著說道。

他說這些話時,語氣依舊溫和,完全就像是一個酒樓的廚子在請求客人給他些面子,動動筷子,這飯菜的口味的確也異常出色,即便米飯溫了很久,但依舊軟硬適中,紅燒肉的味道更是找不出什麼瑕疵,然而聽到他這些話語,就算是謝長勝都聯想到了可怕的事情,臉色都有些發綠,尤其是已經快將第三碗飯菜都快吃完的何朝夕更是覺得自己的腸胃都有些抽搐起來。

“您是耿刃前輩?”

南宮采菽強忍著心中的震駭,出聲問道。

青袍男子謙和的看著她,頷首道:“在下正是耿刃。”

何朝夕頓時不只是腸胃有些抽搐,而是開始有些嘔吐的感覺。

謝長勝等人的心中也開始生出恐懼,因為面前的這人便是傳說中的“人廚”。

在昔日大秦王朝和韓、趙、魏的征戰中,岷山劍宗的耿刃還是一名和他們一樣的學生。

然而即便如此,這名岷山劍宗的學生還是留下了很多記載。

他曾刺殺了大韓王朝數位重要的將領,有一次曾在大韓王朝屯兵數萬的軍營里躲藏了十余日,結果那軍營中竟無一人發現他的存在,等到最后刺殺得手離開,都未曾有人發現他的蹤跡。

但有關他最驚人的一個記載,是他在韓地簇城,先是偽裝成韓人廚子,被征召入軍成為伙夫,然后他用毒’藥一舉毒殺了上千人,引得當時韓王朝的名將韓頌震怒異常,派遣五千精銳騎軍和數十名修行者追殺,一直將他逼進韓境北地,在一場大雪封山之后,韓軍用三千精銳步軍配合修行者入山追殺,但最終的結果卻是耿刃活了下來,那圍追他的三千步軍和數十名修行者反而死了大半。

韓境北地山林封山之后本身極少食物,再加上韓軍為了斷絕耿刃的食物來源,步軍所過之處,任何小動物和可實用的草木都是戰盡滅絕,每日里進山搜尋的小隊也都是先吃飽喝足,然后不帶任何的食物在身。

在一些記載里,耿刃是靠殺敵取敵人腿肉才活了下來。

這種戰時求生的無奈之舉雖並未得到耿刃的親口證實,但卻給耿刃套上了一個“人廚”的外號。

但可以肯定的是,岷山劍宗的耿刃,是個極為強大的刺客,且他不只是個劍客,同時也是個用毒的宗師。

這樣的人物,對于長陵這些后輩而言,自然是真正的傳說。

謝長勝完全沒有想到,此刻在這里,竟然又見到了一名傳說中的人物。

“和口味無關。”

然而丁寧卻依舊平靜,他搖了搖頭,說道。

“那你也必須吃一碗。”

耿刃似乎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后說道:“因為這飯菜里有毒。”

張儀和謝長勝等人頓時徹底的變了臉色。

親口告訴人有毒,然后還要逼人吃,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此人是皇后的人,在岷山劍宗里也能夠一手遮天麼?

然而耿刃此時卻又謙和的接著說了下去:“因為這是此次劍會的規則…原本我不需要特別說明,因為我覺得我下的毒七境之下的修行者根本無法察覺,我對我做菜的搭配和口味也極為自信,然而我沒有想到餓了一日一夜,竟然還有人不想吃我做的飯菜。”

說完這些,他又有些悶悶的搖了搖頭,道:“這到底是哪門子道理!”

謝長勝等人無語。

他們都覺得耿刃的這句話應該是他們說的,因為下毒是劍會的規則…讓他們中毒?這是哪門子道理?

“這不是尋常的毒’藥。”

耿刃掃了一眼所有人,緩緩解釋道:“這是七葉散,是昔日大魏的一道毒方。七葉散的藥力很奇特,平時修行者中了此毒之后,根本沒有反應,然而和人動手,真元劇烈流動起來,這七葉散的藥力卻會影響體內氣血和內腑,不僅給人帶來極大痛苦的感覺,而且會使得人體內的許多機能失衡,讓人便真正如同中了其它劇毒或是受了重創一般。所以這七葉散有個別名也要七成散,意思是說中了此毒的修行者最多只能用七成的力量出手,過了的話,身體便承受不住。”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謝長勝終于忍不住叫了起來,想到自己已經中了這種毒,他鐵青著臉叫道:“這是什麼變態的劍會規則!”

“這規則並非我所定,但我卻很贊同其中的道理。”

耿刃不在意的微微一笑,道:“一名修行者一生中經歷的大多數戰斗,恐怕都不是在自己狀態最佳的時候,很多時候都甚至會在自己受傷時戰斗,所以在這種狀態下的戰斗,反而更有現實意義。且控制自己的真元,控制自己的身體,如何更為節省真元,這便是所謂的收放自如。若是連感受身體的傷勢,連自己能用幾分力,怎麼在受傷的狀況下,盡可能時間長的戰斗,盡可能發揮出自己的戰力都做不到,那這名修行者也應該不配成為我岷山劍宗的弟子,甚至進入岷山劍宗學習也不配。”

“因為我岷山劍宗要的是真正能戰斗,真正能殺人的劍師,不是只會用劍招的舞劍師。”說到這一句,耿刃的臉上才有些微的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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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真正的悍勇

    “那倘若我根本不管這七葉散的藥力,就是全力的戰鬥呢,難道你會見死不救,讓我直接毒發生亡?”

    謝長勝依舊鐵青著臉看著耿刃叫道:“若真的被毒死了,這帳是算在誰的頭上?”

    “七葉散只會讓身體機能紊亂,又不會讓人直接毒發致死,若是你真不顧七葉散之毒,強用真元,那到時候你便可以體會一下那些身患絕症到彌留之際的人的痛苦了。”

    耿刃一點都不生氣,反而覺得有趣般笑了起來,“那時的各種痛苦可不是憑一時的悍勇便能承受得住的,更何況你自己讓毒發作,到時候在比試中被人一劍殺死,怎麼算賬也算不到我的頭上來。”

    謝長勝怒道:“毒發才被人殺死,這毒是下的,怎麼算不到你頭上!”

    耿刃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聽從師門之命,那要算的話,只能和我們岷山劍宗算了,我又不是岷山劍宗最高的,天塌下來也輪不到我頂著。”

    謝長勝說不出話來。

    岷山劍宗最高的自然是岷山劍宗宗主,但在世間所有傳言之中,岷山劍宗宗主雖然愛好清淨,從不出山,但卻是一個極為小心眼,護短且睚眥必報之人。

    誰敢找岷山劍宗宗主算賬?

    輕微的咀嚼聲在此時響起。

    謝長勝吃驚的轉過頭去,卻看到丁寧已經端起了飯碗,開始吃飯,而且和丁寧平時在梧桐落裏吃飯一樣,看他的樣子都覺得丁寧吃得非常香甜。

    耿刃看著丁寧,他的面上依舊帶著溫和的微笑,但是眼睛裏卻不加任何掩飾的流露出一絲欣賞的神色。

    岷山劍會對於岷山劍宗的所有人而言也是一場很大的盛會,岷山劍宗的所有人自然也都在關注著劍會的進程。

    丁寧在之前的所有進程,都令他很欣賞。

    但即便是欣賞,即便以他在岷山劍宗的地位,也不能越過劍會這道坎,直接賜予丁寧進入岷山劍宗學習的資格。

    有時候規矩便是規矩。

    沒有了規矩,便不成方圓。

    看到丁寧開始端碗吃飯,謝長勝有些想怒也怒不起來,但是他還是不甘心,又轉頭看著耿刃道:“就算這七葉散的藥力非常獨特,大家都只能用七分力,但修為高的也能用七分力,修為低的也用七分…那些修為高的,不是依舊比修為低的占優很多麼?同等的削弱,有什麼意思。”

    “怎麼,難道你還想連別人天生的修為優勢都給去了?”耿刃似乎越來越覺得謝長勝有意思,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若是這樣,

    那有些人勤修苦練還有什麼用處?大家都不用那麼辛苦的修煉真元,都不用真元戰鬥便是。”

    謝長勝一滯,找不出話來反駁。

    耿刃卻是又很有深意的看著他接著說了下去,道:“更何況說是七成,但難道每個人都真的能夠把握如此精准?服了七葉散之後的戰鬥,完全就是尋常人蒙著眼睛往懸崖邊走的遊戲,越是接近懸崖,獲得的好處越多,但是只要越過一線,就直接摔下懸崖摔死,有些人為了保險,便少走幾步,距離懸崖遠一些,那他便只能動用五成六成的真元力量,有些人膽子大,便多往前走幾步,更挨近懸崖一點,說不定便能超過六成。至於七成…對於你們而言卻太困難了一點。”

    謝長勝的臉色越聽越難看,然而張儀卻是越聽越尊敬,聽到此處,他不由得對著耿刃躬身行了一禮,致謝道:“先生解釋得很詳盡,我等大為受益,多謝先生。”

    耿刃溫和揖手回禮,若不是他自露身份,恐怕誰也不會將他和那傳說中的恐怖“人廚”聯繫在一起。

    何朝夕又端起了飯碗,他的食量原本就很大,此時知道了七葉散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毒‘藥,這飯菜在他的眼睛裏便又重新變得香甜可口起來,只是他還有一絲顧慮,所以又將飯碗放了放,恭謹問道:“先生,這七葉散中毒有無輕重之分?”

    “其實只要吃滿半碗,再多吃便是一樣的了。為了保險起見,我卻是要親眼看著你們每人吃上一碗,七葉散的毒素十分有意思,多吃也沒有什麼關係,反正不是那種致人死命的藥力,且過了數天之後,這毒素便自然消散,不留痕跡。”耿刃再度耐心的解釋道。

    不吃也不行,多吃也沒有關係,且這紅燒肉和青菜的口味的確極佳,又是耿刃這樣傳說中的修行者親自下廚,所有人便接著安心用餐。

    “這七葉散真的多吃也沒有關係麼?”

    片刻之後,謝長勝突然臉色大變的叫出了聲,“為什麼我的肚子有些隱隱生疼?”

    聽聞他這樣的叫聲,其餘人頓時緊張了起來,然而耿刃卻只是面不改色的淡淡看了他一眼,“一日夜沒有吃東西,一口氣連吃了四碗飯,肚子自然脹得發疼。”

    謝長勝頓時僵住。

    南宮采菽等人想笑,又有些笑不出來。

    “時間還夠,等到接下來的比試開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張儀卻是認真的看著謝長勝寬慰道。

    “前輩,接下來是要等著所有能夠到達此處的選生到齊了再開始晉級比試麼?”

    這個時候丁寧突然出聲插嘴道:“應該不會如此簡單吧?”

    “恩?”

    耿刃輕咦一聲,有些意外的轉過頭去,只見丁寧平靜的注視著那些用劍痕劃分的場地,他眉頭微跳,反問道:“你如何覺得不會這麼簡單?”

    “先前看這邊的佈置,便以為接下來便是很實在的一對一晉級比試,然而卻多了前輩你這一關。”丁寧回過頭看著他平靜說道:“既然前輩說了岷山劍宗只需要真正的會用劍殺人者,而不是舞劍者,且前輩也說了,修行者一生中經歷的大多數戰鬥,並非是氣定神閑,雙方養足精神後公平的一對一比試,而是突然遭遇的戰鬥,其中很多更是被追殺,或者是在戰場上長時間戰鬥,甚至負傷之後還要戰鬥很長時間,負傷之後的追殺或者被追殺、困鬥。要真正接近這種狀況,光是真元限制在數成之內自然不夠。”

    頓了頓之後,丁寧接著道:“既然出動了前輩這樣的人物,花了這麼多力氣親自做飯菜施毒,自然不可能做做樣子就算了,所以我覺得應該不會這麼簡單…或許會讓我們真正的疲憊,甚至真正的帶些傷。”

    耿刃的面容非常普通,他在出現之後的神情也一直很普通,然而此刻聽到丁寧的這些話,他的面容卻驀然的肅穆起來,也開始閃耀出一些奇異的輝光。

    “你的推斷是對的,因為負責這劍會的人也是個天才,而天才往往比較追求完美和極端。”他肅穆的看著丁寧,點了點頭,認真道:“參加劍會,尤其能夠走到此處的人自然都是萬裏挑一的傑出才俊,然而越是傑出的年輕才俊,在此之前的敗績或者限於困苦的戰鬥就越少,其中的許多人,可能從來沒有受過略微嚴重一些的傷,而對於一名修行者而言,負傷卻是極為重要的經驗,有些人恐怕連想像一下被斬出十數條流血不止的傷口之後還要接著戰鬥就萬分恐懼,若是他們真正遭遇被一劍刺入腹中的境地,那時他們恐怕連半分戰力都發揮不出,更不用說設法死中求活了。”

    “絕大多數年輕人都明白所謂的悍勇十分重要,然而他們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悍勇,因為他們根本未經歷過這樣的場面。”看著臉色已經徹底發白的謝長勝等人,耿刃又補充了這一句。

    他的面容始終肅穆。

    因為丁寧的天分更加令他另眼相看,甚至贏得了他的一些敬佩,他也和淨琉璃一樣希望丁寧能夠最終勝出,所以此時他的話語已經不是閒聊,而是真正的傳經授道,如師長在傳授經驗。

    張儀能夠感覺得出,所以他也面容大肅,又準備行禮致謝。

    然而謝長勝卻並不接受這種好意,他又寒著臉叫了起來,“到底是誰想的這麼變態的主意,難道你們接下來還想真的在我們的肚子上刺上一劍?”

    “到底會被刺上多少劍,那便看你自身了。”

    耿刃依舊沒有怒意,他也很欣賞謝長勝這種率直,對著謝長勝平和的說了這一句之後,他轉頭朝著一側望去。

    這個山谷裏原本只是一片廣闊的平地,然而就在此時,一個巨大的青色影跡在空氣裏緩緩的透出來。

    一座青色的高大殿宇,就此憑空出現一般,坐落於這山谷一角。

    之前他們所經過的山谷裏也有青色殿宇,只不過是虛影,然而他們所有人都可以肯定,現在顯現出來的這座是實物。

    因為除了色澤和反光更加真實之外,這座青色殿宇有真實的氣味,而且內裏有很多法陣根本無法模擬出的,不規律的奇異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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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到底是誰

    岷山劍宗的人很實在,不會故弄玄虛,所以不需要耿刃言明,所有人都知道最終比試前的一關便應該在這座青色的殿宇裏。

    “這裏面到底有什麼?”

    謝長勝看著這座青色殿宇,越來越覺得肚子上的肌膚寒冷,好像真的被劍鋒刺入一般,他咬了咬牙,轉頭看著耿刃問道。

    耿刃搖了搖頭,正色道:“這裏面到底有什麼,我不能提前說明,但我方才已經對你們說過,你們進去之後應該會很疲憊,會受傷,或許會被刺上很多劍,所以你們有選擇放棄的權利。”

    謝長勝暴怒:“放個屁!好不容易到了此處,你讓我們放棄?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銀兩才得了這劍會的名額?”

    張儀無奈的看著謝長勝,輕聲道:“先生也是一番好意。”

    耿刃卻是毫不生氣的微微一笑,道:“無妨,花銀兩買到的名額,能到此處吃一碗我做的飯菜,的確不容易。”

    謝長勝怒道:“何止一碗,我吃了四碗!”

    耿刃看了一眼他鼓起的肚子,搖了搖頭,道:“那你可要小心些,不然被刺穿了,可是飯菜流一地,今後恐怕你很難有食欲。”

    謝長勝的胸膛劇烈起伏著,“身為一名前輩,故意恐嚇,不無聊麼?”

    “這是一名長者的誠懇建議。”耿刃認真的看著他,緩聲道:“有些修行者真的有會好不容易飽餐一頓之後,結果腹部被刺穿的經歷…那種場面,即便真不怕死,也真的會影響食欲,甚至過了十餘年,在吃東西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那樣的場面,尤其是你吃的東西原本不怎麼好看,結果又從你腹中流淌出來之後。”

    謝長勝驟然僵住。

    耿刃的這句話語氣依舊平淡,但是他卻聽出了內裏深層次的意味。

    沒有親眼見過那副畫面的人,絕對不會用這樣平靜和真誠的語氣敍述。

    無論是誰,在原本極度困苦的情況下被刺穿腹部,然後依舊能撐著殺敵,最終活下來,都很了不起。

    渾身冷僵了數息的時間過後,謝長勝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耿刃微微躬身,沉聲道:“我佩服你。”

    耿刃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他這麼說才是真正的無聊。

    “先生。”

    張儀猶豫了一下,說道。他看著耿刃的眼神也更為尊敬。

    耿刃看著他,“嗯?”

    張儀點了點那青色殿宇,問道:“我們什麼時候進入那座殿宇?進出那座殿宇,有沒有什麼要求?”

    “其實我都不知道那座殿宇裏面到底有什麼佈置。”

    耿刃溫和的看著張儀,緩慢而清晰的說道:“我只負責讓你們一個接一個的進去,但我可以保證那裏面的佈置應該對你們每個人而言絕對的公平。至於進入的時間,就在吃過我的飯菜後一炷香的時間,所以你們已經只有少許的準備時間。”

    “如果真按先生所言,若是我們進去之後都受了嚴重的傷勢,而我們還要等後面來人再進行接下來的比試,會不會不公平?”張儀又猶豫了一下,然後問道。

    “或許是受傷流血的時間更多,或許你們會多贏得一些處理傷勢的時間。”耿刃平和的說道:“具體如何,歸根結底還是看個人的能力。”

    話已經說得足夠清楚,張儀甚至隱隱覺得,如果不是耿刃對丁寧足夠欣賞,他絕對不會講得這麼細緻。

    “進和退的選擇雖然很難,但什麼時候進,什麼時候要退,真的需要好好考慮和把握。”然而耿刃卻是還看著丁寧說了這一句。

    丁寧看著他,平靜說道:“我選擇進。”

    耿刃便不再多言,安靜的看著丁寧等人來時的道路。

    山谷靜謐,有腳步聲的回音隱隱傳來,片刻之後,一條白色的身影出現在棚屋內眾人的視線之中。

    接下來完成選劍,跟上丁寧等人的,又是葉浩然。

    丁寧平靜的注視著緩步而來的葉浩然,葉浩然手中提著的依舊是他那柄寒螭劍,身上看不到其他的佩劍,他花在劍穀裏的時間也並不長,即便是挑選了什麼劍,也一定是很細小的短劍。

    耿刃便在此時微微抬頭,對著丁寧眾人擺了擺手,道:“去吧.”

    進殿時間已至,丁寧站了起來,只是和之前不同,在動步之前,他卻是看著所有人,認真道:“保重。”

    “師弟,耿先生都說了要知進退,若是實在不行,一定不要強求。”張儀驟然緊張起來,他又猶豫了一下,說道:“一定要活著出殿。”

    “任何優秀修行者都是聖上的寶貴財產,只是這樣的通過環節,並非是最後一對一的較量,哪怕受傷難免,岷山劍宗應該也不會讓我們輕易死去。”

    丁寧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讓你們要記得你們已經中了七葉散,要記住只用七分力,還有你們即便不想放棄,也要注意自己的傷勢,不要讓傷勢有可能影響到今後的修行。”

    張儀很想說你也是一樣,然而看著丁寧發根處的點點白意,看著丁寧肌膚下甚至隱隱透出的霞光般的光彩,他這句話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丁寧轉過身去,朝著青色大殿行去。

    他此時其實真正想說的是,你們真的不需要勉強,因為我真的不是很需要你們的幫忙,然而他十分清楚,有些時候朋友不會想自己的幫助有沒有意義,而是會想盡可能的出自己的一份力。就如元武皇帝登基前那三年的腥風血雨裏,有些人明知道自己做的並沒有太大意義,但還是會去做。

    這種時刻,最好的便是接受,而不是拒絕。

    沒有走多長的時間,丁寧等人便來到了青色大殿的面前。

    十數級石階通向緊閉著的青色石門,石階和石門上,都覆蓋著厚厚的青苔。

    當丁寧踏上第一級石階之時,兩人多高的青色石門便徐徐的自然開啟。

    一蓬水霧湧出,潤濕了丁寧的臉龐。

    內裏無數雜亂的聲音陡然變得清晰,就像是裏面有一條瀑布,撞擊著無數高低不同的山石和植物,發出各種水聲。

    一片漆黑,沒有光亮透出,且水霧深重,根本看不清內裏的具體景物。

    丁寧沒有停留,靜靜的走到了門口。

    裏面似乎有一條很長的通道,許多水線從上方連綿不斷的淋灑下來。

    “感知不出來,所以總是要進去之後才知道到底是什麼佈置,我第一個進去。”

    丁寧轉身對著謝長勝等人輕聲的說了這一句,然後便直接走入了前方的黑暗裏。

    謝長勝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出聲,丁寧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我第二個進去。”

    這種感覺讓謝長勝有些不舒服,雖然自從聽到耿刃對於這青色大殿的解釋後,他一直有種肚子上肌膚不斷發冷的感覺,但是這個時候他還是搶先了一步,搶在張儀和沈奕之前,踏入了前方的水霧。

    “我…!”

    在他想來,前方的地面最多是有些濕滑,踏足之下要小心一些而已,然而令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的是,他一步踏下,身體就已經失去了平衡,整個身體直接栽倒,跌落!

    腳下竟然一片空虛。

    外面看起來有的通道,竟然根本就不存在。

    無數水珠和噪雜的聲音衝擊在他的身上,呼嘯的風聲如無數雙冷手從他的肌膚上劃過,體內的鮮血如同潮汐一般一沖到腦部,就像是要將天靈掀開。

    任何一種感覺,都在提醒著謝長勝,他在真實的飛墜,完全就像是從一條瀑布的頂端,在朝著瀑布下方的深潭飛墜。

    難道不會直接摔死麼?

    若下方真是深潭激流,誰能保證公平,難道不是運氣好一些的不撞山石,運氣差的便要直接重傷麼?

    謝長勝在初時的一滯之後,便想要憤怒的叫喊出聲,到底是哪個這麼變態佈置了這樣的比試環節。

    然而他沒有能夠喊出一個字。

    “咚”的一聲!

    此時他已經墜於一片硬物之上,劇烈的痛楚感和氣血的衝擊,讓他差點直接吐出來。

    “唰!”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是一條粘滑的小魚,在這片硬物上急速的下滑,底部的水聲似乎很近,但是卻始終沒有撞擊到水面。

    “啊!”

    他的憤怒終於被遏制不住的恐懼徹底佔據,一聲駭然的驚呼聲從他的口中噴薄而出。

    當這聲駭然的驚呼聲響起之時,他的眼前已經出現了一道耀眼的亮光。

    “噗!”

    他感覺到自己隨著一股氣流和水霧從光亮處噴飛了出來。

    接下來的一剎那,外面一片耀眼奪目。

    又是砰的一聲,他又墜落在實地,只震得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

    陽光灑落溪流畔的荊棘從中,深紅色的荊棘叢到達人齊腰的高度,隨風如深紅色潮水般緩緩湧動。

    謝長勝咳嗽著,又不斷倒抽著冷氣,從荊棘叢中艱難的爬起。

    在數個呼吸之後,身上被荊棘的利刺刺出許多細小傷口的謝長勝終於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環境,接著下一瞬間,他無比憤怒的咆哮了起來,“到底是誰這麼變態,到底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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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荊棘海

    這是一片到處長滿了齊腰深的深紅色荊棘的平原,這些深紅色荊棘的枝幹都很纖細,只有小手指的幾分之一粗細,所以在微風之中如浪般輕輕搖擺。

    然而這些纖細的深紅色荊棘上卻生長著堅硬易折的長刺,摔落其中的謝長勝身上不只是被刺出許多傷口,肌膚血肉之中還不知道斷了多少根這樣的刺在裏面。

    不知道是否法陣的關係,這片長滿了齊腰深的深紅色荊棘的平原看上去一望無垠,完全就像是一片深紅色的海洋,唯有在四周極遠,似乎需要數天才能到達的地方,才依稀有幾間高大的青色殿宇存在。

    陽光很耀眼,而且落在身上有溫度,非常的真實。

    雖然方才在黑暗的雨霧中墜落,根本看不清周圍的景象,但是謝長勝可以肯定,他的確是從高處墜落了下來,然後沿著某個滑道或者洞窟急劇的沖落到了此處。

    時間並不長。

    所以這片平原應該是在摩天嶺的某處,或許是某處山腳中的空曠山谷,但在他的直覺裏,恐怕更有可能的是摩天嶺的山體之中。

    在許多修行典籍的記載裏,古時許多強大的宗門在選擇山門時,首先是則靈脈而居,假以時日,則將所居之山如玉般雕琢,依山水風雲之勢佈置陣法,或將山體雕空,或在地底挖出龐大地宮,或者平原。

    這些地方或為蓄積靈氣,或為當試煉修行之地,或者用於種植,或作為各類庫房,許多宗門經歷大變,滅亡之後,這些地方卻偶爾能夠存留到後世,便成為後世修行者所說的遺跡秘藏。

    這樣的地方,對於現今長陵所有的修行者而言自然足夠震撼,然而令謝長運此時憤怒到抓狂的是,他的身側就有一條蜿蜒流淌于荊棘原野中的溪流,距離他摔落的地方不足一丈。

    同樣從上方墜落,落在這溪流之中,便自然要比落在長滿尖刺的荊棘叢中要好受得多。

    然而這名佈置者卻偏偏就是讓他直墜在荊棘叢中。

    “如此惡劣,和明明看著一個人極為乾渴,不給他水喝也就算了,還要將水放到他的面前,然後將他的手腳綁住不給喝一樣,太毒!”

    看著就在自己面前靜靜流淌,長滿輕柔水草的溪流,謝長勝在心中不斷咒駡著佈置這劍會的人,但終於熬不住無數紮入血肉中的細刺帶來的痛楚,他面容有些扭曲的開始拔刺。

    細刺紮入手中,這是許多人都會有的經歷,只要將細刺拔出,痛楚就會很快消失,被人遺忘,不拔的話,這種痛楚卻會一直持續,尤其觸碰到那塊地方時,還會引起更為鑽心的劇烈疼痛,時間一長,細刺殘留的血肉之中甚至還有可能會紅腫化膿。

    所謂的眼中釘,肉裏刺一定要拔掉,正因為如此。

    然而從空中墜落在這荊棘叢中,謝長勝渾身肌膚血肉中紮入的細刺不知道有多少,一時又怎麼可能拔得完?

    終於在一炷香的時間之後,謝長勝選擇了放棄,再次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咆哮,“你知不知道這真的很痛!想出這樣的主意,你自己為什麼不來試試!”

    謝長勝憤怒的咆哮聲在深紅色的荊棘海中傳出很遠,沒有帶來任何的回音。

    明明丁寧和張儀等人此時應該都進入了這片深紅色的荊棘海,然而他們卻似乎被徹底吞噬了一樣,看不到任何的蹤影。

    沒有任何的提示,接下來要去哪里?

    按照所有正常的思維,遠處那些青色殿宇裏應該有答案,或者直接是通過這關考驗的出口。

    然而若那些青色殿宇只是故布疑陣,一切不能按想當然的常理推論,那又如何?

    要在這片荊棘海中行進,並非易事。

    憤怒咆哮過後的謝長勝黑著臉安靜了下來,他沉默的仔細查看著周圍的荊棘叢,這些荊棘叢裏沒有任何不尋常的跡象,且因為這片平原這種深紅色荊棘覆蓋一切,即便遠處有道路存在,也根本看不見。

    就算是他面前的這條溪流,在他的視線裏蜿蜒了一段之後,也便隱匿在了這片深紅色荊棘海中。

    謝長勝從來不是缺乏勇氣的人,他只是用了很短的時間便做出了決定。

    他朝著前方的溪流走去。

    “真是無知。”

    在他的雙腳踏入微涼的溪水中時,淨琉璃發出了如此的評價。

    她如琉璃般閃閃發亮的眼瞳裏明顯流露著不快。

    身為這場盛會的佈置者,此刻她和渾身流淌著劍意的青袍男子正在謝長勝後方的一片山崖上。

    這片山崖一直往上,頂端無止盡般刺入耀眼的光亮裏,似乎消融在太陽之中。

    她的身下有一條狹長的裂口,內裏水汽聲轟鳴,不斷有水汽和氣流噴湧出來,然後被數層柔和的力量震碎,往上吹起,均勻的彌散於這個廣闊的深紅原野。

    她所在的這片山崖完全被法陣阻隔,謝長勝根本無法感知這片山崖和她的存在,甚至哪怕知道,也絕對不可能突破這法陣的力量接近。

    然而謝長勝那些憤怒的吼叫聲,她卻是聽得十分清楚。

    “在溪流中行走,自然比在荊棘叢中行走來得輕鬆,但既然一開始就掉落在荊棘叢裏,自然就應該明白這樣的佈局便是要讓你不輕鬆,只要聰明一些的人,就一定會覺得這溪流之中恐怕也有危險存在。更何況身上有這麼多細刺紮入,傷口不經處理泡在水中,更容易流膿腐爛。”

    在此之前她都沒有對謝長勝有任何的評斷,但說了一句真是無知之後,她卻是又忍不住說了這幾句。

    聽著她的這些話語,青袍年輕男子微微一笑,道:“他不知這片荊棘海曾是每個岷山劍宗弟子必經的考驗,自然不免有這樣的抱怨,關中男兒性情率直,說的便是如此,只是青師弟要了這片荊棘海之後,這片荊棘海已經封存了十年,現在這裏面,青師弟到底在裏面折騰出了些什麼物事?”

    淨琉璃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道:“你等下自然就會看到。”

    青袍年輕男子苦笑了一下,道:“只是將他們丟入這裏,不做任何提示,這樣妥麼?”

    淨琉璃轉頭看了他一眼,道:“如果需要考慮的只是生存,他們就根本不需要去想任何別的東西,有沒有提示根本無關緊要。”

    青袍年輕男子愣了愣,道:“可不要真弄出人命才好。”

    淨琉璃的面色沉冷了些,說道:“若實在是太蠢,自己要找死,可是誰都攔不住。”

    ……

    丁寧的身前也有一條水流十分平緩的溪流。

    他所墜落的地方距離這條溪流也只有一丈,他的身上也紮了許多比仙人掌的刺更長,更堅硬的細刺。

    只是和謝長勝的憤怒相比,他的心境卻是平和到了極點。

    這種身體上的痛苦,和他所經歷的一些身體上和精神上行的痛苦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和謝長勝等人不同,他雖然也從未進過岷山劍宗,但對岷山劍宗卻有諸多瞭解,按照在黑暗中墜落的速度和大致的時間推算,現在所在的這片深紅色的平原應該位於摩天嶺的山腹深處。

    所以這應該是傳說中岷山劍宗青曜吟的養殖場。

    因為這一代岷山劍宗宗主和巴山劍場的一些人誓死不相往來,所以岷山劍宗在大秦王朝和韓、趙、魏三朝最後的征戰中便不再出力,緊閉山門許多年,甚至沒有捲入長陵最混亂和最腥風血雨的三年,所以許多最優秀和最強大的岷山劍宗修行者才得以安靜的在岷山劍宗中修行,得以變得更為強大,岷山劍宗最終便和靈虛劍門並立成為天下用劍最強的宗門。

    但在這用劍的宗門裏,也存在一些強大的異類。

    比如有可能是天下最強的用毒宗師的人廚耿刃。

    而這青曜吟也是其中之一。

    他最擅長的只是養殖。

    但他養殖的卻不是普通的鳥獸。

    傳說中他可以養殖許多稀奇古怪的異蟲,異獸,並使之形成一條獨特的食物鏈條。

    這條食物鏈最頂端,會形成對修行者極為有用的東西,有可能是可以受修行者控制的凶獸,或者是自身能夠產出對修行者而言極有用的寶物的怪物。

    這些凶獸或者怪物產出的寶物,對於尋常修行者的作用如神如魔般恐怖,所以即便是在岷山劍宗裏,青曜吟也有一個外號,叫做神魔養殖者。

    岷山劍宗曾為他特別開闢了幾個養殖場。

    這些養殖場中最大的一個,便是摩天嶺山腹深處的某個平原,曾經是岷山劍宗弟子試煉地的所在,也就是他現在實現裏的這片深紅色平原。

    在丁寧得到過的確切消息裏,這片地方已經封存了許多年。

    那這片養殖場,到底變成了一片什麼樣的獨特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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