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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無罪] 劍王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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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1 02:07: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七章 水中花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沈奕首先感到驚喜,這片位於岷山劍宗腹地的荊棘海有奇異的法陣籠罩,似乎只有在距離很近的情況下,視線和聲音才不會受阻,根本無法看見遠處有什麼人行走,他沒有想到會在此時遇到謝長勝,然而他馬上又感到了

    他沒有想到會在此時遇到謝長勝。

    然而他馬上又感到緊張和極度的不安。

    因為他很清楚這不是錢財所能決定的事情,所以在接下來的一瞬間,他下意識的對著溪水中行來的謝長勝發出了一聲疾呼:“謝長勝,你快走。”

    誰都可以聽得出他此時這聲疾呼中的真心關切之意,然而換來的卻是謝長勝毫不領情的一聲冷笑,“走什麼走,快什麼快,有那麼容易走得快麼?”

    沈奕張了張口,卻是一時僵住。

    他此時才完全看清謝長勝的身影。

    謝長勝的確很難走得快。

    除了和他身上一樣刺著許多木刺之外,沈奕的胸腹和後背上還有許多條猙獰的血肉翻開的傷口,這些傷口被水泡得久了,雖然被謝長勝不知用什麼方法止住了血,然而白花花的,看起來甚至比鮮血淋漓的傷口還要讓人難受。

    那柄內裡有著許多金色絲光的晶劍,此時正被謝長勝像拐杖一樣拄著。

    以往謝長勝出現在沈奕面前的時候,都是鮮衣怒馬,衣衫華貴,而此時卻像是一個在水牢中受了重刑的囚徒,這樣的反差,更是讓沈奕所受的心神衝擊更為劇烈。

    “真不知薛洞主怎麼會收你做關門弟子的。”

    看著他僵住的樣子,臉色異常蒼白的謝長勝卻是顯得更為惱怒,冷笑道:“你和丁寧也實在相差太遠了,若是換了他,我恐怕只需要坐著看戲,哪裡還需要浪費力氣幫忙。”

    沈奕有些羞愧道:“我自然遠不如丁寧師兄。”

    謝長勝的胸部劇烈的起伏了起來,沈奕的話似乎讓他更加生氣,然而他卻強行壓下了火氣,臉色陰沉的看著烈螢泓,道:“看來你不願意接受我的提議?”

    烈螢泓看了他一眼,細想著方才謝長勝的一劍,沒有回話。

    “如果我們兩個人還對付不了他,那我們不如死了算了。”謝長勝的臉上出現了一層寒霜,他對著沈奕說道。

    沈奕艱難的咽了口口水,雖然此時手臂的抽搐感已經勉強消失,但是他依舊不覺得自己和謝長勝能夠對付得了烈螢泓。

    烈螢泓依舊沒有任何的回應。

    沒有任何的徵兆,他出劍。

    對著謝長勝出劍。

    雖然謝長勝方才的一劍金鐵之氣隔空震來,十分神妙,但無論從任何方面看,謝長勝的身體狀況都已經差到了極點,比起沈奕更容易對付。

    他身前的空氣裡,突然出現了數十道淺藍色的劍光。

    這數十道劍光中已經蘊含著可怕的力量,然而隨著烈螢泓的破風前行,他手中的長劍卻是已經斜拖在地上,他體內的真元一股股湧入劍身,地上不斷震起一片片塵土,就像是一片片鯊魚尾鰭在地上滑行,不知接下來一瞬會產生何等的變化。

    看著這樣古怪的劍勢,謝長勝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起來,但是他沒有閃避,直起了身體,一劍往前斬出。

    沈奕一聲驚呼。

    謝長勝這道劍光看上去太過弱小,和烈螢泓的劍光相比就像是微弱的燭火,在下一瞬間就會熄滅,最為關鍵的是謝長勝這一劍出手太早,在他看來完全就像是徒勞的斬向空氣。

    烈螢泓也有些詫異,然而他覺得謝長勝不可能這麼弱.

    “呼!”

    他心中剛生警兆,前方的空氣裡已經湧起了一團燥熱的氣息。

    一蓬真實燃燒著的金色雲霞生成,瞬間橫卷數丈的空間,來到他的身前。

    他飄散的髮絲瞬間焦黃發枯,然後燃燒起來。

    然而他的動作卻異常穩定,他一直在地上拖行的劍就在此時往上挑起。

    一片片魚鰭狀的氣浪隨著他手中長劍的上挑飛起,和原本在他身前穿刺的劍光產生了奇異的變化,他的身前就像是有一蓬淡藍色的浪花在散開,然而浪花的中間,卻是有一股恐怖的捲吸之力在形成。

    就像是一頭巨鯨張開了口。

    所有燃燒的金色雲霞盡熄,被這頭巨鯨吞入口中。

    沈奕充滿震驚的厲嘯聲在烈螢泓的身後響起。

    他可以感覺到這股奇異的鯨吞之力也來自於烈螢泓手中的這柄劍本身,他同時也可以肯定,謝長勝不可能接得住這一劍。

    所以他不顧一切的全力出手,用最快的劍式出手。

    一道明亮的雷光在他的劍上生成,在空氣中扭曲著落向烈螢泓的後背。

    烈螢泓往前的劍勢未止,然而在此時卻是強行反手,背後向長了眼睛一般,劍身準確無誤的擋在這道雷光之前。

    當的一聲震響,細白帶紫的雷光如打鐵濺開的火星一般四處飛灑,烈螢泓的身體卻已經到了謝長勝的身前。

    謝長勝的呼吸徹底停頓,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一聲厲喝之中,他橫劍朝著烈螢泓的脖頸處動脈割去。

    烈螢泓左手拍出,在劍光距離脖頸處只餘一尺時,卻是準確無比的拍中了劍身。

    轟的一聲爆響,空氣裡好像炸出了一個大浪。

    謝長勝呼吸停頓,只覺得整條右臂麻木且失去知覺,他的左手下意識伸出,握住即將脫手的劍柄,但就在此時,他看到氣浪中一隻手還在餘勢不止的落下。

    他強行偏轉了頭。

    這隻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哢嚓一聲。

    他的肩上響起枯乾柴火斷裂的聲音。

    他的腳下濺起兩團浪花,在接下來一瞬間,一聲痛呼從他的口中噴薄而出,他的身體往下一挫,整個人往後坐倒,就像一顆高空投下來的石頭,狠狠砸在後方的溪水之中。

    眼見這樣的畫面,已然接近烈螢泓身後的沈奕驚怒至極,體內的真元瘋狂的湧入手中的長劍。

    墨玉般的劍身上奇異的亮起一條條青色的輝光,就像是真的有許多青色的藤蔓要生長出來。

    烈螢泓看也不看,依舊反手往後斬出。

    他任憑自己手中的劍被沈奕手中這柄“恨纏枝”的力量吸引,就像一根鐵棍一樣砸去。

    沈奕的呼吸徹底停頓。

    他的左手閃電般落向腰側,然後往前伸出。

    他還有一柄劍,原先所用的佩劍。

    此時他的真元盡數朝著右手的“恨纏枝”噴湧,已經不可能有任何的真元再來得及注入左手這柄劍,但是這畢竟是一柄劍,畢竟鋒利異常。

    他的真元盡數注入右手的“恨纏枝”,但所有心神卻是都集中在左手這柄劍上。

    這匯聚著他所有心神和希望的一劍,閃電般刺向烈螢泓的胸口。

    “嗤”的一聲裂響。

    烈螢泓胸口的衣衫被劍尖撕裂。

    然而他的臉色卻是沒有任何的變化。

    他手中的劍在此時和“恨纏枝”相交。

    一股強大的震盪力在他的劍上生出。

    沈奕的瞳孔裡瞬間充斥不可置信的情緒,他感覺到好像有一座山壓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猛烈的一撞。

    “噗”的一聲,一口逆血從他的口中噴出。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後飛出。

    他左手的劍還在保持著悍勇前刺的姿勢,但是劍尖卻和烈螢泓的肌膚分開,越離越遠。

    砰!

    沈奕的身體重重墜地,濺起無數的煙塵和碎裂的荊棘碎屑。

    猛烈的撞擊令沈奕無法呼吸,他猛烈的咳嗽著,此時渾身沒有感到痛苦而是不斷的冰冷,更為冰冷。

    他之前早就料到即便是兩人聯手也未必是烈螢泓的對手,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即便是用出兩敗俱傷式的打法,兩個人都沒有對烈螢泓造成任何的威脅,甚至都沒有帶上一道明顯的劍創。

    “太弱。”

    淨琉璃搖了搖頭,清冷的吐出了兩個字。

    她的目光落在了溪水中爬起的謝長勝身上。

    謝長勝此前成功的吸引了她的注意,並非是因為優秀,而是因為在她眼中顯得分外的愚蠢。

    在她的眼裡,謝長勝是最沒有可能成功穿過這片荊棘海,通過這場比試的人。

    此時她這兩個字的評判,自然更多的是針對謝長勝。

    謝長勝比沈奕更為劇烈的咳嗽著。

    他嗆入了不少泥水,咳得就像要將肺都咳出來。

    他身上一些原本不再流淌鮮血的發白傷口,此時也開始再度崩裂,流出猩紅的鮮血來。

    他的左肩已經塌陷了下去,內裡的骨骼已經斷裂得不成樣子。

    然而看著他,一直神容沉冷的烈螢泓卻眉頭微挑,突然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淨琉璃此時無法看到謝長勝的面部表情,否則她也會感覺到烈螢泓此時感覺到的危險氣息。

    因為謝長勝此時的眼睛裡沒有多少恐懼,反而是燃燒著一種狂熱的戰意,一種玉石俱焚,甚至帶著一些驕傲的情緒。

    他的嘴角,都帶起了一抹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狂傲笑容。

    “你以為這樣就贏了麼?”

    他劇烈的咳嗽著,弓著腰對著烈螢泓說了這一句,然後勉強抬起了手中的劍。

    沈奕此時也才勉強站起,看到謝長勝的動作,他驚愕的張大了嘴,卻說不出話來。

    因為就在此時,站立在渾濁溪水中的謝長勝朝著自己腿上割了一劍。

    猩紅的鮮血從他的腿上湧出,就像一朵巨大的紅色蓮花在水中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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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1 02:07:5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八章 總不會看著我去死

    “謝長勝,你做什麼!”

    沈奕呆了呆,隨即發出了一聲不可置信的驚呼。

    只有一種可能才能讓身周渾濁的溪水中出現如此大面積的血花,那就是腿部的大動脈被切開。而切開自己腿部的大動脈,對於任何修行者而言都和自殺無異。

    大量的鮮血從身體裏湧出,帶來的諸多不適之感,自然讓謝長勝更加比沈奕清楚自己是在自殺。

    然而在沈奕的驚呼聲裏,他臉上詭異的笑意卻反而越來越濃。

    他手中的劍再次抬起,再次帶著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狠戾氣息,狠狠斬在了自己的腿上。

    “謝長勝!”

    沈奕的臉色變得無比慘白,即便烈螢鴻不加阻攔,他都不可能很快幫謝長勝止血,不能止血,便意味著謝長勝很快就會死去。他完全不能理解謝長勝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完全不能理解,然而烈螢泓此時卻明白了謝長勝這麼做的意義所在。

    他感到了腳下的地面產生了一種細微的震動。

    在他的感知世界裏,遠處的深紅色荊棘叢裏空氣開始動盪不安,一片片深紅色荊棘被狂暴的力量撕裂,絞碎。

    他看著謝長勝,眼眉之中開始浮現出一種難言的情緒,忍不住問道:“只是一場比試而已,值得麼?”

    “出來混,靠的是義氣。”

    謝長勝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一層水光,不是濺到了溪水,而是因為太過虛弱而自然沁出了一層汗水,然而他卻是有些不恥的看著烈螢泓,冷笑道:“更何況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湧的往往是血泉。

    烈螢泓看著謝長勝身前溪水中湧起的一股股血泉,徹底沉默下來,他明白謝長勝這兩句話的意思。謝長勝和丁寧是朋友,且丁寧對謝家有過大恩。

    然而就在此時,讓他不曾想到的是,謝長勝卻是又看著他,用已經變得微弱下來的聲音,嘲弄般又說了一句:“而且我叫謝長勝,我賭東西經常贏,這是在岷山劍宗裏面,又不是在岷山劍宗外面,我賭岷山劍宗總不至於真的眼睜睜看著我死掉。”

    烈螢泓猛然抬頭,看著謝長勝的眼睛裏厲芒閃動。

    然而謝長勝卻已經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

    因為謝長勝此時已經很乾脆的陷入昏迷,像一截很沉重的木頭一樣往後倒下,砰的一聲,濺起一蓬猩紅色的水浪。

    上方崖峰間,淨琉璃看著那一圈濺起的猩紅色水浪,眉頭深鎖,臉上泛起一層冷意,但是卻並沒有和之前一樣發出嘲諷謝長勝的話語。

    澹台觀劍凝視著周圍曠野中的動靜,看著謝長勝倒下的身影,在他的眼睛裏,那名先前顯得十分蠢笨的關中少年如木頭般倒下的身影都顯得驕傲起來。

    “這名關中少年果然也有很大的可取之處。”

    他對著淨琉璃說了這一句。

    然後他動步,直接往前方的空中跨下。

    他的整個人原本就到處在流淌著刺目的劍意,而此時一動,他的整個人便都在發出劍光。

    他的整個人就化成了一道異常奪目的劍光,從空中疾墜而下。

    謝長勝的修為雖然低微,但他畢竟是關中第一巨富的兒子,謝家龐大家業將來的繼承者,此時如此絕厲的做出這樣的舉動,崖上觀戰的諸多修行地師長自然感到極其的震驚。

    只是他們幾乎來不及震驚。

    因為謝長勝往後倒下,濺起的猩紅水浪還沒有重新落回溪中,澹台觀劍的雙腳已經和溪水相觸。

    劍意和強大無匹的元氣和空氣的摩擦,使得他的雙腳周圍的空氣都燃燒了起來,發出了幽蘭色的火光,溪水表面沸騰起來,就似要將剛剛墜入水中的謝長勝都徹底煮熟。

    然而在很多人都看不清的下一瞬間,猩紅色的溪流之中突然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劍痕,這道劍痕將溪水分開,斬入溪底的泥沙之中,而澹台觀劍和謝長勝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沈奕和烈螢泓的眼中。

    下一瞬間,抱著謝長勝的澹台觀劍的身影在一棟青色殿宇前顯現出來。

    這棟青色殿宇和謝長勝墜倒的溪面隔著驚人的距離,然而澹台觀劍卻是瞬息即至。

    一圈幽藍色的火焰在他的雙腳下飛舞起來,他身上散發的劍意,卻是將一切紊亂的氣流全部迫開,將身周的空間都像固化般靜止。

    崖上無數觀看劍會的修行者徹底變了臉色。

    他們根本想像不出世上會有這樣快的人。

    澹台觀劍可以感受到上空那些修行者的震驚甚至驚恐,但是他的面色卻極為冷凝,平靜的眼眸裏沒有絲毫的得色。

    他原本就是岷山劍宗裏身形最快的人,這也正是他全程跟在淨琉璃身側的最重要原因。

    謝長勝的賭的確是賭對了,這是岷山劍宗裏面的比試,岷山劍宗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任何選生死去。

    然而即便是現在的澹台觀劍都無法確定一定能救活此時的謝長勝。

    “師兄…”

    他停頓在這青色殿宇門口,剛剛發出聲音,內裏就已經傳出了一聲急促且暴躁的聲音,“都什麼時候了,還要廢話,不直接送進來。”

    在這聲音響起的瞬間,一股柔和的力量就已經席捲而出,落在謝長勝的身上。

    謝長勝的身體由澹台觀劍的手中飛起,射入青色殿宇之中。

    澹台觀劍眼中的神情反而更加凝重了數分。

    他是岷山劍宗觀劍最多,身形最快的人,而這青色殿宇中的,自然是岷山劍宗最懂得醫治的人,只是讓這青色殿宇中的人都那麼急切暴躁,謝長勝能不能活,也變成了未知之數。

    謝長勝並非是尋常的修行者。

    富可敵國的家資可以堆砌出一條截然不同的修行之途,再加上今日之表現,澹台觀劍確信謝長勝在所有這些選生之中也位數上游…這樣一個有天分和前途的年輕才俊,拼著命換來的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澹台觀劍緩緩的呼出一口氣,轉身回望。

    烈螢泓依舊一動未動。

    隨著腳下震動越來越劇烈,他身前猩紅色的溪水也濺起了層層細密的水珠。

    面色無比蒼白的沈奕看著四周深紅色荊棘叢中帶起的無數條氣浪,感知著其中那些不知名異獸身上散發出的陣陣元氣波動,他終於明白謝長勝之前肯定已經和這些異獸有過接觸,知道修行者身上的血腥氣息可以引來這樣的異獸族群,所以一開始謝長勝出現在他視線中之時,他身上的傷口才會顯得那麼蒼白,一絲血色都沒有。

    之前為了擺脫這些異獸的追蹤,謝長勝肯定不只是簡單的止血,恐怕甚至故意讓這條冰涼的溪流不斷的沖泡已經止血的傷口,不顧這些傷口將來恐怕潰爛,甚至難以癒合。

    一陣令人心悸的尖嘯聲在四周響起。

    這些尖嘯聲並非是這些異獸的吼叫,而是它們體內的元氣在急劇的沁出和凝聚時產生的異響。

    沈奕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起來,當四周成片的荊棘叢被強大的元氣徹底撕碎,變成團團碎屑往上噴起,他才終於看清了這些襲來的異獸的身形。

    這是一頭頭好像長大了數百倍的“蝗蟲”,然而和之前丁寧所見的皇蟲不同,這些皇蟲此時強壯的後肢上凝聚的元氣卻已經變成青白色的實質,完全就是一根根青白色的冰棱。

    “嗤”的一聲輕響。

    一道清冷的淡藍色劍光朝著一頭皇蟲襲至。

    此時的烈螢泓眼眸深處依舊一片冷酷,然而呼吸也略微沉重了數分,他也已經看出這些異獸簡直和真正的軍隊沒有區別,然而他自然不肯坐以待斃。

    錚的一聲!

    烈螢泓的手腕一震,掌心和劍柄接觸處一陣刺痛。

    烈螢泓手中的長劍毫無遲鈍的沿著這頭皇蟲粗壯的後肢往上劃去,劍尖刺入這頭皇蟲的腹部半尺,然後將這頭皇蟲的腹部切開,往身後挑起。

    這頭皇蟲的身體被挑高到平時跳躍不到的高度,在狠狠墜地的瞬間,吃痛再次瘋狂的跳出,撞在數頭皇蟲的身上。

    腥臭的蟲血淋灑在烈螢泓的身上,烈螢泓的呼吸微頓,即便他一劍試出了這種異蟲的力量到底是何種級數,且打亂了身後皇蟲的陣型,但也只是這一瞬間,他周圍的空中已經到處是皇蟲的身影,嗤嗤嗤嗤不斷爆響,一根根真實的冰棱像長矛一般充斥了他的視線。

    烈螢泓急速的揮劍,劍身上藍芒大作,一股藍色的劍氣在他的劍上如噴泉般湧出,瞬間強橫的掃斷十餘頭皇蟲的強壯後肢。

    然而也就在此時,一道淒厲、憤怒的厲吼聲也從他的口中噴薄而出。

    他的肩上被背部同時有鮮血淋漓灑出。

    他這一劍雖然為他清掃出了大片的活動空間,且這些被他斬斷後肢的皇蟲必定能造成更大的混亂,然而這些皇蟲後肢上湧出的元氣凝成的堅冰,在和他的劍氣相撞下,激射的冰片卻比起戰場上的密集流矢更為可怖。

    他的長劍劇烈的抖動起來,許多片藍色的元氣像鋒利而堅硬的魚鱗飛灑出去,迸射到前方一群皇蟲的身上,瞬間帶出許多道血流。

    ……

    淨琉璃依舊沉默不語。

    但是她開始承認澹台觀劍的觀點,被她之前批得一文不值的謝長勝的確有可取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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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再奪首

    烈螢泓的真元修為已過四境中品,他擊殺皇蟲的速度更快,殺死這些皇蟲的畫面看上去更加兇猛震撼,然而在她的眼睛裏,和之前的丁寧相比,烈螢泓在這陣中的每一個動作卻顯得太過青澀,依舊不夠效率,浪費許多不必要的氣力和真元。

    哪怕此時包圍住他的皇蟲數量減少一半,他都不可能衝殺得出去。

    烈螢泓比起沈奕和謝長勝強出太多,且他手中的長劍名為鯨吞劍,也是一口名聞天下的名劍,別有些特殊功用。謝長勝連烈螢泓的一劍都無法接下,然後憑藉著這樣的手段,他卻偏偏令烈螢泓陷落在了此處。

    在修行者的世界裏,尤其和勝負、生死相關的事情根本不問過程,只看結果。

    謝長勝達到了所要的結果,讓她的看法有所改觀,然而在她身後上方的崖上,一些觀戰的修行地師長看著烈螢泓和這些皇蟲戰鬥的畫面,卻是越來越為不安,有些人甚至終於無法忍受,一名身穿紫色星月紋袍的老者首先激憤的發出聲音:“此種異蟲如此實力,簡直每一頭都堪比三境中品的修行者,連才俊冊排名第一的烈螢泓都要重傷敗落在此處的話,這樣的比試也太難,太過沒有意義。”

    很多人都認同這名老者的話,然而卻也有人持不同意見。

    只在這名老者的聲音剛剛消失之時,重重的冷哼聲便已經響了起來。

    “對劍會規則有異議,便可選擇不參加劍會。這些異蟲也只不過是堪比三境中品的修行者,又不是實力堪比五境的修行者,一個照面便可以滅殺這些選生。更何況這又不是必須純粹靠修為過關的比試,先前謝長勝便想出了辦法擺脫了這些異蟲的追蹤,明明只是方式方法的問題,卻歸咎於比試本身沒有意義,這便是真正的不會游泳卻嫌褲衩大的說法。”

    這些話無論是話語本身還是語氣都極不客氣,身穿紫色星月紋袍的老者自然勃然大怒,他轉過頭去,就想與出聲的那人好生辯駁幾句,然而在看清出聲的那人是一名身穿藍色袍服的中年馬臉男子時,他卻是呼吸一頓,一句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身穿藍色袍服的中年馬臉男子是幽劍宗的陸青離,關中人士,關中許多出身清苦的優秀年輕人在未成為修行者或者未曾入伍之前,來長陵謀生,很多都得到過謝家的資助,所以出身關中的修行者大多對謝家敬重。

    駁斥此時的戰鬥,就相當於駁斥謝長勝恐怕是用生命換回的勝利,這名老者的修為本身和陸青離相差無幾,但陸青離比他年輕,氣血旺盛得多,若是真正爭執動手起來,他的輸面居多,更何況他可能會引來很多出身關中的修行者的憤怒。

    這名老者不再言語,然而陸青離卻緩緩眯起了眼睛,冷冷的再吐出一句:“方才丁寧面對這些異蟲的時候,也沒見到有人提出異議,現在再提這些話,恐怕也太晚了些。”

    崖上四周驀然陷入一片死寂,身穿紫色星月紋袍的老者並沒有感到更加的氣憤,反而是心中生出一絲冷意。

    因為所有人都聽出陸青離這句話並非是針對他,而是對烈螢泓那名背後的指使者公開的表明不滿。

    這場間有不少人出身膠東郡,有不少人承受著宮中的恩澤,他們最為在意的便是宮中那名女主人的想法,相對於場間一些同情白羊洞遭遇的修行者而言,這些人的數量和力量自然要大出許多,然而惜命的不敢和不惜命的爭,這卻和數量的多寡無關。

    在一片死寂之中,陸青離眼睛卻眯得更緊,將眼光眯成了一條薄薄的劍鋒。

    他看著謝長勝投身其中的那間青色的殿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同時在心中無比冰冷的想著,那名指使烈螢泓做這件事的人最好祈禱謝長勝能夠活著,否則一定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他不管這是否出自謝長勝自己的選擇,他只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超過限度。

    令薛忘虛在岷山劍會開始時死去,令烈螢泓追殺丁寧身邊的這些好友,在很多人的眼裏,便超過了限度。

    營帳的簾門劇烈的震顫起來,往外拂動。

    容姓宮女雖然擁有超過許多官員的真實權勢,然而她的身份只是宮中一名宮女,所以在此時她無法拋頭露面,只能停留在休憩的營帳中聽取回報。

    聽著黃袍中年男子的回報,她此時的面容上也開始籠上了一層陰雲,身體周圍的空氣被她自然流淌的元氣所壓,不斷往外鼓脹。

    她只是一個替人做事的人,爭的不是自己的榮辱和面子,所以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她可以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看法,甚至不在意別人對她的侮辱,然而她卻不能容許自己做事失敗。

    烈螢泓是她手中最重要的一顆棋子,然而誰會想到,這顆棋子竟然會直接折損在謝長勝這樣一個原本似乎可以完全忽視的關中少年手中?

    想到這樣的事情只會讓那些驕傲的少年更為驕傲,起不到任何警示訓誡的作用,她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數分。

    ……

    皇蟲的殘肢身段和碎裂的冰棱灑落遍地,令烈螢泓踏足都十分困難。

    只是短短的數十息的時間,他的身上已經多了十數條傷口,其中還有一處是可怕的貫穿傷。

    在所有觀戰的人眼中,他的結局已經註定。

    然而他卻不想就此放棄。

    一聲淒厲的喝聲從他的口中響起,他的雙瞳妖異的閃現出一些綠色的光焰,手中的鯨吞劍劍身上也驟然迸射出成百上千條綠色的劍光。

    這些劍光就像一株柳樹的枝條散開,拂動出去。

    空氣裏響起許多令人牙齒發酸的爆裂聲音。

    這聲音包括了甲殼碎裂的聲音,骨骼碎裂的聲音和血肉炸裂的聲音。

    以他為中心的數十頭皇蟲的身體在一瞬間炸裂開來,變成無數不規則的血肉碎塊。

    下一刻,他腳下的皮靴也發出了近乎炸裂的聲音,他的整個身體就像一輛失控的馬車,瘋狂的沖出,朝著先前謝長勝墜倒的小溪掠去。

    然而也就在此時,烈螢泓身體裏爆燃起來的鮮血卻是急劇的冰冷下來。

    他妖異的綠瞳被一片黑幕遮住。

    一條渾身和他一樣鮮血淋漓,顯得頑強至極的身影,帶著這道如黑幕般吸收一切光亮的劍光橫亙在他的身前。

    砰的一聲巨響。

    他手中的鯨吞劍被獨特的纏縛之力卷吸過去,和黑幕中的長劍猛烈的撞擊在一起。

    隨著他身體裏的真元下意識的噴湧,一股氣浪在兩劍之間炸開,他的身體被迫得硬生生後退三步,而那道強行沖至他身前的身影,卻是被他這一劍直接震飛出去。

    這一瞬的阻擋已經足夠斷絕烈螢泓最後的希望。

    在黑色在他前方空中消散時,他的身體周圍已經再度響起了數十道淒厲的破空聲。

    他身外的天空如畫布一樣,被數十頭高速沖來,躍起的皇蟲割裂。

    崖上許多觀戰的各修行地師長看著那道被震飛墜落在荊棘叢中的身影,情緒再次波動不已。

    “薛忘虛收得好徒弟。”

    有人忍不住發出了輕聲而感慨的歎息。

    此時倒飛墜落在荊棘叢中,身上再次被割刺出無數傷口的身影自然就是沈奕。

    這一劍已經耗去了他所有的力量,此時他連再度站起都已經做不到。

    在崖上這些修行地師長的視線裏,張儀、丁寧、沈奕這三名可算是白羊洞薛忘虛真傳弟子的選生,此時有人倒下,此時有人還在艱難求存,此時已有人過關,平靜走向這關的出口,然而不管是此時倒下的身影,還是在繼續前行的身影,都足夠令他們之中大多數人尊敬和感慨,甚至嫉妒。

    ……

    ……

    深紅的荊棘海中一片安靜,因為籠罩此間的獨特法陣的元氣割裂,每百餘丈區域的空氣和光線就都被奇異的扭曲,造成的結果不只是聲音和一些氣流被導向特定的方位,而且元氣的交融和撞擊還產生奇妙的光線,使得這個山腹深處的廣袤平原上空就像始終有一個看不見的太陽在灑落著溫暖和煦的陽光。

    只是對時間的流逝把握得極為精准的丁寧知道此時外面的山間已經是深夜。

    或許正是因為外面的山間已經是深夜的關係,所以當他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青曜吟所指的青色殿宇之前時,啟開的殿門中刮出的風流明顯帶著些微的寒意,吹得渾身都是汗水的他陣陣發冷。

    殿門口出現了一名男子。

    這名男子也穿著代表岷山劍宗修行者身份的青玉色袍服,只是手中卻持著一卷竹簡,面容也極為溫和秀氣,身上沒有明顯的佩劍,也沒有鋒銳的劍意,給人的感覺並不像是強大的劍師,而像是一名持書待教的私塾先生。

    他也感慨的看著走到殿口的丁寧,頷首為禮,祝賀丁寧通過此關,但卻又忍不住輕聲說道:“你這樣又是何苦?”

    丁寧認識這名男子,他知道這名男子是和張儀一樣的君子,同時他也明白這名男子的好意。

    但是此時聽著這名男子的聲音,他卻是莫名的想到了自己和長孫淺雪的一次對話,想到了長孫淺雪當時的回答。

    “因為我覺得不公平。”

    丁寧微抬起頭,看著這名男子,平靜的回答:“所以我要這樣做。”

    這名男子歎了口氣,然而卻不再說什麼,讓開了一邊,讓丁寧通過這殿的殿門。

    除了淨琉璃,沒有其餘人知道,這名殿口的男子其實也是一道關卡。

    這名男子考校的是品格和性情。

    所以當丁寧踏入這座青殿之時,其實相當於又連續在兩場比試中,以首名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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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拘謹和大膽

    高崖上的一處,站著觀看劍會的人裏面,有一名身穿青色官服的美須中年官員。

    看著踏進那座青殿的丁寧,他身旁枯瘦的師爺顯得十分欣喜,無法平靜的輕聲對著他說道:“司空大人,只剩下最後的劍試了。”

    在這片深紅色荊棘海之中並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且才俊冊上位列第一的烈螢泓已經退出這場劍會,再加上丁寧顯露出來的對劍技的恐怖運用能力,即便是這名老謀深算的師爺,也認為丁寧在最後一個環節的比試中勝出的可能性極大。

    在這名師爺看來,丁寧要拿首名只是意氣之爭,他的天賦恐怕早已獲得了岷山劍宗許多人的青睞,只要進入前十,他必定能夠獲得進入岷山劍宗學習的機會,甚至有可能得到一些傳奇人物的親身指導。屆時這名五氣過旺的少年就有可能能夠獲得長久一些,他們對於這名少年的關注,甚至可以說是投入的本錢就有可能獲得一些回報。

    然而和他的欣喜相比,他身旁的中年美須官員,禮司副司首司空連卻是顯得更為的憂鬱。

    司空連微微的搖了搖頭,輕聲道:“你對她瞭解不夠。”

    師爺一怔,旋即想明白司空連所說的“她”是指何人,身體頓時變得冷僵起來。

    “她從來不會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昔日和韓、趙、魏三朝的征戰裏,她所主持的戰鬥,即便做過了數百遍的推演,蛇吞青蛙一樣安全,她都會留有強大的後手。她只是現在的身份不同,若是仔細考校,作為一個將領,她是真正百戰百勝,主持的一場戰役都沒有失敗的百勝將軍。”

    司空連深吸了一口氣,沉重的緩聲道:“誰都可以猜得出烈螢泓是她的人,所以烈螢泓不會是她最仰仗的棋子,除開這個做事的習慣…最為關鍵的是,整個天下誰不知道她的冷酷?”

    “替她做事的是容宮女,既然容宮女表達出了不想讓丁寧通過這場劍會的意思,那阻攔丁寧獲勝的就不只是容宮女事先安排的人手,也不只是她留下的後手。”

    頓了頓之後,司空連的聲音微寒了起來:“很多人自然會尊從她的意思,幫她完成這樣的事情,她的冷酷,不只是讓人覺得不反對她就沒有問題,而會讓很多人覺得不幫助她,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枯瘦師爺的心中越來越冰冷,這是個很簡單的基數問題。

    站在自己一邊的人越少,接下來單對單的劍試中,所要遭遇的殘酷戰鬥就更多。

    甚至有些原本毫無希望晉級的選生,也會因為容宮女表達出來的意思,而拼命的和丁寧戰鬥。

    站在丁寧身邊的朋友本來就不多。

    尤其在絕大多數人的眼中,站在他身邊的很多朋友,都很難通過這一關。

    ……

    丁寧走進青色殿宇,青色殿宇內裏沒有任何陳設,殿中央只有一條盤旋往上,長滿青苔的石道,有微涼的山風順著石道不斷的流淌下來。

    丁寧順著石道慢慢往上,花了許久的時間,終於到了出口。

    夜色正濃。

    出口外面就是他們先前吃東西的山谷。

    簡陋的屋棚裏,點著幾盞油燈。

    油燈的火光照耀著他的身影,顯得他的影子很孤單。

    丁寧拖著孤單的影跡,走入了屋棚,屋棚裏的飯菜已經收拾一空,此時放在桌面上的只有一些最普通的白紗布,還有一些細小但尖利的鋼針。

    丁寧取了根鋼針,在油燈的火苗上燒烤了片刻,然後擦去了針上的煙跡,開始耐心和仔細的挑掉身上到處都是的斷木刺。

    淨琉璃的身影又在他看不到的上方某處崖上出現。

    她長時間的凝視著丁寧,眼眸中的欣賞神色越來越濃。

    木刺拔除得越是乾淨,身體在接下來的戰鬥中負擔就越是小,動作會越輕鬆,而且這些木刺在體內停留時間太長,必定會引起化膿等其他病兆。

    只是挑除木刺的過程卻並不輕鬆。

    在油燈下一根根挑出細刺會很耗神,尤其身體在已經極度疲憊,這樣的挑除木刺會讓人更加疲憊,同時每一次落針其實都是在提醒自己的身體那處地方極為刺痛,不斷的疼痛對於體力的消耗也極大。

    然而此時的丁寧,卻是看不到任何焦躁的感覺。

    他挑得極為細緻和耐心,淨琉璃雖然看不太清楚,但卻可以想像,他身前桌面上針尖上落下的木刺,已經堆積了起來。

    耿刃也在黑暗中靜靜的望著丁寧。

    他也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丁寧的欣賞之意。

    能夠直入許多他們這種等級的岷山劍宗眼睛,得到他們的關注甚至欣賞,很多年的選生裏都未必有一兩個。

    只是此時的耿刃卻也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擔心。

    他擔心的同樣是最後基數的問題。

    站在丁寧一邊的人實在太少,而且規矩就是規矩,劍會的規則既然已經制定,那即便是定下這劍會規則的淨琉璃都不可能改變。

    夜已深。

    崖上觀看劍會的大多數修行地的師長卻都並未休憩,即便是那些自己修行地的選生已經被淘汰的師長,此刻依舊在密切的關注著深紅色荊棘海中的每一個片段。

    白羊洞真正意義上的三名真傳弟子之中,沈奕已經退出,除了丁寧之外,此時便只剩下了張儀。

    而在各修行地幾乎所有師長的眼中,張儀此時的境況也極為不妙。

    和絕大部分選生不同,張儀並沒有選擇在溪水之中或者沿著溪岸兩側行走,而是選擇在荊棘叢中穿行。

    他沒有烈螢泓那麼快,那麼好的編織軟甲的手藝,但同樣不想越來越多的木刺刺入自己的身體,讓自己的傷勢變得越來越沉重,讓自己變得越來越虛弱。

    所以他選擇拔劍斬荊棘前行。

    他此刻手持的劍是趙劍爐最灼熱的一柄劍,自然散發出的強大熱力使得他前方的荊棘木變得乾燥枯脆,可以說在此地是最適合用來辟路前進的一柄劍。

    然而他的動作始終很快。

    他始終用很快的速度在這片荊棘的海洋中穿行。

    保持著很快速率的不斷出劍,哪怕對手只是草木,根本不需要動用真元,任何一名劍師都會很累。

    此時的張儀便是渾身酸痛不堪,一陣陣強烈的倦意如潮水般不斷襲來,讓他實在有些難以負荷,手中的劍也沉重如山,且變得越來越沉重。

    最為關鍵的是,張儀感覺到了四周曠野之中傳來的一些異動。

    無論是一些地面的顫動,從遠處吹拂到身上的風流中些微的寒意以及異常的湍動,都提醒著他這片看似平靜的深紅色荊棘海中已經有了很多他不想見到但很快就要面對的改變。

    他平時守禮拘謹,在很多人眼中都是異常婆婆媽媽,做事猶豫之人,然而白羊洞任何熟悉他的師長都十分清楚他也是和丁寧一樣極為聰慧之徒。

    他也從一開始就看出溪水太過死寂,蘊含著太多危險,所以才選擇直接在荊棘叢中辟路前行,同時他又從這關並沒有加以時間限制,推斷出即便再過謹慎,即便再隱匿蹤跡小心翼翼的通過此間,都絕對會有可能的東西找上來,所以他一直保持著極快的速度穿行在這片荊棘海中。

    只是這片荊棘海實在太大,且有法陣籠罩,讓他極難準確的掌握筆直前行的線路,到這時為止,他雖然還沒有直接遭遇什麼危險,但是他眼中的那些青色殿宇還很遙遠,而周圍四周的曠野裏,已經到處有可怕的異變在生成。

    他直覺應該有選生已經被淘汰。

    同時他直覺那些可怕的東西已經開始捕獵一般搜尋像他這樣的選生。

    感知著四周曠野裏傳來的那些可怕的動靜,張儀看著自己即便是不用力也在和非常年邁的老年人一樣不斷發抖的雙手,他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片刻,然後做出了第一個讓崖上各修行地的大多數師長都根本不曾想到的舉動。

    他用手中的長劍清理出了一個足夠人躺倒的空間,用手中長劍將地面拍實,將水汽蒸幹,將地面變成很堅硬的幹土地,然後躺了下來,揉捏了自己最為酸痛的右臂片刻,然後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他這是什麼意思?”

    “就算真累得不成,在這種境地,怎麼能睡得下去?”

    “難道他對這些異蟲的動靜絲毫沒有察覺?”

    一些修行地的師長起先不明他在做什麼,最終確定他已經很快陷入了熟睡之後,有數人忍不住發出了難以理解的驚呼聲。

    “很大膽。”

    在崖頂一側,有一聲非常溫和,聽起人便讓人覺得春風拂面,很舒服的聲音響起。

    發出這聲音之人,身穿淡黃色朝服的黃真衛有些感慨的輕輕搖了搖頭,“真的很大膽。”

    他在長陵的身份極為尊貴,能夠站在他附近的人自然極少。

    只是所有聽到他這聲音的人都聽得出他的這句話是誇獎而不是責駡。

    澹台觀劍此時凝立在荊棘海中一座青色殿宇的頂端,他看著張儀這樣的舉動,也是不由得有些感慨。

    白羊洞的這幾個弟子,的確都很有意思。

    即便是傳聞中最為拘謹,最為猶豫的張儀,其實也很不尋常。

    張儀睡得極為香甜,因為太過疲憊的關係,他甚至發出了一些鼾聲…他只是沉睡著,什麼事都不做,然而在他沉睡著的時候,他卻也牢牢吸引了崖上很多人的目光。

    有一支已經吞食過玄霜蟲的皇蟲族群,就像一支真正的遊騎軍一樣在距離他不遠的荊棘叢中游曳。

    甚至距離他最近的一次,只有隔了不到半裏的距離。

    只要發現張儀的存在,張儀便會直接在睡夢中遭受重創而退出這場劍會。

    然而張儀卻賭贏了。

    這支皇蟲族群和他擦肩而過。

    在足足沉睡了兩個時辰之後,張儀睜開眼睛,醒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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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君子

    很幸運,但同時也是一場豪賭的勝果。

    張儀用力的揉著自己的臉,讓自己迅速的清醒過來。

    想到已經逝去的薛忘虛,再想到不知是否已經通過這關的丁寧,想到丁寧的處境,他再度悲傷起來。

    然而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越是如此,自己越是要堅強。

    因為他明白站在丁寧身旁的人很少。

    而他是真正的白羊洞大師兄,無論任何時候,他都必須是丁寧身旁的支柱。

    看了一眼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座青殿,張儀繼續開始前行。

    他出劍的速度和步伐依舊很快,成片的荊棘叢在他的身前倒下,他感知到四周的曠野裏依舊有不少讓他心悸的異動,但是他既然可以在這種地方大膽沉睡,他此時自然不會再去分心想各種可怕的可能。

    “他這樣做其實很聰明,是用最笨的辦法來破除陣法的限制,至少不會浪費時間在原地打轉。”

    看著醒來繼續前行的張儀,已經回到淨琉璃身側的澹台觀劍忍不住輕聲的說道。

    “只是睡了兩個時辰,就讓許多人對他的看法徹底改觀。”淨琉璃冷淡的轉過頭看了澹台觀劍一眼,她知道澹台觀劍也開始欣賞張儀,否則此時他絕對不會多說這樣一句話。

    澹台觀劍此時卻沒有應聲。

    他的眉頭輕輕的蹙了起來,目光平靜的落向張儀的前方。

    ……

    張儀連續揮劍的手突然停頓了下來。

    他的手頓在身前,手中靜止不動的劍爐長劍上散發的熱氣卻是在呼呼作響,吹得他的發絲不斷的往後拂動。

    他的瞳孔微微的收縮。

    他身前的一些荊棘叢上,有一些異樣的鮮紅,他嗅到了一些淡淡的血腥氣。

    他可以肯定這是修行者的鮮血,而且剛剛染在這些荊棘叢的荊條上不久,甚至沒有徹底凝固下來。

    這個時候他微微的猶豫了一下,然而也就在此時,他的眉心之間有些刺痛,放佛被細針刺了一下。

    這是一道危險的劍意。

    雖然並非是真正的疼痛,只是他感知裏下意識的反應,但他可以確認這是一名修行者心念動間,就將出劍的劍意。

    而且能夠給他帶來這樣的感知,這名修行者一定很強大,甚至很有可能比他還要強大。

    最為關鍵的是,這名修行者一定距離他極近。

    他吸了一口氣,熱氣鼓蕩的長劍平穩的收回,橫於胸前,然後他開始仔細的搜尋這名修行者。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輕易的就找到了這名修行者的所在。

    就順著這些星星點點的,尚未凝固的血跡和一些踩踏的痕跡,他看到就在他前方數丈之外的一側荊棘叢裏,頹然的跌坐著一名少年。

    少年黑髮散亂,臉色異常蒼白,他身上的袍服原本是黑色為底,領口卻是紅色,此時這件袍服已經千瘡百孔,而所有破孔的地方,卻都抹著黃黑色的污泥。

    這名少年已經虛弱到了極點,甚至是依靠著斜插在背後的一柄劍,才能勉強坐住。

    當張儀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這名少年勉強的抬頭。

    張儀看清了他的面目,一瞬間愕然:“徐憐花?”

    徐憐花頹然的看著他,身體微微震顫了起來,眼睛裏出現了很多難言的情緒,他似乎根本不能理解,為什麼張儀到此時還會如此精力充沛的樣子,甚至身上都沒有多少明顯的傷勢。

    “怎麼了?”

    張儀震驚的用劍撥開一條道路,走上前去,又忍不住問了一句:“發生了什麼?”

    只是靠近了一些,他的鼻孔中卻開始嗅到一種惡臭的味道。

    他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開始反應過來徐憐花身上糊著的很多黃黑色的汙跡並非是淤泥,而應該是某些動物的糞便。

    他之所以能夠一眼認出徐憐花,是因為這名徐侯府出身的少年,在才俊冊上排名第六,且若非這次有才俊冊,出現了烈螢泓和顧惜春等突然位列三甲的人物,在幾乎所有長陵年輕人的心目中,徐憐花一定是位列前三的人物。

    不只是修為踏入了四境,徐憐花對於許多劍經都有著獨到的理解,張儀實在難以想像,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讓之前在參加劍會的選生中都顯得有些鶴立雞群的清秀少年變成了如此模樣。

    看著張儀因為震驚而睜到極大的眼睛,徐憐花心中的情緒更加複雜,他微微的咬著牙,任憑自己的頭顱無力的垂落,然後有些艱難的說道:“如果你現在不想出手對付我,你就可以離開了。”

    張儀更加驚愕,“我為什麼要對付你?”

    “因為我排名遠在你前面…”徐憐花的聲音此時有些猶豫,但想著都已經處於如此落魄的情形,他的心地又變得冷硬,咬牙冷聲道:“不只是排名,我的修為也遠在你之前,這個時候對付我,至少可以斷絕我通過此關的可能,在接下來的比試裏,你至少也可以少去一名強勁的對手。”

    張儀怔了怔,旋即微慍道:“落井下石,這豈是君子所為?”

    徐憐花艱難的抬頭,看了張儀一眼,沒有回話。

    張儀又是一怔。

    他看得出徐憐花的眼眸裏除了煩悶之外,還有無數的不信任。

    張儀的面容微僵,頷首為禮,然後轉頭再看向那座青殿,繼續揮劍斬荊棘離開。

    然而他卻馬上聽到了身後一聲異樣的響動。

    他轉身,看到連那柄斜插在地的劍都製成不住徐憐花的身體,徐憐花往後摔倒在地。

    雖然徐憐花並未像他所擔心的一樣因為過分虛弱而摔倒,還在堅持著要坐起,然而他很快看到徐憐花碎裂的衣袍間有東西流淌出來。

    徐憐花面色大變,雙手攏向那東西流淌出來處。

    張儀也臉色大變。

    他看出那是鮮血混雜了不知名的動物糞便在流淌。

    “你受了很重的傷?”

    他驚呼出聲,在接下來的一瞬間,看著徐憐花的動作,他又猜測出來某個可能,呼吸頓時頓住:“這四周曠野裏的異動是一些異獸?血腥味會將它們引來?”

    “張儀,你想要做什麼!”徐憐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發出了一聲虛弱的低吼。

    疾風拂面,張儀已至他身前。

    他體內為數不多的真元即將盡數彙聚右手,噴湧而出。

    然而就在此時,嗤啦一聲裂響,徐憐花的身體卻驟然僵住。

    張儀扯下了大半幅衣袖,蹲下身來,以一種很快,但有些手忙腳亂的姿勢開始包紮他那處很深的傷口。

    “以往劍會都沒有這樣的環節,所以我們身上也都沒有帶止血治傷的藥物。我會盡可能的綁得緊一些,但到了外面,卻是要儘快鬆開上藥,否則傷口恐怕會變得更加麻煩。”

    一邊急切的包紮傷口,張儀一邊有些歉然和緊張的輕聲說道。

    “你想幫我?”

    徐憐花冷僵了數息的時間,眼睛裏閃過一些異樣的光焰,艱難抬起頭看著張儀,說道。

    張儀此時忙著看他身上還有沒有其餘傷處,在張儀看來,光是他胸口這一道已經傷及肺部的傷口便已經極為糟糕,所以此時只是下意識的說道:“見死不救,非君子所為。”

    君子…

    這兩字若是從別人口中說來,徐憐花可能會覺得虛偽,甚至因為自己非同一般修行者的出身而覺得對方是有所圖,從而產生更多不好的聯想。

    然而此時,想著那名酒鋪少年和這名白羊洞大師兄的所為,想著他們相爭的對象,想著在劍會開始時,這些人顯得被排除在大圈人馬之外的孤單身影,他卻驟然沉默了下來。

    尤其當看到張儀明明因為惡臭而不自覺的抽緊鼻翼,然而在包紮和檢查他身體傷勢的過程中,臉上和眼中卻沒有半分嫌惡的神色時,他的心中突然有些感動。

    君子溫潤如玉,他第一次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你快走!”

    他深吸了一口氣,不顧可能再次牽動自己的傷勢,雙手決然的推了出去,有些蠻橫的推開張儀的雙手。

    張儀愣了愣,有些不解的看著他,輕聲問道:“為什麼?”

    “這裏面有不少異蟲族群,每一支的族群數量都至少在數百,且每一頭異蟲都像三境的修行者。”

    徐憐花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咳嗽,用盡可能快的速度對張儀說道:“我停留在此,只是不想放棄,抱著最後一點希望看看有沒有可能止血,會不會恢復一些體力,,你不可能帶著我對付得了。”

    “異蟲族群?”張儀吃了一驚。

    他還想開口說什麼,但是馬上被徐憐花粗暴的打斷:“不要婆婆媽媽,快走,否則可能來不及!岷山劍宗既然有這等佈置,只要我認輸退出,生命自然不會有問題,我也只是仗著這點而想強撐一下而已。你再不走,難道想陪著我一起在這裏退出?”

    張儀猶豫了幾個呼吸的時間。

    然後他彎下腰來,將徐憐花直接背了起來。

    徐憐花不能理解,道:“你做什麼?”

    “苦修多年不易,你受了這樣的傷都不肯放棄…這樣的心情我自然明白。”張儀一手托著他,一手持劍,微側頭輕聲道:“誰都不想放棄就此進入岷山劍宗學習的機會,能幫我自然要幫一幫。”

    徐憐花沒想到自己已經說了那麼多可怕的後果,張儀竟然還會做出這樣的訣定,他呆了片刻,忍不住叫了起來:“張儀你也太婦人之仁了!”

    “張儀的腦袋有什麼問題?”

    看著張儀負起徐憐花前行,崖上許多觀戰的師長都無法理解,就連之前明確出聲支持謝長勝的出身關中的修行者陸青離都是變了臉色,憤怒的發出了聲音。

    即便是在他看來,張儀這都是太過婦人之仁的表現。

    這個表現,甚至又扭轉了他和許多人對張儀的看法。

    自己便已經體力很成問題,再背負一人,體力消耗更為劇烈。

    最為關鍵的是,他和崖上很多人都看得極為清楚,有一支皇蟲族群始終在這一帶遊走,便是因為之前嗅到了徐憐花身上的血跡味道。

    這個時候,最好的選擇自然是利用徐憐花吸引掉這支皇蟲族群,而自己用最快的速度離開此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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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渴求

“快放我下來!”

徐憐花憤怒的看著張儀的側臉,道:“這哪里是能幫就幫一幫的事情,我只是心懷僥幸,以我這樣的傷勢,即便能夠通過這關,在下一環節的比試也不可能戰勝很多人,最終進入前十。”

張儀一直最為溫文有禮,他認為打斷別人的說話都是很無禮的行為,所以一直等到徐憐花說完,他才出聲辯解道:“這真的是互相幫忙的問題,我現在背負你同行,至少可以多了解一下這片荊棘海中到底有什麼異物,至于下一個環節,你也不是毫無希望,可能岷山劍宗會給我們一定的治療傷勢的時間…又或許能夠通過此關的原本就沒有幾個人,若是不足十個,只要能通過此關,就已經可以獲得進入岷山劍宗學習的機會。”

徐憐花愣了愣,旋即大怒道:“胡說八道,這怎麼可能。”

張儀手中揮劍不停,微轉頭看著他道:“連你這樣強的人都陷入如此境地,別人要通過此關豈不是更加困難,你不要忘記你在才俊冊上都是穩列前十,如果我記得不錯,才俊冊上一共只有十六人的真元修為在四境之上,你就是其中之一。”

徐憐花寒聲道:“你拿我做例子,但你也是最好的例子,你的真元修為比我差許多,但你到現在卻根本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所以這和真元修為沒有直接的聯系。”

張儀贊同的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這和真元修為沒有直接的聯系,這只關乎運氣。”

不等徐憐花出聲,張儀又接著說道:“既然只關乎運氣,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也都沒有什麼關系。”

徐憐花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不再和張儀爭辯,沉默了片刻,道:“看來我們的運氣並不好。”

張儀也沉默了下來,他仔細的傾聽了片刻,停止了揮劍,然后轉過頭看著徐憐花,道:“這和你也沒有必然的關系,你正好在我這前行線路上,而這些異蟲恐怕一直都沒有走遠,一直在搜尋你,所以我就算拋下你走,也應該會遇到你說的這些異蟲。”

徐憐花咬了咬牙,心想說這些廢話還有什麼意義,光是從周圍的空氣里傳來的冰冷氣息判斷,那支皇蟲族群現在想必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蹤跡,此時還沒有出現在他們的視線里,想必只是這支皇蟲族群在完成分散包圍的過程而已。

他此時覺得再說什麼都是廢話,然而顯然也已經發現了不對的張儀卻還有很多話要說。

“如果還有一次讓我選擇的機會,我更會毫不猶豫的要設法幫你。因為你一直在趕我走…像你這樣為別人考慮的人並不多,我覺得你是個很值得一交的朋友。”張儀轉頭看著他,認真而輕聲的說道:“其實你和我兩個師弟是同一類人。”

“對不起,我將你和我兩個師弟相比,並不是自抬身份,或是有意貶低你。”大約覺得自己的比方有些不妥,張儀又歉然的補充了一句。

“張儀,到這種時候你還說這些,你實在是太過婆婆媽媽了。”徐憐花已經覺得生氣也沒有什麼意義,然而此刻他還是忍不住惱怒了起來,“你的腦袋到底有什麼問題?”

張儀聽到他的怒罵,沒有生氣,不知為何反而更加歉意,“你或許應該抓緊時間和我說說有關這些異蟲的更多細節。”

徐憐花深吸了一口氣,盡可能的讓自己平靜下來,寒聲道:“我方才已經和你說過這一支異蟲族群的數量至少數百,而且每一頭的力量都相當于一名三境修行者,如果說細節,它們的身體力量比起三境修行者還要更強一些,最為關鍵的是,你現在也應該已經感覺出來,它們就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像訓練有素的軍隊?”

張儀感知著四周的動靜,臉色有些蒼白起來,“那它們是如何戰斗的?”

徐憐花寒聲道:“這些異蟲長得和普通的蝗蟲簡直一模一樣,只是體型卻比我們還大一些,相應身上的外殼也像鎧甲一樣極為堅硬厚重,應該是身體過分沉重的關系,它們並不會飛翔,然而它們的后肢彈跳力極為驚人,所以在短距離之內它們和飛刺也沒有什麼區別。它們的體內積蓄怪異的冰寒元氣,跳躍起來用后肢攻擊,后肢凝成冰刺,完全就像是一名名手持一雙冰劍的修行者不斷的跳躍而來刺擊。”

張儀有些失聲:“這是什麼異蟲,怎麼聞所未聞?”

徐憐花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張儀忍不住接著問道:“那這些異蟲和狼群一樣,里面有首領麼?”

徐憐花毫不留情的嘲諷冷笑道:“如果和你所想一樣,有明顯的首領,且對付掉首領就會陷入混亂的話,那我還會傷得如此重麼?”

與此同時,崖上陸青離已經惱怒難言的別過頭去,不想再看張儀。

行軍打仗之時,又如何能夠有不必要的婦人之仁?

在很多人看來,即便張儀之前曾表現過一賭的勇氣和決斷,但這種過于婦人之仁的性情,依舊會讓他將來不堪大用。

從崖上往下看去,張儀和徐憐花已經徹底被先前那一支在周圍游蕩的皇蟲族群徹底包圍。

一頭頭幽藍色身影散發著真正森冷的氣息,慢慢的以張儀和徐憐花為中心逼近,就像一個幽藍色的鋼環在緩緩收縮。

未央宮宮主潘若葉一直凝立在黃真衛的身側不遠處,如雕像般一動不動,甚至連面上的神色也沒有多少的改變。

但此刻她卻微轉過頭,似乎發現異狀般,看了黃真衛一眼。

張儀和徐憐花停止了交談。

兩個人周圍深紅色的荊棘叢中,突然出現了一些白意,然后這些白色越來越濃,悄然纏滿荊棘枝頭,結為重霜。

白色的霜花在深紅色的荊棘上如潮水一般蔓延而至,兩人身外的空氣變得越來越為寒冷,甚至漸漸產生了寒霧。

哢嚓一聲裂響。

白色的寒霧里突然透出了一顆鬼怪般的幽藍色頭顱,接著便是很多顆。

看著這些從霧氣中透出的鬼怪般的頭顱,即便心中並沒有太多的懼意,然而身上的傷口之中都似乎開始蕩漾起更為不舒服的感覺。

徐憐花的口中都莫名的干澀起來,然而不知為何,他卻覺得張儀此時卻反而徹底鎮定了下來。

“你盡可能的抱緊我,不要從我的背上掉落下去。”

就像是在回應他此時的揣測一樣,張儀的聲音傳入他的耳廓,“我不習慣一只手托著東西戰斗,所以我不能分出一只手托著你。”

戰斗瞬間開始。

嗤嗤嗤的一陣連響,四周的霧氣徹底被激碎,張儀的眼瞳被數十頭高高躍起的皇蟲身影充斥。

“這些異蟲的戰斗方式很單調,都是這樣躍起,沖刺。”

徐憐花已經來不及和張儀再爭論什麼,他深吸了一口氣,想到了這點,咬牙說了出來。

張儀微微頷首,表示已經明白。

“只能用七分力,否則便會毒發。”

與此同時,他在心中提醒自己。

然而他開始動步,雙腳發力,腳底涌出強烈的氣流。

在身體開始急劇的加速時,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熱氣涌動的趙劍爐長劍上。

他的目光平靜,且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渴望。

徐憐花此時無法理解他的平靜和鎮定,然而他自己當然知道來源于何處。

他在墨園所得的劍意,正是可以覆蓋很大一片區域的殺伐之術,對數量很多的敵人,有著一些天然的優勢。

當然僅憑此點並不夠。

他和這片荊棘海中的所有選生一樣,並不能放手去戰斗,更何況即便是不考慮體內的毒素,全力去戰斗,他體內的真元也未必能支持這樣的消耗。

他渴望手中的劍能夠幫他。

因為他確定自己的“小師弟”丁寧,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讓他挑選一柄趙劍爐的劍。

他想要幫丁寧。

“幫幫我!”

他近乎虔誠的看著手中的劍在心中呼喊了一聲,然后出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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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死之雨

    虔誠便往往代表著專心,無二念。

    專心無二念的出劍,劍意便精純。

    一股股極為精純的劍氣從張儀的劍尖上沖出,寧靜卻堅韌的氣息直沖高空。

    高空之中頓起濕意。

    接著在下一剎那,張儀毫不猶豫的揮劍朝著他身體疾進的前方斬落。

    無數鋒銳之意從高空急劇的鎮落。

    感知著那精純至極的劍意和此時的鋒銳之意,張儀背上的徐憐花眼中瞬間閃現出一些震驚的神色,他知道張儀曾經是白羊洞最優秀的學生,然而他也未曾料想到張儀在劍術上竟然有如此造詣。

    只是張儀給他的震驚並未就此停止。

    當張儀近乎虔誠的專心揮劍,體內的真元源源不斷的湧入手中的劍爐長劍時,一股股澎湃的熱氣如巨浪一樣往外拍出,赤紅色劍身越來越亮,以驚人的速度變得通紅,如剛剛從爐中取出。

    從通紅的劍身上湧出的劍氣也變得越來越灼熱,嗤嗤嗤的數陣連響,最終劇烈的燃燒了起來。

    張儀的眼睛裏也出現了濃厚的震驚神色,他感知裏那些劍氣在高空劃出的符線燃燒了起來,然後在下一瞬間,他的視線中就真的出現了無數條燃燒的火線。

    無數紅到極點的火線在空中蔓延,映得周圍皇蟲身上幽藍色的硬甲都是一片赤紅,然而這些火線卻又極有規律,不斷吸聚著周圍天地聚集過來的濕潤水汽。

    看著劍身上射出的和在高空中形成的無數道紅到極點的火線,看著晶瑩的水汽朝著火線聚集,張儀反應了過來。

    “原來是這樣。”

    他忍不住震撼的輕聲說道。

    徐憐花沒有親眼見到過墨園的這種劍式,他的反應比張儀要慢一些。

    他不自覺的抬頭。

    他看到前方的天空裏出現了無數條晶瑩的雨線。

    晶瑩雨線的最中心,卻是一條同樣紅到晶瑩的火線。

    水與火奇異的交融在一起。

    然而這兩種元氣卻天然不能相容,所以這樣的奇景只在他的眼瞳中停留了極短的一瞬間。

    在下一瞬間,火與水相接的邊緣,開始劇烈的爆炸開來。

    一道道帶著淩厲殺意的雨線墜落在他和張儀前方那些皇蟲的身上,在墜落的同時,這些原本晶瑩的雨線節節的爆炸,變成一團團往外迸發,帶著驚人熱力的白色蒸汽。

    嘭嘭嘭……

    晶瑩的水線變成一根根白色的蒸汽柱,墜落衝擊在一頭頭皇蟲堅硬的甲殼上,自身都在以驚人的速度崩散,然而卻依舊發出了如重錘砸擊般的沉悶響聲。

    崖上所有修行的的師長都不可能聽得到這樣的聲音,然而這樣的聲音在張儀和徐憐花的耳廓中密集的響起的瞬間,許多人的呼吸也徹底的停頓了下來,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睜大到極點,雙瞳卻是在劇烈的收縮。

    張儀前方數十丈的區域裏,所有的皇蟲在一個呼吸的時間裏就被白色的蒸汽徹底籠罩,在接下來的一瞬間,這些白色蒸汽更加劇烈的翻騰起來。

    不只是那些之前躍起的皇蟲,所有被這些白色蒸汽覆蓋的皇蟲全部不顧一切的往外瘋狂的跳躍出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就算外面都是看不到底的萬丈懸崖,它們也會不顧一切的跳出來。

    因為太過急迫,且發力太猛,所以這些皇蟲的身姿都顯得極為古怪,甚至可以用扭曲來形容。

    墜落的雨線和白色蒸汽柱並沒有能夠洞穿這些皇蟲身上堅硬的甲殼,這些皇蟲的身上甚至看不到有任何明顯的傷痕,然而這些皇蟲原本如幽藍寶石一般的兩個眼瞳已經變成穢濁的灰黑色,第一眼讓人聯想到醃制久了的松花蛋。

    徐憐花的身體也開始劇烈的震顫起來。

    無數更為沉悶,就像一輛輛疾馳的馬車相撞般的聲音傳入耳廓,讓他的心臟和頭皮都陣陣發麻。

    至少有數十頭凝立著的皇蟲被從白色蒸汽中瘋狂沖出的皇蟲撞倒,而在撞到了同伴之後,這些從蒸汽之中沖出的皇蟲也已經混亂而不明方向,再次用一種近乎扭曲的姿勢發瘋般的往外亂跳亂撞。

    徐憐花知道這些皇蟲已經不只是變成了瞎子,而且那些沿著甲殼的縫隙侵入的白色蒸汽所蘊含的熱量,已經給這些皇蟲造成了嚴重的創傷和無法忍受的痛苦。

    現在這些皇蟲和被丟進油鍋之後再爬出來的人根本沒有多少的區別。

    張儀的身體在還未徹底消散的白色蒸汽團邊緣硬生生的站定。

    這些還未徹底消散的白色蒸汽依舊蘊含著驚人的熱量,讓他也不敢輕易接觸。

    前方路阻,後方那些皇蟲卻是未受影響。

    嗤嗤的破空聲中,張儀不需轉頭去看,也知道有十餘頭皇蟲在朝著自己和徐憐花落下,而這些皇蟲之後,還有密集的皇蟲在湧來。

    然而此時的張儀卻是已經異常鎮定,眼神裏帶著說出的欣喜意味。

    他穩定的揮劍,往後斬出一劍。

    高空裏再次出現許多條紅到極點的火線。

    這些火線為符線,又組成一道完整的劍意。

    死亡之雨再次墜落,化為恐怖的蒸汽白霧。

    張儀迅速的往前彎腰,一頭發瘋的扭曲著身體從白色蒸汽團中沖出的皇蟲從他和徐憐花的頭頂掠過,帶著一股蒸熟的味道。

    這個動作讓徐憐花幾乎被他像甩一個背包一樣甩落在地,然而徐憐花的心中卻沒有生出任何的憤怒。

    他看到了希望。

    趙劍爐這柄劍本身的力量,再配合著張儀的劍勢,讓張儀從一名並不可怕的劍師一躍成為一名可怕的劍師。

    不只是對付眼前的這些皇蟲,徐憐花可以肯定,張儀憑藉這柄劍和這道劍勢,將會直接擁有越境而戰,和許多真元修為遠超他的修行者一戰的實力。

    ……

    變成瞎子的皇蟲瘋狂亂撞,將這支原本進退有序如同一支軍隊的皇蟲族群弄得潰不成軍。

    張儀左手揮動,拍出一股掌風,拂散前方已經徹底變得稀薄的白霧,然後他再次加速,穿過這片區域。

    溫熱的白氣吹拂在身上,化為水意卻十分的舒服。

    “你是否能夠確定,你先前對敵的是不是就是這一群,是否一直在這周圍活動,想要把你找出來的就是這一群?”

    就在此時,張儀卻是轉頭認真的看著徐憐花問道。

    “你怎麼會想到問這個?”

    徐憐花不能理解,所以他實話實說的問道:“你現在的真元依舊充沛,就算不能全部將這一支異蟲族群全部殺死,你也至少可以將它們全部變成瞎子和半煮熟的螃蟹,這支異蟲族群是否是我之前遭遇的那一支有什麼關係?”

    “借著這柄劍,我可以對付得了這批皇蟲。”張儀點了點頭,他依舊不停的往前掠出,同時接著說道:“但是如果我們接連再遭遇一兩支這樣的皇蟲族群,我的真元一耗盡,我們卻還是無法通過這關。”

    “既然岷山劍宗做出了這樣的佈置,我想這片荊棘海之中絕對有很多支這樣的異蟲族群,或許多到我們每個來參加劍會的選生都會至少遭遇到一兩支。”

    “但是這麼多支異蟲族群卻並沒有直接並成驚人數量的一股,這就說明這些異蟲族群之間像草原上的一些狼群一樣,還是有著自然的界限。”

    “如果你能確定這支異蟲族群就是一直追著你的這支,我便懷疑這些族群之間為了避免爭端,會自然回避。或許這支族群捕獲獵物行進的區域中,其餘族群會自覺的回避。”

    “如果真是這樣,我就不想徹底消滅這支異蟲族群,我想留下一部分,讓它們依舊有追蹤我們的能力。這樣讓這樣一支殘掉的族群跟著,對我們沒有太大的威脅,也可以避免我們再接連不斷的遭遇新的異蟲族群。”

    張儀有條不紊的一句接著一句解釋,而徐憐花卻越聽越是沉默。

    當張儀甚至以為他陷入昏迷,轉頭過來看他之時,他才艱難的抬頭,說道:“你真的很厲害。”

    張儀一愣。

    徐憐花卻是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不只是劍術修為,你的推斷和分析能力,也真的很厲害。”

    張儀又愣了一愣,他下意識的想到“小師弟”丁寧,頓時覺得有些羞愧。

    “剛剛我以為我們已經絕對安全,已經註定可以通過這關,然而聽完你方才的那句話,我才明白我們現在是真的安全。”徐憐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轉頭看著狂奔的皇蟲群,道:“這支皇蟲群中有些受傷的便是出自我手,所以的確就是我之前遭遇的那一支。”

    張儀有些明白他的意思,頓時更加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我也只是猜測,未必百分之百準確。”

    徐憐花卻是搖了搖頭,道:“不,以你體現出來的能力,我可以肯定即便再有些變數,你也能夠將我帶出去。”

    張儀再度愣了愣。

    他發現自己現在的確很有信心。

    雖然信心的來源大多來於自己手中的這柄劍,就像是虔誠的祈禱真的得到了回應。

    但不管如何,他現在真的是很有信心。

    “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在此時,徐憐花的聲音卻在他的耳邊又響了起來:“我看你的神情,你似乎之前都不知道這樣的一柄劍配合著你的劍招會產生這樣的效果?”

    “我之前也不知道。”張儀誠懇的點了點頭,然後他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將這柄劍是丁寧讓自己挑選的說給徐憐花聽。

    如果說了,他覺得又會很難解釋。

    然而徐憐花卻似乎只是要聽到這樣的回答而已。

    “我知道了。”徐憐花的心中閃過一絲難言的情緒,“所以你並不是很有把握,也只是想拼一拼,盡力想將我帶出去。”

    張儀有些明白徐憐花這兩個問題的意思了,他有些慌張的急忙解釋道:“我當然不是事先就已經極有把握,所以才故意這麼做來博得你的感激和好感。”

    徐憐花再次艱難的抬起頭來,看著張儀鄙夷的冷笑了一聲,“我當然明白,像你這樣的人,說謊比做什麼事情都難,我難道看不出,還需要你急著解釋?”

    張儀頓時有些訕訕:“不誤會就好。”

    徐憐花白了他一眼,疲憊的垂頭靠在他的肩頭,然後輕聲道:“不言謝。”

    在長陵,大恩才不言謝。

    張儀明白徐憐花的意思,頓時有些惶恐,張開想要說話。

    但是徐憐花卻是一聲虛弱的低語:“不要廢話了,好好施你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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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第二名過關者

    崖上的許多修行地師長都是震驚難言,他們也根本無法想像趙劍爐的劍和墨園殘卷上的劍式配合竟然會產生這樣奇特的突變,尤其很多人發覺如果不是自己修為境界遠超現在的張儀,他們都無法接得住張儀這樣的一劍。

    張儀的表現,這些修行地師長的表情變化,盡數落在黃真衛的眼中,他有些感慨的輕輕搖了搖頭。

    每次的岷山劍會都有著很大的變數,而這次的岷山劍會丁寧關關奪魁,才俊冊上位列第一的烈螢泓未至最後的劍試就已遭淘汰,再加上現在的張儀,這次岷山劍會的變數已經遠超以往。

    “為什麼張儀不殺光這些異蟲?”

    就在此時,潘若葉的聲音清冷的傳入他的耳廓,“這樣始終被這些異蟲追著,自然更耗力氣。”

    黃真衛轉頭過去看著她,溫和的解釋道:“應是張儀推測這些異蟲族群之間各有界限,別的異蟲族群嗅到這支異蟲族群的氣息,便不會再過來。按目前的情形來看,他的推測是對的。”

    “所以他是故意讓一些殘餘的異蟲跟著,這樣他通過這關就不會再有什麼問題。”潘若葉看了在荊棘海中身形顯得很細小的張儀一眼,又直視著黃真衛的眼睛,說道:“在此之前,你都一直很欣賞張儀,而在他和徐憐花被這些異蟲圍住時,你卻並沒有絲毫憂慮之意,難道你早就知道他能夠輕易的通過此關?”

    黃真衛微微一怔,旋即搖頭:“潘宮主慧眼如電,只是我在他選擇帶著徐憐花一起走之時,我便已有放鬆之意,和後事卻是無關。”

    潘若葉微微蹙眉,她不明白黃真衛的意思。

    “張儀有真正君子之風,落在人眼中,好壞各有不同,有許多人會認為他優柔寡斷,行事不分輕重,然而潘宮主應該清楚,自然也會有一些人真正喜歡這種性情。”

    黃真衛溫和的緩緩說道:“此山不開他山開,並非是個個修行者都需要做衝鋒陷陣的將領,有些人用人,也希望能用到張儀這樣真正的君子,善而忠良,沒有危險。所以我之輕鬆,只是因為我可以肯定,即便張儀最終無法獲得進入岷山劍宗修行的機會,自然也會被人慧眼相中,今後自然也會有不錯的際遇。”

    頓了頓之後,黃真衛輕聲補充道:“岷山劍會的結果自然重要,然而長陵所有人都在看著這劍會,若將選生比寶石,那在這場劍會裏展現自己真正寶石光芒的過程,同樣重要。”

    ……

    澹台觀劍的目光並沒有像崖上這些修行者一樣,始終停留在張儀和徐憐花的身上。

    因為他必須確保自己能夠最及時的出現在荊棘海的任何一處,所以他比崖上所有人更早的發現了某個意外。

    此時距離丁寧第一個走出這片荊棘海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時辰,然而因為這關太難,其餘人誰都沒有像丁寧一樣可以逼得青曜吟現身,並指明最簡短的出路方位,所以直到此時,還沒有出現第二名過關者。

    所有在荊棘海中前行的選生距離出口都並不近,然而此時,在澹台觀劍的眼睛裏,第二名過關者已經出現了。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綢袍,身材瘦小的少年。

    此時至少有十餘名選生比這名少年更為接近出口,其中有數名更是只有近一半距離。

    然而澹台觀劍卻肯定這名黑袍少年就是第二名過關者。

    因為這名黑袍少年也和張儀一樣,都幾乎沒有受多少傷。

    他也是和謝長勝一樣走的水路,沿著蜿蜒曲折的溪道前行,所以繞了些路,然而他卻並沒有遭遇到那些黑色異鼠的襲擊。

    此刻在澹台觀劍的眼中,他的身上就像是帶著一種詭異的力量,讓這片荊棘海中的一切異獸異蟲,紛紛避開,不敢靠近。

    這關對於這名黑袍少年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他只需要安靜的走路通過,唯一對他造成的困擾只是這片荊棘海中的法陣。

    澹台觀劍的眉頭緩緩蹙起。

    他有些難以理解。

    在下一刻,他的身體就已經從崖上消失,落在了荊棘海中一處。

    他落足的前方有幾間用荊棘隨意交錯搭建而成的簡陋低矮居所,因為這些荊棘都還活著,所以這些居所非但顯得分外粗獷,而且也似乎和整片深紅色荊棘海徹底融為一體。

    “青師弟。”

    當落足的瞬間,澹台觀劍便對著這片居所中的一道身影輕喚了一聲。

    那道身影自然便是這片荊棘海的主人青曜吟。

    許多年未曾見,這片禁地對於澹台觀劍放開,師兄弟重見,自有許多感懷的地方。

    然而回應澹台觀劍這一聲問候的卻是一聲暴烈的低吼。

    澹台觀劍眼瞳微縮。

    他察覺到青曜吟的破舊青袍邊蹲著一頭白色的小獸。

    那頭白色的小獸很像一頭雪白的小獅子,但世間絕對沒有任何一種小獅子有這頭小獸可怕。

    因為就在青曜吟暴烈的低吼發出之前,這頭原本慵懶溫順,甚至就像死物一樣一動不動趴著的小獸陡然站起,數十縷肉眼可見的白色元氣從它的雪白毛髮中急劇的流淌出來,散入周圍的空氣裏。

    青曜吟暴烈的低吼聲就是為了喝止它的下一步動作,它也的確停止了接下來的動作,只是滴溜溜一雙青色的眼珠子不善的看了澹台觀劍一眼,便重新趴了下來,身上流淌出的白色元氣迅速的消失。

    然而也只是這短短的一瞬,喀喀喀的裂響連成了一片,簡陋的低矮居所就像是一瞬間被人由內向外斬了無數劍,一根根荊棘碎裂成段,飛灑出來,在落地的瞬間,便已經凍為冰坨。

    青曜吟的鬚髮皆白,身上的青袍也佈滿了白霜。

    擴散而出的寒氣自然無法對澹台觀劍造成威脅,澹台觀劍身上自然流淌出的無數絲劍意將這些冰寒的天地元氣全部排斥在外,然而在這一瞬間,便也形成了一副奇特的畫面,一個晶瑩至極的薄冰光罩在澹台觀劍的身外形成,然後在下一瞬間碎裂成無數片,往外飛灑出去。

    “這是什麼?”

    澹台觀劍震驚的看著青曜吟身側那頭如雪白小獅般的小獸,問道。

    看著屋內一應碎裂掉的物事,青曜吟的臉上儘是痛惜和不愉悅的表情,然而畢竟是自己的師兄,他還是深吸了一口氣,頷首為禮,道:“雪麒麟幼獸,或者說將來會變成雪麒麟的幼獸。”

    澹台觀劍的身體微微一震,呼吸微頓,他開始有些明白青曜吟為什麼要讓這片荊棘海中生成那麼多凝聚冰寒元氣的皇蟲族群,他震驚且敬佩的看著自己的這名師弟,歉然道:“實在抱歉,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見面,沒想到一見面就毀了師弟的居所。”

    “難道我們之間還用這樣的廢話?”青曜吟的眉頭深深的皺起,耐著性子問道:“師兄急著見我,是發現了什麼異狀?”

    “有名少年行走在你這片荊棘海,你蓄養的那些異蟲,卻是自然回避,我可以肯定並非是那名少年的修為高到自然令那些異蟲感到恐懼。”澹台觀劍看著他問道:“怎麼會如此?”

    青曜吟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太過簡單,想都不想便隨口道:“藥人。”

    澹台觀劍微微一怔:“藥人?”

    青曜吟看了他一眼,“體內蘊含可怕的藥物,是為藥人。”

    澹台觀劍有些反應過來,但還是有些困惑,不解道:“只是服用一些藥物,便能應付你這些異蟲,那這關對於一些善於用藥者,是否太過簡單?”

    青曜吟搖了搖頭,有些忍不住微嘲道:“若是如此,淨琉璃就不會這樣的佈置。要蓄養成這些異獸,不只要用多少種暴烈的藥物。若是一般修行者能夠承受的藥物,這些異獸怎麼可能會承受不住?”

    澹台觀劍目光劇烈的一閃,但青曜吟卻已經不想再過多的浪費時間,很直接的接著說道:“藥人自身為藥,他只是藥物的運送者,你可以把他看成一個帶著丹藥的死人。”

    澹台觀劍深吸了一口氣。

    在世人看來,岷山劍宗最會用藥的自然是有著人廚外號的耿刃,然而他十分清楚,用毒殺人是耿刃厲害,然而對於藥理方面的研究,整個大秦王朝,卻恐怕再沒有人比青曜吟更強。

    所以青曜吟的判斷不會有什麼問題。

    “死士?”他沉默了片刻,看著青曜吟問道。

    青曜吟沒有回答,很乾脆的點了點頭。

    澹台觀劍再度陷入沉默。

    他並不認識這名黑袍少年。

    這至少說明這名黑袍少年並不出名,並非是才俊冊上最前列的人。

    只是不管這名黑袍少年是隸屬于何方的死士,能夠通過前面數關考驗進入這裏,都足夠說明這名黑袍少年擁有很高的修行天賦。

    所以他很自然的覺得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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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誰家死士

    在歷史的長河裏,不知道有多少擁有很高修行天賦的優秀修行者早早的隕落,更何況劍會自有劍會的規矩,即便再怎麼惋惜,且知道這名黑袍少年經過這關之後必定會帶來一些意外,澹台觀劍也無法插手。

    “這是何人?”

    隨著這名黑袍少年涉水而行,越來越接近出口的青殿,崖上許多修行地的師長也終於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也終於發現他就將是繼丁寧之後的第二個過關者。

    “那少年是誰?”

    營帳裏,容姓宮女雙眉微挑的看著前來回報的黃袍中年男子,有些厭煩的問道。

    黃袍中年男子恭謹道:“葉幀楠,拿的是檀心觀的名額。”

    “檀心觀?”

    容姓宮女看著在她的示意下離開的黃袍中年男子,冷笑了起來。

    這是一個屬於巴山邊地的修行道觀,雖然擁有參加岷山劍宗的資格,但早已沒落,這些年都未曾有人來長陵,她不相信這樣的修行地會突然冒出一名天才而不被外界提前注意到。

    現在唯一值得她在意的,就是這名叫葉幀楠黑袍少年到底是誰的人。

    黑袍少年的身影距離出口青殿越來越近,崖上所有修行地的師長心情也極為複雜。

    檀心觀甚至都沒有陪同的師長來到長陵。

    若是知道這名少年的實力,對這名少年有些期望,必定會有人隨同。

    尤其此時這葉幀楠連過數關,通過這關的速度又遠在長陵其餘成名才俊之上,這對於那些小修行地已經屬於莫大的榮耀。

    所以這件事本身就透著詭異離奇的味道。

    所有這些修行地的師長都並不太精通藥理,無法得知為什麼這名黑袍少年能夠安然無恙的第二個通過此關,然而他們知道這名黑袍少年必定和烈螢泓一樣,背負著某種使命。

    在他們的視線裏,黑袍少年葉幀楠就像一片未知的陰影,飄向青殿出口。

    守在這殿口的依舊是那名不像是劍師,反而像私塾先生一般的青袍文雅男子。

    在葉幀楠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之時,他一直在認真看著手中的竹簡,神容平靜安詳,且帶著一絲莫名的喜悅。然而在看到葉幀楠的瞬間,這名青袍文雅男子卻是面色大變,他甚至都沒有多說什麼話,只是盡可能快的讓開一邊,然後指了指後方的臺階,道:“那便是出口。”

    葉幀楠躬身致謝,也不多言,從他身側行過,踏上微風徐徐而來的臺階。

    山谷中已是清晨。

    丁寧剛剛才處理完身上的傷口,他實在已經倦極,就想尋找一處可以躺下的位置休憩片刻,然而他卻很快感知到了一股極其異樣的氣息,!

    無數看不見的小蠶在他的身體血肉深處開始瘋狂顫動,湧動而出,令丁寧的身體都不可遏制的微微震顫起來。

    丁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體內這些開始暴’動,想要衝出他身體之外的小蠶隨著他的呼吸而被硬生生鎮壓下去,迅速在他體內銷聲匿跡。

    他面容依舊平靜的斜靠在屋棚裏的一根柱子上,目光沒有第一時間落向青殿石階出口處,而是落在了身畔地下。

    那裏躺著一條醜陋的,很不好看的深紅色長蟲,便是青曜吟當做禮物贈給他的玄霜頭蟲。

    這條玄霜頭蟲在荊棘海中連受他重擊,又遭受了巨大驚嚇,且從未看過深沉的夜色,到了此處竟然昏死了過去,然而此時,當丁寧體內的無數無形的小蠶暴’動的瞬間,這條玄霜頭蟲卻是驚醒了過來。

    它的身體在地下索索發抖,接著就要拼盡自己最大的力量逃離丁寧的身邊。

    丁寧的目光便在此時落在它的身上。

    沒有任何的肢體動作,丁寧只是目光微動,緩釋出體內深處的一些無形小蠶。

    當那些無形小蠶在丁寧的身體裏再度活動,玄霜蟲的身體發抖得更加厲害,連逃亡的意志都被徹底的瓦解,身體迅速的蜷縮成一團。

    丁寧收斂了體內那些無形的小蠶,不再去管蜷縮在他腳邊的這條深紅色的醜陋長蟲。

    並非是他根本不在意這條醜蟲。

    這條醜蟲至少也有近乎三境修行者的實力,能夠讓它聽話,至少也相當於多了一名不錯的近侍,更何況方才從它的表現來看,它的一些感知能力甚至遠超強大的修行者。

    青曜吟在岷山劍宗都是最頂峰的人物之一,而岷山劍宗在整個世間又是令人仰望的存在,他送出的禮物自然還存在著無限的可能,不會如此簡單,而且丁寧也絕非普通的修行者,他隱約覺得這條醜蟲落在他的手中恐怕會比青曜吟想像的還要用處更大。

    此時他這樣不在意的姿態,只是因為他清楚異獸馴化的過程。

    馴化異獸,最難的便是讓異獸由心恐懼。

    這是最難的一步,但他現在已經輕易的做到,這條玄霜蟲和世間任何自然生成的異獸不同,但卻有著不弱的靈智,所以接下來他應該不需要刻意的去做什麼,只需要將這條醜蟲帶在身邊,只要時間一長,它應該會慢慢領悟他的意圖。

    岷山劍會對於他而言亦是一場豪賭。

    現在這條醜蟲已經是意外的收穫,接下來在這場盛會裏,又會有什麼更多意外的收穫?

    亦或是失敗,死去?

    一條黑色的影跡出現在他的眼簾裏。

    葉幀楠行走在晨光裏,和他不斷接近。

    ……

    丁寧平靜的注視著這名和他年紀差不多的黑袍少年。

    他看到黑袍少年的身上在滴水,所以少年的身體後方留下了一條清晰的水痕。

    水痕裏蕩漾著一些不是細緻的人看不到的淡淡黑色油線。

    這些黑線是從葉幀楠的衣袍間滲出,很像是他身上的黑袍浸水久了之後自然褪色。

    只是丁寧卻看得十分清楚,這些黑色是從他的身體肌膚中沁出。

    葉幀楠的每一個肌膚毛孔裏,都在沁出絲絲的黑色油水。

    丁寧的面容依舊平靜,連眼波都沒有明顯的波動,然而他的思緒卻是以驚人的速度在掠動著。

    他緩慢的抽動著鼻翼,仔細的嗅著水痕中的氣味,然後他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絲複雜的氣味。

    那些飄蕩在水痕裏的黑線初始的氣味有些像淡淡的薔薇花香味,然而很快卻是又散發出一股甜甜的冰涼奶香,緊接著卻是又迅速的化為暴烈的辛辣味。

    他的眉頭頓時微微蹙起,他判斷不出這是何種藥力,至少在他的記憶裏,他沒有見過這種藥物。

    但是他可以肯定,這種藥物的藥力,以這名黑袍少年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

    澹台觀劍一時都無法理解葉幀楠為何安然無恙的輕易通過荊棘海,但是他卻和青曜吟一樣,瞬間就判斷出,這名黑袍少年是個藥人。

    “你是個死士。”

    對於自己不明的東西,自然會心生警惕,所以丁寧看著已經走到簷下的葉幀楠毫不猶豫的出聲,平靜而冷的直接道:“你是誰家的死士?”

    葉幀楠抬起頭。

    他的面容很普通,但是臉孔不大,所以也顯得很清秀。

    此刻他的神情很很寧靜,只是明顯帶著一絲意外。

    “謝謝你。”

    他沒有先行回答丁寧的問話,而是認真的躬身行禮,致謝。

    丁寧眉頭微挑,道:“為什麼要謝我?”

    “因為我以為我會是第一個通過身後那片荊棘海的選生,我是原本以為要在這裏等你,或者可能永遠等不到你出來,如果真的等不到你出來,那我的死就會變得沒有價值。”葉幀楠看著丁寧,誠懇的說道:“但是我沒有想到你居然已經在這裏…你真的比我想像的還要優秀太多。”

    丁寧凝視著他的雙目,沉吟道:“你不是來殺我的?”

    “這是岷山劍宗,就算我是來殺你的,在這裏動手也會死得比你快得很多。”葉幀楠笑了起來,輕聲道:“我當然不是來殺你的,我是來幫你的。”

    “謝謝。”

    丁寧頷首回禮,然後輕聲道:“那麼又回到了方才的老問題,你到底是誰家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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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2 00:21: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六章 還藥

    葉幀楠看著丁寧搖了搖頭,“我不能說。”

    丁寧眉頭微蹙,反而致歉道:“對不起,可能太過疲憊,連思索事情都受了影響。”

    “沒有關係。”

    葉幀楠自嘲般的笑笑,看著丁寧說道:“在長陵,誰不害怕皇后的打擊報復。”

    這是很大逆不道的話語,丁寧的腦海原本的確有些混沌,然而聽到這一句,他的身體卻是微微一震,腦海瞬間清醒過來。

    “你姓葉。”

    丁寧看著葉幀楠的眉眼,有些震驚的問道:“你和葉蹤是什麼關係?”

    葉幀楠怔了怔,用一種驚奇的眼神看著丁寧,緩聲道:“你果然見識淵博,他是我小叔。”

    “你是…”丁寧看著他,呼吸微頓。

    葉幀楠卻已經恢復了平和,道:“看來你的確聽說過不少長陵舊聞,知道一些我葉家的事情。”

    丁寧抬起了頭,用力的按壓了幾下眼眉之間,讓自己變得更為清醒一些。

    “你帶來的是什麼藥?”他有些嚴肅的看著葉幀楠,認真問道。

    葉幀楠也有些嚴肅起來,道:“黑龍木。”

    丁寧的眉頭猛然一跳,“來自海外?”

    葉幀楠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丁寧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沉默下來。

    他隱約記得似乎有聽說過這樣一種名字的藥物,只是在他的印象裏,這種藥物似乎出自海外諸島中的瓊光島,而瓊光島應該是那名在鹿山會盟中死在大秦皇帝大局裏的海外修行者郭東將的修行地之一。

    此時他還不知道這種藥物的藥力到底是何種性質,然而這種藥物能夠出現在他的面前,或許便已表明了海外島嶼裏一些人對雲秦皇帝和皇后的態度。

    “時間差不多了。”

    葉幀楠看著沉默的丁寧,輕聲說了這一句。

    然後他的身體開始顫抖。

    這種顫抖就像是一個在冷雨裏淋了很久很久的人,身體深處都開始冷透。

    他的右手顫抖著伸了出來,隨著真元的催動,一縷縷的黑色藥氣在他的掌心沁出。

    從他掌心沁出的除了真元之外,還有一滴滴細小的鮮紅精血。

    黑色藥氣在他的手心凝聚得越來越多,就像一團黑色的火焰在燃燒,而這團黑色的火焰裏,卻是懸浮著許多滴鮮血。

    這一滴滴鮮血就像是一顆顆在黑色火焰裏翻滾的丹藥,迅速的變為黑色,縮小成更細微的晶粒,然後又慢慢團聚在一起。

    看著這樣的畫面,葉幀楠的身體顫抖得更為劇烈。

    “我不想要你們的幫助。”

    然而就在此時,丁寧看著他搖了搖頭,道:“不管你是誰家的死士,我不想欠你們的情。”

    葉幀楠愣了愣,但是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止,只是看著丁寧道:“沒有誰會讓你還人情。”

    “這不一樣。”

    丁寧看著他平靜說道:“本來只是我一個人的意氣之爭,但如果我接受了你們的幫助,我會捲入更多的事情裏。”

    葉幀楠看著丁寧的眼神怪異起來,“你竟然還想著很遠的事情。”

    丁寧神情不變,道:“為什麼不想?”

    葉幀楠皺眉道:“我以為你只是不惜一切代價要取得首名,沒想到你還想著取了首名之後的事情。”

    丁寧點了點頭,認真道:“我當然不是和你想像的一樣,奪了首名之後就可以去死了。”

    葉幀楠看著丁寧發根裏的點點白霜,覺得丁寧說的話有些可笑,但他沉吟了數息的時間,卻是說道:“不管你如何想,你不妨先知道這黑龍木到底是什麼樣的藥力再說。”

    丁寧沒有說話,默認可以聽聽黑龍木到底具有什麼樣的驚人力量。

    葉幀楠有禮的頷首,說道:“黑龍木是海外黑血蛟的屍骨中生長出來的異木,雖是植株,然而其藥力卻如同完美的承繼了黑血蛟的真元,不僅可以和修行者的真元結合,迅速的化為大量的天地元氣,令修行者出手自然威力大增,最為關鍵的是,其藥力血肉滋生能力驚人,即便受了嚴重的劍創,也能夠很快的復原。”

    頓了頓之後,葉幀楠有些感慨的看著丁寧接著說道:“在海外的傳說中,黑血蛟本來就被稱為不死蛟,說是斬下頭顱都能複生,雖然有些誇大,然而驚人的復原能力,卻是不爭的事實。”

    丁寧沉吟道:“也就是說,只要我接受你帶來的這種藥力,即便我在接下來的比試裏被人斬上一劍,也未必會死,甚至有可能很快復原如初?”

    葉幀楠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道:“被刺上一劍兩劍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且藥力能夠維持數年之久。”

    刺上一劍兩劍的意思,自然不包含被一劍絞碎心脈或是擊碎五臟等瞬間致命的重創,更不用提一劍斬下頭顱,只是身體任何一個部位的貫穿傷勢,能夠很快的復原,甚至不影響下一場比試的話,這種藥力已經是世間難以想像。

    海外多出驚世靈藥,這也是這些年大秦王朝的鐵甲戰船一直在海外孜孜不倦的通貿和搜尋的原因。

    但即便是在海外入世的所有靈藥中,黑龍木也已經是其中最驚人的靈藥之一。

    葉幀楠認為根本不需要和丁寧爭辯,只需要談論藥力,便是認為沒有任何一名參加岷山劍會的修行者可以抵擋這種靈藥的誘惑。

    他等待著丁寧的神容變得激動,然後答應。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丁寧面上的神情依舊平靜如水。

    “我不需要黑龍木。”

    丁寧看著他靜靜的搖了搖頭,拒絕:“我不想被人在身上刺上一劍,而且既然我如此順利的通過了方才那關,接下來就算沒有黑龍木,我也會奪得首名。”

    葉幀楠呆了足有數個呼吸的時間,然後他的眼睛瞪大,用不可理喻的目光看著丁寧,道:“你覺得你一定可以奪得首名?你真元修為連四境都未至,你到底知不知道接下來的劍試中會遇到什麼樣的對手?”

    “在岷山劍會開始之前,誰會認為我會奪得首名,哪怕是任何一關比試的首名?然而我在之前每一關都是首名。”

    丁寧看著葉幀楠,緩緩說道:“既然我是有把握的事情,更不可能接受你一條命。”

    葉幀楠徹底的僵住,連體內藥力的析出都停滯下來。

    “你應該明白,我不會改變主意。”丁寧看著葉幀楠,平靜的接著說道。

    “我不能理解你的想法。”

    葉幀楠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也應該明白,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已經註定會死。”

    丁寧看著他手中翻滾的黑色藥氣,他微微眯著眼睛,感知著體內那些無形小蠶的躁動,搖了搖頭,“不一定。”

    葉幀楠艱難的吞咽了口口水,壓制著心中升起的怒意,寒聲道:“你根本不明白這黑龍木的藥力,我不用真元和體內的氣血將黑龍木的藥力催化,黑龍木的藥力就是劇毒,我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很快就會死去,但我用真元和氣血蘊育,我的真元和氣血依舊不足,最終還是會五內俱損和中毒而亡。”

    “你煉製的藥可以你自己服用掉。”丁寧卻是依舊搖了搖頭,看著他說道。

    葉幀楠怒極反笑起來:“一個餓極的人可以吃自己的血肉而活麼?”

    他覺得丁寧的話簡直可笑至極。

    “黑龍木我並沒有見過,但是黑血蛟我卻有所瞭解。既然你說黑龍木的藥力承繼了黑血蛟的真元特性,黑血蛟的真元自然能夠滋養生機。”

    丁寧看著他憤怒的面目,接著說道:“蜜蜂也食用自己釀就的蜂蜜,從沒有人說過用自己的真元、氣血藥力煉製的丹藥不能自己服用。”

    “最關鍵而言,這裏是岷山劍宗。”

    丁寧仰頭看著上方高入雲端的山峰,輕聲道:“岷山劍宗不會讓任何一名選生輕易死去,只要他們有能力救,他們一定會救你,這是劍會的規矩,只要你肯按我說的做,你有很大可能會活下去。”

    聽著丁寧如此平靜的聲音,葉幀楠依舊覺得荒謬,然而他卻是也不由得開始思索丁寧的話,甚至覺得丁寧所說的可能或許真的有可能。

    “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就按我說的做,不要再堅持自己的想法,讓我開始休息。”

    丁寧的聲音再次傳入他的耳廓,“我會讓你看到我獲得首名。”

    葉幀楠沉默不語。

    “你沒有別的選擇。”

    丁寧看著他,閉上了眼睛,“你只有相信我,除非你真的想死的毫無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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