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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無罪] 劍王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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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4 00:29: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不安全感

    清晨見喜,這是很好的兆頭。

    張儀此時還並不知道,大試還未開始,他就已經註定是仙符宗宗主的親傳弟子。

    任何權衡利弊,基於現在和將來的考慮,都擋不住真正的喜愛。

    喜愛和憎恨,原本便是人世間最熾烈的情感。

    “她果然比我們想像的要狠毒,要難對付。”

    淨琉璃勒停了馬車,緩緩的對著丁寧說道,原本嚴肅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寒意。

    她聽到了那一聲貓的慘嘶,不需要看到,光憑感知她就知道那片院落裏發生了什麼。

    “倒是害了這只貓。”

    丁寧無奈的搖了搖頭,“原本倒是想帶去墨園好好的養著。”

    淨琉璃轉頭,微皺著眉頭看著他,不知道他這句話到底是真話還是隨口一說。

    “既然她原來這麼難纏,又有人出力幫我們,這計畫卻是要變一變。”丁寧沒有管她的目光,垂頭沉吟道:“我們去城南。”

    淨琉璃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方向,開始趕車,同時輕聲問道:“去城南做什麼?”

    丁寧道:“去找她那名老情人。”

    淨琉璃挑了挑眉,道:“你不是說先不去動他?”

    丁寧沉默了片刻,道:“鄭袖冷酷無情,但其實她很能容忍,她唯一不能容忍的,是有人佔有了她的私產。”

    淨琉璃轉頭看了丁寧一眼,道:“你為什麼這麼瞭解皇后?”

    丁寧說道:“你不要扯得太偏,至於我為什麼瞭解她,你將來會知道。”

    淨琉璃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你說她最不能容忍的是佔有她的私產,這和我們提前去見這名宮女的老情人有什麼關係?”

    丁寧看著她的背,平靜道:“越權也意味著動用她的私產,不經她允許調用修行者也是佔有她的私產,甚至如果因為不是她的意思,調用的修行者死去,更是她所不能容忍的事情。容姓宮女可以跟著鄭袖這麼多年,私吞一些對於鄭袖有用的修行寶物或是隱瞞一些訊息是不可能的,她也絕對不敢。但是她是鄭袖身邊說得上話的人,長陵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地位其實在大部分朝官之上,她要做什麼事情,有時只需要表達出一點態度。所以這麼多年下來,她肯定會因為自己的權勢而無意中犯下一些錯誤。有意或許未必敢…但無意卻難避免。她的那名老情人和她這麼多年,想必也會知道她很多事情。”

    淨琉璃臉色微沉的仔細想了想,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她那名老情人就算知道,為什麼會告訴你?在長陵,即便是我都無法濫用私刑。”

    “你考慮的方向錯了,劍往往是最後解決問題的方法。”丁寧輕聲道:“既然連皇后身邊其餘人都知道這名宮女其實同樣冷酷,那她那名老情人不會不知道。人之感情,一時的熱戀或許會蒙蔽雙目,但時間一長,自然會變得理智,自然會容易看出本性。她那名老情人即便一開始是對她真正的喜愛,到真正看清了她,恐怕也是相互利用和依靠居多。”

    “不安全感。”

    頓了頓之後,丁寧看著她的後背,認真說道:“他會有不安全感,我們要利用的,便是他的不安全感。”

    “劍往往是最後解決問題的方法…在自己的宗門裏面,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隨便動劍的。”淨琉璃垂下眼瞼,想著岷山劍會之中自己的師尊幾乎在元武皇帝眼皮底下殺人的那一劍,緩聲說道:“跟著你,的確時時有收穫。”

    丁寧看著她,由心輕聲道:“只希望我不會帶你踏入歧途。”

    淨琉璃冷淡道:“路由心生,歧途不歧途,就算走了也怨不得別人。”

    丁寧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對著前麵點了點:“前面大道右拐。”

    ……

    長陵很大,馬車穿街過巷,又不可能很快。

    所以即便丁寧指的是一條最近的路,直到正午時分,淨琉璃所駕的這輛馬車才到了城南近郊的一片茶園。

    茶園不在山坡上,只是種在一條河港旁的桑田旁。

    那些茶葉看似肥碩,但在很多喜茶的富貴看來恐怕不值一提。

    所以這些茶葉往往是隨意的挑些嫩葉採摘,不分時節,隨便炒制一下便售給了一些路邊茶鋪。

    尤其是那些官道上兩側的大碗茶鋪,越是粗澀的口感,反而越是能夠顯得有茶味,一碗涼茶下去,也使得那些落腳的人分外解渴。

    茶園的人還擅長盡可能的利用自己的出產,所以當丁寧和淨琉璃到達這片茶園時,一股混雜著油香的清爽茶香便從內裏的一間竹廬畔飄散出來。

    丁寧抽了抽鼻子,微微一笑,道:“老茶煨老鵝。”

    淨琉璃看了他一眼,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

    “先吃飯。”

    丁寧笑了笑,接著便不讓她走在前面,直直的走向那間竹廬。

    竹廬外用石坑堆砌著一個簡陋的灶台。

    灶臺上架著一個黝黑的鐵鍋,裏面煮著一隻剁碎的老鵝。老鵝已經煮了很久,混雜著一些粗大的茶葉,湯汁如醬,泛著油光,但是油水卻似又被茶葉吸了不少,看上去不膩。

    一名身材頎長的素衣中年男子正依次撒入蒜蔥,做著最後的調味。

    看著徑直走來的丁寧和淨琉璃,感受著這兩人身上的氣息,他不由得面色一凝,微微一滯。

    “吃飯。”

    丁寧沒有說任何的廢話,又只是說了這兩個字,便自顧自的從一側端了兩張木凳,從一側桌上拿了兩副碗筷,取了些清水沖了沖,接著在這名中年男子的面前隔鍋坐下,在旁邊的一個瓦罐裏盛出米飯,給自己和淨琉璃盛了一碗之後,便又拿起了這名中年男子早已放在一旁的碗,也幫他盛了一碗。

    看著丁寧的這一切動作,這名中年男子只是微微蹙眉,卻並未出聲阻攔。

    直到丁寧夾了一塊鵝肉吃了起來,這名中年男子才溫文有禮的問了一句:“味道如何?”

    “雖比不上外面的大廚調味,但勝在別有一番風味。”丁寧笑了笑,道:“最為關鍵這鵝是真正的老鵝。”

    中年男子面色更緩,不再說話,只是夾菜吃飯。

    一碗過後,看著已然見底的盛飯瓦罐,問了一句:“要不要再煮些飯出來?”

    “也好。乘著煮飯的時候談些事情。”

    丁寧點了點頭,看著這名始終溫文有禮的中年男子說道:“怪不得容宮女這麼多年一直喜歡往你這裏來,你的確是有些不同尋常之處。不問來去何意,隨意而安,的確會讓她那種心上放了太多事情的人感到舒服。”

    這名中年男子已經開始用清水淘米,聽著丁寧的這幾句話,他的眼睛裏開始浮現出一些震驚的情緒,“你是丁寧?”

    丁寧微躬身為禮,道:“正是白羊洞丁寧。”

    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淘米,同時將一把洗淨的野菜放入燉著老鵝的鍋裏,有些猶豫的說道:“其實何必做得那麼絕?”

    “是她先做得那麼絕。”丁寧看著這名中年男子,恢復了平時一貫的平靜,說道:“哪怕她只是讓薛老頭看到最後的結果一眼,我現在就不會做得這麼絕。”

    中年男子熟練的將鐵鍋端下,任憑鐵鍋的溫度煮熟剛剛放入的野菜,將盛著米的瓦罐替放在石灶上,誠懇的說道:“可是你找到我也沒有什麼用處,即便你殺了我,也不會有什麼用處。”

    “你對她而言應該比她的那只貓重要。”

    丁寧搖了搖頭,往灶洞裏添了根柴,看著新生出來的火光,他接著說道:“我只是流露出一些要對付她那只貓的想法,她便下令直接殺掉了那只貓。”

    中年男子坐了下來,沉默下來。

    “現在的問題是,你認為她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證你不受來自我的傷害麼?”丁寧看著這名沉默的中年男子,平靜的說道:“如果你覺得會,那你自可以堅定的站在她一邊。”

    看著依舊陷入沉默的中年男子,丁寧停頓了數息的時間,然後認真的接著問道:“若是我今日什麼都不做,只是再吃你兩碗飯,然後便告辭離開這裏,你覺得她會不會覺得你和我之間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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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4 00:30: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他在說謊

    這名氣質沉靜的中年男子沉默了許久時間,直到石灶上的瓦罐開始冒出熱氣。

    然後他才抬起頭來,看著丁寧,道:“問題在於,你想要殺她,而我告訴了一些你想要直到的事情,她是不是會死?”

    丁寧看著這名名為張露陽的中年男子,看著他眼中微妙的神色變化,認真道:“現在很簡單,你是到底想她死,還是不想她死。”

    聽到丁寧的這句話,一直如侍女般安靜坐在丁寧下首的淨琉璃霍然抬首,她驟然反應過來,自己對於張露陽之前一句話的理解可能有誤。

    張露陽看著丁寧,道:“我必須確定你有沒有足夠殺死她的能力。”

    丁寧笑了笑,伸手動了動筷子。

    張露陽臉色微變,手指才微動,丁寧手中的筷子已經變換了方位,筷尖指向他身上右肋下方。

    看著丁寧這兩個細微的動作,淨琉璃的面容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聽聞你在岷山劍會上是過目便悟劍經,對於劍經的理解能力,完全非一般人所能想像,今日一見,不僅是連用劍,真元修為進境也是前所未見。”張露陽看著丁寧收回的筷子,深吸了一口氣,認真道:“只是四境中階的修為挑戰六境,會不會太操之過急了些?”

    “我會過五境。”

    丁寧很熟練的壓了壓石灶中的柴火,自然的說道:“至五境我便能用飛劍,能用飛劍,殺她便不難。”

    張露陽的嘴角浮現出一絲難言的苦笑,道:“那要多久?”

    丁寧看了他一眼,道:“不要多久,在這個夏季結束之前。”

    “你和她這麼多年,難道你就真的這麼想她死麼?”張露陽還未接著說話,一旁的淨琉璃卻已經忍不住了,聲音微寒的出聲說道。

    “不是我這麼想她死,而是她一定會讓我死。”張露陽感慨的搖了搖頭,道:“因為我也算是她的秘密,而現在你們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那她就不會容許這樣的秘密繼續長久的存在下去。”

    淨琉璃有些不能理解,皺眉道:“這也算秘密?”

    “這當然是秘密。”

    張露陽感慨的笑了起來,“在你們找到我之前,我以為這一生長陵都不會有人知道我和她存在著某種聯繫。”

    “宮女就不能有情人麼?”淨琉璃不能理解的看著他,“就算婚配生子,又有什麼問題?”

    說完這句話,淨琉璃看到張露陽和丁寧看著自己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怎麼,我說的哪里不對麼?”淨琉璃奇怪的看著丁寧和張露陽。

    丁寧笑了笑,道:“婚配之事,如果建立在真正互相相愛的基礎上,這自然沒有一點問題,但這人若是只用來排解她的寂寥,只是一個她可以暫時不去想別的事情的安寧所在,你說的便沒有什麼意義。”

    淨琉璃的眉頭深深的蹙起,她沉默不語,有些明白過來。

    “在皇后的身邊,她自然也有很多難以排解之處,然而若是皇后知道她覺得跟隨著皇后沒有安全感,需要一處慰藉,這件事本身便應該是秘密。”

    張露陽有些慘澹的笑了起來,道:“我原本只是青陽劍院的一名普通劍術教習,生性淡泊,不喜爭取功名,這才租了片茶園,隱居在此。初時見她,便以為真正情投意合,然而相處日久,卻發覺並非如此。”

    淨琉璃臉色依舊不好看,張露陽的意思她已經十分清楚,只是她還是無法完全認同,就算今非昔比,但這名男子至少真正喜歡過那名宮女,現在卻是能夠狠得下心來讓那名宮女去死麼?

    “其實就像你們覺得從我口中能夠知道一些消息一樣,她也一定會認為我和她在一起,一定會知道很多不該知道的事情。醒著的時候她不說,但她睡著的時候,也會擔心自己說夢話讓我知道些什麼。”張露陽看出了淨琉璃的意思,自嘲的笑笑,“她這些年來的次數越來越多,我不知道是她需要更多慰藉的時候,還是不放心我。”

    “而且她或許知道的事情太多,又不可能對任何人提起。所以她真的會說夢話。”

    看著眉頭驟然有些挑起的淨琉璃,張露陽搖了搖頭,道:“她在睡夢裏,都會有一些威脅我,以及要殺死我的話語。”

    “那你為何不離開她?”

    淨琉璃下意識的說了這一句,但話才出口,她自己便知道自己這句話其實顯得很多餘。

    “想要離開她,她便會真的不放心,那我或許便直接葬在這茶園裏了。”

    但是張露陽還是回答了她這個問題。

    他的手落在已經沸了的瓦罐上,一股柔和的天地元氣從他的掌心湧出,覆蓋在瓦罐上,封住了所有洩露出來的蒸汽。

    當整個瓦罐都似乎要炸裂開來時,他提起了瓦罐,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然後對著丁寧和淨琉璃淡淡的笑了笑,道:“飯已經熟了,再添一碗飯吧。”

    直至此時,淨琉璃才想起自己所扮演的身份,接過了丁寧的碗,幫丁寧開始盛飯。

    “岷山劍宗自可保證你的安全,只要你願意,可以隨時離開長陵。”

    丁寧看著經過了修行者的手段,明顯每一顆都顯得晶瑩飽滿的飯粒,拿竹瓢舀了一勺濃油赤醬的鵝湯澆在了飯上,然後認真道:“你能告訴我們有關她的什麼秘密?”

    “其實先前皇后最喜愛的宮女並不是她,而是一名姓黃的宮女。”張露陽接過也是淨琉璃幫她盛好的飯,緩緩吃了起來,慢慢的說道:“只是那名宮女透露了一些不該透露的事情,所以便被賜死。”

    淨琉璃想要開口說話,但是這次她記住了自己的身份,又記住了丁寧讓自己少說多聽的話語,所以她醒悟過來,垂下頭安心吃飯。

    “那名宮女透露的是有關聖上登基前三年的一件秘聞。”

    張露陽沒有看她,只是看著丁寧,接著說道:“聖上曾經有一段時間不喜女色,皇后那時已經和那人在一起,然而皇后卻是喬裝成另外一名女子,和聖上發生了關係,聖上再無迴旋餘地,從而才發動了巨變。”

    即便淨琉璃已經想安心聽故事,但是聽到這樣的幾句話,她的臉色還是瞬間就變了。

    這樣的隱秘,實在太過巨大。

    丁寧深吸了一口氣,他放下飯碗,看著張露陽,緩緩說道:“所以這樣的事情,其實是容宮女假借另外那名宮女傳出去的?”

    張露陽點了點頭,苦笑了一下,“這樣的事情差點被人寫在故事書裏,當年的宏儒書院和道一書局被一把火焚了,受這件事情牽連,被一把火燒了的讀書人都有近百名。”

    “只是這樣的一件事情,就足夠了。”丁寧也點了點頭,說道。

    “其實這件事情有一個破綻,所以她才日夜牽記,才會在很多次夢話裏提及。”

    張露陽看著丁寧,接著輕聲說道:“她所做的事情,造成後來查到的黃姓宮女透露這件事情的那天,那個時間點,其實黃姓宮女在見一個人,那個人其實可以作為人證。只是那個人並不知道黃姓宮女的死和火焚宏儒書院和道一書局有關,也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而黃姓宮女自己也不知道所被查到的線索指向那個時間點。”

    “當時那些調查的案卷肯定不會在任何司有存底,然而皇后的記性很好,這件事情對於她而言又很深刻,所以任何的細節她一定會記得。”

    “那個人就是墨守城。她不可能有能力設局殺死擁有這樣地位的人,所以這始終是她的心結。”

    ……

    張露陽說完這些時,丁寧的一碗飯也早已吃完。

    他看著剩下了半碗飯的淨琉璃,站了起來,對著張露陽微躬身行了一禮,道:“謝先生相助。”

    看著他起身行禮告辭離開,淨琉璃也馬上起身跟上。

    張露陽在回禮之後,並未送出茶園。

    只是在淨琉璃開始趕車,車廂微動之時,丁寧已經輕輕的說道:“他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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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4 00:30: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將計如何就計

    淨琉璃還沉溺在張露陽和容姓宮女的畸戀以及張露陽透露出來昔日皇后鄭袖和元武皇帝的隱秘之中,此刻陡然聽到丁寧的這樣一句話,她即便是劍心沉穩也不由得微微一震,輕聲道:“什麼意思。”

    丁寧看了一眼茶園裏的那座茅廬,異常簡單的說道:“他的破綻太多。”

    淨琉璃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道:“我一個破綻都沒有看出來。”

    丁寧緩聲道:“最大的破綻便是他所知的事情來自容宮女的夢話。即便心中所藏的秘密再多,你聽說過多少到了六境的修行者還會在夜晚入靜之後夢語?”

    淨琉璃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到了五境,心念便如通神,真元和天地元氣對於身體的調養,超過世間大多數藥物,神魂安定,若是說夢語,恐怕自己瞬間醒來,又怎麼可能說出很長的一段話?”

    丁寧平靜的說道:“到了六境接近七境更不用說風雨聲入耳如雷鳴,遠處草蟲異動之聲清晰可辨,身體一切反常反應,更是如電閃雷鳴在眼前,必定令修行者驚醒。除非這名修行者境界已到,然而受了重傷,或∵者常年患病,這才會神魂衰弱…只是你我都見過容宮女,容宮女氣息沉穩,只是天賦所限才遲遲無法窺得七境妙門,她又怎麼可能會經常夢語?”

    淨琉璃的神色越來越凝重,寒聲道:“這的確是極大的破綻。”

    “他是欺我們未入六境,覺得我們應該不知六境之事。”丁寧抬起頭,帶著一絲冷意說道:“只是方才他的修為你也已經見過,他已至六境。六境怎會不知六境之事。”

    “用一件足夠震驚的事情,讓人的情緒震動,便更容易失卻平時的判斷力。”

    頓了頓之後,丁寧接著緩緩的說道:“他說出鄭袖直接喬裝成一名另外一名女子和元武皇帝發生關係,從而才逼得元武皇帝不得不發動兵變,這種事情足夠令人心神震動。再加上來他說的火焚宏儒道院等一應事情的確是事實,都有據可查,聽他說話的人自然思緒就會被他帶得往下走,自然就會認為他說的都是真的。這是最常見的攻心手段,很多人,尤其許多軍中將領在揮軍作戰時都會使用。”

    淨琉璃的面上籠上了一層寒霜,“你的意思是連這件事本身都是假的?”

    “不管整件事是否真假。”

    丁寧的平靜裏帶著一種平時沒有的冷意,“至少裏面有些重要環節是假的,我們即便能夠讓這樣的事情傳到鄭袖的耳中,這件事肯定也和容姓宮女沒有什麼關係,鄭袖只會覺得我們為了復仇不擇手段到假造一些事情侮辱她的聲譽,到時候我們不會有好的結局。”

    淨琉璃雙手微微用力,就忍不住想直接勒停馬車。

    “不要停下來,說不定他在看著我們。”丁寧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淨琉璃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趕車,然後說道:“所以他其實不想容宮女死,他想幫容宮女對付我們?”

    丁寧笑了笑,點了點頭:“他還有很大的破綻…在我說過岷山劍宗可以護他,甚至透露出可以讓他直接進岷山劍宗避難時,他沒有欣喜,甚至他的眼神還有一些躲閃。我們離開時,他也只是終於做完一件事情般松了口氣,卻根本不想問岷山劍宗何人會來,我們如何安排他進岷山劍宗。這些問題都沒有確定,我們都沒有安排…有關生死之事,他卻不擔心。”

    淨琉璃沉默了片刻,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理解,但是既然你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他在說謊,你卻不揭穿,無法從他口中得到容姓宮女的一些秘密,你難道還能將計就計?”

    “我沒有辦法將計就計。”

    丁寧看著她,眼睛裏閃過一絲很奇怪的情緒,“只是和他的談話,卻讓我聯想到了一些事情,讓我想到了足以對付容宮女的辦法。”

    淨琉璃轉頭奇怪的看著他:“什麼辦法?”

    丁寧看著極遠處皇宮的方向,淡淡的說道:“現在的長陵,有很多事情,只有鄭袖和容宮女知道了…只要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些事情,就一定是容宮女透露出來的。即便這種事情不傳到鄭袖的耳中,容宮女也一定會真正的恐懼。”

    淨琉璃無法理解的看著丁寧,說不出話來。

    她只是想著,若是只有皇后和那容姓宮女知道的事情,別的人又怎麼可能會知道?若是有別人知道,哪怕是周家老祖或是薛忘虛那樣的長陵老人知道的事情,又怎麼會是只有皇后和容姓宮女知道的事情?

    “你不需要現在明白。既然你跟著我學習,只要你記住這些過程,將來自然就會明白。”

    丁寧沒有解釋更多,只是迎著她不解的目光,接著說道:“張露陽用這樣震驚的故事來引我們上鉤,冒著足以觸怒鄭袖的危險,這是賭上了自己的生死…他可以如此做,只能說明容宮女和他的戲是真戲假作,騙過了所有人。”

    淨琉璃突然有些明白,道:“所以容宮女和張露陽是真正的兩情相悅。”

    丁寧點了點頭,帶著一絲快意說道:“所以對付張露陽是有用的,在關鍵的時刻,張露陽是足以壓倒她心裏最後一絲防線的棋子。”

    淨琉璃又沉默了片刻,說道:“這些東西你似乎天生就懂…其實你比我更適合當岷山劍宗的下任宗主。”

    丁寧看了她一眼,這次他沒有回應。

    並非是因為淨琉璃這句話的本身,而是因為他看著淨琉璃,想到了淨琉璃和某個人的以前真的很像。

    談話已停,車行卻未停。

    從略微僻靜的茶園,馬車又開始駛入長陵一些繁華的街巷。

    丁寧在車廂中似乎略倦,眼睛眯了起來。

    淨琉璃的眼神卻驟然淩厲起來,只是她這次藏得很好,既沒有特別的抬頭,也沒有下意識的將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腰側先前放劍處。

    前方有一座很大的茶樓。

    茶樓的門口,一名身穿藍衫的少年,正從茶樓中走出,朝著她和丁寧所在的馬車走過來。

    她依舊沒有停下馬車,只是若無所察般繼續前行。

    在距離她還有十余丈時,這名面容俊逸的藍衫少年的手落在了劍柄上。

    一股輕渺的劍意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他身前道間的灰塵緩緩前浮,然後形成了一柄橫著的劍,橫在馬車前方。

    這是一種明顯的意思。

    就連道路兩側,哪怕是茶樓靠窗那些磕著瓜子的閒人,都在這一瞬間明顯感覺到了這名少年的意思。

    這名藍衫少年,要挑戰馬車中人。

    ……

    容姓宮女的臉上散發著一種瓷樣的清輝。

    她此刻正在步行回宮的路上,雖然連一時的停步都沒有,然而有關點丁寧的事情卻不斷的傳遞到她的耳中。

    她知道了那一輛撞向丁寧的糞車。

    她也知道了丁寧去了茶園。

    她也知道有一名藍衫少年要挑戰丁寧。

    她的面容似乎沒有什麼改變,只是眼睛深處的一些冷焰卻緩緩燃燒了起來。

    那輛糞車,包括此時的這名藍衫少年,所有長陵的人恐怕都會很快認為是她的示意。

    然而她十分清楚,這些和她無關。

    那麼到底是在做這樣的事情,是丁寧自己,還是那些關中的大人物們?

    她無法理解。

    她所不知的是,此刻距離那名藍衫少年不遠處的另外一條街巷的茶樓上,有一名身穿尋常便服的將領正在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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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應戰

    攔在道間的藍衫少年以一道塵劍攔住淨琉璃所駕的馬車,他的姓名也很有意思,就叫陳浮塵。

    看著勒停了馬車的淨琉璃,這名藍衫少年對著淨琉璃身後的車廂微微躬身,道:“在下陳浮塵,想挑戰丁寧。”

    道路兩側的行人在陳浮塵緩釋出一股輕渺劍意,拂起道間塵土時就已經感覺到這名藍衫少年的不凡,當此時聽到“丁寧”兩字,頓時一片譁然,一片驚呼聲響起。

    雖然岷山劍會已經結束不少時日,然而丁寧這個名字實在太過響亮,瞬間就挑動了所有人的情緒。

    “這輛馬車裏的就是那名梧桐落的酒鋪少年?”

    “這裏面就是岷山劍會首名的丁寧?”

    當許多人震驚的發出聲音,目光不自覺的被那一輛看似普通的馬車牢牢吸引時,馬車車廂的車簾往外分開。

    丁寧從中走了出來。

    周遭的所有人看清了這名神容安靜的少年,再看到他腰側掛著的斷劍,頓時無數聲驚喜的叫聲響起,如浪潮一般朝著周遭的街巷席捲而出。

    丁寧在岷山劍會奪得首名,這對於長陵街巷之中的人而言只屬於傳說,手段再如何驚人,也不能親眼看到,此時有人當街挑戰丁寧,對於他們而言,卻是得到了一個親眼見到丁寧出劍的機會。

    這才是真正市井之中的盛會。

    丁寧平靜的注視著這名一臉戰意的藍衫少年,一時沒有回應。

    淨琉璃的眉頭微蹙,用唯有她和丁寧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應戰或是不戰,你要早些拿主意,否則這裏的店鋪恐怕都要擠塌了。”

    “這不是戰和不戰的問題,是如何處置他的問題。”丁寧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藍衫少年的身上,也用唯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緩緩道:“同樣出一劍,有很多種選擇,是直接殺死對方,還是將對方重創,還是只是逼對方棄劍認輸。這是你將來成為岷山劍宗宗主之後,必須要考慮的問題。既然你是以我為師,向我學習,這在我看來,也是你要學習的最重要東西之一。”

    淨琉璃有些懊惱,心想只是比劍而已,怎麼會如此麻煩,然而又覺得丁寧的話異常有道理,於是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輕聲道:“那要怎麼做?”

    “他走出的那家茶樓的東西都很貴,尋常人花費不起,他雖然從那家茶樓走出,身穿的衣服也算華貴,但是神容舉止卻是有些拘謹,走出來反而顯得輕鬆,這便說明他並不是出身于富貴人家,你再看他的面容和手腳肌膚都略粗糙,不像貴族子弟平日裏有各種滋補保養。他自稱陳浮塵時語氣極為自然平順,這便說明是他的真名,他的修為很高,真名卻是在長陵沒有名氣,這便說明他是從外郡而來。再看他的眼神熱切至極,連臉上都綻放著渴望成名的急切…縱觀這麼多,便大體可以判斷出,他應該是一個在外郡苦修已久,渴望來長陵成名的出身普通的少年,應該只是不知長陵的厲害,便被人利用。”丁寧輕聲的說了這些,然後對著淨琉璃接著說道:“明白了這些,對他如何動劍,這便全看你了。你要明白一點,在長陵動劍,絕對不能只考慮眼前這兩柄劍誰更強一些的問題。”

    淨琉璃越聽面容越是凝重,她覺得自己以前似乎忽略了太多事情,或者說岷山劍宗下任宗主的這個身份已經自然讓她忽略了太多事情。

    因為有些事情似乎不用她自己去判斷,就自然會有澹台觀劍等人灌輸給她判斷的結果。

    “不管我需不需要自己判斷,我自己總需要有對一些事有自己的判斷力。”她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說道。

    丁寧笑了笑,不再說什麼。

    當丁寧嘴角泛起笑意之時,陳浮塵的眉頭便驟然挑起。

    他的劍意早已急切而躁動不安,之所以他能夠耐心的等待一小段時間,只是因為丁寧平靜的眼神無形之中對他有些難言的震懾力。

    在他看來,丁寧已經在岷山劍會成名,自己默默無名,需要踏著丁寧的名聲成名,此時自然屬於後輩,等待也屬於正常。

    而另外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四周的街巷之中聞訊前來觀戰的人還不夠多…對於他而言,這一戰前來觀戰的人越多,接下來替他傳播聲名的人便越多。

    而此時四周街巷已經人流洶湧,再等待一段時間,恐怕反而擠得連動手的空間都沒有。

    他眉頭挑起,嘴唇微啟,手中的劍也微微往上抬起,就將出聲。

    然而也就在此時,丁寧看著他,出聲:“你有什麼資格挑戰我?”

    一言既出,四下俱靜。

    四周紛亂的街巷裏頓時連一絲聲音都沒有。

    悶熱的天氣裏,這些趕來觀戰的人擁擠在一起,卻是沒有任何燥意,只是下意識的覺得丁寧說的對。

    陳浮塵微愕。

    他先前只是覺得長陵的修行者高傲,而且在所有的傳聞裏,長陵的修行者以悍勇著稱,從來不會畏懼任何挑戰,回避挑戰都會被視為懦弱而遭人鄙夷,所以他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修為已至五境。”

    愣了愣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丁寧說出了一個他認為最具說服力的理由。

    有一片驚呼聲響起。

    場間不乏修行者,他們自然很清楚像這名藍衫少年如此年紀卻修為到了五境意味著什麼。

    然而丁寧的面容卻依舊平靜,他看了一眼陳浮塵,清晰的說道:“那又如何?我在岷山劍會中的一些對手也早過了五境。”

    陳浮塵僵住。

    場間很多覺得這名藍衫少年的確具備挑戰丁寧資格的修行者也愣住。

    “要想挑戰我,至少也要在長陵先具備些名聲。你操之過急。”只是丁寧卻並沒有給他們很多思索的時間,他已經看著陳浮塵接著說了下去,“若是你連我的侍女都打不過,又有何資格挑戰我?”

    “什麼?”

    聽到丁寧的這句話,一片驚呼響起,陳浮塵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驟然集中在了淨琉璃的身上。

    陳浮塵的身體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他感到了被蔑視,便不由得開始憤怒。

    “若是我贏了你的這名侍女呢?”

    他深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胸膛,然後很直接的說道:“接下來是否和你一戰?”

    “若是你能打贏她,我便接受你的挑戰。”

    丁寧微微一笑,坐回車廂。

    他的淺淡笑意讓陳浮塵更加的憤怒,眼中憤怒的火焰似乎要燃燒起來。

    “那我先挑戰你。”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淨琉璃,一字一頓的說道,同時緩緩抬起了一直緊握著的劍。

    他的劍藏於木鞘之中。

    木鞘是鐵灰色,紋理十分獨特,像層層的羽毛重疊。

    他的劍柄是某種玉石制,此刻隨著他身上的氣息湧動,淡灰色的劍柄上似乎有一條條白色的雲氣要飄出來。

    聽著他充滿怒意和寒意的話語,淨琉璃卻是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她只是嚴肅而冷靜的看著他身前地上的那柄塵劍,好像要從那些薄薄的塵土中看出朵花來,同時她語氣極為平淡的說道:“我答應你的挑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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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桎梏和借勢

    陳浮塵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起來,眼中的怒火噴薄欲出。

    看著因為自己的應戰而憤怒得難以控制的陳浮塵,淨琉璃緩緩挑眉,道:“不管你如何看重自己,你至少要明白,你現在在長陵根本不算什麼。若是你連心態都無法調整,在這長陵恐怕也呆不了多久。”

    她是淨琉璃。

    整個大秦王朝很久依賴公認的兩大修行怪物之一,岷山劍宗宗主的內定繼承人,即便此時儀態完全像丁寧的侍女,但是說話間自有一番特別的威勢,陳浮塵呼吸不由得微微一滯,怒意竟是無形之中消彌大半,心境卻只自然靜了下來。

    在接下來一剎那,陳浮塵嘴角綻放出一絲些微自嘲之色,想著此時自己除了修為足以值得自傲之外,似乎身份和這丁寧的侍女也沒有多少分別。

    一時之間,他的心境再靜數分,只是一個呼吸,就是怒意全消,嘴角細微自嘲之色也是盡去,轉為滿臉肅容。

    “請。”

    他對著淨琉璃肅然點了點頭,橫劍於胸,然而看著依舊凝立不動的淨琉璃,他卻是有些不解,沉聲道:“你的劍呢?”

    淨琉璃面色漠然的看著他,冷淡道:“你劍出時我自然動劍。”

    看著淨琉璃這種氣度,陳浮塵更不敢輕敵,眉頭微皺間,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出劍了。”

    “劍”字一聲剛起,他便已經出劍。

    嗤嗤嗤嗤…無數聲氣流迸射的聲音從他的劍柄處響起,淡灰色的劍柄連著的是依舊淡灰色的劍身,當“劍”字聲未消,這柄劍已經和劍鞘完全脫離,劍尖上流散著許多縷灰色的劍氣,就像拖了一條長長的流蘇。

    也就在這一剎那,陳浮塵的手心卻已經和劍柄脫離。

    這柄劍脫離了他的手,卻依舊在遵循著他的意志,按著他所想要的劍路在運動。

    這便是飛劍。

    淡灰色的長劍倒旋起來,就像一條灰色的彗尾流轉著,迎面掃向淨琉璃。

    陳浮塵這一瞬間表現出來的飛劍劍術並不能算太過驚豔,和拔劍的瞬間將劍甩飛出去沒有多少的區別,但讓周遭一片驚呼聲起的是,在他的劍脫離手心旋轉飛出的同時,他身前地上的那些浮塵卻是也都紛紛往上漂浮了起來。

    先前這些塵土被他身上的劍意帶動,形成了一柄塵劍的形狀橫在道路中央,而此時,這柄塵劍的劍尖卻是調轉過來,正對著淨琉璃,且散發著真正的銳利劍意。

    在下一剎那,這柄塵劍就要飛出,而且似乎要比他那柄淡灰色的飛劍還要快。

    一劍出而同時形成兩道可真正對敵的劍意,這絕對是世所罕見的秘術!

    很多旁觀的修行者難以置信的看著此時施劍的陳浮塵,他們無法相信這名無名的少年竟然能夠施展出這樣的劍招…他們可以肯定,這樣的劍招,整個長陵的年輕才俊,都極少有人能夠接得住。

    沒有任何人認為丁寧的這名侍女能夠接得住。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變化發生了。

    淨琉璃伸出了手。

    她的手中無劍,衣袖中,衣袍間也並未出現任何的劍光,但是隨著她的右手往前筆直的伸出,她的指尖元氣激蕩,那一道就要淩空刺向她的塵劍,卻是驟然崩散,再次化為無數的飛塵。

    更加令人震驚的是,這些飛塵在崩散的同時,悄然往後加速,接著越來越快,在空氣裏拖出一條條白色的氣流。

    每一粒浮塵又各自有著自己的軌跡,在剎那間重新形成一柄塵劍。

    這柄塵劍劍尖對準的是陳浮塵,連劍意都是和陳浮塵開始施劍時一模一樣,但是卻變得更為強大。

    嗤啦一聲裂響。

    陳浮塵身前的空間都好像被這一道塵劍斬開。

    這道塵劍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到了陳浮塵的胸口。

    此時陳浮塵的飛劍才剛剛飛離他的手不到一丈,竟是根本無法來得及阻攔這柄塵劍,陳浮塵便相當於是空手!

    陳浮塵的臉色慘白無比,他的眼睛裏儘是震驚和不可置信的情緒,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之間,他的雙手瞬間合十,體內所有的真元毫無憐惜的從他的雙掌縫隙間壓縮成刃,噴薄而出。

    轟!

    他的身前爆開一個塵團。

    塵團裏的浮塵一顆顆散發出焰光,就像徹底的燃燒起來。

    在一片海嘯般的驚呼聲裏,陳浮塵立足不穩,整個身體被震得往後倒飛出去。

    淨琉璃的身體沒有一分的震動。

    在方才塵劍和陳浮塵的力量相撞的一瞬間,她就似乎已經和那道塵劍完全無關。

    四溢的氣流還未吹拂到她身前之時,她沉冷的往前跨了一步,然後伸著的手往前握去。

    在空中飛旋的那一柄失去控制的淡灰色長劍的劍柄,便就此落入了她的手中。

    然後這柄劍便好像從頭至尾便是她的劍,沒有絲毫的抗拒,順著她的去勢,一股劍意往前斬出。

    啪的一聲輕響。

    那顆剛剛爆開,好像要徹底燃燒起來一般的塵團被這道劍意直接切開成兩半。

    強大的劍氣直摧倒掠的陳浮塵身前。

    陳浮塵一聲厲嘯,雙手再度往前推出。

    砰的一聲。

    他的身體被直接震飛在地,身體和地面劇烈衝撞的時候,濺射出一圈圈的塵浪。

    淨琉璃微垂頭,似乎看都不看,隨手將手中劍投了出去。

    淡灰色的長劍落在墜地的陳浮生身前,筆直的插在石道之上,微微晃動。

    陳浮生強行從地上直起身體,張口似乎要說些什麼,然而也就在這一瞬間,鐵灰色長劍微晃間蕩漾出來的力量,卻是如同一個浪頭拍在了他的胸口。

    他張了張口,發不出聲音,一口鮮血卻是從口中噴了出來,噴灑了前方一地。

    ……

    淨琉璃連片刻的停頓都沒有,轉身就走回馬車,方才還一片驚呼聲的四周街巷,卻同時變得一片沉寂。

    很多人揉了揉眼睛,不僅似乎沒有完全看清,而且似乎是沒有看懂。

    只是即便沒有看清和看懂,他們也都分明的感覺到了這名“侍女”的強大。

    “怎麼會這樣?”

    很多修行者看著淨琉璃的身影,震驚得雙手都不自覺的輕顫起來。

    這不是修為上的差距…而是淨琉璃根本就沒有動用自己的劍,她身上似乎根本就沒有帶劍!

    先是塵劍,接著是陳浮塵的佩劍。

    明明是陳浮塵一劍出而形成兩劍,但淨琉璃卻是先摘了他的塵劍,接著隨手取了他的佩劍。

    以陳浮塵之劍敗陳浮塵,陳浮塵竟然沒有絲毫抗拒的能力。

    這名侍女,到底是誰!

    怎麼可以這麼強!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

    在所有人震驚和不解的目光裏,淨琉璃卻是對著車廂裏的丁寧微微躬身行了一禮,用唯有兩人能夠聽見的聲音輕聲道:“你不讓我佩劍,不是不想讓我依賴自己的劍和想逼我想出更多的對敵手段,而是不想讓我養成一些固定的習慣。”

    丁寧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一些固定的思維和習慣,才是妨礙修行者的最大桎梏。”

    周圍的人都聽不見淨琉璃和丁寧的對話,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淨琉璃和丁寧的動作和神態。

    這在所有人看來,是很真實和自然的師生見禮。

    於是所有人更加難以理解丁寧這樣一名強大的侍女到底何來。

    “這是借勢,有些時候鄭袖並不需要在意這些尋常長陵人的想法,但是整個長陵大多數人都是尋常人,他們往往能夠幫助促成很多事情。“

    丁寧又輕聲對著淨琉璃說了這些話。

    然後他抬頭,對著所有還處在震撼裏的街巷中的觀戰者揖手為禮,道:“那名容姓宮女在岷山劍會之前逼得我白羊洞薛洞主無法看到劍會的結果,逼得我在劍會開始之前便真元耗盡,大家評評理,我要公開挑戰她,和她決鬥是否有道理?”

    說完這一句,他便不再說什麼,對著淨琉璃示意可以離開。

    因為他知道不用多說細節,只是這樣的話語,就足以讓這些聽到的長陵人打聽到內裏發生的故事,就足以讓今天這裏的事情和曾經發生在岷山劍會之前的事情傳播到長陵的每一個角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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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4 00:31: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大自在

“是凈琉璃?”

“只可能是凈琉璃?”

“可是看她的樣子,卻是將丁寧看做老師。

“修行,要學習的知識很多,不只是有關真元修為和劍術的精進。”

在距離這條長街不遠的一座角樓上,面容溫雅的黃真衛和發絲如參須般潔白的墨守城完整的看完了這一場戰斗。

聽著墨守城的話語,黃真衛卻是有些自慚,道:“即便是真元修為和劍術,我和老師相比也是大有不如。”

“我只是比你早走一段時間,你卻是比我走得快。”墨守城笑了笑。

“皇后娘娘會容許他這樣繼續下去麼?”黃真衛驟然變得有些沉默,緩聲說道。

墨守城看了他一眼,道:“你自然知道百里素雪護短,皇后娘娘就算有想法,至少會讓這件事變得公平。”

黃真衛沉默不語。

墨守城知道他自然不是替那名容姓宮女擔憂,微微一笑之后,接著說道:“其實這無關乎皇后娘娘和岷山劍宗,只在于丁寧和容宮女自己。容宮女若是自己不同意和丁寧的對決,那便沒有任何人逼得了她。”

“她只是一個宮女,並非是什麼名劍師,也不是什麼大秦名將,她根本不用在意名聲。”

墨守城抬起頭看著丁寧所在的那輛馬車,看著架車的凈琉璃,淡淡的說道:“更何況她也不怎麼在意名聲。”

“其實我擔憂的正是因為如此。”

黃真衛抬起了頭,眼瞳里盡是憂色,“容宮女越是難以對付,我就越是擔心丁寧做出些太過的事情。”

墨守城明白他的心意,搖了搖頭,道:“愛才也不能太過,否則便是縱容。”

黃真衛怔了怔,醒覺自己似乎的確無形之中對這名酒鋪少年太過偏護了些。

“滅韓趙魏三朝時需悍勇,其時國力並非遠超數朝,所以那人故意倡比劍斗狠,並大肆宣揚一些劍師的事跡,激起尋常人的崇拜,形成我朝現在之民風,但在三朝滅之后,其實那人是想連比劍決斗這些都禁止掉的。”墨守城垂下了頭,卻是帶著一些感慨,輕聲說道:“只是驟然突變,那人一死,誰也不敢在提那人之意。”

黃真衛震驚的看著這名老人,別說這些話語,便是這名老人此刻話語里表達出來的一些意思,他跟隨這名老人這麼多年,都根本沒有見到這名老人表露過。

“接下來我們做什麼?”

凈琉璃連自己的劍都沒有動用,隨手摘劍擊敗了一名足以傲視絕大多數長陵年輕才俊的強敵,但是臉上卻是連絲毫的得色都沒有,在馬車繼續前行時,她隨口問丁寧。

丁寧回答的也簡單:“回墨園。”

馬蹄聲和車輪碾壓路面的聲音里,凈琉璃道:“回墨園做什麼?”

丁寧放下車門簾,不讓任何人看到他的身形,同時輕聲道:“謝家的第一批天魔蘿和狼毒花應該已經送到。”

凈琉璃便不再多問,馬車很快左拐,繞向墨園的方向。

兩輛蒙著厚重油布的馬車停在墨園門口。

兩名車夫臉色黑沉,面相看上去都比較兇狠的樣子,然而即便是在烈日的曝曬之下,這兩名車夫的神容都顯得極為恭順。

隨著烈日的烘曬,他們身上的黑色紗衣上的汗水都被蒸干,漸漸染上了一層雪白的鹽跡。

當視線里出現凈琉璃所驅趕的馬車,情知車廂里坐著的是丁寧,這兩名車夫頓時都面現喜色,從馬車上一步躍下,等到凈琉璃所驅的馬車距離身前還有十余丈,這兩人已經深深躬身行了一禮。

在這兩人行禮之時,凈琉璃身前的馬匹突然感覺到一種蝕骨的冷意,這種恐怖的感覺令它頓時渾身僵住,不敢動彈,馬車頓時靜止。

“連做車夫,你都是長陵最好的車夫。”

丁寧掀開車門簾,對著凈琉璃說了這一句,下車便認真的躬身對這兩名車夫回了一禮。

看著丁寧如此尊敬回禮的樣子,這兩名車夫眼中敬重的神色更濃。

其中一名略微年長的車夫再次行禮,尊敬道:“里面便是我家少主送來的東西,今后收集可能略微困難,車送的間隔時日可能會長一些。”

“你準備如何用這些東西?”

待得兩名車夫將厚重油布掀開,挑了幾個透氣竹箱送入內院,凈琉璃才看著丁寧問道。

丁寧道:“煮水服用,溫火熬制半個時辰,略解毒性。”

“就只是這樣?”凈琉璃的眉頭微蹙,然后微微沉吟道:“是續天神訣的功用?”

丁寧點了點頭,然后認真的看著凈琉璃,說道:“接下來你可能會很辛苦,你要不斷幫我熬藥。”

凈琉璃的眉頭再次皺起,有些不信道:“不間斷?”

丁寧也再次點頭,道:“應該同時可以熬三個藥罐。”

凈琉璃的身體微微的一震,眼睛里瞬間射出些不可置信的光芒,但是轉頭間,她卻看到丁寧的神容平靜而肯定。

兩名車夫將貨物堆積在最深處小園門口之后便告辭離開。

丁寧打開放在最上面的一個竹箱時,凈琉璃的瞳孔便不自覺的微微一縮。

她看到里面便放著三個兩尺多高的炭爐,還有十余個粗瓷藥罐。

三個炭爐就並排放在了這個小園里的靠墻處。

炭火很快燃起,火焰舔噬著放置在上的藥罐。

三個藥罐里都幾乎放滿了青紅兩種藥草,加滿水只是略微一煮,就有濃濃的青紅色毒瘴彌漫開來,在這三個藥罐上方繚繞。

看著這樣的青紅色毒瘴,知道丁寧自有準備的凈琉璃依舊還是有些忍不住,抬頭看著在一旁等候的丁寧,道:“你看過的典籍應該不少,你應該知道幾乎所有典籍上都有記載,前面數境修行時,若是太過借外物,別說是藥物服用太多,就算是肉食太多,肥膩之物太多,都有可能使得身體不夠潔凈,以至于最后無法和八境時的潔凈天地元氣相合,而導致始終無法窺探到八境。”

“這些記載到底有沒有到底我不能確定。”

丁寧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凈琉璃,道:“我只知若是不自在隨意,便如自己先在自己心意,感悟上套了枷鎖。”

聽著丁寧的這句話,凈琉璃的身體卻是沒來由的一震,脫口而出“大自在”三字。

“你知道我真正修的是大自在劍?“

凈琉璃其實此時忍不住就要脫口而出的是這樣一句。

只是她心中下意識覺得這不可能,丁寧的這句話又無形之中讓她感覺到了自己始終想不通的一層真意,對她的心神觸動實在太大,所以她才只是脫口而出了這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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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4 00:31: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寒意

心若不自在,劍如何自在?

丁寧沒有去看凈琉璃的臉色,卻是垂頭看著藥罐。

這就是大自在劍的真意,可是天下的修行者從一開始修行,就自然接受無數古人、前輩流傳下來的思想,無形之中已經有了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的固定思維。

這便是從修行開始,便無意識的約束住了自己。

不得真意,便到不了那個境界。

到不了那個境界,便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

愛才惜才之心不只是黃真衛才有,凈琉璃這段時間是真正將丁寧視為師長,丁寧也是有意教導,但凈琉璃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就看凈琉璃自己的領悟了。

凈琉璃心有所感,也是緩緩垂頭,平復下心情,若有所思的看著爐火。

藥罐中的藥汁不斷沸騰,由稀淡青紅色慢慢變成黑色粘稠,過了半個時辰,藥罐上繚繞的青紅色毒瘴卻徹底消散。

丁寧平靜的將三個藥罐中的藥汁直接倒在了平日里用于涼茶的一個粗砂提壺里,拿了一個小碗,喝茶一樣,吹著熱氣,自倒自飲。

藥汁入腹,在他的感知里,與之接觸的血肉頓時漆黑一片,斑雜而霸烈的藥力瞬間如毒素般沿著血脈不斷濺射般外放,無數鮮紅的血脈變成黑色的藤蔓一般,不斷在他體內蔓延。

原本新鮮的血肉開始頹敗,如鮮艷的花朵瞬間枯萎,就連有力跳動著的心臟表面都出現了無數的黑絲,但也就在下一瞬間,他的身體里緩緩涌出無數看不見的小蠶。

他每喝一口粘稠藥汁,黑色的藥汁由喉入腹,在他的體內綻放成無數迅猛擴散的黑線的同時,這無數看不見的小蠶也都同時小心翼翼的吞噬一口。

一種令旁人根本無法想象的詭異頻率。

這無數小蠶的同時一口吞吸,便吞掉了那些藥力中真正對修行者的身體產生毒害的部分,將丁寧每一口喝下的藥汁中真正產生毒害的部分正好吞噬一空。

那些黑線依舊在體內擴散,但是卻已變成極為精純的藥力,頹敗的血肉開始重新變得煥發生機,進而爆發出更為驚人的生命力。

丁寧體內的五氣驟然變得洶涌起來,而且變得越來越洶涌,甚至使得他體內的五臟都迅速的膨脹起來。

洶涌的五氣瘋狂的涌入氣海,瞬間擠壓得他體內的真元都整體散發出晶質的光芒。

凈琉璃霍然抬頭,看著丁寧的眼睛里瞬間充斥無比震驚的神色。

在她的感知里,丁寧的體內就好像多出了五條靈脈。

五條源源不斷的噴涌著靈氣的靈脈。

她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在丁寧頭頂的發絲之間。

丁寧頭上那些原本發白的發根,此時不知是他體內真元的變化,還是藥力的作用,已經肉眼可見的恢復黑意。

她安靜的看著這樣的變化,接著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

若非親眼所見,她絕對不可能相信世上竟有這樣的修行速度。

即便憑借著九死蠶和續天神訣的逆天之能,完美的承受住了這兩種靈藥之中的不利部分,但這每一口藥汁留在唇齒間的味道,卻是不可能消除。

藥汁極苦極澀。

丁寧的目光卻越發平靜。

這人生所受之苦,往往自釀,但別人添給他的苦,他卻是希望將來有機會,讓別人來償還。

清幽的長陵皇宮深處,那幾株生長在靈脈之中的靈蓮依舊在淡而純凈的天光里搖曳。

容姓宮女恭立在這個靈泉池子的下方,她的對面便是長陵幾乎所有人都深深畏懼的女主人。

皇后的面容依舊完美無瑕,看不到任何明顯的情緒,宛若神明。

“那名叫陳浮塵的少年,應該不是你派去的?”

她的目光也並未落在容姓宮女的身上,只是看著那幾朵潔白的靈蓮,清聲說道。

容姓宮女認真道:“並非我派去。”

皇后點了點頭,道:“你不要理會他。”

容姓宮女說了聲是,皇后便不再說話。

容姓宮女告退離開皇后的這間書房,她很清楚皇后的意思,但就是因為太過清楚,只是那一句“你不要理會他”,便讓她有些莫名的凄冷。

岷山之巔。

世人不知岷山之寒因何而來,更不知岷山之巔的諸多寒氣,被一處法陣所牽引,匯于一處,自然形成數丈方圓的嶙峋冰晶。

這嶙峋冰晶之中用劍簡陋劈出的寒室,便是百里素雪的居所。

世人都知百里素雪性情孤僻,始終居住在岷山至高至寒之處,大多修行者推斷是他所修的功法或者劍意需要極寒,然而唯有百里素雪知道並非如此。

天下不知便是無知己,同時也是騙過天下人。

所以在這間冰晶寒室之中,他被冰雪映襯得更為雪白的嘴角,往往掛著淡淡的自嘲和嘲弄的意味。

在慢慢閱過了幾卷卷宗之后,他隨意的將卷宗丟在一邊,接著這數卷卷宗便很快被冰寒之氣覆蓋,冰封其中。

他微微仰頭,走了出去。

就在他這間寒室之外的不遠處站著的一名少女,身材高挑,正是關中謝家長女謝柔。

雖然這岷山之巔的大多數寒氣已經被籠聚在百里素雪所居的冰室之內,但哪怕是剩余的寒意,都已經讓謝柔的面色凍得烏青,身體不可遏制的不斷顫抖。

“你信不信這世上有所謂的奇跡?”

百里素雪看著謝柔,淡淡的問道。

已經在這冰天雪地之中等待了數個時辰的謝柔驟然見到百里素雪,眼下聽到的又是這樣一句話,她愕然的張開嘴,牙床不斷撞擊,卻是不知道說什麼。

“其實根本沒有所謂的奇跡。”

百里素雪也並沒有等待謝柔的回答,只是看了謝柔一眼,他便看著眼前的流云,清冷道:“雖然有足夠的毅力和勇氣,但是你的修行天賦,這一生所能達到的巔峰,恐怕最多也是七境。”

謝柔依舊不太明白百里素雪的話。

但是這次百里素雪卻沒有接著說下去,而是長久的等待著,等待著她的回話。

她依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是她的性情,卻是讓她最終做出了回答:“能到七境,也是夠了。”

“所以這就是你的選擇,相信沒有所謂的奇跡,沒有不甘,這便可以了。”

百里素雪異常簡單的揮了揮手,示意她已經可以離開。

當謝柔呆在當地之時,他接著淡淡的說道:“岷山劍宗用財力換取修為的手段並非自有一種,但大秦只有一個謝家,所幸你也並未讓我失望,所以你去找青曜吟,他會幫你至七境,然后你這一生便只會到七境。”

謝柔的呼吸徹底的停頓了,但是她開始真正明白百里素雪的意思。

“並不會很快。”

百里素雪轉身的同時,清冷高傲的聲音繼續傳入謝柔的耳廓:“你要在岷山劍宗閉關很久的時間。”

就在百里素雪轉身的同一時間,容姓宮女走入了自己在皇宮中所居的偏苑。

她雖已決定這段時間居住在宮內,但她卻依舊是整個長陵消息最為靈通的人之一。

所以有關丁寧的一些訊息,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源源不斷的傳遞到她的手中。

她知道丁寧的修為已經過了四境中階。

她知道現在凈琉璃竟然跟著丁寧,甚至在丁寧的面前就像是丁寧的學生。

她知道此刻關中群豪收集的藥物已經送至墨園。雖然不知道這些藥物到底何用,但肯定和丁寧的修行有關。

再加上今日皇后的態度,她真切的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以至于她在走入這無人的偏苑時,忍不住輕聲自語了一句:“為何不放過我?”

但只是在下一個呼吸之間,她心中就自然浮現出了丁寧的面目,響起了丁寧會說的答案:“你也未放過薛老頭。”

明是酷夏。

卻分明有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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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4 00:31: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熬人
        
一直重複做著一件事情,原本就枯燥乏味。

如果不休不眠的一直做著同樣的事情,時間久了自然便是一種折磨。

傳說中很多牢獄裡,許多牢官最擅長也是最有效的逼供手段,便是很長時間的不讓牢犯睡覺,直至這名牢犯的精神徹底崩潰。

淨琉璃不斷的熬藥。

因為沒有人用外力強迫她,她只是和自己的意志力在戰鬥,所以時間一長之後的疲憊累積感反而更重。

在這世間,極強的修為能夠做成很驚人的事情,但同樣,驚人的財力也能做出很驚人的事情,比如關中這些巨富收集到的這兩車藥草。

天魔蘿和狼毒花都是屬於極為珍稀的靈藥,就以狼毒花為例,這種靈藥都是單株生長,在最適合生長的晝夜溫差極大的苔原上,都是方圓數里才有可能找得到一株。

然而沒有多少時日,送到這裡的天魔蘿和狼毒花卻整整堆了兩車。

要將這樣驚人數量的靈藥全部熬成藥汁,自然需要很長的時間。

她從熬藥開始,已經連續數日未曾闔眼。

之所以不眠不休,不是因為她從一開始就可以要和自己的意志力戰鬥,而是因為丁甯也根本未曾休憩。

當她的三罐藥熬完,丁寧便恰好將前面三罐藥喝完,近乎完美而固定的頻率。

看著和數天前開始時一樣在平靜的喝著藥汁的丁寧,淨琉璃此時心中所想的不是丁寧這種近乎違反修行自然規律的修為提升速度,而是忍不住想到,哪怕長陵那些年輕才俊也能夠用這種方式提升修為,也可以每飲盡一罐這種藥物便提升一些修為,若是不能停,那些年輕才俊恐怕也沒有毅力可以不間斷的支持這麼久。

只是熬藥便已經讓她都覺得辛苦,更何況不間斷的喝著如此苦澀的藥物。

「我真的很佩服你。」

所以當丁甯的近乎完美而固定的頻率終於出現變化,當丁寧停了下來,示意她不要再繼續熬藥時,淨琉璃轉頭看了一眼還剩餘不多的兩種藥草,然後看著丁寧已經徹底變黑的發根,嚴肅和認真的說道。

「佩服我什麼?」

丁寧隨手從院內一株已經熟透的枇杷樹上摘了幾顆枇杷,慢慢的吃著,咀嚼著苦盡甘來的滋味,然後看著淨琉璃微微一笑:「佩服我這麼久都不用如廁麼?」

淨琉璃毫無笑意的嚴肅點了點頭:「這也是一個方面。」

她的神色和反應讓丁寧卻是愣了愣,苦笑道:「太冷…就不太好笑。」

淨琉璃並未覺得自己說的話是冷笑話,她看了丁寧一眼,問道:「藥草未盡,你明明還有餘力繼續,而且似乎修為也未提升到真正突破之時,為何要停?」

「我們要出門。」

丁寧沒有故意賣關子,看著她很直接的說道:「我們從一開始對付容宮女定下的計畫便是不斷給她壓力。而不斷給她壓力,比一次性給她壓力要有用得多。」

「壓力這種事情,就像疲倦,累積起來才最可怕。」

頓了頓之後,丁寧口中的苦澀已經盡消,已經全是成熟枇杷的清甜問道,他便開始動步,往外走去:「現在的修為,對付艾大夫已經足夠。」

淨琉璃跟上了他,眉頭微蹙道:「艾大夫是誰?」

丁寧說道:「壽春堂的老闆,同時也是長陵的名醫之一。」

淨琉璃道:「他和這宮女有什麼關係?」

丁寧看了她一眼,道:「早年容宮女曾受過他的恩惠,這些年容宮女得了權勢,諸多回報,壽春堂能有今日之局面,大多也正是因為這原因。」

淨琉璃不解的看著他:「只是因為是容宮女的恩人,你就要對付他?」

「當然不只這原因。」

丁甯平靜的說道:「只是這原因我現在不能和你說。」

淨琉璃不再出聲。

她這段時間真正的將丁甯當成師長,師長既然不方便說,她自然便不會追問。

「城西,北七角樓附近。」

說了一個確切的方位之後,丁寧便跨入馬車的車廂裡,然後閉上眼睛,開始休憩。

一名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站在距離墨園並不遙遠的一座茶樓的窗口,看著從墨園裡行出的這輛馬車,他的嘴角泛出一些嘲弄的神色。

然而也就在此時,他的心中驟然生出一些異樣的感覺,似乎背後有什麼令他覺得不舒服的東西正在靠近。

他霍然轉身,又旋即深深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的身後沒有絲毫的異樣。

從墨園行出的馬車不知道牽動了多少人的神經。

當淨琉璃駕著的這輛馬車進入城西,最終朝著一座角樓筆直的駛去時,長陵皇宮深處的容姓宮女已經知道了這輛馬車此行的目的地。

容姓宮女站立在簷下,沉默的看著城西那座角樓的方向,面容依舊沉靜,呼吸卻是不由得粗重了起來。

竟然行向壽春堂,難道丁寧已經確信能夠對付那人?

……

艾大夫是一名很和善的中年男子。

他是長陵的名醫之一,尤擅真元活血激發自然生機之術,一些醫治的手段需要用到真元,修為便不是秘密。

在長陵而言,一名花了數十年的時間才剛剛過了五境的中年男子,的確不算擁有什麼好的天賦。

然而絕大多數修行者都知道,修行者的強大與否,從來不能僅憑真元修為來斷定。

身穿一件輕薄綢衫的艾大夫站在佔地足有數十畝方圓的宅院門口,看著那輛馬車的到來。

壽春堂就在他宅院邊上。

這間在整個長陵都很出名的醫館遠遠不如他這間宅院氣派。

很多外鄉人或者不是在這一片居住的長陵人,往往無法將壽春堂的老闆和這間宅院聯繫在一起。

「你要我出手還是你自己出手?」

當看著單獨站在門口的這名中年男子,淨琉璃轉頭問車廂中的丁寧。

丁寧緩緩睜開眼睛,異常簡單的道:「我來。」

「好。」

淨琉璃點了點頭,一道劍意從她的身前發出,落在她前方七十步處。

然後她垂頭,便就此釋放了所有疲憊,直接在一垂頭間便陷入沉睡。

馬車依舊平穩的前行,但當前行七十步,到達她那道劍意落下之處時,拖著馬車的馬匹又驟然感覺到了莫大的恐懼,再度僵在原地。

丁甯沒有管不敢動彈的馬,也沒有管坐著便睡著的淨琉璃,他平靜的下了馬車。

艾大夫已經就在他面前十丈處。

然後他便異常簡單的對著艾大夫頷首為禮,道:「我要挑戰你。」

艾大夫也異常簡單的笑了笑,道:「那就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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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4 00:31: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破五境

當艾大夫出聲的同時,他身外的天地元氣驟然發生了改變,散發出了某種鋒銳的氣息。

淨琉璃剛剛才陷入沉睡,不過數個呼吸之間,但就在這時,她的睫毛微跳,卻就此又睜開了雙目。

瞬間陷入沉睡,以極短暫的休憩消除一些疲憊,儘可能的讓自己變得更清醒,這是淨琉璃在岷山劍宗之中經歷過很多難以想像的艱苦磨礪才能夠做到的事情。

以她的意志力,絕對可以再堅持不眠不休很長時間。她想要短暫的沉睡,便是想要頭腦更加清晰,不錯過丁寧和艾大夫戰鬥時的任何一個畫面。

只是她沒有想到會這麼短…在她的想像之中,丁寧和艾大夫之間至少要進行一些對話,甚至丁寧要動用一些手段,才能逼得艾大夫和他動手。

太過短暫的深層睡眠就如同連續穿梭在不同的意識空間,反而更讓她的腦袋昏沉,思緒有些莫名的混亂。

但她還是敏銳的覺得有些詭異。

她對丁寧已經漸漸熟悉,她敏銳的覺得丁寧面對艾大夫的時候,並沒有面對容宮女和她那名老情人時的真正鋒銳。

以至於她微眯著眼睛躲避著熾烈的陽光看著艾大夫的時候,覺得艾大夫似乎不是被逼迫,而是在促成這一戰。

……

丁寧並沒有給她充分清醒和思索的時間,艾大夫話音剛落,他就點了點頭,將末花殘劍舉至胸前,平靜道:「那便開始吧。」

艾大夫輕輕的搖了搖頭,似是感慨。

他的面容非常溫和,而且既是名醫,平日裡面對的都是各色痼疾難治陷於痛苦之中的病人,他的神情和語氣習慣給於病人安慰,所以此刻說話的神態更加讓人覺得親近。

但就在他搖頭的瞬間,他的右手衣袖已經破了。

一道烏暗的劍光,色澤就如同老茶壺上積年的茶垢,帶著一種和他的神容完全不符的暴戾氣息,直接撕裂了他的衣袖,墜向地面,但在接近地面只有一寸處,卻是驟然發出低沉嗡鳴,閃電般朝著丁寧的雙腳掠去。

一片驚呼聲在週遭的街巷中響起。

因為丁寧和艾大夫這一場決鬥開始得太快,周圍街巷中的行人甚至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尤其那些之前就熟識艾大夫的人,根本就沒有想到艾大夫是一名劍師,而且一動手便是飛劍!

唯有五境之上的修行者才能御使飛劍,飛劍和修行者的身體脫離而依舊遵循著修行者的意志揮灑著劍意,在世人看來,能夠動用飛劍的劍師,便已經脫離了一般劍師的範疇。

即便是在大軍對戰之中,戰場上能夠動用飛劍的劍師很多,但每一名能夠動用飛劍的劍師周圍,也都會有許多強大的軍士保護著。

丁寧在岷山劍會之中已經戰勝過動用飛劍的對手,但在長陵,乃至整個世間,絕大多數尋常人和修行者,都還沒有見過一名尚且無法駕馭飛劍的人,單獨挑戰一名已經能夠動用飛劍的劍師。

任何身形,對於每一個運動軌跡都像閃電般的飛劍而言,都顯得太慢。

當烏暗如茶垢的劍光墜地之時,丁寧已經動步。

他的左腳重重的踩踏在地面上,整個人身體開始往前加速。

他無法動用飛劍,必須近身,而且只有近身對對方造成真正的威脅,才能影響對方控制飛劍。

但就在他的左腳剛剛踩踏在地面的同時,烏暗的劍光已經距離他的左腳腳踝不足三尺!

然而也就在這時,嗤的一聲裂響。

一道帶著濃厚寒煞意味的劍光落在烏暗的飛劍前方。

這道僅憑一個心念便能掉轉方向的飛劍竟是來不及躲閃,直直的撞上了這道劍光。

沒有任何金屬的撞擊聲。

唯有堅冰碎裂般的喀嚓輕響。

無數肉眼可見的晶狀碎片在丁寧的腳踝前方飛散,而丁寧的身體此時已經掠地而起,這些碎片在他的腳下散開,又綻放為無數道藍黑色的氣焰,就像是一朵邪惡的藍黑色花朵。

艾大夫的目光微凜。

他知道丁寧很強,然而沒有想到竟強到如此程度。

他的飛劍甚至沒有敢繼續斬向丁寧身體的任何一處部位,而是直接朝著丁寧的側面飛出,拉開了一段距離。

因為此時他的飛劍表面結出了一層薄薄的寒霜,那種帶著排斥其它天地元氣之力的星辰寒煞元氣,甚至使得他飛劍符文之中的元氣有些不穩。

他的雙腳腳尖下也濺起一團塵花。

他的整個人往後急退。

丁寧進,他便退。

然而丁寧還沒有真正出劍。

他動用的只是積蓄在體內的一道星辰寒煞元氣凝結成的小劍。

他橫在胸前的末花殘劍,就在他的身體往上掠起,腳下盛開一朵藍黑色花朵的同時,便往上刺出。

天空晴朗。

但就在他真正動劍的這一剎那,艾大夫上方的天空裡,驟然出現一道道雨線。

晶瑩的雨線墜落,看似輕柔,但是落在艾大夫身後的院門屋瓦上,卻是瞬間顯現暴烈的一面,一片密集的碎裂聲炸響,無數碎礫飛濺。

艾大夫的身影驟停。

很多隨著淨琉璃所駕的這輛馬車趕到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時丁寧的身影已經和艾大夫拉近,那柄茶垢色的飛劍落在丁寧的身後。

只是一劍,丁寧就逼開了艾大夫的飛劍,逼停了後退的艾大夫。

此時他們這些人還未能仔細感知丁寧修為的進步,然而一名四境的修行者面對五境能夠動用飛劍的劍師,在一個照面之間,反而似乎直接就佔據了上風,這已經足夠令他們震驚。

只是一劍,在場已經沒有修行者看好艾大夫。

然而也就在此時,氣氛又起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一片抑制不住的驚呼聲響起。

艾大夫停了下來,看了丁寧一眼。

他的左手衣袖,也在此時裂開。

他的左手抓著一個烏金色的圓盤,就像是長陵很多戶人家都會用來盛放一些素菜的淺口盆子。

然而當此時艾大夫體內的真元毫不留惜的湧入這個烏金色的圓盤之中,這個烏金色的圓盤上開始飄飛出無數的烏金色光星。

這些光星就像是一顆顆實質的塵埃,圍繞在艾大夫的身周。

無數這種細密的烏金色光星,在他的身外形成了一個鐘形的塵罩。

「混金罩!」

街巷中有人吃驚的喝出了這件東西的名字。

這是一件很有名的符器,出自昔日大韓王朝的某個工坊,曾經多次出現在昔日大秦王朝和韓王朝的戰鬥之中,當昔日大韓王朝的軍隊徹底潰敗,大韓王朝消散在歷史之中,這件對於一名能夠動用飛劍的劍師而言就像一個最忠實的近侍的符器,竟然出現在此時長陵的一名名醫手中。

最為關鍵的是,這是七境之下的修行者都能動用的符器,而且動用的修行者的真元力量有多強,它就能發揮出什麼樣的力量。

艾大夫已入五境。

所以此時混金罩散發出來的力量,就相當於有一名五境的持劍修行者,全方位的守住了艾大夫的身周。

丁寧唯有四境的力量,如何能破五境的防禦?

按照修行界的常理,艾大夫已入不敗之境。

所以就連此時的淨琉璃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一開始真的因為剛剛陷入沉睡又馬上醒來,導致自己的判斷有些錯誤。

然而丁寧依舊沒有給她思索的時間。

就在烏金色光星飛灑的瞬間,他的左手已經筆直的抬起。

一連串恐怖的爆音響起。

在令耳膜刺痛的爆音傳入周圍所有人耳廓之時,一道道藍黑色的寒煞小劍,已經全部撞擊在烏金色的塵罩之上。

所有的寒煞小劍,一劍接著一劍,全部撞擊在同一處!

塵罩之中的元氣巨震,艾大夫一聲悶哼,臉色驟然蒼白。

一團團藍黑色的焰氣爆炸重疊在一起,摺疊出無數透明的波紋,塵罩一瞬間不知震顫了多少次,然而依舊未破!

連驚呼聲都未來得及發出,又有一劍刺在塵罩之上。

丁寧已到了一團團爆開的焰氣之前,他手中的末花殘劍佈滿無數細碎的白花,就此狠狠刺在這塵罩上。

艾大夫知道已經到了勝負的關頭,他的眼瞳劇烈的收縮著,眼光卻劇烈的閃動,那道飛劍就像流星一樣落向丁寧的後背。

丁寧沒有管這柄飛劍。

他只是將自己所有的力量,往前刺了出去。

轟的一聲巨響,他劍尖前方的塵罩驟然空了一塊。

混金罩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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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4 02:11: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遺忘的情緒

從末花殘劍折斷處噴湧而出的劍意,夾帶著所有碎裂的星辰寒煞元氣,以及那些烏金色的塵砂,盡數轟擊在艾大夫的胸口。

噗的一聲悶響,艾大夫的胸口迅速的凹陷下去,整個人就像一隻折翼的大鳥狠狠飛撞在身後的院門上。

又是轟的一聲爆響,整扇院門四分五裂,濺射成無數碎屑。

艾大夫頽然的跌坐在地,一口鮮血噴出之時,前方的木屑還在飛灑,鮮血將木屑全部染紅。

那柄直指丁寧後背的茶垢般飛劍驟然無力,從丁寧的耳側飛過,又飛了數丈,終於無力支持,就此叮的一聲掉落地面。

丁寧看著這柄跌落的飛劍,不再前行。

所有觀戰的修行者全部震撼無言。

從一開始的進擊到出劍,到最後直接擊潰艾大夫的這一劍,丁寧竟是一氣呵成,完全就是自己的節奏。

若是同等修為的對手,這樣一氣呵成的進擊尚且只是讓人覺得驚艷,但丁寧和艾大夫明明相差著一個修為境界,依舊這樣完全掌握節奏的霸烈一劍,卻不只是讓人覺得驚艷,而開始讓人感覺到恐懼。

丁寧對著無法站起,口中還在往外溢出鮮血的艾大夫微微頷首,轉身走向自己的馬車。

直到這時,很多人才開始回過神來,才來得及想到方才沒有來得及反應的事情。

「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修行速度!」

考慮清楚的結果便是更強烈的震驚和恐懼,這種情緒甚至使得有數人直接失聲叫了起來,而且這數人還是周圍所有的觀戰的修行者之中修為最高的數位。

因為他們判斷出了丁寧的修為。

在岷山劍會結束之時,丁寧只是剛入四境。

這絕對不可能有誤,因為參加岷山劍會的無數修行地師長都是親見,丁寧連掩飾修為都做不到。

丁寧在岷山劍會之中身受重傷,接著回墨園休養。

然而等他出墨園去見容姓宮女,一劍殺了奔馬時,已經是四境中階的修為。

現在只是過去數日,但是丁寧的修為竟然又已經往前跨出了一大步!

這是什麼概念?

即便是在所有史書的記載裡,甚至是一些故事書裡,都沒有這樣快的修行記錄。

這分明是荒謬,然而卻偏偏如此真實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令他們心神難以自持。

    ……

看著很平靜的走回馬車的丁寧,淨琉璃微垂著頭,沒有做聲。

等到她趕著馬車離開這片街巷,在身後一片片驚呼聲如潮水般蕩漾開來,她依舊保持著微垂著頭的姿態,聲音卻是低低的傳入到車廂中丁寧的耳廓之中。

「艾大夫是我們的人?」

「你怎麼知道?」丁寧也是微垂著頭,靠在車廂的後壁,疲憊的輕聲回應。

「太快,話太少。」淨琉璃說道,「總覺得他答應和你戰鬥太過乾脆。」

丁寧的姿勢沒有改變,道:「他沒有推脫的能力,他惹不起關中那些人,更何況他也不能和容宮女一樣躲到宮裡去,他很清楚不乾脆的答應,他可能會遭遇到很多難堪的事情。」

「不只是這個問題。」淨琉璃皺起了眉頭,沉吟了片刻,卻不知道如何用言語來形容,只是道:「感覺有些不對。」

丁寧微抬起頭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認真道:「你進步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淨琉璃卻是反而莫名的沉默了下來。

她沉默思索了片刻,這才接著開口道:「你最後不顧他飛劍的那一劍破他符器,是因為他本來就是我們的人,還是他就算不是我們的人,你也會這麼做,也確信自己足以破開他的符器防禦,並確信他的飛劍傷不了你?」

丁寧知道她思索的是什麼,再次認真回答:「如果他不是我們的人,我也同樣會這麼做。」

淨琉璃的眉頭跳了跳,忍不住就要轉頭。

但丁寧已經開口接著說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在你看來,他的飛劍似乎還要比我更快一分,所以你難以理解我為什麼敢那麼做,而且最後為什麼還比他要快。」

「因為他比我多思索了一件事情,哪怕他是真正的對手,他也會比我多思索一件事情。」

頓了頓之後,丁寧看著她,說道:「他會先想一想自己是否能夠擋住我的這一擊,或者想一想我這麼做是否還有其它的手段,哪怕他只是下意識的判斷一下能否擋住我這一擊,也會比我慢。因為我要進,就不留後路。你要明白,即便有些人能夠用兩柄劍,但在同一個時刻,他絕對無法兼顧兩件事情。他思索防守,後方進攻的劍就會慢。」

有關修行方面的問題,淨琉璃絕對比世間絕大多數的修行者要聰明的多。

她很快點了點頭,表示想明白了丁寧的說法,然後又接著出聲,道:「艾大夫雖然傷重但不會死…所以這是一石二鳥的計劃?你找他決鬥,又可以讓那名宮女看到你驚人的進步,給她莫大的壓力,又可以讓她反而對艾大夫更加信任。艾大夫在今後,或許還能成為對付她的重要棋子。」

丁寧點了點頭,異常誠懇的說道:「你的確進步了很多。」

淨琉璃扭過身來,對著他微微躬身,也誠懇的致謝道:「拜你所賜。」

聽著她這四個字,丁寧微微自嘲,道:「聽上去怎麼像害了你似的。」

    ……

這一戰發生的很快,結束的也同樣很快,而結果傳遞的則更快。

夜策冷的小院裡的一角,一株梔子花正在安靜的盛開,清幽的響起裡,一隻藍色的信鴿飛了進來。

這隻鴿子飛進來的次數多了,和白山水也已經熟稔,所以當白山水的手落向它時,它也並不閃避,任憑白山水取下它腳下的信筒。

看著信筒裡訊報的內容,白山水看著肅立在一側的夜策冷,無限感慨的笑了起來,「不愧是他的傳人,四境勝五境這樣的事情,竟然可以做到不是偶然。」

夜策冷沒有回話,拿過了她手中的紙卷,細細的看了一遍,然後轉過頭看著她笑了笑,又露出了兩個好看的酒窩:「他應該已經領悟了續天神訣。」

白山水挑了挑眉。

夜策冷收斂了笑容,微垂下頭,清淡的說道:「他昔日便一直想得到續天神訣修行,但卻始終未能如願。若是他早就得到續天神訣,或許現在的長陵也不是這樣的長陵。」

「我只看將來,不看過去。」白山水帶著一些傲意淡淡的說道:「如果要逼那名宮女,我只希望他的動作更快一些。」

    ……

幾乎同一時間,有關丁寧和艾大夫這一戰的結果傳入了皇宮深處,傳到容姓宮女的耳中。

她的面容沒有任何變化。

不是因為平靜,而是因為恐懼。

恐懼這種情緒對於她而言已經很陌生,她甚至已經忘卻了這種情緒。

並非是她自大。

而是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她忠於皇后,便可安身立命。

然而現在,這種情緒卻不可遏制的在她的身體裡蔓延。

在數十個呼吸之後,她的身體開始不斷的顫抖起來。

「怎麼可能,他的修為怎麼可能提升得這麼快。」

她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聲音變異而刺耳。

她都不知道自己出聲,甚至都覺得那不是自己的聲音。

……

「已經過了四境中階…」

同一時間,皇后微微的抬起了頭,不看書房外道上那名垂首恭立著的黃袍中年男子,而是看著上方天井中落下的純淨光線。

「續天神訣。」

她緩緩的在心中說出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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