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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無罪] 劍王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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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2 00:24: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七章 火燒

    沉默而蒼勁,陰鷙而小心,穿著比其餘選生厚實許多的衣袍緩步走來的厲西星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頭獨狼。

    他在長陵並不出名,直到此時,劍會中的絕大多數選生也並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以為他是來自邊塞的邊民,然而徐憐花和夏婉自然知道厲西星的身份…也正是因為厲西星太過沉默和不引人注意,等到厲西星從人群中走來,她才想到方才計算的時候忽略了這樣一名強者的存在。

    這些年厲西星都不在長陵,沒有人見過他的出走,但是在被放逐到月氏國之前,厲西星一直是同齡人之中的佼佼者。

    若是單獨對上厲西星,她也並沒有多少贏得對方的信心。

    她也不能明白厲西星這時的舉動是什麼意思。

    丁寧之前也並未見過厲西星,也並不知道扶蘇曾經阻止過厲西星和自己見面,只是聽到徐憐花和夏婉說出這人的名字,他便馬上知道了這人的身份。

    他的眉頭微微挑起,但是看著走來的厲西星也沒有說話。

    厲西星也沒有出聲。

    他一直走到丁寧和徐憐花等人的身側,然後隨便在一塊空地上坐了下來。

    徐憐花眉頭漸皺,正想措辭開口,然而這種境況對於張儀這樣的君子而言卻似乎沒有分毫的障礙,看著坐下的厲西星,張儀已經感激而有些羞澀的行了一禮,輕聲問道:“您也是想幫助我家丁寧師弟麼?”

    厲西星依舊沒有出聲,他也沒有回禮,只是點了點頭。

    “為什麼?”

    夏婉看著厲西星,依舊有些懷疑。

    獨孤白的呼吸不自覺的頓了頓。

    他也是從幼時便離開了長陵,和厲西星並無多少交集,然而他卻聽到過一些關於厲西星的傳言,他覺得像厲西星這種人的心地其實很脆弱,夏婉這樣的態度或許便會引來很多不佳的後果。

    不出獨孤白的預料,他看到厲西星的眼眸深處瞬間湧起強烈的敵意。

    然而讓獨孤白有些意外的是,厲西星卻是並沒有對夏婉表示什麼,只是緩緩的轉頭過去,看著丁寧。

    “家父希望我對付你。”

    聽到他這開口第一句話,徐憐花和張儀等人都是一陣愕然。

    “所以我一開始沒有過來。”

    厲西星卻是已經接著說了下去,“我喜歡有原則的人…在長陵很多時候必須順從,但我不喜歡順從,我的原則是順從心意。”

    “就像當天的端木淨宗,所有人都認為我不應該打他,也不許我打他,但我依舊打斷了他兩根肋骨。”

    “方才聽到你和那人的對話,我確定你也不願意順從,所以我過來。更何況想要對付你的劍已經很多,再多我這一柄劍也沒有什麼意思。”

    這些話語聽上去特別怪異。

    或者說理由特別怪異。

    以至於一旁的易心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但不知為何,對於厲西星這樣的人而言,這樣的理由聽上去卻分外令人信服。

    丁寧看著厲西星,沒有問其他的問題,只是認真的說道:“你才回到長陵不久。”

    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看著厲西星的目光變得更為不同。

    丁寧這一句話便點出了厲西星這麼做極有可能迎來的後果,那就是再次被放逐。

    厲西星沉默了片刻,說道:“長陵未必有月氏國好,至少在我的眼裏是如此。”

    聽到他這樣的回答,獨孤白的眉頭驟松,心中油然生出些敬意。

    “說的好。”

    徐憐花也不再看厲西星,轉過頭去看著遠處的選生,看著漸要隱沒在昏暗中的陳離愁的身影,微嘲道:“什麼順從不順從,人活在世上,關鍵還不是要自己開心,若是修行有了力量都不開心,那還要修行做什麼。”

    張儀也徹底放鬆下來,對厲西星卻更加敬佩,再次施禮道:“多謝。”

    “不用謝我。”厲西星冷漠道:“我現在站在你們一邊也未必算得上幫你們,因為端木淨宗在數年前便已經是岷山劍宗的弟子。”

    徐憐花和獨孤白等人互望了一眼,他們都知道這是事實,端木侯府的端木淨宗在前些年便通過了岷山劍宗的大試,已經在岷山劍宗中修行多年,只是一時間他們也並未想到這點。

    張儀一愣,“你的意思…難道你覺得若是因為有你的相助,我師弟丁寧即便奪得首名進入岷山劍宗學習,端木淨宗也會因為你的關係而報復我師弟?”

    “你或許覺得不可能。”

    厲西星沒有看張儀,只是冷漠的看著遠處,“但端木淨宗就是這樣的人。”

    厲西星的確不太會聊天。

    無論是神情上還是語氣上,他都給人一種無法理喻和難以接近之感。

    然而張儀卻似乎並不這麼覺得,在他的眼睛裏,厲西星已經成了他的朋友,既然是朋友,他就可以包容。

    他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問道:“我聽說當年你打斷端木淨宗肋骨的時候,他才五歲,為何你就有這樣的論斷?”

    “五歲?”

    厲西星也忍不住充滿嘲諷的冷笑起來:“所以你大概怎麼都不會想到一名五歲的孩童怎麼會那麼陰險惡毒,會只是因為不喜歡一個人,便會經常做一些惡事然後說謊栽贓在那人的身上,還會經常放一些贓東西在那人喝的水中,甚至在樓梯上都會設置一些手腳,想要別人跌斷手腳。”

    所有的人都怔住。

    就連丁寧都愣了愣。

    張儀的手腳不自覺的有些寒冷起來。

    頓了數個呼吸的時間,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厲西星,聲音微顫道:“你說的是端木淨宗五歲時,便處處處心積慮害你?”

    厲西星沒有回答。

    他本來就不擅長和人交談,所以他覺得自己不必回答。

    “所以那次你打斷他的肋骨,並不是因為一時的衝突,而是之前他已經做了很多這樣的事情…你忍他很久了?”張儀開始有些明白,他的身體都微顫起來,他開始覺得如果那都是真的,那這麼多年的放逐對厲西星實在不公。

    厲西星沉默了片刻。

    “只是那樣的話,我或許下手不會那麼重。”

    忽然間,他抬起頭,憤怒起來:“我養了一條狗,一條剛剛會吃奶時便被遺棄的小狗,但就在那條狗終於有點長大,我終於不用再喂它羊奶,它也能夠跟著我到處跑的時候,它卻浮屍在了井裏。”

    丁寧的目光微微閃動。

    徐憐花和夏婉等人都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互望了一眼。

    張儀的面色蒼白起來,“是端木淨宗把他丟到了井裏?”

    “一個小孩子做事很難不留痕跡,要查證出來並不難,很多人都可以輕易查出來…包括我父親都知道那是端木淨宗的所為,所以他特意要求我不要做出格的事情。也只是因為是端木淨宗這樣出身的人做的,父親才會特意警告我。”

    厲西星厲笑了起來:“端木家的人也送了一條更可愛的小狗給我…只是他們並不知道這只是更讓我確定是端木淨宗。我答應了他們所有人,但是我不想順從。所以我打斷了端木淨宗的肋骨。”

    “如果不是我當時太小,我的力氣不夠,我的出手還不夠狠,端木淨宗就已經死了。”

    厲西星的眼睛裏閃耀著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慘烈神色,他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因為我當時並不只是想打斷他幾根肋骨,而是想要殺了他。”

    因為一條小狗而想要一個人償命。

    這的確似乎太過狠辣。

    然而發生在一名六歲的孩童和一名五歲的孩童身上,這件事卻似乎又沒有什麼不對。

    至少就連張儀都沒辦法判斷這件事厲西星是對還是錯。

    他只是覺得端木淨宗不該那麼做,這件事本身就不應該發生。

    “對於那個女人,你們就像一條狗。”

    “我也只是像一條狗。可以隨意被捏死,或者被丟到井裏的一條狗。”

    “但即便是死,我也不想讓他們那麼愉快。”

    厲西星並不知道今天自己為什麼會說這麼多話,會因為那些近乎遺忘的舊事而這麼憤怒,但是他的心中卻覺得分外的痛快。

    他的胸膛滾燙得似乎有火在燃燒。

    丁寧轉頭看了他一眼,卻是笑了起來。

    “那便一戰。”

    他的笑聲響起,然後站了起來。

    這一剎那,他周身所有人的胸膛裏都似乎有火燒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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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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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2 00:24: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八章 黯淡無光的黑劍

夕陽即將消失于遠處的地平線,此時天空的火燒云也赤紅得就像是要真的燃燒起來。

所有的選生,即便是一些身受重傷的選生都紛紛艱難的站起,因為最后的劍試馬上就要開始。

謝柔看著丁寧的側臉,她看到丁寧的眼睛在亮起來,而他身側的天空在暗下去,她低下頭,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像一片淡淡的翅膀在丁寧的影子后方。

她越來越覺得自己不是丁寧那一個世界的人,然而此時,她卻覺得,即便只能是丁寧身后一片小小的隱形翅膀,她也要盡她所有的力量。

“每個人的生命里都有不認命和不服氣的階段。”

容姓宮女走出休憩的營帳,走過垂首恭立的黃袍中年人的身側,她凝視著遠處的那縷火燒云,冷淡的說道:“我只是教導他們人必須認命。”

“山都有天生的高低,更何況是人。那些天生就矮的山偏要和高山爭高,除了白費力氣,還會讓自己和別人都不愉快。”

“為了一條狗被放逐,在小孩子眼里代表著正義,在成年人眼睛里看來是傻。”

黃袍中年人靜靜的聽著容姓宮女的話語,他的眼睛里沒有任何不滿和反對的神色。

因為他覺得容姓宮女說的是事實,他也有過不認命的階段,然而他現在已經很認命。

人若認命便無太多不甘,然而人生最難的便是認命。

在進入山谷的很多官員之中,禮司副司首司空連看著站起的丁寧等人,眼睛也漸漸的亮了起來。

澹臺觀劍無聲的出現在凈琉璃的身后。

“這次的最后劍試應該是歷年所有劍試里最精彩和激烈的一次。”看著在屋棚兩邊沉默凝立的所有選生,澹臺觀劍搖了搖頭,有些感慨的輕聲說道。

凈琉璃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他的意見,然而她沒有絲毫的驕傲,因為最主要的原因是那名出身陋巷和低等修行地的少年不肯認命。

“程冬來。”

一聲顯得突兀的清冷喝聲在山谷中響起。

聽到自己名字的選生陡然一震,望向清冷出聲的身穿青玉袍服的岷山劍宗修行者。

“對鐘愧。”

直到這名岷山劍宗修行者的聲音接著響起,這名選生和周圍所有人才徹底反應過來,最后的劍試已經在沒有任何開場白的情況下開始。

“這不公平!”

在反應過來的瞬間,第一名被提及名字的選生便失神的叫出了聲來。

很多人的心中也是覺得如此。

這名名為程冬來的選生出身于秘石道院,在才俊冊上的最新排位是四十一,他的對手鐘愧出身于景年劍院,在才俊冊上位列二十一,兩者在修為上本身就有著不小的差距,尤其此時的程冬來左側大腿有一個嚴重的貫穿傷口,不僅行動不便,而且劇烈的動作便有可能引起大出血,反觀鐘愧身上都只是一些輕傷。

“有什麼不公平?”

然而聽到程冬來的失神大呼,宣布對陣的岷山劍宗修行者卻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緩聲道:“對陣只是隨意抽取,修為有差距,只是平日修行的問題,身上的傷勢也只是前一關殘留,難道你覺得劍會只是有最后劍試一關,先前的考核全部不作數?”

“若是覺得不公,可以自行棄權。”頓了頓之后,這名岷山劍宗修行者又毫無情緒的補充了一句。

那名名為程冬來的選生臉白得就像雪一樣,然而聽著這些話語,他卻說不出,也不敢說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其余的選生也都只能保持沉默。

這樣的對陣只是由這名岷山劍宗修行者隨手抽取,其中自然有許多值得推敲和質疑的地方,尤其現在通過前面那關的選生一共是四十五名,這樣兩兩對陣,就必定有一人會少戰一場,大占優勢。

然而這是岷山劍宗的劍會,這便是岷山劍宗的規矩,和這名岷山劍宗修行者所說的一樣,若是覺得不公平,除了退出便不可能存在其他辦法。

“孫長治,對曾開天。”

“聶巖,對莫御。”



宣布對陣的岷山劍宗修行者也沒有興趣看程冬來等人的表情,只是接著不緊不慢的說了下去。

聽著他的宣布,所有的選生神情各異,反應不同,有些神情冷靜,有些無聲冷笑,有些堆起勉強的笑容,有些卻是面如死灰,有細心的選生卻是已經發覺這山谷間用劍痕劃出的場地共有八方。

“皇普連,對謝柔。”

和這些選生料想的一樣,在宣讀到第八組對陣雙方之后,這名面上似乎總是沒有多少表情的岷山劍宗修行者便停頓下來,然后隨意的朝著那八面場地指了指,示意被他宣讀到名字的對陣雙方現在便可以入場。

在順著這名岷山劍宗修行者的手勢所指望向那些即將陷入黑暗中的場地之后,幾乎所有選生的目光全部落在了謝柔的身上。

原因很簡單。

雖然所有人最想看到的是丁寧的戰斗,然而在這第一批開始劍試的十六人中,謝柔是唯一一名站在丁寧身邊,位于簡陋屋棚另外一側的修行者。

徐憐花等人的目光都很凝重。

皇普連在才俊冊上的排名是十七,而謝柔原本就不在長陵修行,她在才俊冊上根本就沒有任何排名。

在絕大多數選生的眼中,她和謝長勝一樣,都應該是依靠著謝家的財力,用某種不光彩的手段才獲得了參加岷山劍會的資格。

謝柔也未曾料到自己正巧是這邊第一名出戰的修行者,此時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她不由得開始緊張,握著劍的右手開始微微的顫抖。

她手中的黑色長劍便也隨之不斷的震顫起來。

看著她手中這柄和大秦普通制式長劍外表沒有任何區別的黑劍,絕大多數選生都更加覺得她不可能有獲勝的機會。

然而沒有誰注意到,皇普連身后不遠處一名身穿和皇普連一樣袍服的修行地師長卻是臉色驟變,他當然不可能預料到皇普連會對上謝柔,但是他卻想起了荊棘海中的一些畫面。

他張開了嘴,忍不住就想要出聲。

然而也就在這一瞬間,一名岷山劍宗的修行者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這名岷山劍宗修行者從側面來,此時只是背對著他,然而這名想出聲提醒皇普連的修行者卻是驟然意識到了什麼,面容蒼白的閉上了嘴。

劍試已經開始,按照凈琉璃所說的規矩,他現在便不能再說任何提醒的話語。

謝柔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出場。

丁寧神情平靜,看著她點了點頭。

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謝柔卻陡然多了許多的信心。

她握劍的手不再顫抖。

皇普連也已經動步前行,朝著一方劍痕劃出的場地前行,他的身材高大,面目肅冷,目光也是沉穩的平視前方,給人一種軍中將領的味道。

他所修行的鐵屏劍院本身便喜歡將學生派去戰場修行,按照一些確切的消息,皇普連和一些鐵屏劍院的學生,甚至參與了鹿山會盟前夕,大秦軍隊收復陽山郡的一些戰斗。

相對于謝柔,從一開始他就很有信心。

所以他甚至沒有回頭看自己的師長一眼,也並未察覺有一名岷山劍宗的修行者特意阻擋在自己師長的身前。

他也極有長陵修行者守禮的風范,沒有走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片場地,而是走向了距離謝柔最近的一片場地。

“請。”

當謝柔走到他的對面停頓下來,他才拔劍橫胸,頷首為禮。

此時其余對陣的雙方也大多就位,只是因為這戰具有特殊的意味,所以場外大多數人的目光還是聚集在他和謝柔身上。

天色已經漸暗,岷山劍宗的任何人也似乎沒有生火照明的意思,然而當皇普連拔劍橫胸,方圓數十丈的場地便都亮了起來。

皇普連手中的長劍通體金色,金光如實質般耀眼,而劍身上的符文在他的真元微涌之下,便自然形成七個耀眼奪目的光斑。

這柄劍便是七曜劍。

昔日韓地著名修行地七曜宮的宗主劍。

一柄墮于岷山劍宗劍谷,又被皇普連在這次劍會中挑選出來的好劍。

“請。”

謝柔也橫劍。

她手中的黑劍在對方奪目劍光的照耀下更是黯淡無光。

然而不知為何,皇普連的眼皮不自覺的微跳,感到了一股說不出的危險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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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2 00:24: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九章 毒龍澶

    這柄黯淡無光的黑劍微微的震顫起來,這次並非是因為謝柔的緊張,而是因為她體內的真元已經開始急劇的朝著黑劍內噴湧。

    皇普連的眼瞳也急劇的收縮起來。

    他沒有看到黑劍的表面有任何真元遊走的畫面,謝柔的真元,順著劍柄直接湧入了黑劍內裏!

    與此同時,他看到黑劍的劍尖上開始升起紫色的氣霧。

    無數縷細小如針的紫色氣霧以驚人的速度從黑色的劍尖上噴湧而出,只是一瞬間,他的面前就形成了一片紫霧,謝柔的身影已直接消失在紫霧之後。

    一聲厲喝從他的口中噴薄而出。

    他手中的七曜劍依舊橫在胸前,往前平伸推出。

    劍身上七團耀眼的光亮連在一起,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移動的光牆。

    這是鐵屏劍院著名的防守劍式“橫山斷”。

    當謝柔的真元直接湧入黑劍內裏之時,他就已經確定對方手中的這柄黑劍根本不是什麼制式百煉鋼劍,而且必定是一柄驚人的名劍。

    在不明謝柔手中這柄劍到底有何驚人效用的情形下,他自然採取穩妥的守勢。

    紫霧無力,頃刻間被他橫劍震散,謝柔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然而與此同時,一縷甜香卻是直沖他的腦際,令他的頭腦驟然一沉。

    “毒!”

    皇普連瞬間反應過來,極為急促的再發一聲厲喝,將胸腔內所有吸入的空氣借著這一聲厲喝和真元的擠壓全數噴出。

    與此同時,他手中散發著奪目光芒的金色長劍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絕厲氣息,毫無停頓的往前斬出。

    他前方的空氣轟然一震,緊接著一聲轟鳴,仿佛他的劍身前方突然多了數名力士在扛著一根巨柱朝著謝柔擂去。

    這便是鐵屏劍院的“擂山式”,這並非是鐵屏劍院中最為精妙狠辣的劍式,但絕對是最為剛猛霸烈的劍式之一。

    不管紫霧中蘊含的是何等的毒素,他依舊有信心在毒發之前將謝柔擊敗。

    謝柔的臉色微白,她手中黯淡無光的黑劍揮灑出去,卻並未迎向前方,反而是掠向後方。

    她的身體接著這一劍的迴旋斬殺之勢直接像一隻燕雀往後飛掠了起來。

    許多選生的眼睛裏閃現出意外的光芒。

    除了謝柔手中的這柄劍之外,他們開始發現謝柔並非他們想像中的那麼弱。此時這一招“燕翔斬”原本是用於快速進擊,此時被她運用於往後逃掠,顯得極為精妙,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也不可能反應得更快,做得更好。

    然而在絕大多數人的眼中,謝柔依舊不可能獲得勝利。

    因為皇普連的變招也是極快。

    “嘶啦”一聲裂響。

    眾人耳中的轟鳴聲還未消失,空氣裏已經響起了布匹撕裂般的聲音。

    皇普連的頭顱高高揚起,他手中的劍化斬為挑削。

    一道赤紅色的劍焰和他的劍身脫離,往上斜掠飛灑而出,落向剛剛往後飄飛的謝柔的身體。

    這一道劍焰看上去就像是一道火燒雲,劍式名字也正是“火燒雲”,劍意橫亙數丈天空,即便謝柔生出了翅膀,此刻也來不及躲閃。

    謝柔唯有硬接。

    看著這樣的畫面,張儀緊張到了極點,連呼吸都徹底停頓。

    他覺得皇普連實在很強,換了自己處於謝柔這種境地,或許也未必能接得住這一劍。

    風雨聲大作,接著便是雷鳴。

    在所有人的視線裏,謝柔沒有管自己下落的身體,她的身體自由的墜落著,而她手中的劍,卻是瘋亂般一瞬間朝著前方斬出了數十劍。

    瘋狂激射的劍氣捲動著天地元氣形成了風雨,接著風雨裏出現了一道道紫色的雷光。

    許多旁觀的選生眼中震驚的情緒更濃。

    這是關中的關山風雷劍式。

    這一劍很強。

    尤其是氣勢很強。

    他們根本未曾想到謝柔這樣的一名少女竟然能像許多關中大豪一樣施展出如此劍意。

    皇普連也未曾想到。

    然而他不認為自己會輸。

    想著先前耿刃的警示,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不讓自己的真元徹底狂暴起來的同時,再度輸出一股真元湧入手中的七曜劍之中。

    嗤嗤嗤嗤…

    密集的刺擊聲響起。

    風雨已和火燒雲正式相逢。

    轟的一聲悶響。

    只是一剎那,風雨雷全部潰散,原本自由墜落著的謝柔的身體高高的往上蕩起,接著如斷線的風箏一樣以古怪的姿勢倒飛出去。

    場間許多人的呼吸已經徹底停頓,許多人眯著眼睛看著倒飛的謝柔的身體,想著皇普連該以何種方式結束戰鬥。

    然而就在此時,皇普連強橫前行的身軀卻是硬生生的頓住。

    他腳下的土地已經被細微的雨珠潤濕,然而隨著他的猛然停頓,他的腳下驟然炸開兩圈塵浪。

    他的口中再次發出一聲厲嘯。

    這次的厲嘯聲中充滿了強烈的震驚之意。

    他前方分散的赤紅色劍焰和飄散的雨珠和細碎閃電之中,有上百道的黑色細光正朝著他激射而至!

    此時唯有他才來得及察覺這些牛毛細針般的黑色細光,也唯有他才感知清楚,這些細光依舊來自謝柔的劍尖。

    這些黑色細光來自於謝柔手中黑劍的內裏,隨著她真元的劇烈噴湧,隨著這一劍的劍勢自然的激飛出來!

    最為關鍵的是,這些黑色細光散發著更為濃烈的香甜而腥臭的氣息,只在這一瞬間就讓他的雙瞳都變得模糊起來。

    隨著他腳下兩圈塵浪炸開,他持劍的右手手腕柔軟至極的轉動起來,整條手臂也畫圓般急速的揮動。

    劍光在他的身前旋轉,擴張。

    熾烈的金色劍光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面張開的光傘。

    “這是什麼劍式?”

    有一名選生震驚的叫出了聲。

    這顯然是一招比“橫山斷”更為驚人的防禦劍式,但是他卻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應該是鐵屏劍院的秘劍之一。

    迎面而來的黑色細光皆被皇普連這一劍擋住。

    然而頓在當地的皇普連卻是面色急劇蒼白。

    一股黑氣沿著他手中的劍,頃刻流淌到他的劍柄,然後流淌在他的手上。

    他的身體裏迅速泛起一陣如許多天沒有吃飯般的虛弱之感,隨即他的眼前徹底的模糊。

    他看不見了。

    “蓬”的一聲悶響在他側前方響起。

    他知道那是謝柔的墜地聲。

    他的手竭力的抬起,想要在這一瞬間將劍擲出,將劍化為流星。

    然而他的氣力卻好像被一下子抽空,在抬起手之時,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劍投擲不到謝柔的面前。

    “怎麼可能!”

    他剩餘的力氣化為一聲難以置信的大叫。

    他手中的七曜劍急劇黯淡,墜落在地。

    他的整個人無力的跌向前方,跪倒在地。

    “這到底是什麼劍?”

    很多聲驚呼聲同時響起。

    出聲的人裏面,有些甚至是觀戰的師長。

    所有人都已徹底看出謝柔的這柄劍裏蘊含著驚人的劇毒,她的這柄黯淡無光的黑劍劍尖上密佈著許多噴出劇毒的細孔。

    讓他們極度不解的是,既然這柄劍中蘊含的劇毒如此恐怖,那謝柔應該同樣會中這劇毒才對。

    在這樣的元氣衝撞之中,這樣的劇毒元氣應該同時彌漫她的身周。

    然而此時,墜落在地的謝柔已經站起。

    她的渾身都還在震顫,但是她的身影卻令很多人感到心悸。

    “毒龍澶!是毒龍澶!”

    一聲驚叫聲不知從何處發出,只是聽聲音就讓人可以清晰的感覺出來這人心中正充滿恐懼。

    “毒龍澶!”

    “竟然是…!”

    許多修行地的師長和選生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身體驟然僵硬。

    “終於還是有人識得這柄劍的。”

    屋棚內的淨琉璃冷笑了一聲,清冷道。

    澹台觀劍有些感慨的轉過頭去,望向陷落在黃昏裏的丁寧。

    這柄劍是一個傳奇。

    它曾是大趙王朝上代最強的修行者連笸的佩劍。

    看似平淡的玄鐵劍身裏,其實嵌著是一顆從真正的毒龍體內取出的丹晶。隨著真元的強弱,丹晶將會沁出不同的毒素,而這柄劍的劍柄,卻是用黃龍角製成,可輕易的解去這些毒素的威脅。

    在上代秦趙兩朝的征戰中,這柄劍曾一次殺死了上萬名秦軍。

    只是因為已是幾十年前舊事,所以這柄劍也早已隨著主人的逝去而消失在天下修行者的視野,竟少有人識。

    而這酒鋪少年,卻偏生記得。

    難道他會知道這柄劍在連笸死後歸於趙王朝城平關守將趙闊之手,最終又隨著城平關被大秦軍隊攻破而歸在岷山劍宗劍穀?

    “贏了…”

    張儀看著持劍而立的謝柔,一時還有些無法相信。

    但在他顫抖著出聲的同時,他開始明白謝柔為什麼能夠比在場的絕大多數選生更輕易的通過前面的一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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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連勝,隨意

在長陵,用毒被認為是不光彩的,在絕大多數修行地看來這便是真正的旁門左道,然而此時謝柔獲勝,卻沒有一名選生覺得不公平。

因為這柄劍出自岷山劍宗的劍谷。

他們所有人在心中自思,即便謝柔不挑選這柄黑劍,在他們進入劍谷之時,這柄劍依舊留在劍谷之中,他們也絕對不會挑選這柄黯淡無光的黑劍。

相比選生,觀戰的許多修行地師長心中的震驚要更濃一些。

因為無論是修為還是戰斗經驗,他們都要超出在場的選生,所以他們都可以看得出來,這柄“毒龍澶”非常適合謝柔本身擅長的劍式。

如果不是那一式“關山風雷”,那麼狂風驟雨的刺擊,這一柄“毒龍澶”也不可能瞬間釋放出那麼多絲的毒素。

謝柔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能夠戰勝皇普連。

她朝著丁寧和張儀等人行去,抬頭看著丁寧,忍不住就想要說些什麼。

“調息。”

然而看著她不斷輕顫的身體,丁寧只是輕聲的說了兩個字。

謝柔微微一頓,然后她點了點頭,有些羞澀的垂下頭開始調息。

此時她體內氣息動蕩不堪,五臟也受了些震蕩,的確是要馬上靜心調息,然而看到她如此聽從自己的摸樣,丁寧卻是心中微冷,想著自己這麼做是不是錯了,或許自己應該對她更為冷漠一些。

“何朝夕,對陸奪。”

許多人的目光還停留在謝柔手中的劍上,心中震驚未消,然而一聲清冷的聲音,已經在此時響起。

此時其余七場對決都還沒有結束。

然而多出了一塊場地,那名安排最后劍試的岷山劍宗修行者似乎不想讓它有絲毫空閑,又立即安排了一場對決。

對決的雙方里,正好又有一名何朝夕是丁寧這方的人。

何朝夕的對手陸奪在才俊冊上排名二十二,出身于天壽劍院,在才俊冊上的排名也遠高于何朝夕。

只是這時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卻都停留在了何朝夕手中的劍上。

看著何朝夕手中那柄簡直如斬馬長刀一樣寬厚的青色長劍,屋棚另外一側的所有選生都不自覺的在心中想到,這柄又是什麼劍?

“我去了。”

何朝夕的眉頭微挑,對著丁寧和張儀等人異常簡單的說了這三個字,然后便朝著那塊空出來的場地行去。

一名身穿紫袍的少年也同時動步,他自然便是天壽劍院這一代年輕弟子中最為出色的陸奪。

他的身材和何朝夕相比顯得很瘦弱,看上去簡直就像成年人和弱冠少年的區別,然而即便有著前面謝柔的勝利,他面對青藤劍院出身的何朝夕依舊有著絕對的自信。

所以看著不動聲色走出的何朝夕,這名清瘦少年的嘴角甚至浮出了一絲嘲諷的冷笑。

“請。”

何朝夕在走進場地的瞬間便停頓下來,然后沒有絲毫多余動作的橫劍于胸,對著陸奪說出一個字。

陸奪眉頭微皺,也橫劍于胸。

何朝夕便出劍。

轟的一聲震響。

何朝夕的腳下騰起兩蓬塵浪,身體開始恐怖的加速。

陸奪微滯,眼中閃過些震驚的光芒。

他沒有想到何朝夕竟然如此直接。

而且何朝夕這一剎那爆發出的力量十分強大,在他還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之前,何朝夕已經進了十余丈。

從何朝夕腳下騰起的兩蓬塵浪也並未四下散開,而是如兩道巨箭般迎面沖來。

然而即便出手失了先機,陸奪卻並未慌亂。

他發出了一聲清嘯,手中的銀色長劍前帶出了一條清麗的劍芒。

他側身,帶出條條殘影,清麗的劍光從側面刺向何朝夕。

以攻對攻,以快對快。

他有信心比何朝夕更快。

因為他本身就是天養劍院出劍最快的學生,他所修的劍經都是追求極快速度的劍經。

“嗤”的一聲輕響。

何朝夕的左臂上好像燃起了一條燈火。

那是他的衣物被鋒銳的劍氣震碎,然后在空氣的急劇摩擦和擠壓下,直接燃起了青煙。

他還沒有來得及變招,手中的青色寬劍還在往前揮出,陸奪這道清麗的劍光已經后發先至。

至少在這一劍上,陸奪的確比他快出很多。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陸奪和許多正在關注著這一戰的選生和各修行地師長的眼中閃出無數震驚和不敢相信。

何朝夕依舊沒有變招。

他反而直接用自己的左臂迎上了陸奪的劍。

一蓬鮮血隨著一聲輕響從何朝夕的左臂上涌出,接著便是骨骼和金屬的摩擦聲。

陸奪的臉色變得一片雪白。

他手中的劍已經徹底洞穿了何朝夕略微仰起的左臂,卡澀在何朝夕的臂骨之中,然而何朝夕竟似沒有感到絲毫痛苦一般,手中寬厚的青色寬劍依舊沒有任何的遲鈍。

一股滂湃的劍風就像實質一樣已經壓在他的胸口。

強烈的恐懼之中,陸奪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大叫,手中的銀色長劍便要橫斬出去,將何朝夕這條手臂切斷,然后斬在何朝夕腰腹之間。

然而也就在此時,何朝夕一聲低吼,手中的青色寬劍速度再快一分。

陸奪的雙瞳徹底被青色劍光充斥。

他的戰意徹底崩潰。

體內的真元在死亡的威脅之下,幾乎下意識的瘋狂從腳部涌出。

他松手撤劍,身體如落葉般往后飛出。

何朝夕依舊前進,舉劍上撩。

在陸奪驚恐至極的目光中,一條血瀑從陸奪的胸口至小腹狂噴而出!

一陣倒抽冷氣聲響起。

一道恐怖的傷口出現在陸奪的胸腹之上,幾乎將陸奪的前面身體都徹底切開。

澹臺觀劍的身影從凈琉璃身側消失。

在陸奪的胸腹間鮮血狂噴之時,他便已經出現在陸奪的身旁,接著在下一瞬間,他便帶著陸奪消失在后方山崖間的陰影之中。

何朝夕的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

他將青色寬劍插在前方地上,然后握住了穿刺在自己左臂上的銀色長劍,在下一個呼吸之間,便將這柄銀色長劍從自己的臂上抽離出去。

一陣刺耳的刮骨聲響起。

許多選生的臉色更加蒼白。

何朝夕將一卷止血紗布的一頭銜在口中,然后右手連動,開始用力的纏繞紗布,包扎止血。

張儀也震驚無言。

他也沒有想到何朝夕竟然會用這樣決烈的方法,如此直接和快速的贏得這一戰。

徐憐花和夏婉互望了一眼。

然后兩人不約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氣。

他們需要平靜一下心情。

何朝夕的這條左臂傷得太重,接下來恐怕連動都沒有辦法動,但是拼著一條左臂,何朝夕卻硬生生的擊敗了陸奪…甚至除了那很快的一劍之外,陸奪連任何表現的機會都沒有。

這樣的戰斗,這樣的連勝,讓他們覺得或許要重新審視丁寧這批人。

“柘黑石,對方沉香。”

“蕭庭,對趙病舟。”

很多人的呼吸還無法平順,然而那名負責劍試的岷山劍宗修行者卻不帶任何情緒的接連出聲,看著有戰斗結束便安排新的對陣。

“陳離愁,對徐憐花。”

“什麼!”

就像是被一個浪頭掀起,還沒有墜落,卻又有一個更高的巨浪打來,聽到這樣的聲音,不少選生都是不可遏制的發出了一聲驚呼。

徐憐花呆住。

夏婉張大了嘴,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到了極點,發出驚呼的人里面,就有一個是她。

對面黑暗里的陳離愁也完全呆住。

“怎麼會這樣。”

陳離愁有些變異的聲音在一息之后響起,他看著那名面無表情的岷山劍宗修行者,失聲道:“你是故意的?”

所有人都能理解他此時的心情。

方才那些驚呼,不只是因為這是一場兩者都是才俊冊上排名極為靠前的重量級對決,更多的還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陳離愁和徐憐花在進入這個山谷之前還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在剛剛決裂,分隔屋棚兩端的情形下,卻又馬上被安排兩人之間對決,對于這兩人,也實在太過殘酷了一些。

然而此時聽到陳離愁這一聲失聲喝問,手持案卷的岷山劍宗修行者卻是依舊毫無情緒的搖了搖頭,不冷不淡道:“我不是故意的,是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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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2 00:25: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 陌生的戰鬥

    岷山劍宗這名修行者說這句話時的態度也很隨意,陳離愁的身體不住的顫抖,卻是無言以對。

    “沒關係。”

    徐憐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是恢復了平靜,然後緩緩的朝著一片空出的場地走去。

    “我不想這樣。”

    陳離愁走到徐憐花的對面,有些痛苦的說道。

    “因為不肯讓,所以才痛苦。”徐憐花沒有看陳離愁,只是看著陳離愁頭頂上方的天空,平靜的說道。

    陳離愁的呼吸一頓,沉默了片刻,依舊痛苦道:“畢竟我們曾經是很好的朋友。”

    “我知道,畢竟我們是曾經很好的朋友,所以有些傷人的話我不想多說。”徐憐花緩慢而認真的說道:“接下來的戰鬥,我會出全力,不會有任何留手,所以你也不必留情。”

    陳離愁看著徐憐花,“你的傷太重。”

    徐憐花自嘲的笑笑:“就算只能打一場,能幫他們解決掉一名才俊冊上排到第五的對手也是好的。”

    “你還能勝得了我麼!”

    聽到徐憐花的這句話,陳離愁陡然憤怒了起來,“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執迷不悟!”

    徐憐花垂下頭,看著憤怒的陳離愁,卻是平靜的抬起了手,道:“請。”

    陳離愁的怒火就像投入了一片冰冷的湖,看著徐憐花平靜的眉眼,陳離愁知道再多說什麼,哪怕是再生出怒意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的左手握住腰側的劍柄,然後對著徐憐花微微躬身,道:“請。”

    所有旁觀選生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到了這兩人的身上。

    不只是因為這是兩名代表不同陣營的好友對決,還因為這兩人代表著長陵這一代年輕人的最強戰力,在絕大多數人看來,在才俊冊上排名最為靠前的這些人在真正生死廝殺時,實力上恐怕沒有太大的差別,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對於很多人而言,即便最終不能通過劍試,這樣的強者戰鬥也很有學習意義。

    微微躬身代表謙讓,然而這在戰鬥之中對於陳離愁而言卻並非多餘的動作。

    隨著他的躬身,他的背部緩釋出一股真元,推動著空氣沿著他微彎的背部往上湧出,他的頭頂上方驟然多了些白色的氣流,就像有一團祥雲在升起。

    很多選生的眼眸中瞬間閃現出震驚的神色,

    畢竟非他們所能相比的強者,陳離愁只是這一個起手式,便引而不發,玄奧難言。

    “第四境!”

    張儀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輕呼。

    他感知到了除了真元之外,陳離愁的身體裏還在緩緩釋放出一些不一樣的天地元氣。

    四境融元。

    唯有達到第四境的修行者,才能用真元融合一些天地元氣在體內,將自己的身體變成天地元氣的容器,並在戰鬥的時候釋放出來。

    張儀的修為也已經到了第三境的巔峰,和第四境之間恐怕只隔著一層頓悟,然而這破境卻是最艱難的一步,很多人的一生便是卡在這一步。

    這一層的差距,不只是真元力量的差距,還有許多三境修行者難以理解的戰鬥手段的差距。

    陳離愁起手便展露出四境的氣息,便說明他也會動用全力,然而徐憐花的眼神卻已經平靜而冷。

    他站立在原地未動,然後直直的往前斬出一劍。

    他手中的劍是不知何種晶石製成,比普通的長劍略細一些,且是淡淡的粉紅色澤,看上去很秀氣。

    然而隨著他這一劍揮出,他前方的空氣裏卻散發出一種暴烈的氣息。

    沒有任何的劍痕。

    然而十餘丈外卻是出現了一道月暈般的暗紅色光弧。

    這道光弧直接出現在了陳離愁的身後,又瞬間消失。

    一片泥沙從地上濺起,陳離愁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他原先站立的地面上出現了一條弧形的劍痕。

    陳離愁的身影在一丈外顯現出來。

    “千月明?”

    微微側首看著那道弧形的劍痕,陳離愁有些不能確定的出聲。

    在他出聲的這一剎那,凝立不動的徐憐花已經連續出了數劍。

    他的每一劍斬出,陳離愁的身周就出現一道光弧。

    這些光弧剛剛出現時也是暗紅色的,然而隨著光弧在空中閃現得越來越多,這些光弧在互相照耀下卻越來越明亮,開始變得就像一輪輪明月。

    “是千月明,想不到你終於修成了。”

    看著這樣的景象,陳離愁有些感慨的搖了搖頭,再次出聲。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他也已正式出劍。

    很多人都知道陳離愁是左撇子,他是左手施劍,在他左手將劍從劍鞘中抽離出來時,懸浮在他頭頂的白色雲氣驟然凝結為一滴滴的晶瑩水珠。

    陳離愁的劍是通體白色,這些晶瑩的水珠在劍光的照耀下,也變成顆顆白色。

    隨著他的白色長劍的劍身和劍鞘的分離,這些晶瑩的白色水珠卻是沒有墜落,而像晨間草葉上的露珠一樣隨著微風滾動起來。

    一輪輪明月升起,一道道淩厲的劍意劃著詭異的曲線不斷朝著陳離愁斬去。

    在空中懸浮滾動的白色露珠片片消失,震碎的水汽形成一道道劍痕。

    沒有一道劍痕能夠欺近陳離愁的一丈之內,只是感受著周圍越來越淩厲的劍意,陳離愁的眼睛也不自覺的微微眯起。

    他的拔劍姿勢已到極限,劍尖已徹底和劍鞘脫離開來。

    他便開始反擊。

    他的右手撫向劍鋒,五指指尖和鋒利的劍鋒之間僅隔著數根頭髮絲的距離。

    一股股天地元氣不斷從他的指尖噴湧出來,和鋒利的劍鋒撞擊,然後被切開成無數絲縷,朝著四周的空氣裏散去。

    這是極為優雅的一劍,就像撫琴。

    然而很多觀戰的選生卻是徹底變了臉色,就連夏婉的臉色也徹底的變得雪白。

    幾乎所有人都可以感覺得出來,被切成無數絲的天地元氣並不混亂,而是極有規律,在空中結成一道劍符!

    看著簡單,然而只是依靠真元和天地元氣的施放,五指在細微之間的動作,便直接形成一道劍符,這其中的細微和精妙,又豈是一般的修行者所能掌握!

    空氣裏寒意驟生!

    明明是初夏,然而隨著這道劍符的凝成,四周的天地間卻湧出無數透明的寒氣。

    白色的露珠頃刻間冰凍,化霜。

    白露為霜,片片飛霜朝著凝立施劍的徐憐花落去。

    白霜雖輕柔,然而卻蘊含著可怖的力量,拖出一條條白線,看上去就像陳離愁在控制著無數柄白劍刺向徐憐花。

    徐憐花目光微凜。

    他閉上眼睛,手中的劍收回。

    劍光在他的身周飛旋起來。

    成片的劍氣從他的四周的地上往上升起。

    劍氣晶瑩微帶粉,就像無數朵蓮花的花瓣。

    “千瓣蓮!”

    陳離愁有些吃驚,有些意外的發出了聲音。

    然後空氣裏響起無數清越的爆鳴聲,那些白線紛紛的倒飛而回。

    陳離愁的右手按向前方的空中。

    他的手中好像無形了一個無形的大球。

    然而在這一瞬間,許多淡淡的白線還是掠過了他的身體,他的肌膚上出現了許多深淺不一的血線,就連他白皙的臉龐上也浮現了數十縷紅絲。

    “從來沒有真正的和你戰鬥過。”

    “原來你這麼強。”

    但是陳離愁的動作卻沒有任何的停頓,他左手的劍筆直的朝著前方刺了出去。

    白色的劍光首先和他右手按著的無形大球撞擊。

    所有人的耳中聽到了嗤的一聲裂響。

    真元和天地元氣凝成的無形大球裂成無數片。

    陳離愁的身體前方,出現了一條白色的河。

    徐憐花難以呼吸,他艱難的咳嗽了起來,不斷咳出血沫。

    他的身體已至極限,然而他卻依舊不想放棄。

    他的左手也落在了自己的劍柄上。

    他已經被陳離愁的劍氣遙遙壓得無法呼吸,然而此時,他卻反而開始前行。

    他的劍在他的雙手之間劇烈的旋轉了起來。

    一道筆直而劇烈旋轉著的劍氣從劍尖射出,凝聚得就像一根針。

    “鑽山針!”

    有人震驚的叫了起來。

    凝聚如針的劍氣紮入白色長河的正中。

    細小如針的劍氣卻是如巨石橫行,白色長河節節崩塌。

    看著這樣的畫面,陳離愁緩緩的呼吸著。

    徐憐花是他之前最好的朋友,然而這一場戰鬥的一切卻都十分陌生。

    他沉默的看著這道凝聚到極點的旋轉劍氣,卻是沒有做任何的改變,只是將真元平穩的湧入自己手中的劍身。

    “你不會成功的。”

    “你用兩敗俱傷的打法…你以為我會畏懼死亡而相讓,從而給你可乘之機。”

    “可是你不夠瞭解我。”

    他在心中冷漠的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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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戲的開端

細小如針的劍氣穿河破浪而入,將至陳離愁的眉心。

白色長河節節崩塌,千堆浪花卻層層疊疊,也拍向徐憐花的胸前。

這是絕對的兩敗俱傷之勢,在任何正常人看來,陳離愁絕對會避,畢竟陳憐花已至極限,這一劍過后,恐怕再也無法施展出同等威力的劍招。

然而令人震驚的是,陳離愁卻不避。

他沉默的看著這道刺向他眉心的劍氣,真元平穩的涌入手中的劍身,體內積蓄著的所有天地元氣,卻是沿著經絡盡數涌向眉心之前。

從他的頸間到眉心,瞬間涌出無數股白色氣流。

這些白色氣流交錯著,就像讓他戴上了一個白色的面具。

而他的眉心,卻是有一方青色在顯現出來。

一道凝聚的青色元氣,就像一小面青色的方碑,迎向刺向他眉心的劍氣。

徐憐花的衣衫被強勁的風流吹得往后揚起,如旗幟般獵獵作響,一些破碎的衣角甚至直接蝴蝶般從他的身上飛起。

在下一瞬間,白色浪花就要拍在他的身上,他的劍氣就要撞上那方小小的青色方碑。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目光卻落向陳離愁頭頂上方的天空。

他的劍意往上空掠去。

他的人也像蝴蝶一樣飛了起來,飛向上空。

千堆浪從他腳下涌過。

滋的一聲尖鳴。

劍氣往上刺出,在小小的青色方碑上留下一條劍痕,然后繼續往上,狂風里出現一道清楚至極的空洞,劍氣放佛要將上方的天空都刺穿。

時間猶如停頓。

陳離愁的平靜眼眸里剛剛泛出難以理解的震驚情緒,他眉心之前的這一面小小青色方碑便驟然崩裂,變成無數條白色的小浪。

而這些白色的浪花卻是帶著和他體內沁出時截然不同的氣息,轟然反砸在他的臉面上!

啪的一聲爆響。

一片不可置信的驚呼聲響起。

陳離愁的整個身體如同一截被拋出的木樁往后飛出,他的后頸之間接著傳出清晰的骨裂聲。

緊接著轟的一聲沉悶大響,陳離愁的身體重重墜地,震出一蓬四濺的塵浪。

旁觀的陣營里一片死寂。

從被擊中到飛墜落地,這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已經是很長的一段時間,然而直到此時,絕大多數觀戰的選生還都沒有反應過來怎麼會這樣。

被飛揚的塵土淹沒的陳離愁沒有死去,他的眼睛里蕩漾著茫然和震撼的情緒,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無法動作,接著感知出自己的頸部骨骼在方才那一擊之下已經斷裂多處。

那道幾乎斜擦著自己眉心往上的劍意似乎還回蕩在他的身前,他隱約開始明白…那一劍竟然是利用了他的元氣,竟是在他凝聚的元氣上,帶出了一道符意!

“借山痕!”

“這就是你們徐侯府的借山痕劍式!”

一股鮮血從他的唇齒間涌出,然后他更加不理解的叫了起來,“怎麼會這樣!”

聲音在山谷中回蕩,甚至遮蓋住了旁邊所有戰斗的聲音。

這聲音也在很多觀戰的選生心中開始回響。

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了剛剛落地的徐憐花身上。

因為陳離愁喊出了這一劍式的名字,所以他們知道陳離愁此刻的不解並不是因為這劍式本身、

數滴血珠從徐憐花的嘴角滴落。

看著跌落在塵埃中的昔日好友,徐憐花沉默了片刻,道:“因為其實你一直都怕我。”

陳離愁一呆,更加不可思議的出聲:“怕你?”

“雖然你在才俊冊上的排名比我高,但是你卻一直害怕被我超過。”

徐憐花看著他,緩緩的點了點頭,“你對我了解得越多,就越是害怕我…所以我知道方才你絕對不會讓,因為你想要速戰速決,你不想再有什麼意外發生,而且我知道你修成了青衫碑。”

“怎麼可能!”陳離愁再次叫了起來:“你怎麼可能知道。”

“因為來劍會之時,你的眼睛里帶著平日沒有的滿足和欣喜,我便知道你一定是修成了青衫碑。”

徐憐花輕輕的咳嗽著,看著他失神的雙目,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其實我很了解你,因為我很在意朋友的感受,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會用那樣的方式來面對我那一劍。只可惜你不夠在意朋友的感受,不夠了解我。所以你才會敗。”

說完這一句話,徐憐花便不再看陳離愁,轉身朝著丁寧等人走去。

直到這時,很多選生才徹底反應過來…徐憐花戰勝了陳離愁,而且徐憐花也並未因此倒下,甚至還有可能面對下面一名對手。

先是謝柔,接著是何朝夕,再下來是陳離愁。

這三個人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最容易被淘汰掉的選生,然而他們卻都偏偏獲得了勝利。

“怎麼會這樣?”

一名藍袍少年也忍不住發出了和陳離愁一樣的聲音。

他覺得這簡直是有什麼莫名的魔咒在影響著這樣的劍式。

“周忘年。”

就在這時,那名很隨意的抽取名字對陣的岷山劍宗修行者喊到了他的名字。

這名藍袍少年,便是出聲嘲諷過丁寧,又和謝長勝有過言語沖突的周忘年。

聽到自己的名字,周忘年的身體猛然一震,然而接下來的一瞬間,他的身體震動得更加劇烈。

“對丁寧。”

岷山劍宗的那名修行者很隨意的喊出了丁寧的名字。

場間一片死寂。

甚至就連許多對陣的雙方都暫時停下了手。

這是真正大戲的開端。

“師…”張儀轉頭看著丁寧,雖然明知道丁寧出場是早晚的事情,然而此時不知因為何種心情,他卻是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沒有懸念的戰斗,又有什麼好擔心。”

丁寧看了他一眼,輕聲的說了這一句,然后又對著緩慢走回的徐憐花頷首為謝,便開始動步,平靜走向那片空出的場地。

看著丁寧如古井無波的樣子,很多修行地的師長眼睛里都再次涌出欣賞之意,然而再看到丁寧發根處的點點白霜,這些修行地的師長卻都是暗中嘆了口氣。

凈琉璃的眉頭微微的蹙起,眼睛里光芒開始不停的閃動。

她發現自己的心中滿懷期待。

看著丁寧動步,周忘年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深吸了一口氣,也開始動步,嘴角卻是開始泛出一絲冰冷的笑意。

在剛剛越過地上的劍痕,算是正式踏入戰斗場地的瞬間,周忘年便揚起了頭,看著丁寧,開始說話。

“你身邊的這些人給了很多人意外。”

周忘年冷笑著看著丁寧,道:“但是不管你這邊人贏得再多,只要你輸掉,也沒什麼意義。”

“你說的不錯。”

丁寧看著他,淡淡的回答道。

周忘年以為丁寧會反駁,卻沒有想到丁寧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一時一愣,不知道如何應聲。

“所以我不會輸。”

丁寧看著他驚愕的眼睛,平靜的說道:“而且對你也不用說這些話,因為我知道你說這些話只是為自己在打氣,只是想給自己增強點信心,但是這可能會帶來相反的效果。”

周忘年臉色微白,寒聲道:“我給自己打氣?”

“從表面上看,你比在岷山劍會剛剛開始的時候還要有信心。”

丁寧看了他手中握著的劍柄一眼,道:“你僅有的信心來源應該是你手中的這柄劍。”

周忘年的身體頓時微僵,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所有旁觀的選生,包括一些停頓下來想先看這一戰的選生,卻是都不明白丁寧這句話的意思。

“你從劍谷里選的這柄劍,應該是昔日大魏的名劍百眼劍。”

“以你的修為,能夠從荊棘海中出來,且渾身不帶任何傷勢,便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修了你們澶山劍場的天魔吟劍經。”

“天魔吟劍經和百眼劍自然是極佳的組合,光是一些靡靡之音便能夠令人神志恍惚,令那些普通的蟲豸無所適從,根本無法戰斗。”

“但是這種靡靡之音對于心志堅定,且早有準備的修行者無用。”

丁寧盯著他的眼睛,平靜說道:“所以你不可能戰勝得了我。”

“你…”周忘年想要保持冷靜,想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然而他的臉色卻無法掩飾,變得越來越蒼白,他的嘴唇也開始顫抖起來。

“相差太遠。”

澹臺觀劍遠遠的看著這兩名少年,忍不住對著身前的凈琉璃輕聲嘆了一句。

“他不是只針對周忘年一人。”凈琉璃聲音微冷道:“他是在攻所有這些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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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家師弟,真的很強

    百眼劍,天魔吟劍經,絕大多數選生甚至聽都沒有聽說過,然而看著周忘年的神色變化,所有人都知道丁寧說的是真的。

    在修行者的世界裏,見知也是力量的一種。

    此時所有的這些選生,都已經感覺到了丁寧的力量。

    顧惜春沉默的看著周忘年對面的丁寧,微微凹陷的眼眶越加顯得異樣的酡紅,握著劍柄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

    雖然依舊擁有絕對的信心,但此時他卻不可避免的感到了威脅。

    也就在這時,他微紅的雙瞳突然驟然一縮。

    山谷裏沒有點燃任何燈火,但許多修行者的長劍卻都在散發著光華,所有他和所有旁觀的選生都清晰的看到丁寧微微側轉過身體,看了地上一眼。

    幾乎所有選生的眼眸裏湧起更為震驚的情緒。

    那裏趴著一條深紅色長蟲。

    在他們所有人一開始進入這個山谷時,這條長蟲都讓他們感到了震驚,但是隨著劍會的開始,他們卻開始忽略了這條長蟲的存在。

    丁寧現在這一個微小的動作,卻提醒了他們所有人。

    這條長蟲依舊跟在丁寧的身後。

    即便它的模樣十分瑟縮,然而卻還是乖乖的跟在了丁寧的身後。

    這代表著馴服。

    這樣的畫面,更讓人心驚。

    “他是故意的。”

    看到丁寧那樣微小的舉動,淨琉璃用唯有澹台觀劍能夠聽清楚的聲音,緩緩說道。

    澹台觀劍微微頷首,他也是同樣的看法。

    淨琉璃微垂下眼瞼,道:“但我覺得他還不會這麼簡單。”

    不會這麼簡單?

    那他還會再做出什麼事情?

    澹台觀劍的嘴角泛起一絲自嘲之意,長陵這一代的年輕天才,太不簡單。

    “你不可能戰勝得了我。”

    就在此時,丁寧已經又平靜的出聲,他看著臉色變得蒼白的周忘年,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然後接著認真說道:“我答應過薛洞主會得首名,所以等會出手,我不會有什麼留手。”

    周忘年的雙手都微微顫抖了起來,聽著丁寧的這句話,他忍不住厲聲叫了起來:“你說首名就首名,丁寧,你不覺得太過可笑了麼?”

    丁寧看著心神已然大亂的周忘年,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神情安寧的握住了末花殘劍的劍柄,然後橫劍為禮。

    “知道又如何?死在戰場上的,往往多是眼高手低之輩!”

    周忘年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厲喝聲中,錚的一聲震鳴,一道劍光已脫鞘而出。

    他手中的劍柄是黑色,有著許多纏絲狀的銀色符文,劍柄亦是黑色,劍身上卻是佈滿橢圓形的銀色符文,看上去就像是上百隻眼睛。

    在和劍鞘脫離的瞬間,真元尚未在劍身上徹底流淌開來,山谷裏的風吹拂過劍身,劍身上的這些銀色符文裏,便響起無數嗚咽的聲音。

    這聲音,就像是一場大戰過後,有許多的婦孺在一道城牆後哭泣。

    真元由周忘年的指掌間狂湧而出,卻並不像水銀瀉地般順暢,其中有著奇妙的頓挫,一股股真元互相撞擊在一起,整柄劍在劃出的同時震盪起來,劍身上符文裏發出的聲音驟然一變。

    那些如隔著城牆哭泣的聲音瞬間變得異常尖銳,就像是有無數利爪在抓著光滑的琉璃表面,這種聲音讓很多觀戰的選生都瞬間覺得毛骨悚然,胸口煩悶異常,就要嘔吐起來。

    然而與此同時,上方的空氣裏卻是又響起許多悠揚的聲音,好像有無數看不見的身影在穿行。

    很多人變得恍惚,周忘年揮出的劍光,在他們的眼睛裏也變得朦朧起來,變得不太真實。

    淨琉璃的眼眸如真正的琉璃般清澈,她自然不可能受這樣的魔音影響,她的目光落在丁寧的身上。

    丁寧就在此時出劍。

    雖然她和很多一樣也無法看到此時丁寧的眼眸,但只是丁寧這一瞬間出劍時的寧靜姿態,就可以讓她感覺出來丁寧也根本未受任何的影響。

    丁寧的動作並不算快。

    當周忘年的身體破空,黑色和銀色迷離閃耀的劍光距離丁寧的身體唯有數丈之遙時,丁寧的掌心才開始沁出真元。

    真元的流動也並不急劇,只是顯得平穩。

    在周忘年的劍距離他還有一丈之遙時,他掌心沁出的真元流淌到了末花殘劍的最前端。

    末花殘劍上開始盛開潔白的細花,然後最前端劍身上的裂痕微分。

    丁寧揮了一下劍。

    意態輕柔而隨意。

    就像夏日的夜晚,一名站立在涼亭前階下的人看到飛向自己的流螢,隨意拿手裏的扇子拍了拍。

    然而只是這一下揮劍,空氣裏出現很多條明亮的細絲狀劍氣。

    更奇妙的是,這些明亮的細絲狀劍氣的空中,突然凝結出無數點淡淡的螢光,就像無數飛舞的螢火蟲,美麗而真實。

    這些螢光一齊向周忘年飛舞過去。

    周忘年的手臂已經陡然伸直。

    隨著他一直屈著的手臂的陡然伸直,他手中的劍光也就像突然延長一樣,眼看就要直接刺入丁寧的胸口。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口中驟然響起一聲帶著驚懼和不甘的怪叫。

    魔音驟停,他瞬間退出十餘丈開外。

    一縷縷鮮血,從他的身上緩緩流下。

    看著已經收劍的丁寧,他的臉上滿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絕大多數選生看著周忘年身上許多股細小血泉,臉上也同樣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即便此時周忘年還能夠站立,但是他們卻都可以肯定周忘年體內許多的血脈都已經被刺穿,甚至內腑都遭受了一些損傷,已經根本無法再戰鬥。

    也就是說,只是一劍…丁寧一劍就擊敗了周忘年。

    隨著更為深入的思考,這些選生更為震驚。

    丁寧的這一劍精妙到了極點,根本就不像是白羊洞所能擁有的劍式。

    “是那劍胎上的劍式!”

    有人震驚的發出了聲音。

    發出這聲音的人是石關梓,出自橫雲劍觀,在才俊冊上高居第十四位的選生。

    迎著周圍人轉過來的目光,石關梓有些聲音微顫的說道:“是之前劍胎上劍經中的一式。”

    “韓地流螢劍經中的亂流螢劍式。”淨琉璃微側過頭看著澹台觀劍,又像是說給澹台觀劍聽,又像是自言自語道:“他原來是想這樣來給這些人帶來更大的驚懼感,現在這些人想得越明白…是否就像是自己在嚇自己呢?”

    此時氣氛十分沉重,然而澹台觀劍卻是忍不住笑了笑。

    場間又陷入沉寂。

    一名岷山劍宗的修行者已經到了周忘年的身邊,先設法替周忘年止血。

    岷山劍宗的修行者既然介入,便代表著這一場對決已經結束。

    丁寧已然轉身。

    那條深紅色長蟲有些瑟縮,但是卻馬上也隨著他的動步而動作,扭動著身體跟上。

    這時越來越多的選生徹底想得清楚。

    丁寧這一劍就擊敗周忘年,最重要的原因不是他的見知,也不是丁寧的感悟能力太過恐怖,只是短短的時間,就從那劍胎上學得了這樣一招精妙而強大的劍式。

    最為重要的原因,是丁寧出手的時機太過精准。

    那每一點流螢都像鋒利的飛刃,而且漫空飛舞,數量驚人,但以周忘年的實力,平時若是好整以暇的接這樣的一劍,即便不能擋住所有這些流螢,也至少能夠用劍擋住絕大部分,至少可以保證自己身體的一些重要部位不被刺中。

    然而周忘年在這一劍之下,卻是沒有任何的還手能力。

    因為丁寧這些流螢飛起之時,正是周忘年變招,陡然發動決殺的瞬間。

    周忘年劍意已成,來不及改變。

    出劍,真元的流速,劍氣劃空,形成劍符,飛出流螢完成這一招精妙的劍式,丁寧每一點的時間把握都完美而無可挑剔。

    有很大的鼓掌聲打破了沉寂。

    驚喜到了極點的張儀轉頭過去,只看到獨孤白在用力的鼓掌。

    “就算換了別的劍式,丁寧也應該能夠很輕易的一劍擊敗周忘年。”

    看著轉頭過來的張儀,獨孤白的臉頰上也有著異樣的酡紅,他認真的說道:“你家師弟,真的很強。”

    張儀平日裏都謙虛到了極點,但是聽到獨孤白的這一句讚美,他卻是沒有謙虛,而是自然驕傲的說道:“我家師弟,本來就很強。”

    “他是故意想嚇人,才故意用劍胎上的招數。”徐憐花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白著臉道:“可是把我也嚇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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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2 00:26: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下女子多梟雄

    岷山劍宗的修行者不知用的是何等手段,只是數息的時間,周忘年傷口中鮮血流淌漸止,然而看著丁寧平靜回走的身影,想到自己在這場劍會里所說過的所有話語,羞憤難當之下,他的眼前一黑,便昏死了過去。

    謝柔很激動,她看著走回來的丁寧興奮地說不出話來,臉漲得通紅。

    她覺得丁寧會贏,然而卻沒有想到丁寧贏周忘年就像是一名修行地的師長在教育學生一般輕松。

    相比屋棚這一側熱烈的氣氛,屋棚的另外一側顯得更為冷寂。

    在丁寧出手之前,很多人都認為丁寧是在說大話,甚至取得首名這件事本身就是個笑話。

    因為按照才俊冊的紀錄,一共有十六人的修為已經踏入四境,而丁寧不管如何接近四境,終于還沒有真正踏入四境。

    即便那些踏入四境的修行者中有一些人已經被淘汰,但至少還有很多人的修為遠遠超過丁寧。

    四境和三境之間,原本就隔著無法逾越的距離。

    然而現在…丁寧一劍擊敗周忘年,就像是四境贏三境一樣輕松。

    所有人在心里都不得不承認,丁寧有越階而戰的實力,也就是說,他真的有爭奪榜首的實力。

    看著沉寂的屋棚那端,淨琉璃知道丁寧已經收到想要的效果。

    在她看來,丁寧並非只是那一劍完美,而是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甚至連神情都是異常的完美。

    從一開始,丁寧都是處于極為不利,極為被動的境地,甚至連体內的真元都被那名容姓宮女逼盡,然而一步一步,這名酒鋪少年卻慢慢扭轉過來,反而給人一種隱隱掌控整個局面之感。

    張儀驕傲的看著走回來的丁寧,他都感覺到自己的臉上充滿光彩,他便不由得想到這便是所謂的臉上有光,便是真正的風光,然而他又不由得想到了薛忘虛,他的眼睛里便又生出淚意。

    “張儀…”

    就在此時,他的呼吸一頓,因為他聽到了那名安排對陣的岷山劍宗修行者呼出了他的名字!

    “對夏婉。”

    那名岷山劍宗的修行者面上沒有任何特別的情緒,語氣也依舊十分隨意,然而當他報出這下一個名字的瞬間,場間卻頓時一片嘩然。

    徐憐花的面容僵住。

    在片刻之前他還十分欣賞那名隨意的岷山劍宗修行者,但這個時候他卻几乎像之前的陳離愁一樣叫出聲來。

    張儀身体也是有些僵硬的轉過身來,望向身后的夏婉。

    夏婉深深的皺著眉頭,她的面容還算平靜,但是雙手卻在微微的震顫著。

    很多人都反應過來自己忽略了一個極為簡單的道理。

    中間那簡陋的屋棚此刻雖然清晰的划分出了兩個陣營,然而岷山劍宗劍會的隨意安排不會區分陣營。

    丁寧這一方的人不只是會遇到另外一方的人,同樣也會遇到自己的人。

    所以即便丁寧以那樣的一劍開場,即便先前謝柔和徐憐花獲勝,他們想要最終勝出,也遠沒有那麼簡單。

    在此時一片嘩然的選生之中,一襲白衣,有些鶴立雞群之感的葉浩然卻沒有多少驚訝的神色,只是淡淡的一笑。

    他和淨琉璃一樣,也覺得丁寧之前的任何表現都堪稱完美,若是以兩軍對戰相比,丁寧便是運籌帷幄,已經令自己一方的氣勢徹底壓倒了另一方。

    然而只是這樣的一個意外,卻讓他營造出來的氣勢消彌了大半。

    他看向張儀和夏婉,他很期待這兩人接下來的表現會更加影響丁寧這一方的氣勢。

    ……

    “我…”張儀此時已下意識的出聲,他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直接認輸。

    因為他根本未考慮自身,未考慮能夠進入岷山劍宗學習對于一名修行者而言意味著什麼,他只是想要自己的“小師弟”能夠最終獲勝,在他看來,讓夏婉不花任何力氣晉級對于整個局面而言更為有利。

    然而當他開口的瞬間,夏婉看著他閃動的目光,便已看出了他內心所想。

    “我認輸。”

    在張儀只是說出一個字的瞬間,夏婉已經抬起了頭,開口,平靜而堅定的說出了這一句。

    所有人頓時怔住。

    “這…這如何能成。”

    張儀呆了一個呼吸的時間,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你…”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然而他的話還說完,就已經被夏婉打斷。

    夏婉直接在徐憐花的身旁坐了下來,然后看著無所適從的張儀,認真的搖了搖頭,“哪怕你認為我有可能比你强,但是我和你不一樣,我晉級也不是白羊洞弟子晉級。既然要幫…那就要幫得徹底一些。”

    張儀呆了呆。

    他雖然性格有些太過溫和,有些迂腐,然而卻並不笨,所以他馬上就明白了夏婉的意思。

    在場的絕大多數選生也都明白了夏婉這些話的意思。

    丁寧一定要奪首名,是為了白羊洞的風光。

    而兩名白羊洞弟子在劍會中取得優異的成績,自然比一名白羊洞弟子取得優異的成績更加風光。

    夏婉的選擇在很多人看來有些不智,是意氣用事。

    然而這便代表著她的態度。

    因為丁寧這些人這麼做,在很多人看來本來就是不智的意氣用事的行為。

    “我意已決,而且既然我已經公開認輸,岷山劍宗的師長也自然已經記錄下來,你再多說什麼也沒有意義。”

    看著還要說些什麼的張儀,夏婉低下頭來,又沉聲說了這一句。

    誰都看得出她有些難過。

    畢竟她已經為參加這場劍會付出了太多,她也一直在夢想著能夠進入岷山劍宗學習。

    然而此時,所有人又能看出她的堅決。

    “長陵女子多梟雄。”

    看著難過卻又堅決的夏婉,凝立在屋棚里的澹台觀劍輕聲感嘆了一句。

    他這句話顯然將身邊的淨琉璃也贊揚在了之內,然而聽到他這句話,淨琉璃卻是微微挑眉,糾正道:“是天下女子多梟雄。”

    想到白山水,又想到趙劍爐最强的趙四,又看到丁寧手中那柄殘劍,澹台觀劍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震,正色道:“說得正是。”

    “不要婆婆媽媽。”

    看著站立在夏婉對面不知如何是好的張儀,丁寧也又坐了下來,然后平靜的看著張儀,道:“若是不好意思,接下來的戰斗,便不要辜負人的好意。”

    張儀面容微僵…僵硬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氣,極為庄重的對著夏婉行了一禮,輕聲道:“定不負夏姑娘之意。”

    看著說了不要婆婆媽媽,結果還如此的大師兄,丁寧忍不住嘴唇微翹,輕聲嘲笑道:“什麼不負人家姑娘之意,說得好像談婚論嫁一般。”

    聽到丁寧這句話,夏婉微羞,白皙的臉面上悄然浮起一抹緋紅。張儀卻是大驚,顫聲道:“師…師弟,這可如何能亂開玩笑,豈不壞了夏姑娘清譽。”

    “歇了吧。”

    丁寧點了點身側的木板,示意張儀可以坐了,“身正自然不怕影斜,清譽也豈是說出來的?”

    遠遠的看著丁寧比自己還要隨意的樣子,負責安排比試,面上始終沒有什麼特別情緒的岷山劍宗修行者眼中卻是閃出一些異樣的光芒。

    接著他看到了自己隨意翻開的卷冊上的兩個名字,他的眼睛里更是開始充斥極有興趣的神光。

    他想看看接下來自己宣讀這兩個名字之后,丁寧會有些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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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兩劍

    他看著丁寧,隨意卻饒有興趣的讀出了卷冊上的兩個名字。

    “顧惜春,對南宮采菽。”

    隨著他的聲音響起,顧惜春霍然抬首,他的身側許多聲低低的輕呼聲也響起。

    這些輕呼聲裏的情緒很複雜,有些輕呼聲裏有著同情,有些卻是明顯幸災樂禍的情緒,有些人的輕呼聲裏,卻包含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情緒。

    不少選生都聽說過顧惜春和丁寧等人有過過節,而南宮采菽卻是從一開始就堅定的站在丁寧身側的人之一。

    這絕對是陣營分明的一場戰鬥,但絕對是一場強弱分明的戰鬥。

    南宮采菽都甚至不在才俊冊的排名前五十之內,而顧惜春卻是在才俊冊上位列第三,在前面的荊棘海之中,顧惜春根本就未曾受什麼傷,而南宮采菽的傷勢卻是極重。

    而對於少數人而言,這一戰最關鍵的意義,是顧惜春也會在所有人面前出手。

    影山劍窟在長陵並不算特別出色的修行地,顧惜春雖是影山劍窟這一代修行者中的佼佼者,之前也只不過是略有名氣,在短短半年多的時間裏,卻是一躍成為長陵年輕才俊中最強者之一,這裏面本身就有無數的疑問。

    對於所有想要在岷山劍會上有所斬獲的選生而言,這名疑問便等同於危險。

    ……

    在一片蘊含著各種情緒的輕呼聲裏,丁寧眉頭微微蹙起。

    宣讀對著的那名之前面上始終沒有什麼表情的岷山劍宗修行者看著微微蹙眉的丁寧,嘴角卻是蕩漾起一抹在夜色裏難以察覺的笑意,心想一貫平靜的你還是會有感覺為難的時候,還是會像正常人一樣皺眉頭的。

    南宮采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看了一眼丁寧和張儀等人,面上沒有絲毫畏懼的就要動步。

    “你認輸吧。”

    然而就在此時,丁寧的聲音卻響起,傳入她的耳廓。

    南宮采菽頓時怔住,“為什麼?”

    “你不會是他的對手。”

    丁寧注視著她倔強的眉眼,搖了搖頭,認真說道:“沒有什麼意義。”

    若是別人對她說出這樣的話語,她一定會感到憤怒,然而她確定丁寧的判斷不會有錯。

    “真的連一絲可能都沒有?”

    她也深深的皺起了眉頭,看著丁寧有些不甘的問道。

    “一絲可能都沒有。”丁寧看著她,道:“甚至應該連讓他受一點輕傷都做不到。”

    南宮采菽沉默了一息的時間,開口道:“你可以猜出他修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劍經...或者說他是因何而導致陡然變得強大麼?”

    丁寧搖了搖頭,“不知道。”

    南宮采菽抬起頭,看著他在黑暗裏閃光的眼睛,說道:“我想接他一劍。”

    丁寧已經鬆開的眉頭頓時再次蹙起。

    “我明白你擔心我受更重的傷。”南宮采菽看著他認真的輕聲說道:“但我答應你,我只出一劍…我只讓你們看看他的出劍,然後我就認輸。”

    丁寧的眉頭沒有鬆開,但是他也沒有拒絕,他思索了極短的時間,然後點了點頭。

    “如果是那樣,你便不要出一劍,你需要出兩劍。”

    南宮采菽微微一怔,她不明白丁寧這句話的意思。

    丁寧卻已經接著說了下去:“逆水寒,然後千帆盡。”

    南宮采菽一時有些明白,卻又不明白。

    逆水寒和千帆盡都是她和張儀等人先前過劍道之前,在那柄劍胎上參悟的雲水宮的水玲瓏劍經中的劍式。

    水玲瓏劍經中的劍式當然極為精妙,然而這兩招劍式的劍意,甚至真元運行之法卻是相差極大,似乎根本無法連在一起使用。

    丁寧沒有解釋,只是平靜的看著她。

    “好。”

    南宮采菽也不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開始動步。

    “師弟…真的不會有事麼?”張儀猶豫了許久,還是忍不住極為擔憂的說道。

    “這是互相信任的問題。”丁寧側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互相信任,便不會有任何問題。”

    ……

    已經停駐在一片空閒場地中的顧惜春,看著緩步行來的南宮采菽,他的眼睛卻是不自覺的眯了起來。

    他看到了南宮采菽和丁寧有過交談,只是聽不到兩人談話的內容。

    難道丁寧覺得南宮采菽有可能戰勝他?

    這讓他感到一絲羞辱。

    他的右手落在了劍柄上,不等橫劍於胸,一股極為陰冷的氣息便從他的劍鞘中滲透而出。

    數名和顧惜春相距較近的選生頓時呼吸微頓,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向身前腳下。

    不知為何,他們都感覺到有一股詭異而危險的氣息似要從自己的腳下透出來。

    南宮采菽直面著顧惜春,她當然也感覺到了這股詭異的氣機,這股氣機甚至讓她身上的傷口都好像被冰水泡過一樣的感覺,只是她此時只是在不斷的在腦海中回想著丁寧所說的那兩招劍式,面上只是一種深沉思索的模樣。

    顧惜春的面色更加陰沉了數分,他看著走入場地的南宮采菽,道:“請。”

    南宮采菽還在想著那兩招劍式怎麼都連不起來,有些入神,下意識的回道:“請。”

    顧惜春的臉色更為陰沉,尤其微陷的眼眶中的深紅色澤陡然加深,似乎將有鮮血要從他的肌膚中沁出。

    他開始拔劍。

    他的劍柄是暗紅色,隨著他的動作,劍鞘口處有更為鮮豔的紅色閃耀而出,劍身卻是更為鮮豔的血紅色,仿佛有一條血水在從他的劍鞘中湧出。

    直到此時,南宮采菽才霍然醒覺。

    對於平時正常的戰鬥而言,她的反應已經太過遲鈍,出手很容易失了先機,甚至來不及判斷對方的劍勢。

    然而她選擇信任丁寧,此時她卻根本不需要再思考,不需要再看顧惜春用什麼劍勢。

    只是在霍然驚醒的一瞬間,她便是一聲激越的清嘯,想也不想,抽劍出劍。

    劍勢快而渾然天成。

    一道晶瑩的水流頃刻間在她的身周形成。

    與此同時,她手中的劍光,卻是以晶瑩水流流動的相反方形斬出。

    這便是雲水宮水玲瓏劍經中的“逆水寒”。

    若是一柄大劍,此時南宮采菽的這一道劍光必定像一艘逆流而上的大船,帶著一種不屈而桀驁的氣息,然而南宮采菽在劍穀中挑選的劍極為細小,唯有一尺來長,尤其劍身都是奇異的彎曲,此時劍光一出,在晶瑩水流中逆流而上,卻是就像一條水中的遊蛇。

    更令人吃驚的是,她這柄劍柄是銀色,劍身是淡白色的小劍雖然看上去細小,但卻擁有著驚人的鋒利,絕大多數觀戰的修行者震驚的看到,這柄劍在晶瑩水流中穿行,晶瑩水流就像是不存在一般,被切開的晶瑩水流,都甚至給人一種和劍身始終隔著一層薄薄的距離的感覺。

    場間絕大多數修行地的師長都是遠超在場諸生的強大修行者,他們之中雖然大半都沒有見過雲水宮的水玲瓏劍經,但是在南宮采菽施出這一劍之時,他們卻都可以輕易判斷出來,原本這一劍的威勢所在,是劍鋒劍氣和晶瑩水流相激,逆流而上只是,帶起許多條鋒利的水線,如許多薄薄水劍同時刺向對手。

    然而因為南宮采菽這柄劍特殊,在這一瞬間,卻是並未激起任何的水線,而是折射出許多晶瑩的光線。

    一瞬間,南宮采菽手中的這道劍光,似乎變成了無數劍。

    無數晶瑩的劍光朝著顧惜春罩落,難以辨別哪一劍才是真實。

    很多選生的面色變得蒼白起來。

    他們突然發覺換了自己也未必能夠接住南宮采菽這一劍。

    顧惜春的眼眸深處也閃現出一絲震驚的神色,然而他的臉色沒有任何的變化。

    他拔出的血色長劍揮出,卻是沒有迎向前方,而是斜斜落在身前地上。

    嗤嗤嗤嗤…

    一陣密集的氣鳴聲充斥了所有人的耳廓。

    在絕大多數人震驚的目光中,無數股細小的塵柱隨著地面詭異的輕顫離地而起,往上激射飛出。

    細小的塵柱互相撞擊,放佛一場沙塵暴從地上形成,顧惜春的身影直接消失在這些塵埃之中。

    然而同時,塵浪翻滾之中,卻有凜冽的劍意生成。

    許多灰塵扭曲變幻,隱隱形成尖狀物,就像有很多劍要從塵浪中透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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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依舊隨意

    一片沉重的吸氣聲響起。

    灰塵遮目而百劍生,最令人震驚的是,這每一道塵劍都蘊含著真實而強大的力量。

    這種力量,和顧惜春的真元輸出似乎根本不成比例,幾乎所有觀戰的選生都有一種顧惜春的力量被放大了很多的緣故。

    “為什麼會這樣?”

    在這些塵劍形成之前,一道道塵柱從地上沖出的瞬間,徐憐花就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忍不住沉聲問道。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是直接看著丁寧,因為他已經確定丁寧的見知遠在此間的大部分人之上,甚至包括那些修行地的師長。

    丁寧沒有轉頭看他,只是平靜而乾脆的回答道:“真實的劍路更容易凝聚天地元氣。”

    獨孤白皺了皺眉頭:“地脈劍?”

    丁寧點了點頭,“地脈劍的一種。”

    “真的沒問題?”

    聽著這樣的對話,夏婉忍不住看著南宮采菽的身影,問道。

    地脈劍是極為強悍的劍術,從劍上流散出來的劍氣在地下穿行,留下的劍路隱合一些地氣流通的通道,就像是在地下真正篆刻符文一樣…因為這符文和篆刻在符器上的符文一樣真實,比起劍氣在空氣裏留下的痕跡可以持續的時間就久,所以對於天地元氣的引聚作用更強。

    這種劍術多見於一些古書記載中,在現時的長陵卻是已經失傳,沒有想到會在顧惜春的手中出現。

    南宮采菽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地脈劍。

    甚至此時她連顧惜春的氣息都感知不到,根本不知道顧惜春在她身前何處。

    她只是感覺得出這一劍的強大,強大到根本不是此時的她所能抗衡。

    然而既然已經說好要出兩劍,已經出了一劍,這接下來的一劍,對於她而言自然也要出完。

    所以她只是想著“千帆盡”的劍勢,毫無停歇的出劍。

    嗤嗤嗤嗤…

    她前方的空氣裏,也驟然響起密集的尖銳破空聲。

    數十道劍氣從她手中的短劍上激射出去,圍繞著她選擇的晶瑩水流陡然一滯,與此同時,她感覺到一股無法抗衡的巨力先隨著她手中的劍傳遞到她的身上,緊接著空氣裏也傳來這樣的力量。

    她的雙腳頃刻離地,整個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倒飛而出。

    在她的身體已經開始倒飛之時,她才看到一片片白色的劍光如帆林立,千帆盡的劍勢方才真正成形。

    一聲意義難明的低聲厲喝在塵幕中響起,伴隨著沉悶的撞擊聲,如帆般林立的片片白色劍光直接被塵幕中透出的一柄柄塵劍擊碎。

    然而此時,往後飄飛著的南宮采菽已經明白了這第二劍是什麼作用。

    “我認輸。”

    她很乾脆的在空中垂下劍,出聲,接著心中不可避免的被震驚的情緒充斥。

    一片不可置信的驚呼聲也在此時響起。

    此時所有人也都反應過來,南宮采菽的這第二劍本身便是用於退,用於逃出顧惜春這一劍劍勢籠蓋的範圍。

    然而這“千帆盡”明明是一招進式,就連絕大多數修行地的師長在看到南宮采菽施出這一劍時,都沒有想到這一劍會產生這樣的效果。

    前面一招“逆水寒”也是進式,然而明明兩招前行激進的攻擊劍式連在一起,卻偏生造成了這樣的效果,在第二劍劍勢剛起之時,反激之力就將南宮采菽往後遠遠的推開。

    若是南宮采菽平時已然練熟了的劍招便也不能令人感到如此的震驚…這雲水宮的劍經,是在之前的劍胎悟經環節才學得,如此陌生的劍式,南宮采菽又怎麼可能會懂得如此運用?

    所有觀戰的人的目光全部重聚丁寧身上。

    雖然除了張儀等人之外,其餘所有人都沒有聽到丁寧和南宮采菽的談話,但是此刻所有人卻都可以肯定,這樣的兩劍只可能出自丁寧之手。

    丁寧又只是看了那劍胎多久?

    世上竟有如此領悟能力的怪物麼?

    “有意思。”

    負責安排最後劍試的那名岷山劍宗修行者也是微微一怔,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又忍不住輕歎了一句:“了不起。”

    無論是負責劍會全盤的淨琉璃,還是單獨負責每一段考核的岷山劍宗修行者,在整個岷山劍宗而言也都是極為特殊的存在,都不是一般的岷山劍宗修行者所能比擬,然而幾乎負責每一段考核的岷山劍宗修行者,卻都對丁寧的表現說了“了不起”這三字。

    這在岷山劍會有史以來的所有劍會中,未曾有過。

    塵劍驟然消散。

    浮塵本來是極為輕柔的東西,但是在顧惜春的劍意消失的同時,所有漂浮在南宮采菽面前的塵土卻是驟然墜落如幕,給人異常沉重的感覺。

    顧惜春的身影在墜落如重幕的塵土後方出現,他的劍已歸鞘,身上衣衫潔淨如新,意態十分瀟灑,他也只出了一劍便贏得了這一戰的勝利,然而此時他的面上卻籠著更濃厚的陰霾。

    南宮采菽的直接認輸,讓他的殺意根本無處去,就像用力抬起想要打人的手卻最終只能又放下。

    而且即便他展現出了這樣驚人的實力,所有人此時關注的焦點卻依舊是丁寧,就連那名岷山劍宗所說的了不起,也是對著丁寧而說。

    “希望我能和你遇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遠遠的看了丁寧一眼,心中如此說道,便沉默的轉身,朝著先前所站的地方走回。

    他知道要麼自己奪得首名,要麼自己能夠在這劍試裏擊敗丁寧,否則便始終不可能報復之前所受的羞辱。

    ……

    獲勝的一方反而像是失敗的一方,失敗的一方卻反而像是獲勝一般,又驟然挽回了一些氣勢,安排劍試的那名岷山劍宗修行者輕歎了一聲“了不起”之後,便決定要讓這劍試變得更加有趣起來。

    於是他翻定了一個人的名字,然後又在一側的卷軸上隨意看了一個人的名字,接著出聲:“張儀…”

    場間驟然一靜。

    張儀愕然的和身周的徐憐花等人互望了一眼,甚至以為自己聽錯,或者是那名岷山劍宗修行者弄錯。

    然而那名岷山劍宗修行者卻已經接著出聲:“對夏頌。”

    “我對張儀?”

    在丁寧這一方有人提出疑問之前,一聲微冷的質疑聲已經響起。

    出聲的是身穿一襲黑衫的少年,微皺著眉頭,看著那名岷山劍宗修行者的眼神裏有著掩飾不住的不滿。

    “不錯。”面上始終沒有多少特別情緒的岷山劍宗修行者看了他一眼,說道。

    黑衫少年有些按捺不住的怒意,沉聲道:“我和張儀已過一輪,其餘人第一輪都未比完,此時卻已安排我等對決,這樣真的公平麼?”

    面對這名黑衫少年的喝問,這名岷山劍宗修行者又只是毫無感彩的反問了一句:“誰規定劍試一定要所有選生過了第一輪之後才進行第二輪?”

    黑衫少年一呆。

    這在尋常的比試裏自然是常識,然而這是岷山劍會,劍試的規矩卻是由岷山劍宗,或者說是由眼前的這名喜怒不形於色的岷山劍宗修行者而定的。

    “都是過了一輪的人比試,有什麼不公?所過的輪數我自然會記著,又不會讓你們多戰一輪。”

    那岷山劍宗的修行者看著呆住的黑衫少年,接著面無表情的緩聲說道:“你完成比試的時間和張儀勝了夏婉的時間最為接近,由你們比試自然最為公平,若要硬說不公,只能說你運氣不如張儀好,沒有遇到一名棄權的對手而已。”

    “記著輪數便沒有錯。”

    黑衫少年對著那名岷山劍宗的修行者躬身行了一禮,以示歉意。

    他已經迅速的平靜下來,然而觀戰的選生和各修行地師長卻又是迅速的陷入了難言的震驚裏。

    “你這次難道不是故意的?”

    徐憐花憤怒的聲音陡然響了起來。

    他直視著這名岷山劍宗的修行者,眼睛裏全是燃燒的怒火。

    那名黑衫少年自然就是這名岷山劍宗修行者報出的張儀的比試對手夏頌。

    徐憐花此時的憤怒,是因為夏頌是在才俊冊上排名第十一位的存在。

    “你的憤怒可以不可以理解為你對你的朋友沒有信心?”

    看著徐憐花憤怒的眼睛,這名岷山劍宗修行者卻是極為罕見的笑了笑,然後又面無表情的回答:“我依舊是隨意的,我只是隨意的在第一批結束比試的選生中抽了一個,當然不是刻意給他安排一名特別強的對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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