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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無罪] 劍王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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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一生的代價

    黑暗的夜色裡,損失慘重的烏氏先鋒騎軍並沒有退出太遠,只是退到可以勉強看清谷獄關在黑夜裡影跡的一處草甸上。

    隨著整支騎軍的鐵蹄停止敲打地面,一名騎者便顯得突兀了起來。

    因為在某一瞬間,唯有這名騎者的馬匹還在移動,而接下來的一瞬間,有數騎便圍了上去,將這名騎者圍在中間。

    「為什麼?」

    一名背負著一柄巨型彎刀,身穿著虎皮袍子的壯碩烏氏將領憤怒的看著這名騎者,厲聲喝問道。面對著比他高出半個頭的這名將領的憤怒喝問,看上去穿著極其普通,面上蒙著一層黑巾的騎者卻是冷靜的回望著,道:「什麼為什麼?」

    這樣的回答頓時更讓這名身材壯碩的烏氏將領憤怒的眼眸燃燒了起來。

    「為什麼要付出那樣的代價去刺殺那名少年?」

    他從牙齒間擠出無比冰寒的聲音,「為什麼又馬上要退?你應該明白,即便刺殺成功了,我們那些修行者也不可能回來,然後呢?還是要退麼?」

    一片馬嘶聲響起。

    只有騎者手中的力量發生改變時,這些久經訓練,幾乎和主人已經形同一體的軍馬才有可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這片馬嘶聲,也代表著所有這些騎者都想質問這人。

    很顯然,若是這名騎者不能做出令這些人滿意的回答,那他就會變成這片草原上的血肉碎片,用來血祭那些之前因為他的決策而死去的烏氏戰士。

    然而這名面蒙黑巾,而且明顯不是烏氏口音的騎者卻依舊毫不在意,只是淡漠的抬起頭,看向遠處那片山坡的方向,「再質疑我之前,你們首先要明白一個事情,不是我要來做你們烏氏的將領,而是你們的完顏皇后請我來做你們烏氏的將領。而且這點連你們耶律大將軍也很認同。所以不要懷疑我領軍有著其它目的,你們懷疑我,便只是懷疑你們完顏皇后和耶律大將軍。」

    他的語句和話語的本身都很不客氣,以至於一片更為響亮的馬嘶聲響起,然而這些馬上的騎者雖然雙手不自然的用力,但是眼中的神色卻已經有所改變。

    「你們現在憤怒,只是因為你們根本不知道那少年是誰。」

    這名騎者的目光落在身前那名壯碩的烏氏將領身上,語氣卻是詭異的溫和起來:「別說是方才那些修行者,就是數倍方才那些修行者的生命,都抵不上那名少年的一條命。」

    「為什麼?」

    依舊是一開始問話的三個字,然而此時身材壯碩的烏氏將領已經低下了頭,表示尊敬和請教。

    「因為那少年就是丁寧,大秦王朝岷山劍會的首名,從單純的這場戰局而言,他便代表著岷山劍宗。你們的耶律大將軍之所以沒有親自率軍,就是因為他,就是要讓岷山劍宗的人不參與到這場大戰裡來。」

    這名騎者淡淡的說道:「若是對於你們未必能夠理解的將來整個大勢而言,哪怕我們這支騎軍全軍覆滅能夠換取殺死他的話,也是值得,因為他是迄今為止,整個修行者世界裡修為進境最快的人,也是整個修行者世界裡,領悟力最強的人,先前大秦王朝最強的年輕才俊,也只能夠做他的學生。」

    岷山劍宗,耶律大將軍…幾個「最」字,就像一道道悶雷,轟得周圍所有騎者的身體都不由得震動了起來。

    一片沉重的呼吸聲就像馬嘶一樣響了起來。

    「像他這樣的人,即便沒有了岷山劍宗的修行者保護,也不會輕易的死去。我不相信大秦王朝會讓他這樣的人輕易死去,至少以我對元武和鄭袖的瞭解,對於一些真正可謂強者,尤其是還算可控的強者,他們都會物盡其用,必定要讓這些人如燭火燃盡一般之後才會讓他們去死。」這名騎者沒有管這些人的神情變化,接著緩聲微嘲般說道:「我造成很有機會刺殺這名少年的局面,便是想看看這名少年的身後還有什麼強大的修行者…但是我沒有想到這名少年會這樣強,沒有想到他身邊的那些年輕人都這麼強。」

    「你們所知的實在太匱乏,你們不知道這名少年不只是除了修為進境可怕,他還有著強大的判斷力和洞悉力,直到今天,我可以肯定,他絕對是我所遇見的最為可怕的對手,作為一名將領。」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我們能否完成這次任務,能否將那數萬秦軍留在這片荒原上,就看我們能不能殺死那名少年。」

    「能夠殺死他,就說明這支援軍沒有了底牌,若是不能殺死他,那我們便只有放棄這次行動,折返回去,能夠儘可能的殺死多少秦軍,便殺死多少秦軍。」

    要將數萬秦軍逼得如同喪家之犬,其中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這些烏氏人自然比誰都清楚。

    只是為了一名少年便有可能徹底放棄最後的圍殺,這聽起來似乎完全不可置信。

    然而在這名騎者如此的一句句解釋之中,即便是一些只知道戰鬥的低階軍士,卻都知道這恐怕就是殘酷的事實。

    「那為什麼方才不將我們全部填上去?」

    那名身材壯碩的烏氏將領早就失去了之前的憤怒,更加謙恭的垂下了頭,道:「我們不怕死。」

    「我知道你們不怕死。」

    這名騎者認真的看了他一眼,道:「但身為將領,所需要考慮的不是生死的問題,而是這樣做對於勝利有沒有作用。若是殺死不了他,而五千騎全部覆滅在這裡,這場仗同樣打不贏,數萬秦軍同樣能夠返回陰山之後。」

    「那接下來該怎麼做?」身材壯碩的烏氏將領抬起頭,像一條快要渴死的魚一樣張大了嘴看著他無助的問道。

    「等著。」

    這名騎者清冷的說道:「我已經傳訊給大部,讓大部派出足夠多和足夠強大的修行者過來,我們要試試能否殺死那名少年,若是殺不死,那便只有退軍。」

    所有這些烏氏騎軍都不知道這名騎者是何時傳出的訊息,以何種手段傳出的訊息,但是他們此時卻自然的相信這名騎者說的是真的。

    ……

    ……

    陷於黑暗的山坡上,丁寧沒有再和一些宿衛軍將領以及谷獄關中的將領交談,而是在長孫淺雪的馬車旁坐了下來。

    「一會你已經來了兩次,我剛剛已經提醒過你那兩個人不正常,但我也沒有什麼再可以告訴你的。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當一名軍士送來食盒和炭盆之後,當丁寧將食盒遞入馬車的瞬間,長孫淺雪清冷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廓。

    丁寧微微猶豫了一下,然後認真的說道:「我想你不要出手。」

    長孫淺雪道:「我為什麼要出手?」

    丁寧將炭盆放在車頭,道:「因為我想賭一賭,方才對方陣中的那名將領便想試著殺死我…而被動的等待著對方的下一步動作,永遠是最愚蠢的戰法,我想先試試能不能殺死對方陣中的那名將領。」

    長孫淺雪沒有出聲。

    丁寧抬起了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你不要生氣,你知道我太過瞭解鄭袖,所以她一定會安排人跟著我…只有我真正的遭遇死亡,她的人才會出現。我要逼出她的人,否則我們永遠不安全,永遠不可能逃離她的視線。」

    馬車內又沉默了數息的時間,然後長孫淺雪冰冷的聲音響起,「我不會出手。」

    丁寧也沉默的點了點頭,站了起來,然後他開始緩步沿著坡勢往下走去,看著開始在夜空裡顯得越來越明亮的明月,想著要用一生才真正的看清和瞭解一個人,這代價實在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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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送死

烏氏先鋒騎軍在草甸上停留了下來。

這些號稱永不下馬背的男子也下了馬,依靠在馬身上開始休憩。

那名衣著尋常,但實際卻在指揮著這一支騎軍的騎者,卻是有些厭惡馬身上的腥臭味道,獨自一人坐在騎軍的一側邊緣,他看著遠處熄滅了所有燈火的谷獄關,靜靜的想著事情,嘴角漸漸泛出一絲微嘲的笑容。

這些烏氏軍隊雖然粗鄙,雖然修行者數量很少,然而在他看來,卻比天下其余所有軍隊更容易面對秦軍獲得勝利。

因為他們之前還沒有和秦軍大規模的戰斗過,還未被秦軍殺破膽,還不知道當大秦王朝大量的修行者投入戰斗之后,他們會遭遇何等殘酷的血肉絞殺。

如果說利用,那一開始舉國之力發動大戰,便已經是利用。

這一戰烏氏絕對不會贏。

然而大秦王朝,或者說鄭袖想要贏,也不會這麼簡單。

因為天下各朝的軍隊被真正打敗,是在巴山劍場鼎盛時期,在元武登基之后,大秦王朝和天下各朝的大規模交戰,便是收復陽山郡。

然而那場戰斗也只是奇襲加偷襲成功。

若是真正的正面交戰…天下各朝都會想要看看失去了巴山劍場和那個人之后,現在的大秦王朝會到底交出一份什麼樣的答卷。

烏氏的戰場,就是天下各朝看著的考場。

想想這樣的大勢和大局,個人的戰斗和生死,便太過渺小和無趣。

想著自己在這樣一個偌大的棋盤里,卻正好能夠遭遇長陵那名傳奇的酒鋪少年,他的心情便不由得激動起來,越發覺得這場戰爭有趣。

對于一名將領而言,操控萬千眾生死,和真正的大人物斗,是樂趣,而能夠改變整個時代,對于后世產生具有深遠意義的影響,那便是成功,是真正的喜樂。

微嘲的笑意漸漸在這名騎者的嘴角泛開,變成真正歡喜的笑意。

然而這樣的笑意也只是維持了短短的數息時間,這名騎者霍然一驚,感受到了天地間驟然降臨的凌厲殺意。

這一瞬間,他的心臟寒冷得近乎停止跳動。

他醒悟過來自己太大意。

醒悟過來自己恐怕太過小看了這名傳奇的少年。

醒悟過來自己無形之中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而且這似乎是唯一的一個錯誤,卻就此被對方抓住!

在這支騎軍其余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這名騎者的身側空氣里已經出現了一團透明的高速氣團,當這團肉眼可見的高速氣團接近這名騎者的身體,遠處才傳來如浪潮拍擊的轟鳴聲。

所有的烏氏軍士醒覺,紛紛呼叫起來,馬嘶聲如海。

而在此之前,這名心臟寒冷的近乎跳動的騎者已經悶哼一聲,右手兩根手指劇烈的顫抖,體內的真元急劇的破空而出。

一片扁平如龜甲般的黑色細小鐵甲從他的指間飛出,射出了無數怪異的黑色光線。

這些黑色光線讓周圍的天地元氣都有了些改變,產生了奇異的折光。

空間好像扭曲了起來。

咚的一聲。

這名騎者的身前好像被天神全力揮出的巨拳轟擊了一記,沉悶的聲音沖擊在他身前的地上,如真正的巨刀斬落,濺射出大團大團的泥土。

一聲悶哼在不遠處的黑夜里響起,破碎的透明氣流中,一柄飛劍搖搖擺擺的倒退飛回,夜空里散發出了新鮮的血腥味。

顯然那名飛劍的主人已經在這暴烈的一擊不成中受了重創。

這名騎者的身體只是微微的一晃,便不動如山的站在當地,只是他的眉宇間沒有任何得意的表情,幾乎沒有絲毫的停留,他的左手往后一點,一道黯淡的熒光射出,一閃而沒,叮的一聲,在黑暗里不知道擊中了什麼微小之物。

這聲音細微,然而在下一瞬間,整個空間都似乎猛的一震。

“我沒想到你居然敢主送送上門來刺殺我。”

騎者身前那片如龜甲般的鐵甲墜落在地,他看也不看,一道纖細而短的綠色劍光好像流油一樣,憑空流淌,出現在他的右手之中,同時這名騎者輕搖著頭,有些佩服般出聲。

馬蹄聲暴烈的響了起來。

烏氏騎軍開始在數名將領的厲喝聲中開始朝著四處射出火箭。

火光里,這些騎軍只看到有數道快速突進的殘影。

太過接近,速度太快,箭軍便已經毫無作用。

在一聲聲憤怒的厲吼聲中,烏氏騎軍中的修行者全部第一時間掠向那名騎者的身周。

那名騎者手中握著光芒如油光不斷流淌的綠色短劍,卻是反而沉默的停頓了下來。

因為他很清楚這些人里面必定有那名少年,而且他同樣很清楚這寥寥數人面對這樣一支軍隊只是送死。

對方本身便是送死來的。

“噗!”

一道盛開許多潔白細花的飛劍和一道緋紅色的飛劍突然無比陰險的同時出現在一名烏氏將領的身周,且出現之時相隔了一個令人難以捕捉的瞬間,在那名烏氏將領厲嘯著對付那道緋紅色飛劍時,那道盛開著許多潔白細花的飛劍便突然出現,然后從那名烏氏將領的背心處刺入,且未和別的飛劍一樣從胸前透出,而是詭異的蜻蜓點水一般,一點急退。

烏氏修行者包裹護衛中的騎者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暴露,他也知道那一道盛開許多潔白細花的飛劍來自于那名少年,但他卻是只是微微的搖了搖頭,自嘲般輕聲說道:“看來都是一樣,誰都心知肚明,不想過多麻煩。”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已經抬起頭,看向前方左側遠處。

那一側原本有很多燃燒的箭矢在落下,也有許多燃燒的箭矢已經落地,引得枯草燃燒起來。

然而此時,就好像被一片灰色的陰影覆蓋,那一片地方,驟然出現了一大片沒有任何火焰的空缺。

所有的馬匹恐懼的嘶鳴起來,甚至控制不住的往后退卻。

烏氏修行者中,身材最為壯碩的那名將領已經手持著一柄巨型長刀守護在騎者的身旁,然而此時,就連他都感到了無法呼吸,感到了那抹蔓延的灰色陰影里,好像有一個魔王在降生。

灰暗的色彩似乎很快蔓延到了這些烏氏修行者中心的騎者身上。

他的目光和暴露在黑巾之外的肌膚,都變得灰暗黯淡起來。

“申玄…竟然是你?”

他的語氣里,包含著說不出的震驚。

數名烏氏將領全部扭身看著他,誰都可以感覺到那名出現的修行者的強大,都在等著他的下一步指令。

這名騎者從喉嚨里發出了一聲古怪的烏氏國話語。

地面轟然響起如雷般的馬蹄聲,所有的烏氏騎軍開始朝著那片灰色陰影覆蓋之地發動了沖鋒。

這名騎者知道這也是送死。

但他希望這些騎軍的死能夠拖延一定的時間,拖延到大部的修行者到來。

在他身邊的烏氏修行者都呼喊著開始沖鋒時,他的身體往后方的黑影里掠出。

一絲寒意出現在他的咽喉之前。

這名騎者及時感知到了,硬生生的側轉了身體。

無聲無息一般,他的脖頸側的肌膚上出現了一道淡淡的血線。

在轉頭之間,那道割破了他肌膚的森冷飛劍才開始顯露在空氣里,綻放出潔白的細花,以恐怖的加速脫離他的身周。

方才這柄飛劍,就無比陰險的沒有展露任何的氣息,就停留在他逃遁的路線上,停頓在他咽喉部位的空中。

若是一般的修行者,方才就要自己用咽喉撞上這柄劍!

他轉頭。

紛亂的戰場上,那數道身影依舊高速的朝著他追來。

而另外一側,狂奔在最前的數十騎,突然飛向了天上。

這數十騎好像失去了重力一般,跑著跑著便飛向上方天空,然而在下一瞬間,這些馬匹連著上方的騎者全部崩碎開來,變成破碎的血肉往外飛濺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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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血袍

七境之上便為一代宗師。

長陵之所以是整個世間風云變化的中心,乃是長陵是天下修行地最為密集之地。

然而七境之上亦有長短,長陵雖然出了不少七境,但能夠和趙劍爐的趙四、魏云水宮的白山水這樣的大逆抗衡的七境卻沒有幾個。

以至于為了殺趙斬便需召回夜策冷,為了鹿山會盟的后方安定,便需要提前設局圍殺這些大逆。

而在昔日鄭袖布的那個局里,申玄便是足以抗衡那些大逆的人之一。

這名騎者知道大秦王朝不會輕易讓這名岷山劍宗得到首名的少年死去,然而他並不知道丁寧的身上有鄭袖渴求的續天神訣,所以他完全無法料想,鄭袖竟然會將申玄這樣的人物派了過來。

他想要試著殺死這名少年。

然而現在這名少年卻用送死的手段,破了他的局,反而似乎讓他陷入必死之局。

那還有什麼選擇麼?

這名騎者感受著溫熱鮮血流淌在頸間,嘴角泛起難言的苦意。

數十騎者直接飛上天空,身體被撕扯成血肉碎片,然而后方那些烏氏騎者卻悍不畏死的發出了更為憤怒的厲吼聲。

那名身材最為魁梧的烏氏將領在狂暴的咆哮聲中,整個身體都劇烈的膨脹起來,他體內的力量盡數涌入雙手握著的巨型長刀里,往前劈出,硬生生的劈開了迎面而來的灰色氣團。

他后方數名烏氏修行者跟在他的身后,幾乎同時沖進分開的灰色氣團里。

然而也就在這一剎那,這名身材最為魁梧的烏氏修行者和他身后的數名烏氏修行者的瞳孔驟然急劇的收縮起來,身體不受控制的變得冷僵。

就在他落下的巨型長刀的刀尖之前,站立著一名灰袍的獨臂人。

他手中的長刀的刀尖,幾乎是貼著這名獨臂灰袍人的鼻尖落下。

這名灰袍獨臂人的手伸了出來,拍在他手中的這柄長刀上。

這個動作看似很輕柔,很慢。

然而他卻閃避不開,卻覺得好像有一片巨大的,大到他難以想象的沉重血海拍在了他的刀身上。

哢的一聲輕響。

這柄堅厚的長刀碎了。

然而這名身材最為魁梧的烏氏將領沒有察覺到他手中的刀碎了。

因為就在這同一瞬間,他的整個身體也已經碎裂開來。

破碎的長刀碎片和血肉隨著狂風沖在后方數名修行者的身上。

這數名修行者的身體奇異的如石頭般定在這樣的狂風里。

然后申玄就從他們中間走過。

當他的身影出現在后方的騎者視線里,那數名定在狂風里的烏氏修行者的身體才如同被沉重的巨物碾壓過一般,身體里發出了沉悶的震鳴聲,然后整個身體縮短一般,沖擊在地上,崩裂。

整支瘋狂前沖的騎軍猛然一滯。

這是最為精銳的烏氏騎軍之一,然而此時,陣中卻是發出了無數馬匹沖撞的聲音。

也直到此時,看著這名從血海中走出的獨臂灰袍男子,這些彪悍的烏氏戰士眼睛深處才出現真正的恐懼,他們才真正意識到大秦王朝的最為可怕之處。

一名足夠強大的修行者能夠抗衡一支軍隊,甚至屠城。

這並非是只是傳說。

這麼些年,即便是林煮酒和丁寧,都從未小看過申玄。

那名和這些烏氏軍士截然不同的騎者,此時卻是已經徹底停了下來。

有兩件東西分別從他的左右衣袖深處滑落,落到他的左右掌心之中。

接著他體內的真元,便先行朝著他左手掌心中的東西涌去。

轟的一聲。

他的左手五指先行被震開,指甲間震出了鮮血。

一道肉眼可見的沖擊波從他的掌心中沖出,往外擴散。

當沖擊波往后擴散到他的身體,他一聲悶哼,整個身體都往后飛了起來,口中一道血箭噴出,將他蒙面的黑巾都撕扯成了碎片。

就像有一個天地在生成。

就連釋放出這樣力量的自身都無法抗衡這樣的力量。

申玄一直保持著冷漠的眼眸里也出現了一絲震驚的神色。

他抬起頭來,在他的感知里,那道迅速擴大的沖擊波里,有無數飛舞的符線,像無數的巨鞭在抽向四周的夜空,抽向無窮遠處。

“封天符!”

他在下一瞬就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帶著真正的震驚,吐出了三個字。

最為靠近這名騎者的數十名烏氏軍士也連著他們身下的馬匹朝著四面八方飛了出去。

所有人根本未來得及看這名騎者的真正面目,申玄的身前已經出現了一道晶瑩的光層。

有十數騎軍正好在這道晶瑩光層生成的地方,然后他們的身體便直接被切成了兩片。

兩側的鮮血都噴灑在這一層晶瑩光層上,使得這一層晶瑩的光層看上去顯得分外的薄。

破碎的黑巾下是一張看上去很秀氣的年輕男子面容。

他的臉是標準的瓜子臉,下巴甚至比很多女子的下巴都要尖細,此時雖然全部糊滿鮮血,卻依舊顯現出妖異的美感。

他沒有去看那層薄薄晶瑩光層后方的申玄,目光落在距離他已經只有數十丈的那名少年的身上。

此時他的心中又有難言的情緒生成。

因為在他看來,丁寧不可能感知不到那道真符的強大力量,那道力量足以阻擋申玄許久的時間,然而此時丁寧的面容依舊十分的平靜,只是像看著風景一樣在凝視著他。

他能理解丁寧的破局。

但是送死變成真正的死,卻依舊沒有任何情緒的變化,他便不能理解。

只是不能理解並不代表他的動作會慢。

沒有任何的猶豫,他體內的真元便如方才激發那一道仙符宗最強大的真符一樣,瘋狂涌入他右手掌心的東西里。

他右手五指的血肉迅速的枯萎,變成黑沙墜落于地。

他身前的空氣里和地面上,開始出現一道刀痕,切開了整個空間一般,朝著丁寧蔓延。

在他右手五指血肉枯萎變為黑沙落地的一剎那,丁寧已經一聲悶哼,承受不住身前天地元氣的凝聚和震動,口鼻中都沁出些鮮血。

然而在此時他卻是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無所謂一般,轉頭看了那層晶瑩光層后的申玄一眼。

申玄和他遙遙對視,眼瞳里瞬間充滿憤怒的火焰,那種憤怒的火焰就像是要燃燒了起來。

申玄身上的灰袍在這一瞬間變紅。

灰袍為他自己的鮮血浸透。

手中黑沙在墜落的修行者呼吸驟然停頓,他都無法感知到申玄在這一瞬間是如何將體內積蓄的龐大真元和天地元氣盡數逼出體外,就像完全省略了這一過程一般,此刻申玄的身外,已經出現了一道旋轉的紅云。

紅云就像是無數紅色絲綢層疊在一起,又像是噴泉般往上噴去。

天空高處有耀眼的光線亮起。

那些光線並非筆直的往四周的夜空里射去,而是在空中曲折如符文。

一道紅色的血柱憑空出現在丁寧的身前,迎上了那道刀痕。

哢嚓一響。

下巴尖細的修行者右手五指齊斷,一片好像斷裂的刀鋒一般的褐色金屬片從他的手中掉落在地。

這名修行者緊緊抿著雙唇,然而鮮血卻依舊像熱粥般從他的口中沖出。

申玄身前那一道晶瑩的光層漸漸消失。

所有的烏氏騎軍不由自主的駭然后退。

除了他身上變為血色的灰袍,申玄似乎和出現時沒有任何的改變。

然而也就在此時,申玄卻看著丁寧,厲聲道:“我死了,你能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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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想不到是你

    除了那名右手五指齊斷的修行者之外,烏氏騎軍裏恐怕沒有任何一人能夠理解申玄此時這句話包含的意義。

    丁寧自然能夠明白申玄這句話的意思。

    面對已經一人駭退一支軍隊的申玄的強大氣勢,他的面容卻依舊沒有多少改變,只是帶著一種莫名的意味,對著申玄搖了搖頭,道:“同生,或者共死。”

    申玄沉默不語,身外周圍的泥土卻又莫名的被削掉了一層。

    烏氏騎軍中那名右手五指齊斷的修行者自覺自己聽懂了丁寧那句話的意思,覺得丁寧賭贏了。

    他並非是七境的強者,但在方才激發出了七境,甚至遠超絕大多數七境修行者的力量。

    付出的代價是他體內的經脈已經被自己的真元撕扯出了無數傷口,且最後強大力量的衝撞,使得破碎的元氣在他體內受創嚴重的經絡裏到處遊走,不停的侵伐。

    他的五臟上都出現了裂口,以至於他此時不斷的咳血。

    然而就在此時,申玄卻是也咳嗽了起來,甚至連他都可以感覺到申玄咳嗽裏包含的痛苦。

    申玄咳嗽著,看著丁寧道:“我們都快要死了。”

    丁寧笑了笑,道:“我不覺得你是最後一顆棋子。”

    右手五指齊斷的修行者此時沒有去思索丁寧這句話的意思,因為他感知到了什麼,下意識的轉過了身去。

    他看到了一片沙塵暴。

    烏氏國的疆域裏,都是豐茂的草原,只有在遙遠的東胡才有可能有遮天蔽日的沙塵暴。

    然而此時,他卻是看到了一片真正的沙塵暴。

    這名右手五指齊斷的修行者能夠想通很多癥結,自然是眼光和智慧遠超修為的那種人,此時看到這片沙塵暴,他便開始更加的震驚。

    他開始反應過來丁寧的破局裏有個致命的錯誤。

    這個錯誤就是時間。

    如果丁寧要逼申玄出來,那來送死就應該要更早一些。

    然而方才丁寧和申玄最後一句對話,卻是讓他明白,這個錯誤也是丁寧故意犯的。

    他不夠丁寧瞭解皇后。

    所以他有些茫然的轉過身來,無驚無怒只是感到惘然的看著申玄背後的黑色荒原,心想難道還會有什麼人能夠阻止丁寧的死亡?

    申玄已經在丁寧的身旁。

    他只有一隻手,看上去有些淒慘的垂落在身側,但是一種冷漠而淡薄的殺意卻是已經籠罩在丁寧的身上。

    他甚至都不需要動用自己的手,便足以殺死丁寧。

    “誰會知道這樣的戰陣裏你死在什麼人手裏?”

    他看著丁寧,緩慢而低沉的說道。

    丁寧微笑著搖了搖頭,也沒有再看那即將到來的沙塵暴,而是轉身看向身後的夜色,“你不敢…因為你同樣需要確定還有沒有其餘人在看著你。”

    申玄沉默下來。

    丁寧淡淡的輕聲說道:“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我們都需要將那人逼出來。”

    “若是沒有那人,就一齊死?”

    申玄控制住了強烈的殺意,冷笑起來,“你真是變態。”

    丁寧轉頭看了他一眼,“能讓申大人讚賞,不勝榮幸。”

    申玄沒有再看他,因為此時那場黑色的沙塵暴已經來臨。

    沙塵暴的邊緣就像輕柔的雲霧一樣觸及騎軍的最後方。

    所有這些久經訓練的軍馬在一瞬間陷入了混亂之中,也就在這下一瞬間,這支騎軍已經在申玄和丁寧的視線裏消失。

    無數聲金屬震鳴響起。

    在沙塵中陷入混亂的烏氏國軍士震駭的看到當沙塵湧過時,他們身側掛著的刀劍,甚至是手中握著的刀劍,在這一剎那全部脫離了他們的控制,被這沙塵所裹,朝著前方飛了出去。

    有一道身影隨著沙塵暴而來。

    之所以在這沙塵暴之中還會被他們看到,是因為這人身上的氣息強大到令人難以想像,強大到這人的身影似乎比山還要高大。

    這道身影穿過混亂的騎軍,甚至所有的烏氏軍士都看到他伸出了手。

    在下一瞬間,這道身影便消失在了無數的刀劍中。

    無數的刀劍,形成了一柄巨大的兵刃,可以說像刀,也可以說像劍,斬向了丁寧。

    當沙塵淹沒這支騎軍的瞬間,申玄的身影已經站立在了丁寧的身前。

    刀劍朝著丁寧斬來,便是首先斬向了他。

    此時申玄已經完全知道丁寧想要做的是什麼,在和丁寧談話之時,他也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所以此時他體內剩餘的真元毫無保留的盡數沖出,從他身體的所有竅位,順著肌膚的毛細孔,盡數噴發。

    血色袍服上所有的血色盡消。

    所有的血色,甚至是他體內的鮮血在這一剎那就像是被他盡數震了出來。

    轟的一聲巨響,一篷巨大的血霧綻放開來,就像盛開了一朵巨大的花朵。

    無數細微到極點的氣血在往外飛射的同時形成了特定的線路,接著引動了更多的天地的元氣。

    巨大的轟鳴聲中,響起了無數嘶嘶的氣流聲。

    就像是無數的細蛇凝成了一條血色巨蛇,張口噬向迎面斬來的巨大刀劍。

    無數刀劍之中的那道身影眉頭微蹙,似是沒有想到申玄竟然會施展出這樣的一擊。然而他向前的姿態和氣勢沒有任何的改變,在接下來一瞬間,他只是握拳,然後往前擊出。

    虛空猛然一震。

    往前飛出的無數刀劍再次加速,所有的刀劍更加凝聚,一柄柄刀劍在他的身前重重疊疊的緊貼在一起。

    轟!

    巨大的血花直接被切開,申玄一聲厲喝,往後倒飛墜落。

    刀劍依舊穩定的向前,隨著這些刀劍後方那人的意志,繼續刺向丁寧。

    遠方的天空裏,飄落了數片霜花,然而無人可以感知。

    刀劍帶起的風流已經吹拂到丁寧的身上。

    只是這些風中的銳意,丁寧的身上已經開始出現一道道被刀片切割般的血口。

    然而丁寧卻依舊不動。

    他甚至微笑了起來,就像是微笑著迎接死亡。

    “好一個刀劍神皇。”

    一聲帶著感慨的聲音,在此時響起。

    當這聲音響起,丁寧的眼睛裏也出現了無限的感慨,他搖了搖頭,在心中說道,“我以為是潘若葉,但沒有想到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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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靈虛宗主

    隨著這一聲帶著感慨的聲音響起,那柄巨大的刀劍凝固在空中,然後開始層層崩解,如漫天的飛雪開始飛灑。

    隨之崩解的還有那一場黑色的沙塵暴。

    狂風吹起的狂沙沒有落地,而是往上方的天空飛舞出去。

    方才陷於風沙之中的烏氏騎軍終於得見清晰,然而不只是座下的馬匹依舊慌亂,所有的烏氏軍士都更加驚惶的往後退去。

    他們所有人都感知到了清明的空氣裏有著更令人恐怖的氣息。

    丁寧和頹然坐倒在地的申玄的身後,虛空裏似乎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無數的氣流卷吸過去,穿入另外一個空間。

    感知到這樣的氣息,申玄的眼睛裏都瞬間充斥不可置信的神色。

    “靈虛劍門…顧淮?”

    飛散的刀劍裏,那名隨著沙塵暴而來的修行者也有些真正的驚訝,緩慢而冷的出聲。

    當他的一個音階在這夜色裏響起,所有漫天飛舞的刀劍就像是受無數看不見的絲線牽引,全部停滯在了空中。

    和彌漫當空的恐怖氣息無關,聽到此人的這句話,後方的烏氏騎軍更是驚惶的往後退去。

    即便是荒漠裏最沒有見識的烏氏國人都知道天下最強的用;劍宗門是岷山劍宗和靈虛劍門,而顧淮,是靈虛劍門的宗主。

    那名右手五指齊斷的修行者也已經無力的跌坐在地,但是看著虛空裏出現的巨大空洞,聽著此時夜色裏響起的聲音,他也再次震撼無言。

    他想過靈虛劍門會有修行者出現在這片戰場,然而卻怎麼都沒有想到,出現在丁寧身後的人,竟然會是靈虛劍門的…宗主!

    虛空裏的巨大空洞開始收縮,就像是一朵花在枯萎。

    一名身穿紫衣的男子,伴隨著消失的空洞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裏。

    這是一名身材頎長的男子,給人的感覺已至中年,但是白皙如玉的肌膚上不見任何的一絲皺紋,他的雙瞳也是淡紫色的,細長的發絲也泛著紫色的遊光,在他的身後如有生命般飄舞。

    明明是天下最強的兩大劍門之一的宗主,然而此時他的身上卻是沒有任何的劍意,只是好像隨時會化為虛無,消失在這天地之間。

    “我沒想到會遇到你。”

    漫天靜止刀劍裏的修行者看著這名只在傳說中出現的靈虛劍門宗主,很誠懇的直接說出了內心的想法。

    他的身材顯得比顧淮要略低矮一些,年紀似乎也略大一些,他身材的也是和很多烏氏國人一樣的粗糙皮毛衣袍,只是顯得說不出的乾淨。

    他的面容很尋常,但是也很乾淨,身上不見任何配飾,頭髮也是修剪得很短,看上去一件多餘的東西都沒有。

    “我也沒有想到會遇見你。”

    顧淮淡淡的看著這名修行者,道:“刀劍神皇唐欣…我也未想到你會這麼強。只是我不能理解的是,昔日中山國滅時,你沒有出手,為何這烏氏和我大秦交戰時,你為什麼要出手?”

    “巴山劍場人太多,打不過。”

    被顧淮稱呼為唐欣的男子依舊很直接的說道:“而且中山君那些人,我本來也不喜歡。”

    顧淮嘴角微微挑起,似是覺得他的回答很有意思。

    唐欣卻是已經接著說了下去:“但是這裏我住得很舒心,而且有幾個我覺得不錯的人,已經死在了和你們軍隊的戰鬥裏。”

    聽著這人的說話,跌坐在地的申玄冷漠的輕聲自語道:“又是一個變態的人。”

    他此時已安心。

    顧淮在這裏,至少他已經不會死在這裏。

    顧淮深深的看著唐欣,道:“有實力的往往便任性。”

    唐欣淡淡的回看了顧淮一眼,“若是行事不由得自己喜歡,那由得什麼?修為高絕還有什麼意思?”

    顧淮嘴唇微翹。

    這讓他顯得有些驕傲,顯得他無法贊同唐欣因為喜歡而赴死的行為。

    唐欣抬起了頭。

    他是昔日中山國最強的修行者之一,中山國被秦軍行軍途中便順便滅掉,他沒有出手,然而此時為了純粹的喜好而和靈虛劍門的宗主交手,所以他這一抬頭,顯得比顧淮更為驕傲。

    真正大人物之間的交談,並非是出於對對方的忌憚,某種程度而言只是對於和自己同一級別的人的尊重。

    話以至此,剩餘的便只有痛快一戰。

    在唐欣抬首的瞬間,靜靜懸浮在空中的刀劍開始碎裂崩解。

    堅硬的金屬直接無聲的化為碎屑。

    數千刀劍碎裂成數萬數十萬的碎屑,然後形成了一場新的沙塵暴,往著前方吹拂而去。

    每一片碎屑裏,都帶著強大的力量和殺意。

    顧淮就站在他的面前,然而唐欣知道那並非是他的本體所在,要想對對方造成真正的威脅,乃至殺死這個只在傳說中存在的靈虛劍門宗主,首先便要將他的真正身體從這天地間的元氣中逼出來。

    漫天的刀劍碎屑開始化為火紅的流星,變成刺穿空間的根根紅線,細密到足以改變絕大多數天地元氣既定的流通軌跡。

    在所有人的視線裏,顧淮的面色也迅速的凝重起來。

    然而就在下一瞬間,他只是先看了那名右手五指皆斷,跌坐在地上的修行者一眼。

    噗的一聲輕響。

    一道紫色的劍光就在那名修行者的身前虛空裏出現,洞穿了那名修行者的胸口。

    鮮血和破碎的骨骼、血肉從那名修行者的身後沖出,那名修行者用盡最後的力量看了唐欣和丁寧一眼,就此垂頭死去。

    在和唐欣這樣的修行者的對決裏,顧淮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直接殺死這名已經重傷到根本無法釋放任何力量的修行者。

    唐欣的面容沒有任何的改變,在這一剎那,他只是略微動了一下心意,數片碎屑綻放出最璀璨的寶石的光澤,更加瘋狂的加速,遠遠超出所有的刀劍碎屑,落向丁寧的額頭。

    顧淮第一時間殺那名修行者,他便第一時間殺丁寧。

    砰!砰!砰!……

    數聲震響。

    丁寧沒有任何的動作,然而這數片絕大多數七境都不可能阻擋得住得碎屑卻是在他得身前數丈處撞上了一面不可突破的牆壁一般,爆發出一團氣團,然後崩碎更更多肉眼難見的粉塵。

    顧淮的身影出現在那幾團氣團之後。

    先前的“他”還依舊在不遠處凝立著,然而此時的他卻是正在緩緩收回往前伸出的手掌。

    在他的手掌慢慢收回到身前時,遠處的“顧淮”才驟然消失在虛空裏。

    唐欣的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

    所有往前的刀劍碎屑失去了力量和殺意,如真正的塵埃順著去勢往前飛灑。

    “值得麼?”

    他認真的看著顧淮真正的身體,問道。

    此時的顧淮和先前的顧淮的面容沒有任何的區別,只是身體卻給人一種真正的真實之感。

    聽著唐欣停下來特意問的這一句話,他微微的笑了起來,更顯真實:“此人是楚地的名將,身上還有燕地的重器,若不直接殺死,留了此人活著,對於這戰而言便有很大的後患.”

    頓了頓之後,他看著唐欣接著說道:“更何況你雖然逼出了我的真身,但我依舊可以擊敗你…因為你應該知道,我原本是巴山劍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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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刀劍山

    夜風驟停。

    誰都可以感覺到顧淮這句話裏的自信和驕傲。

    誰都能夠理解他的自信和驕傲。

    丁寧看著他的背影,感知著他身上的氣息,聽著這句話,心中在擔心著的卻是遠處的長孫淺雪不要因為顧淮的這句話而忍不住出手。

    “有些可笑。”

    然而聽著顧淮的這句話,唐欣卻是搖了搖頭,唇角浮起一絲微諷的笑容,淡漠的出聲道。

    顧淮頓時皺眉,道:“哪里可笑?”

    “我見過巴山劍場很多人的出手。”

    唐欣絲毫不和他辯駁,只是平靜的陳述著事實的樣子,“包括那個人…我見過那人出劍,自覺不是他的對手。再加上我對中山君那些人的確不甚喜歡,所以甚至有些因為欣賞而進巴山劍場的想法。”

    “那時的巴山劍場的確是令敵人都由衷仰慕的地方。”

    唐欣嘴角嘲諷的笑意慢慢擴大,接著道:“只是讓人仰慕的不只是力量,還在於那些人的快馬乘風,快意而行,只是到了最後,長陵之變,才發現巴山劍場的靈魂也只在那小半數人身上。”

    “那人戰死,嫣心蘭戰死,巴山劍場滅。”

    “餘下的人要麼是苟且偷生,貪生怕死之輩,要麼就是爭權奪利,無視情誼,兩面三刀之徒。巴山劍場早就沒了,若說巴山劍場的人,恐怕也只有之前剛剛逃出水牢的林煮酒等寥寥幾人才有資格這麼說。”

    “劍心都不直,劍意也永遠不可能有那人般強大,你便確定能用巴山劍場之技勝我?”

    唐欣的聲音在夜色裏不斷的迴響。

    他的話語很不客氣,完全不給顧淮面子。

    像他這樣只是因為自己喜好便和很有可能殺死自己的敵人戰鬥的修行者,的確也不會顧及任何人的感受。

    “其實你不明白。”

    顧淮搖了搖頭,似是想要解釋,但最終卻覺得沒必要解釋什麼。

    唐欣體內的元氣在此時也已經調至最完美之時,所以他也不想再多說話。

    “請!”

    他出手。

    他的左手先伸了出來,一道耀眼至極的閃電出現在他的手裏。

    這道如柱的閃電從他的左手一直往上延伸到無盡的高空,沒有人看得出來這道閃電是從他的手中湧出,還是高空中雲層的閃電落了下來,彙聚在他的手中。

    隨著這道閃電的出現,他前方的空氣急劇的裂開。

    這是一股刀意。

    他左手的這道閃電就是他的刀。

    他的右手始終垂著,但與此同時,荒原間的所有風都似乎凝聚到了他的右手。

    他的右手裏出現了一柄青色的長劍,劍身裏有無數的黑沙和青色的風在翻湧,就像是在醞釀著無數個沙塵暴。

    天地風雷皆為用,這已經是傳說中仙人的手段。

    然而不知為何,當刀意朝著顧淮侵襲而至之時,顧淮原本凝重的面容上,卻是出現了一絲很自然的不以為然的神色。

    閃電之前,天空裏出現了一個黑點。

    黑點在所有人視線之中以驚人的速度變大。

    所有退到很遠的烏氏軍士,包括先前隨著丁寧前來的數名修行者,全部震駭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座山。

    一座劍形的山。

    隨著顧淮的心意,出現在天空裏的,是一座真正的,長劍外形的小山!

    這座山通體閃耀著玄鐵的光澤,然而和一般的玄鐵不同,這座劍山的表面散發的金屬光澤,全部都是六面型的閃光。

    所有的光澤,就像是一片片平行發出,而不是銳意的鋒芒。

    只有來自天外隕石的天鐵,才會散發出這樣的光澤。

    這是一座天鐵山。

    或者更確切的說,這是一柄用整座天鐵山煉成的劍!

    這便是顧淮的劍。

    這便是他在巴山劍場修成的本命劍,劍山劍!

    誰也不知道他領悟了何等的劍經,運用何等獨特的天地元氣煉成了這樣的劍,然而現在所有人都感覺到這柄劍的濃烈本命氣息…以及沉重!

    他這柄劍此時散發出來的所有劍意,便是沉重!

    哢嚓一聲裂響。

    這劍只是往下一落,便無比輕易的破了唐欣的一刀,沉重的劍意順勢朝著唐欣侵襲而去。

    然而也就在這一瞬間,顧淮驚怒的叫了起來。

    唐欣在此時出劍。

    然而他右手的青色劍卻並未顧及其他,直接就刺向了顧淮的身體。

    噗噗噗噗…

    唐欣的左側身體裏瞬間發出了無數細微的破孔聲。

    他的整條左臂鮮血四濺,從肌膚裏湧出一片血霧。

    嗤的一聲裂響同時在顧淮的身上響起。

    他的胸口上出現了一道劍痕,翻轉的血肉裏,有無數黑色的元氣像黑沙一樣朝著他的身體裏刺入。

    咚!

    天地巨震。

    所有人連帶著馬匹被震離地面。

    沉重的劍山劍墜砸在地上,形成了一座真正的鐵山橫亙在唐欣和顧淮的中間。

    唐欣和顧淮的身體同時被颶風卷起,往後飄飛。

    唐欣的左臂軟綿綿的垂下,他這條左臂已經完全廢了。

    顧淮不斷的咳嗽了起來,每咳一口都咳出大量的鮮血和黑沙。

    申玄的身體也被震得飛跌了出去。

    “又是一個瘋子。”

    在發出悶哼聲的同時,他在心中詛咒般狠狠說道。

    就在此時,唐欣又出一劍。

    他手中青色長劍直接點在了前方的劍山劍上。

    哢嚓一聲。

    他手中的青色長劍折斷。

    真正沉重如山的劍山劍,卻直接被一劍刺得飛起,往天空中飛出。

    飛起的劍山劍的龐大的陰影籠罩了還在咳血的顧淮。

    顧淮失去了平靜,忍不住厲聲叫了起來,“每一劍都尋死般兩敗俱傷,哪里有你這樣的打法!”

    “我們比的不是劍技,而是生死。”

    唐欣的嘴角出現了嘲諷的笑意,他似乎覺得顧淮身為靈虛劍門的宗主,此時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有點可笑。

    然後他用力一擲,直接將手中斷了半截的青色長劍都朝著前方的顧淮丟了過去。

    這一擲,斷裂的青色長劍便變成了無數青色的罡風,他身前的虛空裏,就像是有一條無比巨大的青龍沖向了顧淮。

    這一劍不顧自身,依舊是尋死般的兩敗俱傷的打法。

    劍山劍又墜落了些,似乎反而要壓在顧淮的身上。

    以至於顧淮的面容在陰影裏似乎變得更加暗沉了一些。

    顧淮抬起了頭。

    此次他抬頭時,眼睛裏充滿了難言的意味。

    他體內的天地元氣毫不珍惜的瘋狂湧出,沉重的劍山劍隨著他的抬頭,轟然加速,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往上飛起,頃刻變成高空之中的黑點。

    這是令人難以想像的畫面。

    所有的烏氏騎軍渾身都戰慄起來。

    天空裏響起巨大的震響。

    就像天神的巨錘重重的錘擊了無盡的高空。

    黑色的夜空突然便成了白色。

    黑色的劍山劍變成了白色。

    然後這柄世上最大也是最沉重的劍以更恐怖的速度墜落下來,在所有人的瞳孔裏由小變大,又讓所有人的瞳孔不自覺的急劇收縮。

    天鐵山上,此時裹滿了白色的星火。

    無數高傲而冷酷的白色火流,沿著天鐵山的表面奔湧下來,帶著天鐵山本身,狠狠砸在了青色的龍頭上。

    青色的風龍和流淌滿白色火焰的劍山在夜空裏相逢。

    轟的一聲巨響。

    丁寧的眼睛微微的眯起,心中流出更多的冷意。

    天空裏火光驟然消失不見。

    劍山墜落在地。

    一圈塵浪如海嘯般往四周擴散出去。

    以這座劍山為中心,地面齊齊削去一層,出現一個巨大的凹坑。

    唐欣的身影已經消失。

    不知道是消失在了塵浪裏,還是被壓在了那座劍山下。

    顧淮垂下首來,又連咳數口血。

    他此時還活著,便說明他勝了這一戰。

    只是他此時的眼神裏沒有任何的驕傲。

    因為他比任何人更清楚最後擊敗唐欣這一劍的力量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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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交易

    丁寧微微垂首,以表達心中對那名中山國的真正皇者的敬意。

    有些人足以代表一國,甚至一個時代。

    若說現在的白山水便意味著魏的存繼,那唐欣便意味著中山國。

    唐欣既死,那這中山國便是真正的沒了。

    遠處陰山的某處緩坡上,站立著四名因為彼此之間的約定和制衡而無法出手的修行者。

    劍山劍太過龐大,最後佈滿星火墜落時,更是變成夜空中最奪目的光彩,他們自然也都可以清晰的看見。

    邵殺人面容冷肅的看著夜空裏蒼白色星火留下的軌跡,慢慢說道:“劍山劍很大。”

    這句話聽起來就像是廢話,劍山劍就是一座天鐵山,當然很大。

    然而此時周圍三人卻都能理解他這句話裏包含的意思。

    耿刃點了點頭,眼睛裏全是言語難以形容的意味:“需要足夠大,才能讓她感知得到。”

    耶律蒼狼點了點頭,聲音微寒道:“顧淮這樣的人,竟然還需要靠一個女人的力量。”

    另外那名背負著雙刀,身穿著鎧甲的高大修行者冷笑起來,“怪不得靈虛劍門要為那女人效力,原來只是因為想要借用那女人的力量。”

    “鄭袖不是普通的女人。”邵殺人緩緩的說道:“這恐怕不是顧淮想要借用她的力量而靈虛劍門歸她所用的事情,而是昔日鄭袖用他的劍,他若不被用便可能早隨那些巴山劍場的人一起死去的事情。”

    這四人都是當世最為頂尖的修行者,而且嚴格意義而言此時都是敵人,然而此時的談話卻都很直接,毫不避諱。

    耶律蒼狼沉默了下來,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鄭袖的確不是一般的女人。”

    耿刃微微抬頭,自言自語般輕歎了一聲,“此地距離長陵太遠,所以唯有劍山劍如此龐大,帶動天地元氣如此恢弘的劍才能被她感知到,她才能用這劍…但是在長陵,不知道她還能用多少柄劍。”

    那名背負著雙刀,身穿著鎧甲的高大修行者身體莫名的一震,身上鎧甲的諸多傷痕裏迸射出無數散碎的光芒。

    天下間誰都知道鄭袖很強。

    然而當此時親眼看到蒼白色星火包裹劍山劍落下,他卻知道鄭袖比想像的更強。

    而若是和耿刃此時的擔心一樣,在長陵…她若是能夠同時召用很多這樣的劍,那她會強到何等程度。

    最為關鍵的是,他知道這未必沒有可能。

    “明明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卻偏偏要讓墨守城背負惡名。真不是一般的女人。”

    話語似乎是讚美,但是耶律蒼狼的臉面上全部都是濃厚的冷諷表情,“長陵太遠,所幸那不是我們現在所要考慮的問題。”

    “不是現在所要考慮的問題,但或許是將來需要考慮的問題。”耿刃低垂下頭,看著那劍山劍墜落之地,看著那處卷起的風沙,認真的說道。

    耶律蒼狼和那名背負著雙刀的修行者都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都沉默了下來。

    “你是認為這戰我們已經必敗無疑。”

    數息過後,耶律蒼狼再度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說道:“但申玄和顧淮都身受重傷,即便我們無法出手,但這片草原裏已經有了很多可以殺死他們的可能,我始終覺得這一戰還充滿變數。”

    ……

    烏氏這支最精銳的騎軍無比混亂的往後退卻,消失在黑暗的夜色裏。

    龐大的劍山劍還在不斷的微微震顫,震出一蓬蓬的煙塵和風浪。

    一些未消散的星火流淌到劍下的地面,將泥土灼燒成黑色的岩石,泛著奇特的磷光,但卻又沒有任何的溫度,讓人不由得覺得冷酷。

    顧淮緩緩轉身,從袖子裏掏出一塊錦帕,捂著嘴咳嗽著,指尖漸漸沁出嫣紅。

    他看著微垂著頭的丁寧,眼眸漸冷,輕聲道:“你下次若是還敢這麼做,我一定會先殺了你。”

    丁寧微微一怔,然後微嘲道:“你不敢,否則你這次就會殺了我。”

    顧淮沒有任何的動作。

    然而就在丁寧這句話剛剛說完的瞬間,轟的一聲,丁寧的整個身體已經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往後飄飛而起,接著狠狠墜落在地。

    丁寧開始咳嗽,口鼻之中沁出血來。

    看著一時難以爬起的丁寧,顧淮冷諷的說道:“你說的不錯,我不敢殺了你,但是我可以隨意教訓你,甚至可以殺死你身邊的這幾個人,你錯就錯在…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長陵算是什麼身份。”

    丁寧抬起頭來,看著顧淮笑了笑。

    顧淮皺了皺眉頭,厭憎的說道:“怪不得長陵也沒有多少人喜歡你,連笑都笑得這麼令人厭惡。”

    “令人厭惡是因為我厭惡你,只是你不知道我為什麼厭惡你。”丁寧依舊笑著,在心中說道。

    就在此時,天空裏有蒼白的星火再次墜落。

    星火絲絲縷縷的不斷落在劍山劍上,這座天鐵山似乎再次燃燒了起來。

    在下一瞬間,劍山劍消失在這片荒原上,隨之消失的還有顧淮的身影。

    “你看,你根本就不是鄭袖最後的棋子。”

    丁寧慢慢的站立了起來,他轉身走向依舊跌坐在地的申玄,依舊掛著令申玄也覺得討厭的笑容,輕聲說道:“就算在顧淮的眼裏,你也不算什麼。”

    聽著丁寧的這句話,渾身被鮮血浸潤的申玄冷漠的抬起了頭,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你是不是忘記了方才顧淮對你說的話?你以為我不能隨意的教訓你?”

    丁寧沒有回應他此時的這句話,而是抬起了頭,看著夜空裏開始徹底消散的星火痕跡,擦幹了嘴角的血跡,反問道:“你覺得你帶續天神訣和顧淮帶續天神訣回去給鄭袖,其中有沒有區別?”

    申玄的目光劇烈的跳動了一下,他直直的看著丁寧,眼睛裏流淌出凜冽的殺機,然而沒有說話。

    “若是得到續天神訣的是顧淮,恐怕你不只是在長陵,就算是在這裏,你都可有可無。”丁寧無視他的目光,平靜的說道:“更何況水牢被破,恐怕鄭袖也不怎麼再相信你。”

    申玄沉默了片刻,冷笑起來,“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丁寧也笑了起來,道:“我只是想和你做一個交易…你幫我殺掉顧淮,我把續天神訣給你帶回長陵。”

    “你說什麼?”

    申玄的眼瞳驟縮,一股天地元氣不知從何處卷來,落在丁寧的咽喉處,直接將丁寧的身體都提得懸空起來。

    丁寧無法呼吸,然而他也沒有張口說話,只是看著申玄微笑。

    申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乎前一剎那窒息無法呼吸的反而是他。

    眼光劇烈的閃動了數下之後,那股元氣消失,丁寧的雙腳落地。

    “我沒有看錯你,裝弱裝重傷這種事情,你比長陵的絕大多數人都要在行。”丁寧不再看他,而是開始動步朝著谷獄關的方向走回,“你可以仔細考慮一下我剛剛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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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章 夜突

申玄沒有再跌坐在地,他站了起來,直接便跟在了丁寧的身後。

    “你和我說這些話,不怕顧淮聽到?”

    他的眼睛裡沒有再閃現出任何的殺機,只是帶著一些威逼和狠戾。

    “他現在的傷勢,隨便再來一名七境就能殺死他。你的命不如續天神訣重要,所以你必須保護我的安全,但是他的命比續天神訣重要。至少在他自己看來是這樣的,所以他現在當然第一時間遠遠躲開先去療傷。”丁寧沒有轉頭,嗤笑了一聲,“就算我死了,就算續天神訣給我陪葬,鄭袖也不會殺了他,但你恐怕沒有這麼好運。”

    申玄聽著腳底枯草折斷的聲音,緩緩的說道:“你怎麼知道她要續天神訣。”

    丁寧轉頭看了他一眼,道:“因為我領悟了續天神訣,我知道續天神訣對她而言代表著什麼樣的意義。”

    申玄沉默了片刻,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殺顧淮?”

    丁寧看了一眼夜空,微嘲的輕聲說道:“我老師薛洞主已經不在長陵,我師叔李道機不在長陵,我大師兄張儀不在長陵,王太虛也不在長陵,連我大多數相【∈交的朋友都不在長陵,既然不受長陵喜歡,那我為什麼一定要回長陵?”

    頓了頓之後,丁寧接著說道:“烏氏、東胡,都是她無法深入的地方,然而要想真正脫離她的視線,便一定要殺死顧淮。”

    申玄思索了片刻,道:“我有什麼好處?”

    丁寧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他,“除非你也不想回長陵,若是你也不想回長陵,那你也一定會想殺死顧淮,逃離他的視線。對你這樣的人而言,如果你不想回長陵,也不會馬上問有什麼好處。”

    “對我這樣的人而言?”

    申玄冷漠的笑了起來,“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丁寧也笑了起來,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並不要緊,但最關鍵在於你不甘心,同樣的修行者,你所受的待遇為什麼要低人一等,只要能夠回到長陵,對於你而言就有無限可能。”

    申玄臉上的笑意全部消失,他看著丁寧,聲音微寒道:“你太聰明。”

    丁寧臉上嘲諷的笑意卻更濃了一些,“難道你不想和聰明的人聯手?

    申玄沒有發怒,道:“怎樣才能殺死他?”

    “這裡到東胡,我會尋覓一個機會。”

    丁寧點了點頭,然後不再多說什麼,轉身繼續朝著谷獄關走回。

    這次申玄沒有跟上,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裡。

    ……

    “謝謝你。”

    在回到谷獄關宿衛軍駐紮的山坡上,解釋了一些戰況之後,丁寧沒有再和狂喜的谷獄關守軍和宿衛軍交流,而是接著要休憩一陣,直接進了長孫淺雪所在的馬車車廂,認真的對著長孫淺雪說了這一句。

    “不用謝我。”

    長孫淺雪看著他,依舊清冷的說道:“我並不知道是顧淮,若是提前知道,他既然能和鄭袖聯手,我也殺不了他,後來他重傷時,我再去便來不及。 ”

    丁寧很習慣她這樣說話的方式,他點了點頭,“我會設法殺了他,你絕對不能出手。”

    長孫淺雪抬頭,她美麗的雙唇在黑暗裡卻是突然顫抖了起來,“你是想連申玄一起殺死,還是真的想讓申玄帶著續天神訣回去給鄭袖?”

    丁寧的面容上泛起難言的意味,他沉默了片刻,道:“這是我在看到顧淮的最後一劍後決定的。”

    他這句話讓人很難理解到底是做了什麼回答,但是長孫淺雪卻很自然的能夠明白,他給出了確定的回答,他真的想要讓申玄帶續天神訣回長陵,交到鄭袖的手中!

    “為什麼?”她問道。

    “我發現她已經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強大一些…強大到足以威脅到元武。”

    丁寧迎著她的目光,無比認真的說道:“如果續天神訣到她的手裡,如果她真的有可能強過元武,那會怎麼樣?”

    長孫淺雪的眉頭漸漸蹙緊,但是沒有說話。

    “我不認為元武會放心,我也想看看她會做什麼。”

    丁寧看著長孫淺雪,道:“我想看看他們之間最終會發生什麼。”

    “一對姦夫淫婦而已。”長孫淺雪冷笑了起來,道:“但若是最終她還是不可能超過元武,或者說兩人之間還是和現在這一樣,心照不宣的保持著一定的界限呢?”

    “即便她得到續天神訣,我還是會比她強大。”丁寧輕聲而自信的說道,“只需要有足夠的時間。”

    長孫淺雪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丁寧也不再說話,只是垂首想著。

    到底怎樣,才能讓長孫淺雪不出手的情況下,再次引出顧淮,然後把他殺死呢?

    ……

    三千精銳騎軍退去,就連隱匿其中的某位有卓絕見知的大軍統帥都被殺死,谷獄關和宿衛軍的所有軍士都暫告安全,然而深沉的黑夜裡,還有無數的秦人游離在死亡的邊緣,隨時都會客死在這片荒原裡。

    厲西星背著胡京京,彎著腰,雙手不時的落在地面,像真正的狼一樣在草叢裡奔跑。

    “放我下來…”

    胡京京的已經昏迷過數次,此時雖然清醒,但意識卻漸漸模糊,她開始感覺身上越來越寒冷,冷到連厲西星身上的溫度都無法再溫暖她。她知道這是生命的開始流逝,於是她想要從厲西星的身上下來。

    厲西星沒有說話,只是雙手不斷交替,始終有一隻手將她牢牢負在背上。

    胡京京下意識的開始掙扎。

    “沒有用的。”

    厲西星在此時卻是輕聲的冷笑了起來,“你以為放下你,不管你的生死,我就可以順利逃生麼?”

    胡京京的身體微僵,但是從喉間擠出的模糊聲音,卻是表達的她的某種固執。

    “你昏迷的次數太多,而且你對這種荒原中的逃生不夠了解,最為關鍵的是,你修為太弱,受傷太重,所以你感覺不到許多東西。”

    厲西星的眼睛始終瞇成一條線,始終垂著頭看著身下的地面,聲音很冷但很清晰的傳入胡京京的耳廓:“那人始終在我們身後,我始終無法擺脫,若是他想追上,他早就可以追上,他現在只是有意的將我們往某個地方驅趕。”

    胡京京的喉嚨裡又發出了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根本聽不清楚。

    但是厲西星卻知道她的意思,接著說道:“我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為…那你還…”胡京京終於發出了幾個能夠勉強聽清楚的字。

    “我假裝不知道…只是因為,我也想拖垮他。”厲西星喘息著,有些緩慢而艱難的說道:“比我修為高的修行者也會累,也會體力不支。”

    “那…”胡京京的身體又莫名的僵硬了起來,即便此時她的意識不是很清楚,但她總是覺得體力這種事情,和現在他背負著她的事情有所矛盾。

    “孤獨,絕望,無助…這些都是讓人崩潰,讓人更加消耗體力的情緒。”厲西星就在此時說道:“我需要有你這樣的同伴。”

    胡京京沒有辦法去思考他這句話到底是真是假。

    因為她又陷入了昏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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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19 23:59:2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祖山

    她在昏迷的時候錯過了很多事情。

    比如說劍山劍帶著星火的墜落。

    陰山之後的烏氏境內並無多少高山,當龐大的劍山劍帶著星火墜落,極遠的地平線上的人們都可以看到。

    任何人都可以感到這一劍的力量。

    尤其是幾乎所有的秦人都熟悉那蒼白而冷酷的星火。

    能夠使出那樣一劍的人所在的地方,對於此時所有在荒原裏逃亡的秦人而言,便意味著生地。

    然而對於那些明明知道是生處,卻偏偏無法到達的人而言,便越加絕望。

    “來不及。”

    一名身穿沉重狼皮袍,連半個臉面都遮掩在皮毛帽子裏的中年男子凝視著劍山劍墜落的地方,幽幽的歎息了一聲,“不能將那些秦軍殘部堵在谷獄關,即便我們大軍破了谷獄關,秦軍後方的援軍,尤其是一些強大的修行者也會趕到,到時候被追殺的反而是我們的大軍。”

    微垂著頭恭立在這名中年男子身旁的,正是烏氏國的五皇子烏瀲紫。

    聽著這名中年男子的這些話語,烏瀲紫沉默了片刻,聲音微顫道:“大巫,難道我們只有退軍麼?”

    這數日來,整片荒原上都是烏氏國的騎軍在追剿秦軍的殘部,然而他十分清楚烏氏國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實際所至,這不是我們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必須這麼做。身為將領,尤其身為一國的統治者,便必須拋開任何個人的因素,包括自己的感情,像神靈一樣俯瞰自己的國度,從這一點而言,其實我最敬佩的便是鄭袖,她做的真的很好。”

    中年男子慢慢的說著,他深邃而睿智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劍山劍墜落的方位,“不幸的事情是,那名長陵酒鋪少年正好到了谷獄關,而我們這場大戰致勝的關鍵也正好在那裏。幸運的是,你現在追殺的這個‘獠’正好是他的朋友。幸運的是,這名長陵酒鋪少年據說領悟能力天下第一。”

    烏瀲紫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裏亮起一絲希望的火焰,“大巫,原來你將厲西星往祖山驅趕時是早就已經想好了…你想引那長陵酒鋪少年也進祖山?”

    “你也看到了長陵的修行者是何等的強大。在此之前,秦滅韓、趙、魏三朝,戰爭的最後階段,最終影響勝負結果的都是最強的修行者之間的對決,唯有開啟祖山,我們才能和越來越多到來的長陵強大修行者抗衡。”

    “這名殺了青

    (本章未完,請翻頁)狼的少年的鮮血正好用來祭祖山,那酒鋪少年的領悟力若是真的天下第一,便是開啟祖山的鑰匙,至於剛剛能夠附和鄭袖劍意的這名強者,便是最後祭天的祭品。”

    這名中年男子淡漠的笑著,抬起頭來,目光似要穿透夜空裏的雲層。

    夜空裏的雲層上方,盤旋著幾隻黑色的雄鷹。

    在荒原裏憑藉著強大的意志力不斷逃遁的厲西星在此時也正好抬頭。

    他略微停頓下來,看了一眼昏迷著的胡京京,心中略松了些。

    然後他順便看了一眼身後遠處的雲層。

    他看不到那些雄鷹,但是聽到過高空裏傳來的鷹嘯聲。

    烏氏、東胡、月氏…還有這片荒原上曾經存在過的一些國度,一些神秘的部落,其實在很久以前都曾經有過一個共同承認的祖先。

    當時統治這匡闊的關外的國度叫做天涼。

    無論是現在的烏氏,還是東胡,還是月氏的王族,都認為自己是昔日天涼王族的血脈。

    蓄鷹也是這些王族的傳統。

    鷹目可在高空之中看清千里之外,所以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徹底逃脫處追殺者的視線。

    只是連背上傷重成這樣的胡京京還是沒有死去…而且她是很多時候聽從他的選擇,所以才會到這樣的境地,所以不到最後的時刻,他不想放棄。

    ……

    穀獄關外的山坡上,高處的雲層裏落下了一個黑點。

    一名就在不遠處的行軍營帳裏休憩的修行者驀然睜開了雙眼,一道緋紅色的劍光直接洞穿了他所在的這頂行軍營帳的帳頂,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嘯鳴,迎向那個黑點。

    許多熟睡中的軍士被驚醒,一聲聲厲嘯聲在山坡上響起。

    那黑點落下的地方,顯然便是丁寧所在休憩的車廂。

    借著慘澹的星光和那道緋紅色飛劍散發的亮光,許多人隨即看清那飛落的黑點是一頭黑色的巨鷹。

    這只巨鷹顯然不屬於大秦王朝軍方,否則這道飛劍也不會如臨大敵的往上飛起。

    只是這只黑色巨鷹面對這道劍光,此時卻並未改變飛落的去勢,嗤的一聲,巨鷹的腹部和脖頸處被這道劍光接連洞穿,接著半邊翅膀也被斬落,咚的一聲,就此墜落在那片馬車之外的山坡上。

    丁寧已經出了車廂,他沒有過去查看那只黑色巨鷹的屍體,早在墜落之前,他就已經看清那句巨鷹的鷹足上綁著一片染滿了鮮

    (本章未完,請翻頁)血的皮毛。

    南宮采菽謹慎的站在丁寧身側不遠處,她也看清了那一片綁著的染滿了鮮血的皮毛,感覺到此時丁寧的神色開始變得異常的凝重。

    “什麼意思?”

    她直覺這只黑色的巨鷹是在送死,是在傳遞某種資訊。

    對於丁寧的瞭解,使得她覺得丁寧沒有前去仔細查看便已經神色出現了改變,便意味著丁寧恐怕已經知道這只巨鷹到底是在傳遞什麼。

    “我們的所有朋友裏面,只有一個人喜歡穿這樣的厚皮毛衣袍。”

    丁寧轉頭看了她一眼,說道。

    南宮采菽的身體驟冷,“厲西星?”

    “荒原裏的巨鷹是比一些妖獸更難蓄養的存在,能夠禦使這樣龐大的黑鷹的,都是荒原裏的王族。尤其能夠這麼快判斷出我在這裏的…不會這麼無聊。所以這應該就是厲西星身上的皮袍。”丁寧點了點頭,說道。

    南宮采菽的身體更加寒冷了些,“告訴你厲西星在他的手裏,他想要做什麼?”

    丁寧沒有回答,這是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南宮采菽頓了一個呼吸的時間,然後接著看著丁寧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丁寧沒有拒絕,他走向了山坡腳下的荒原,漫步而走,直到申玄的身影如同陰影一樣出現在他的面前。

    “對方通過這種方式告訴我厲西星在我的手裏,弄得這麼複雜,對方應該只是想要見我,或者讓我做什麼事情,而不是第一時間要殺我。”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丁寧看著申玄說道:“知道劍山劍在這裏還敢有這樣謀劃的,不會是普通人,我剛剛還在告訴你,要等待一個機會殺死顧淮,現在這機會已經來了。”

    申玄冷漠的說道:“又一次送死?”

    “我至少會為了朋友而送死,但她不會,所以你可以選擇和我合作,或者還是和她合作。”丁寧平靜的看著申玄,道:“這人既然能夠用黑王鷹這麼快傳遞消息,自然會很快指路…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管你跟不跟來,我都會去。”

    “顧淮呢?他阻止不了你?”

    申玄的神容沒有改變,只是冷漠的看著丁寧問道。

    “他阻止不了我…他唯一能夠阻止我的,便是用我朋友的生死作為威脅,只是現在有關的便是我朋友的生死。”丁寧微嘲的搖了搖頭,“而且他療傷沒有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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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天涼

凌晨,最接近日出的時分,胡京京從昏迷中被凍醒。

她首先感覺到厲西星還在穿行,接著感覺到嘴里好像充滿了嚼爛了的苦澀草葉,再接著她習慣性的看了一眼陰山的方向,只覺得自己和陰山相距越來越遠。

陰山的方向,就代表著歸家的方向。

距離陰山越遠,就代表著回到長陵的希望越是渺茫。

她一時陷入了沉默。

厲西星沒有轉頭看她,只是緩慢的說道:“不要吐掉嘴里的藥草…雖然很難吃,但是對你的傷勢很有用,而且很難找到,如果有力氣,你可以試著吞下去。”

胡京京有些虛弱的點了點頭,艱難的把嘴里的苦澀藥草全部吞咽了下去。

然后她慢慢的抬起了頭,看著厲西星,道:“其實你之前和我說的,想憑意志力和體力拖垮對方,完全是騙我的對不對?”

厲西星依舊沒有轉頭,道:“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你應該早就明白沒辦法擺脫對方,你帶著我在這荒原里逃亡,只是想找這些可以讓我活下去的藥草。你只是不想讓我絕望,想試試有沒有讓我活下去的可能。”胡京京說道。

厲西星沉默了片刻,道:“你這樣的想法沒有依據。”

胡京京虛弱的笑了起來,道:“我有直覺。”

厲西星似乎覺得她的回話很可笑,沒有應聲。

“不要想找機會單獨把我留下。”胡京京卻是將頭抬得更高了一些,說道:“只要你不尋找單獨把我留在某處的機會,就說明我這想法沒有依據。”

“你去死,讓我活這種事情,不要想著去做。”頓了頓之后,胡京京看著厲西星的側臉,認真的輕聲說道:“否則即便你設法把我單獨留在某處,我接下來也一定會去找你,而不是設法逃回陰山之后。”

厲西星冷笑了起來,“真要一起死?”

胡京京沒有回答,只是抓住厲西星衣袍的雙手抓得更緊了一些,然后她將臉深深的埋進了厲西星身上散發著難聞血腥味衣袍皮毛里。

厲西星的身體微微的一僵。

胡京京卻再次笑了起來,然后她認真的輕聲道:“我聽說你在長陵沒有什麼朋友,我就做你第一個朋友好了。”

“誰說我在長陵沒有朋友?”

厲西星這次卻是冷冷的回應了他,“我在岷山劍會就有不少朋友。”

“哦。”胡京京明白自己錯了,她也不爭辯什麼,只是笑了笑,道:“那我也和他們一樣,做你朋友好了。”

厲西星不再說話。

他繼續在枯黃的荒原里穿行,只是身體不再向先前一樣躬伏于地。

他的體力也已經透支,不能再保持先前一樣的速度,最為重要的是,他隱隱覺得荒原里的天地元氣已經發生了一些奇特的改變,他直立起身體,可以看清更遠的地方。

“你在想什麼?”

少女的話總是會比他這樣常年呆在邊關中習慣了孤獨的人的話要多一些,尤其是當一名少女對一個人有著強烈的好感之后,並沒有過多久,胡京京看著沉默的厲西星接著問道。

厲西星道:“我在想他們到底想利用我們做什麼,或者說,我們有什麼可以被利用的。”

胡京京驟然想明白了這句話里的沉重,沉默了片刻,道:“這的確是首先要想明白的。”

“我父親不會管我的死活,我對于他而言,只是他對于皇后忠誠的表現。”厲西星冷漠的看了一眼天空漸漸翻起的魚肚白,接著說道:“就算血濃于水,他真有一絲在意…就算將我抓住了放在陣前,他也不可能會因為我改變任何決定。甚至有可能設法第一個殺了我。所以利用我們改變一些軍隊的舉動,是完全不可能的。”

胡京京艱難的吞咽了口口水,她口中的藥草早就已經咽下肚去,但是現在口中卻似泛起苦澀的滋味。她看著厲西星的側臉,越發同情這名悲苦的少年,心想生在王侯家的人,未必是幸運。

“而且我們現在距離大軍交戰的戰場越來越遠。”

“我們的修為又不夠高,能被利用做什麼事情?”

“哪怕是用來喂狼,把我們驅趕的也太遠了些。”

厲西星慢慢的連說了幾句,然后又忍不住搖了搖頭,“我實在想不明白他們想要做什麼。”

胡京京呆呆的想了片刻,道:“會不會只是故意…”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厲西星打斷,“能夠御使黑王鷹的人,在烏氏的地位比一般的皇子還要高。”

“如果他在這里,或許可以想明白對方到底想要什麼。”厲西星又穿過了一片草甸,然后突然說道。

胡京京下意識的說道:“那名酒鋪少年?”

厲西星笑了笑,他的笑容很冷,但是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驕傲。

酒鋪少年四字在之前的長陵,似乎是一個鄙夷丁寧出身的貶義詞,然而現在,在天下各朝,卻都似乎變成了一個最響亮的稱號。

“他應該也會到戰場上來。”胡京京看著他嘴角泛起的笑意,就確定厲西星說的必定是丁寧,然后她又下意識的說了這一句。

然而也只是她這下意識的一句,厲西星的身體卻驟然一僵,而且僵硬得比以往更加厲害,以至于從未停下的腳步都停頓下來。

胡京京愕然的看著他。

一個呼吸之后,她有些反應過來,“你覺得…有可能是因為他?”

厲西星的呼吸也變得有些艱難起來。

他沉默了片刻,繼續動步,然后聲音微寒道:“不希望是因為他,但是現在卻好像是最大的可能。”

為什麼這似乎完全不相干的人和事,會是現在最大的可能?

胡京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她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

因為就在此時,就連她都感知出了周圍的天地元氣里,似乎出現了很多異樣的氣息。

有一種淡淡的,但是好像特別清遠高曠,就像是秋天里最好天氣的氣息,若有若無的飄蕩在高空里。

厲西星更沒有發出聲音,他更加清晰的感知到,這種氣息就像季風一樣,來自某個方向。

他此時的心中生出了強烈的好奇心,而且產生了某種強烈的預感。

在沉默里,他的腳步開始又加快了。

日出。

帶著溫暖的陽光灑落下來,荒原里的寒霜微化,升騰起一些濕意。

追蹤著那些越來越清晰的氣息,厲西星越加遠離陰山的方向,荒原里枯黃的長草越來越高,越來越粗壯,漸漸竟像茁壯的小樹一般,在折斷時發出清晰的脆響。

沿途更加荒蕪,不只連烏氏人活動的蹤跡都沒有,就連獸跡和昆蟲的聲音都消失了,天地之間分外的靜謐。

突然之間,厲西星停了下來。

他停頓的動作非常生硬和急促,以至于胡京京的身體就像是和他撞擊在了一起。

“怎麼了?”

胡京京有些不理解的看著前方。

她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連天空都似乎沒有什麼不同。

厲西星沒有回答,她這才發現厲西星的目光落在腳下前方。

她目光下垂,然后在下一剎那,她便直接發出了一聲不可置信的驚呼!

驚呼聲在靜謐的天地間響起。

然后驚起了一群似乎是遠處飛來,已經很是疲憊的候鳥。

這些像白色大雁的候鳥奮力的飛了起來,但是卻依舊在她的視線下方,依舊沒有飛到超過她頭頂的高度。

因為她和厲西星此時駐足的前方,不是平坦的草原,而是一個凹陷下去的,很深的山谷。

山谷很大,坡道也很陡,只是因為都生長著高大的荒草,而且由于山谷上方漂浮著的水汽的古怪折射,在此時以至于就像水面下倒映的水草就像是浮在水面上一樣,給人奇怪的錯覺,讓人覺得前面是平的。

“這…?”

胡京京再仔細看去,越發覺得震驚。

她看到這山谷的底部就是一個全新世界般的盆地,點綴著很多不同的色彩,是河流,還有盛開鮮花的原野。

厲西星的目光,此時卻是死死的盯著那盆地中央的一座並不高的石山。

“天涼祖山…”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傳說中的東西,居然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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