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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無罪] 劍王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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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6 01:30: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悍殺

丁寧的眼瞳也被這些潔白的雪花染白。

對方剛剛的一擊,已經擊斷了他兩根肋骨,對他的內腑也造成了不小的損傷。

他也十分清楚,即便他一開始就動用真正的修為,也未必能夠殺死這名蒙面黑衣男子。

因為對方竟然是一名在長陵比較罕見的符師。

而且對方在第一次出手的時候就報了速戰速決的主意,所以出手便是大量消耗真元的符箓,這種純粹境界上的力量碾壓,便令他無法抗衡。

然而他並非是普通的修行者,他對于某些氣息,尤其是他熟悉的一些氣息的感知,卻是比他對面的這名符師強大得多。
他臉上的冷漠和平靜是真正的冷漠和平靜。

因為他的確是在等待著一個可以近身殺死這名符師的機會。

而機會就在現在!

就在這些潔白的雪花剛剛伴隨著天地元氣的凝聚而生成,漂浮在他的頭頂,邊緣開始鋒利但還沒有鋒利到足夠程度的這一瞬間,一條灰影無聲無息的從蒙面黑衣男子身側的屋檐下飄落了下來。

蒙面黑衣男子的念力正在控制著他面前的這些雪花,但他畢竟是久經殺陣的強者,在這一瞬間,他敏銳的感覺到了來自背后的殺意,想到這是又一次沒有預料的意外,他的口中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利嘯,一直籠在衣袖里的左手里驟然出現了一柄在黑夜里沒有絲毫反光的短劍,一劍往后方沖來的灰色身影刺去。

雖然是倉促之間的應對,然而這一劍刺出的瞬間,黑色短劍的劍身上還是涌起了一層強勁的真元,轟的一聲,一道平直的劍氣急劇的從劍尖沖出,狠狠刺穿冷冽的空氣,就像是這柄短劍瞬間變成了一柄粗直的黑色長矛。

然而讓這名蒙面黑衣男子沒有想到的是,他身后這條灰影竟然絲毫不閃避這一劍,反而是用整個胸膛,朝著他這一劍壓了上來,同時一道無比狠辣的劍光,也朝著他的后頸狠狠斬落!

這名蒙面黑衣符師平日里絕對不會害怕這種狠辣的同歸于盡的打法,然而他很清楚自己不能輕易死在這里,于是他的喉嚨里再次發出一聲憤怒的低吼,雙腳下真元涌動,整個人頃刻間變成了一片落葉,在極局促的時間里,輕柔的往一側飄讓,避開了身后這偷襲的一劍。

丁寧已經在疾進!

在這名符師左手劍反手刺去的同時,他的身體已經直直的往前沖出,他沒有呼吸,只是屏住一口氣,盡可能的在一瞬間迸發出自己的所有力量。

沉重的雪片在空中還停頓著,還不夠鋒利的邊緣這一瞬,也在他的臉上和雙手上割出了無數條細細的血口,但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就在這名蒙面黑衣符師像落葉般飄出十余尺的同時,他已經距離這名符師不到一丈。

蒙面黑衣符師一聲厲嘯,整個身體往一側的屋檐掠去,與此同時,他的念力再次集中在他和丁寧之間的區域里。

他已經覺得這里越來越失去掌控,已經根本不想管身后那名不要命的劍師,只想瞬間將丁寧殺死,然后離開。

那些潔白的雪片再次震動起來,即將化成一片可怕的風雪。

就在這一瞬,丁寧已然出劍。

他的身前帶起一蓬劍影,墨綠色的光焰里,如有白色的野火在燃燒。

他的人和蒙面黑衣符師距離還有一丈,他手里的劍只有兩尺長度,以他目前的境界,根本不可能觸碰得到對方。

然而也就在這一瞬,蒙面黑衣符師的臉上一陣劇烈的刺痛,雙目更是無法睜開。

當冰冷的寒意從他的血肉中滲入,他頃刻反應過來,丁寧竟然是用劍勢拍擊了許多雪片,以驚人的速度彈射到了他的臉上。

更讓他心寒和感到不可置信的是,在他的眼睛無法睜開的這一瞬間,他的念力竟然無法感知到丁寧的存在!

他的感知里,只有后面那名瘋狂沖來的劍師。

丁寧身上的一切氣息,就像是憑空消失了!

一股血腥氣突然從身下涌起。

這名黑衣符師終于意識到了什麼,強行睜開眼睛,一聲厲喝,左手的黑色短劍往下方削去。

模糊的視線里,他只見那柄墨綠色的殘劍,正斜斜的刺入他的右側大腿內側!

他的黑色短劍再次迸發出強大的劍氣。

然而為時已晚,森冷的涼意已經深入骨髓。

墨綠色的殘劍極其迅捷的挑斷了他的數根重要的血脈,急劇的退出,帶出噴泉般的鮮血!

黑衣符師眼神震駭,手中黑色短劍折轉,往下斬向丁寧的頭顱。

轟的一聲震響。

丁寧的身體再次往后倒飛出去。

黑衣符師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到了極點。

他不能相信丁寧還活著。

他不能相信丁寧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封住自己的這一劍反擊。

也就在此時,他身后的那條灰影手里的劍光,已經再次落到他的身后。

因為境界上的天然差距,黑衣符師右手的衣袖往后狠狠拂出,一股真元帶著數十片還來不及徹底形成的符雪,如同一股
大浪狠狠沖在身后這條灰影的身上。

一聲悶響先行發出。

這條灰影胸口的衣衫全部被真元拍擊得粉碎。

緊接著,十余道嗤嗤的聲音響起。

這條灰影的胸口血肉上,出現了十余個狹長的血洞,依稀可見碎裂的白色雪末在急劇的融化。

然而這條灰影卻是說不出的悍勇。

在這樣的清醒之下,他的喉嚨里只是發出了一聲悍然的悶哼。

他手中的長劍只是略微偏離了一些方向,狠狠斬入了蒙面黑衣符師的左肩。

蒙面黑衣符師眼神驟變,他像一頭末路的野獸般嚎叫起來。

他左手的黑色短劍刺向這條灰影的心脈,然而因為大腿部大量的失血帶來的眩暈和左肩的力量沖擊,他的這一劍也發生了偏差,刺入了這條灰影的肩窩。

這條灰影也厲吼了起來。

他手中的長劍再次揚起,不停的斬下。

一劍!

兩劍!

一蓬蓬的鮮血不斷的從蒙面黑衣符師的肩頸部不斷的噴出。

蒙面黑衣符師落地,無法站立,被這一劍劍的力量壓得直接跪倒在地。

他左手的短劍揚起,右手五指也不斷的抖動。

然而無論是他左手的短劍還是右手間的真元,卻始終差著一點力氣,無法伸出。

在第五劍落下之時,他終于頹然的坐倒,雙手垂下。

他腦海的最后的意識里,全是悔恨和難以理解。

因為在今夜的計劃里,他原本根本不應該出手,然而看到丁寧的表現,看到這些江湖漢子無法殺死丁寧,他違反了命令。

他認為自己絕對可以殺死丁寧,迅速離開,然而他沒有想到這里是他自己的末路。

他不懼死亡,然而想到自己的死可能會給自己敬重的主人帶來麻煩而可怕的后果,他便悔恨得不能自已。

同時讓他臨死都難以理解的是…怎麼在那一瞬間,丁寧可以控制到身上的氣息沒有任何的一絲外露,甚至連身體里的氣息都消失的地步?他到底修的是什麼功法?

空氣里還殘留的最后一些潔白的雪片砰然崩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灰影並沒有就此停手。

他再次一劍狠狠的斬在這名符師的肩頸部,這名符師體內的真元已經徹底崩散,這一劍直接就將這名符師的頭顱斬了下來,斜斜飛起。

見到這樣的畫面,這條灰影才終于放開手中的長劍,搖晃著,艱難的走向已經跌坐在地的丁寧。

丁寧看著這條走來的灰色身影,強壓下內臟震蕩得難受的嘔吐的感覺,嘴角浮現出一絲難言的苦笑。

這名身穿灰色衣衫的劍師,便是之前王太虛派來送他去白羊洞的那人。

他甚至沒有特意問這名劍師的名字,但他之前就感覺出這名劍師只不過是第二境中品的修為。

沒有想到,在這條街巷里,他和這樣的一個江湖人物,便殺死了一名第三境上品修為的符師!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了一股異常熟悉的氣息的臨近。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于確定自己已經安全。

然后他在黑暗里,無聲的朝著那股氣息的方位輕輕的搖了搖頭。

在他的心里,他很想此刻自己能夠依靠在長孫淺雪的懷里。

因為他此時的確很虛弱,很累,很冷。

然而他十分清楚,如果想要在長陵生存下去,長孫淺雪便最好連這條街巷都不要進入。

他搖了搖頭之后,看了一眼還握在手里的末花殘劍,在心中輕聲的說道,所幸未至真正的末路。

然后他才抬起頭,看著艱難走來的灰衫劍師,問道:“你怎麼樣…你怎麼會在這里?”

修行境界在長陵可算低微,但硬生生憑著一股悍勇狠厲和丁寧聯手殺死了一名善用符道的修行者的灰衫劍師的眼神里也充滿了慶幸,但更多的是震驚和敬佩。

“死不了。”

他從衣袖里摸出了兩顆傷藥,先遞給了丁寧一顆,然后才坐在丁寧的身旁坐下,自己吞服了一顆,“是太虛先生讓我一直留意梧桐落附近,盡可能的護衛你和長孫淺雪姑娘周全。”

傷藥入口,胸腹間終于泛起一絲暖意,丁寧輕輕的咳嗽著,他知道既然這名灰衫劍師最終出現,那麼接下來自然會有更多的兩層樓的人趕來善后,他看著這名受傷也很重的灰衫劍師,緩緩道:“王太虛很講情義,我讓他不需要再關照我,他還是留了你在這里…但這樣,我卻欠了你們的情,欠了你一條命。”

“先生客氣。”平日里話很少的灰衫劍師疲憊但誠懇的輕聲說道:“您的命是您自己救的,我知道您是天才,但沒有想到您竟然只是短短的這麼多天的修行,就已然擁有這樣可怖的劍術。”

“還未問過你的名字。”丁寧輕聲的說道。

“在下荊魔宗。”灰衫劍師答道。

丁寧看著他,“好獨特的名字…名字里帶魔字,你是月氏國人?”

灰衫劍師荊魔宗點了點頭,“我父母都是月氏國的馬奴。”

月氏國是大秦王朝之外的一個邊陲小國,同時也是臣服于大秦王朝的上貢屬國,馬奴都是屬于貴人的奴隸,身為馬奴的后代,能在長陵有自由之身,能夠用劍。丁寧便知道這里面肯定有王太虛的恩情在里面。

“你用劍很不錯,只要能夠在長陵活得長久,一定可以成為很強的劍師。”丁寧看著他,認真的說了這一句。

荊魔宗一愣。

他覺得這不可能,但他又覺得丁寧的語氣里,又夾雜著奇怪的意味。

“這些人有可能是什麼來路?”他轉頭看向丁寧,然而丁寧的目光,卻是已經停留在那名黑衣符師的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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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6 02:11: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恩與怨

荊魔宗搖了搖頭。

    市井之間的江湖人物要比那些廟堂里的修行者有更多的門路和眼線,他們也更需要記住那些市井里面混飯吃的人物,只是這些人,無論是這名和大燕王朝的修行者一樣,善用符對敵的修行者,還是先前那些手持竹篙的刺客,他可以肯定都沒有見過。

    這些人很像純粹收錢幫人辦事的殺手,而且是從遠地調集過來。

    今夜對于他而言有太多驚疑的地方。

    是誰要殺丁寧?

    而且還費了這麼大的力氣,需要從遠地調集殺手?

    同樣的驚疑還在于丁寧的實力和見識。

    若非親眼所見,他不敢相信丁寧現在已經擁有了這樣的劍術,而且之前他在長陵用的名字都是王太虛幫他取的周三省,之前幫丁寧趕車的時候,丁寧也知道他那個名字,然而剛剛他卻鄭重其事的問自己的名字,而且似乎已經覺察到自己應該是月氏國人。

    難道他看得出自己先前的戰斗里劍式的刀意?

    抑或是從自己手里略微獨特的療傷丹藥,就判斷出自己是月氏國出身?

    丁寧此刻沒有去管荊魔宗的情緒,他思索了片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堅持著站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那名黑衣符師的屍體,輕聲的對身旁的荊魔宗說道︰“這些人…不要去動他們,在神都監或者其它司的人到來之前,盡量維持著這里的一切,不要動任何東西。”

    “為什麼?”荊魔宗更加驚疑的看著丁寧,他也堅持著站了起來︰“連他們身上都不搜查一下?”

    丁寧搖了搖頭︰“不需要…連我這種小人物都要這樣陣仗來殺,背後不是什麼普通的大魚,我們查出來沒有用處,只有朝堂里的人查到什麼才有用處。”

    “告訴王太虛,如果別的地方沒有什麼意外發生,兩層樓也最好不要參與今夜發生在這里的事情。”丁寧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他開始動步離開,朝前走出幾步之後,他又忍不住微微側轉頭補充道︰“你最好也不要讓人發現參與了這件事情。”

    荊魔宗愕然的看著艱難而平靜前行的丁寧,他記住了丁寧的這些話,但依舊不能理解,“你現在到哪里去?”他擔心的問道。

    丁寧異常簡單的回答道︰“回家。”

    ……

    “回家?誰知道你的家到底在哪里?”

    “我早就對你說過,你走得太快太急,若不是王太虛在這里留了一個不要命的月氏國刀客,我就只能替你收屍了。”

    “你才進了白羊洞多少天,就已經惹上了這樣的事情?”

    當身上的血跡都被冷冽的秋風吹干,輕輕的推開酒鋪的大門的瞬間,里面就傳來了數聲冰冷而憤怒的聲音。

    丁寧帶上酒鋪的門,看著黑暗里面籠寒霜的長孫淺雪,疲憊的說道︰“今天這件事很奇怪。”

    長孫淺雪冷道︰“我不管奇怪不奇怪,我只管結果。我只知道這長陵里面有著無數的恩怨,每個人的身上都糾纏著無數的恩怨,哪怕是剛剛的那名月氏國人,現在聽起來月氏國是大秦王朝護佑的屬國,但誰不知道在元武皇帝登基之前,大秦王朝的虎狼軍一役就殺死了十三萬月氏國人。你一日不踏進修行者的世界,還有可能遠離這些人,遠離他們身上的恩怨,但只要你接觸到這些人,你不可能脫離在這些恩怨之外。”

    “結果就是我還活著。”

    丁寧坐了下來,不顧長孫淺雪越來越冰寒的目光,放佛沒有聽到長孫淺雪後來的話一樣,輕聲說道︰“那名蒙面修行者一開始從言語就偽裝成收錢替人殺人的殺手,但我可以肯定他是軍的修行者,而且他雖然用出了一些大燕王朝的修行者的符道手段,但我也可以肯定他最擅長的還是用劍。”

    長孫淺雪陷入了沉默。

    她平時絕大多數時候便只管修行,已經習慣外面發生的事情都聽丁寧的講述。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想到的都只是用劍,而不是用符。這便暴露了他所要隱瞞的一些事情。”

    “那人很有實力…他甚至有足夠的實力可以殺死我和荊魔宗,他也不是怕死之輩,然而他卻甚至連受傷都不願,很多時候都束手束腳,急于離開。尤其在荊魔宗出現之後,他想要做的事情不是將我和荊魔宗殺死,而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殺死我,然後逃離。如果不是因為一開始他就給自己加了這麼多限制,我們不可能輕易殺死他。”

    “那些拿錢殺人的修行者都是真正的亡命之徒,他們不會這樣,不會擔心自己是誰會被發現,因為他們平時本身就是見不得陽光的。他這樣的表現,只有可能是因為自己擁有特殊的身份,而且他的主也擁有特殊的身份。”

    “所以即便有可能是從外地抽調過來,但他和他的主,都很有可能是大秦王朝軍的人物。”

    “如果這件事和之前的錦林唐的背後靠山有關,連對付一個像我這樣,對兩層樓有可能造成影響的弱小修行者都動用了這樣的陣仗,那我現在擔心的,就是王太虛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既然這樣,你之前為什麼不提醒那個月氏國人?”聽到此處,長孫淺雪清冷的出聲道。

    丁寧看著她,認真的說道︰“因為如果和我想的一樣,提醒已經來不及了。”

    長孫淺雪看著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冷冷的伸出了手。

    噗噗兩聲輕響。

    她的手指在丁寧的腰間收回,丁寧那兩根斷裂的肋骨準確的歸位。

    “或許下次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她看著丁寧口沁出的一點淤血,又看著丁寧腰側掛著的那柄末花殘劍,冷笑著說道。

    ……

    “關七七、何負、郭羽化…還有那個加入白羊洞半日通玄的酒鋪少年,現在應該都已經死了。”

    一座兩層的古樓里,一名同樣蒙面黑衣的修行者,用一種可憐的目光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王太虛,微諷的說道︰“你應該明白不是我的對手,為什麼在我走進這棟樓到現在,你不跑?”

    “因為這里就是兩層樓,是我的家,在我的家里,再強的修行者不可能輕易殺死我。”

    臉色有些過分蒼白,看上去還是很虛弱的王太虛看著瞬間殺死了十余名守衛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這名蒙面修行者,平靜的說道︰“我在這里等你,便是要和你說幾句話,看看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蒙面黑衣人嘲笑道︰“這便是那種死也要死得明白一些的古怪心理麼?”

    “長陵城里其余的那些幫派,不可能請得動你這樣的人,而且要在一夜之間殺死我的那麼多兄弟,采用這種讓一夜之間斬首的方式來解決掉我們兩層樓,需要更多強大的修行者。那些幫派更加不可能有這樣的能力。”

    王太虛看著這名修行者的雙目,“所以當時得到的消息沒錯,錦林唐的背後應該是某位軍的大人物。”

    這名修行者雙眉微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他的眼光里,王太虛已經是一個死人。

    然而王太虛卻是看著他,接著用一種很誠懇的語氣,輕聲說道︰“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們殺不了我呢?萬一你們殺不了我,你們在一夜殺死了我那麼多兄弟…我便不可能再珍惜兩層樓的家業,一定會不擇手段的和你們斗到底。”

    “我會把你們查出來。”

    王太虛的語氣驟然開始變得森寒,他緩慢的說道,“你們也會有兄弟,有親人,我對付他們,也不會留情。”

    這名蒙面修行者臉色驟變。

    “所以我絕對不能讓你活過今晚。”

    他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一顆拳頭大小的青色銅球,隨著一股恐怖的真元爆發,從他的袖飛出。

    在飛出的瞬間,這顆看上去平淡無奇的青色銅球表面便已亮起無數條金黃色的耀眼符線。

    在下一剎那,所有的金黃色符線裂開,所有的青銅色碎片劇烈的燃燒起來,變得金黃。

    這間書房里,綻開一朵金黃色的火蓮。

    轟的一聲爆響。

    無數燃燒著的金屬蓮片,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全部朝著王太虛涌去。

    “這里是兩層樓的面,最重要的基業,我怎麼可能讓你在這里輕易殺死?”

    在青色銅球飛出的時候,王太虛的臉色也古怪起來,他也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他椅下方的地板,同時驟然裂開。

    金黃色火蓮盛開之時,一條細細的淡青色劍光就像一股無聲無息的流水,從蒙面黑衣人的褲管內流出,緊貼著地面朝著王太虛的身下飛去。

    這名蒙面黑衣人知道這些江湖人物都有些逃生的手段,他已經做好了王太虛下方有逃生暗道的打算。

    若是王太虛真的往下墜,必定會被他有所準備的飛劍一削兩段。

    然而在接下來的一瞬間,他還是震驚而憤怒的狂嘯了起來。

    王太虛腳下的地板裂開,並沒有出現他想象的直通地下的什麼暗道,而是同樣的爆炸開來。

    一股比青色銅球的爆炸還要猛烈的爆炸在王太虛的腳下形成。

    一股火山噴發般的氣流瞬間就將王太虛沖得往上飛起,穿過了上方的屋頂。

    在蒙面黑衣人的怒嘯聲,無數金色的火蓮片瞬間撕裂了王太虛原先所在的位置身後的牆面,與此同時,爆炸的威力使得整座小樓的樓面都崩解開來。

    他的飛劍在爆炸的碎片和氣流搖擺不定,讓他的念力都瞬間遭受了一些損傷。

    這名蒙面黑衣人的身體往後倒飛而出,他抬起頭,只看到王太虛的身體已經高到超出了他念力所能控制的飛劍的範圍。

    而且就在他這驚鴻一瞥之間,王太虛的雙手張開,他的手臂上好像生出了黑色的雙翼。

    那是一件隱匿在外袍下的古怪滑翔翼衣。

    唰!

    就在下一瞬間,空氣里響起一聲急劇的破空聲,王太虛的身體像一只蝙蝠一樣,迅速的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

    蒙面黑衣人的渾身,瞬間被冷汗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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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6 02:11: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距離被爆炸的小樓不遠處的一條漆黑街巷里,一株柿樹下,靜靜的停著一輛黑色的馬車。

    黑色馬車的車窗簾是掀開的。

    車廂里坐著一名同樣身穿黑衣的蒙面男,所不同的是,這名蒙面男的頭發灰白,年紀明顯比出現在其它地方的黑衣蒙面男要大得多。

    他的額頭瑩潤,然而眼角的皺紋深得就像刀刻一樣,他的眼眸也是真正的滄桑,這使得他的臉面雖然大部分都被蒙住,但任何看到他的人,都會不自覺的想到塞外的風霜,大漠的孤煙,禿鷲漫天飛的殘陽戰場。

    這名滄桑的修行者在小樓爆炸的瞬間,也看到了沖天而起的王太虛。

    看著接下來如蝙蝠一樣消失在夜色里的王太虛,這名滄桑的修行者眼角的皺紋又深了許多。

    在王太虛一舉滅了錦林唐之後,長陵市井里的江湖人物便都認為王太虛已然一飛沖天,然而這名滄桑的修行者卻很清楚,任何底層的修行者,不論飛得多高,在長陵真正的權貴眼里,還是太過低微。

    即便是在他們的眼楮里,王太虛都太過弱小,只是只要王太虛能夠活下來,他們過了今夜,卻未必能夠活得下來。

    這名滄桑的修行者眼楮里泛起一層苦意,他搖了搖頭,放下了車簾,馬車開始沿著平直的街巷緩緩駛離。

    在已然接近長陵東郊的一條巷道里,有一輛普通的馬車和這輛黑色的馬車交錯而過。

    兩者都沒有停留,但是那輛看似十分普通的馬車里,卻是有一聲帶著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殺伐氣息的冷峻聲音,透過了兩重車簾,傳入了這名滄桑的修行者耳。

    “三日之內,王太虛必須死,若王太虛不死,你應該明白怎麼做。”

    神容滄桑的修行者什麼都沒有說,他微眯著眼楮似乎已經睡著,只是在馬車駛出長陵,開始進入城外的官道之後,他才輕輕的嘆息︰“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如是。”

    ……

    這一夜對于長陵的很多人而言分外難熬。

    王太虛如一只蝙蝠落入一間普通的民院。

    只是他這只蝙蝠,卻是一只受傷的蝙蝠。

    那名以雷霆的手段在數個呼吸間便殺死了他的十余名護衛出現在他面前的修行者,最後丟出的青銅圓球更是大楚王朝的修行者才擅長的法器手段。

    雖然依靠保命的布置逃了出來,但他還是被數片燃燒的金色符片刺入了體內。

    此刻他的腿部和腰腹部,都有幾個可怖的撕裂傷口,其最嚴重的甚至可以隱約看見內里的髒器。

    只是從長陵最底部爬起來的他很多次經歷過這樣的時刻,久病成醫,久傷便自然懂得如何處理自己的傷勢。

    他迅速脫掉了身上破爛的外袍和撕破了幾個裂口的奇異蝠衣,就在這寒冷的深秋里裸著身體,緩緩的用真元逼出了體內所有的金屬碎片,然後才在脫下的外衣袍服里取出了兩瓶藥粉,外敷內服,飛快的包扎。

    這些傷口劇烈的痛楚和大量的失血讓他的腦袋變得昏沉,但他依舊意識到既然是那種級別的可怕對手,那他在長陵里其余的那些隱秘住所便一處都不安全,絕對不能用來隱匿。

    他猶豫了一下,伸出已經沒有多少溫度的手,悄無聲息的從一旁晾衣的竹竿上取下了幾件衣衫,套在了身上。

    接著黑夜的掩護,他連翻數十道院牆,最終進入了一間酒樓後院的一間偏房。

    這間偏房里有一名微胖的廚師,睡得極其香甜,他顯然也不是什麼修行者,一直等到王太虛走到他的身前,連續推動了幾次他的身體,他才驚醒過來。

    然而在看清楚王太虛蒼白的面容的瞬間,這名微胖的廚師便像迎來了一生最重要的使命,他的臉上開始閃現出一種奇異的光輝。

    他異常尊敬的對著王太虛深深跪拜,問道︰“您需要我做什麼?”

    王太虛看著他,輕聲說道︰“幫我打聽一些消息,我必須在天亮以前,到達真正安全的地方。”

    ……

    莫青宮很惱火。

    無論是誰,剛剛躺下休息不到半個時辰就被叫起來都會很惱火,最為關鍵的是,像他這樣的人本身每天就不會有多少休息的時間。

    他揉著有些發疼的腦袋,隨手便將身前年輕人小心翼翼遞上來的一份卷宗丟到了旁邊的火盆里,“不要花力氣去調查這個人,去把所有的力氣都砸在那個被砍了頭顱的用符的修行者身上!讓神策組也去查,給我查到底!”

    他身前這名英俊的年輕人看著火盆里舔起的火舌一臉驚愕。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在最短的時間里做出來的卷宗為什麼就被這麼隨手燒了,他也想不明白那名少年怎麼就不要查了?

    “大人…”于是他忍不住開口。

    “不要以為我是太過缺少休息糊涂了。”但是他才剛剛開口,莫青宮就已經冷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不讓你查那個酒鋪少年,不是因為我有什麼特別的意見,而是因為之前已經清查過他兩輪,不管他加不加入白羊洞,是否半日通玄,他的出身來歷都沒有任何問題,針對這些的調查完全是白費力氣。只不過之前這些都是秦懷書辦的,你才剛剛接替他的位置,所以你不清楚情有可原。”

    原來這名少年先前已經早已進入神都監的視線,而且看莫大人的語氣,似乎對這名少年十分熟悉,甚至有著很深的了解?

    這名英俊的神都監青年官員面容微僵,他猶豫了一下,卻依舊忍不住輕聲說道︰“大人教訓的是…屬下今後辦事之前一定多問些人,不至于再白費力氣,只是真的讓神策組也去查?”

    聽到這名青年官員的這幾句話,莫青宮的眼莫名的充斥極其森寒的意味。

    他盯著這名神都監的青年官員,異常寒冷的說道︰“在我大秦各司擔任要職,尤其是在我神都監為官,你一定要明白一點,處理自己人的事情,永遠比處理外面人的事情要重要。”

    看著這名更顯緊張,卻還不夠明白的青年官員,他冷笑了起來,接著說道︰“我大秦王朝到了這份上,根本不會懼怕某個單獨的修行者或者修行之地,聖上和兩位臣相也不會認為一個宗門的修行典籍可以對大秦王朝造成致命的影響。他們在意的是我們的絕對忠誠,在意的是每個臣是否按照他們的旨意做事。他們不希望見到拖著大秦王朝這輛戰車的戰馬自己的腳步不合,公器私用,是他們更在意的事情。”

    “我們神都監,本身處理的便是我朝內部的事情,處理的便是自己人的事情。你既然已經在神都監做到了這個位置,既然已經知道神策組也是全力在追查雲水宮那些人的事情,既然你也覺得今夜長陵發生的事情或許和公器私用有關,這麼著急的通報我,那麼你為什麼不能更進一步,想想清楚自己的職責所在?”

    青年官員的冷汗浸透了發絲,沿著臉頰不斷滴落。

    “要想在長陵呆得長久,便始終要和聖上的意思站在一邊。慕容城的修煉資質比起秦懷書不知道要好多少,人也比秦懷書長得英俊瀟灑,讓人看得順眼,然而他現在的屍體說不定都已經腐爛,而秦懷書現在卻已經得了舉薦,已經進入靈虛劍門學習。”

    莫青宮冷冷的看著這名遠不能令他滿意的青年官員最後說道︰“秦懷書的優點,便是看得清楚,明白自己的位置。今夜我的這些話,我不會說第二遍,我只希望今後你也能看得清楚點。”

    “多謝大人點醒!”青年官員由心尊敬的深深行禮。

    “去吧!我倒是想要知道,是哪個貴人運氣這麼差,連對付這些江湖人物都會失手。”莫青宮的面色略微柔和了一些,他擺了擺手示意這名青年官員可以離開的同時,深諳用人之道的他又提點了一句︰“做事細心和認真些,將力氣用在要用的地方,你應該聽說過,在我手下坐這個位置的人,不出意外都會飛上枝頭。”

    渾身被冷汗濕透的青年官員的眼底深處頓時發燙,他再次尊敬的躬身,然後充滿斗志的退出。

    ……

    幾乎相同的時刻。

    驪陵君府,面容普通然而因為獨特的氣質,卻使得所有見到他的人很容易覺得他就是天下最美的男的驪陵君,看著他最看重的智囊幕僚呂思澈,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不是我們做的。”呂思澈平靜的看著深夜還未眠的驪陵君,說道︰“我絕對不可能用這樣粗暴而危險的手段。”

    驪陵君點了點頭,輕聲而溫雅的說道︰“如果是你,想必會不露絲毫痕跡,只是我很想知道除了我之外,長陵還有哪位貴人不喜歡他。出了這樣的事情,或許那名貴人需要朋友?”

    呂思澈微微的一笑︰“有些野心的貴人,絕對不會拒絕君上這樣的朋友。”

    驪陵君卻突然憂愁了起來,他深深的看著呂思澈,說道︰“近幾日其實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你說我要不要求見一下鄭袖?”

    呂思澈面色大變,雙手都不自覺的微微輕顫了起來。

    因為驪陵君所說的這名“鄭袖”,她還有一個更為高貴顯赫的名字——“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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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出山和入山

“不要。”

    呂思澈抬頭看著驪陵君,用一種最真誠請求的語氣說道︰“再等一等。”

    驪陵君猶豫了很久,他攏了攏頭發,點了點頭。

    他知道呂思澈說的是對的。

    即便那名擁有著無上權勢的女必定會對他的想法感興趣,或者說早已經等著他主動提出一些請求,但他十分清楚,那名平日里飽受長陵民眾的敬仰,被各種贊美之辭包裹著的女,事實上也有著尋常人難以企及的冷酷和決斷的一面。

    若是他做出太多的讓步,那即便能夠回到千山萬水阻隔的大楚王朝的國都,即便能夠最終坐上那個世上最精美的王座,整個大楚也有可能不再是原先的大楚。

    可是還能等多久?

    他側轉過頭,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覺得這長陵的每一個夜都是那麼的漫長,然而時間卻還是那麼的不夠。

    呂思澈在他這一轉頭之間,卻是心髒砰然跳動,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停頓。

    因為他看到驪陵君的發際,竟然已經一片雪白。

    雞鳴時分,白羊洞最高處小道觀前的平台上閃起淡淡的紅光。

    小道觀里的蒲團上,薛忘虛緩緩睜開雙目,他看著凝立在黎明前最後的黑暗里的李道機,清了清喉嚨,輕聲問道︰“那少年近日的修行可算順利?”

    李道機肅冷的頷首說道︰“他是我所見修行最為順利的修行者,前面數日五氣沉入玉宮,突破到第二境品的修為之後,接下來的修行也沒有半分的困惑。修行者所會遇到的障礙和關卡,在他面前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薛忘虛平靜的眼眸里也出現了一絲激動的色彩,他看著李道機,認真的問道︰“你覺得他在祭劍試煉之前,真的有可能突破到第二境?”

    “那要看他破境的速度,畢竟大境界的破境和這平時修行的障礙截然不同,若是連這種破境都不存在多少障礙,那他應該會成為修行一月就突破到煉氣境的那種怪物。”李道機細細的說了這幾句,然後用一種微冷的語氣,接著說道︰“只是就在剛剛過去的這個夜里,他差點被人殺死。”

    薛忘虛愣住。

    他原以為李道機這麼早出現在他面前,是想和他探討丁寧的修煉問題。

    李道機面色沉冷的看了薛忘虛一眼,不等薛忘虛開口,他已經接著說了下去︰“不知道是什麼人,但為首的是一名真元境,而且身上有不少符的修行者,神都監已經在查這件事情。”

    薛忘虛的眉頭皺了起來,只是依舊沒有出聲。

    李道機看著他,接著說道︰“丁寧斷了兩根肋骨,受了些傷,不過還算爭氣,和一名只不過是煉氣境的市井江湖人物,竟然將那名真元境的修行者殺了。”

    薛忘虛的眉頭一下舒展開來,眼楮里全是異樣的光焰,他輕聲贊嘆道︰“這少年還真是給我們白羊洞長臉。”

    這下換李道機的眉頭皺了起來。

    因為在他看來,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這都不是什麼令人值得高興的事情。

    薛忘虛眼異樣的光彩卻是依舊在擴大,他布滿皺紋的老臉上卻也開始布滿了異樣的光彩。

    他想了想,然後站了起來。

    “你今天就在這里呆著,不要到哪里去了。”他心情看上去極佳的對著李道機微微的一笑,說道。

    李道機的呼吸莫名的一頓,他感覺到了什麼,抬頭直視著薛忘虛,緩緩的說道︰“既然神都監已經插手,丁寧自然回安全的回山,你根本不需要出去。”

    “那不一樣。”

    薛忘虛搖了搖頭,他平日里似乎永遠淡泊的雙眸里開始充滿了一種罕見的驕傲神色,這種神色,和杜青角離開白羊洞時臉上掛著的神色很類似。

    “這些年來白羊洞已經很少有讓我覺得高興和臉上有光的事情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半日通玄,甚至有可能一月煉氣的學生,而且還是我師兄離開時特意留給我的,昨夜里卻差點被人殺死了。”

    “我當然知道神都監肯定會讓他安全回白羊洞,但是我也已經很久沒有出過白羊洞了,不出去…就算我活著,別人也以為我已經死了。”

    “你知道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麼人麼?不是那種不怕死的人,而是本身就很快死的,不用擔心會不會死的人。我太老了,老得快死了,可是臨到頭來,還是要提醒人這一點。”

    薛忘虛的聲音還在小道觀里回蕩,然而他的人影卻已經消失。

    消失在李道機的面前,消失在壓在這間道觀上的白雲間。

    當第一縷曙光照入梧桐落的瞬間,丁寧和往常一樣醒來。

    他輕輕的咳嗽著,斷了兩根肋骨的痛苦對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但是激烈的發力之下,已經許久未有過的全身酸痛的感覺還是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長孫淺雪和往常一樣坐在窗口,梳理著如瀑的長發。

    “白羊洞的馬車現在就停在門外。”

    她沒有轉身,清冷的說道︰“不過馬車里多了一個人,車夫沒有發覺。應該是到了第五境的修行者,只是受了傷,應該就是王太虛。”

    丁寧知道她的感知在這種距離下絕對不會有問題,他的眼楮里充滿了欣喜。

    “今天有些特殊,我早些回白羊洞,不能替你煮粥了。”他一邊飛快的洗漱,一邊有些歉意的對著長孫淺雪說道。

    長孫淺雪沉默著。

    她想要反唇相譏,然而她隱隱覺得,至少這些年在這條陋巷里的修行進境超出了自己的預計之外,她很多時候甚至已經習慣了丁寧為她做的事情。

    就如現在,他對她說不能替她煮粥了的時候,在那麼數息的時間里,她腦海里面想著的不是一頓不吃也沒有什麼問題,而是想到沒有粥喝的話,自己要出去買些什麼東西來吃麼?

    或許去買一碗他經常吃的那種面?

    ……

    停在酒鋪門外的馬車前,面目敦厚的年車夫焦慮的等待著。

    他也已然知道了昨夜發生的事情,知道丁寧受了不輕的傷,只是按照這大半月來每日接送丁寧,對丁寧的了解,他便知道就算丁寧今日不能回白羊洞,也會知會他一聲。

    陡然看到酒鋪的門打開,第一眼看到臉色有些莫名蒼白的丁寧,這名車夫的臉上頓時出現了喜色,同時眼楮里也馬上浮現出愧疚的神色。

    “你的傷勢怎麼樣?今日里要回白羊洞麼?”

    “要回,即便是治傷,白羊洞也肯定比這街坊里的醫生要強一些。”

    “昨日里實在是我疏忽了…後來有官員來查過我的馬車,那根車軸是在進入長陵之後被銳器割裂了,應該有人在道路上做了手腳。只是你已經是白羊洞的學生,不說白羊洞的那些師長…就連各司官員都會區別對待,我實在沒有想到有人會對付你。”

    “這本來就是意外,而且你不是修行者,提早發現了反而有可能搭上你一條命。”

    和這名車夫對話了幾句,在車夫轉身勒馬的時候,丁寧很敏捷的將車簾掀開一個小角,然後飛快的閃入。

    看著悄無聲息的蜷縮在軟塌上的那條身影,丁寧首先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而輕咳了一聲,對著外面的車夫道︰“今日比平時恐怕還要急一些,等下車還可以的話,就請快一些。”

    平日里受白羊洞恩惠的這名車夫以為丁寧是急著回白羊洞接受療傷,質樸的說道︰“我在里面已經多放了軟墊和被褥,那等會顛簸的時候,你可是要小心些。”

    應了這一聲之後,這名車夫打出一個響鞭,驅車奔行起來。

    在急劇的馬蹄聲和滾滾的車輪聲的遮掩下,丁寧看著蜷縮在自己身旁,面如金紙,就連身體都似乎縮小了幾分的王太虛,輕聲的說道︰“竟然這麼慘…都要設法躲到這輛白羊洞的馬車里?”

    王太虛無力的看著似乎早已經察覺自己躲在車廂里的丁寧,臉上擠出了一絲蒼白的笑意。

    “很慘。”

    “跟著我打天下的幾個兄弟,能夠在我死之後撐得起兩層樓的,昨天夜里全部死了。”

    “為了打聽消息,為了能夠到你這輛馬車上,又有兩個人為我而死。”

    “我不得不承認你再次給了我最大的意外,昨夜里的那些場刺殺里,你和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聽到這些話語,丁寧並沒有感到震驚,他只是沉吟著,輕聲說道︰“看來是錦林唐身後的那名軍貴人不甘心?”

    “只要撐得過這幾日,我會讓他的不甘心付出代價。”王太虛強忍著咳嗽,輕聲的說道。

    丁寧搖了搖頭,他沒有回答王太虛的話,只是嘟囔了一句,“白羊洞不會不管我吧?至少李道機應該出來接我一下吧…”

    疾行的馬車已然駛在長陵邊郊的官道上。

    按理而言在這種更為寬闊的道路上,馬車奔行的速度會更快,然而坐在車廂里的丁寧和王太虛卻是都感覺得出來,馬車的速度降了下來。

    十余輛閃爍著森冷的青銅色光芒的戰車,佔據了前方的大半幅路面,數十名身穿鱗甲的軍士正在逐一盤查過往的行人和車輛。

    丁寧將車簾掀開一角,觸目便是那些軍士身上的鱗甲和刀劍上的森冷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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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將那山搬來

“是長陵期門軍,看起來是很例行的檢查。”

    “如果只是例行的檢查,這輛馬車屬于白羊洞,再加上是載我的關系,便應該很容易通過。”

    “只要不是和那個軍貴人有關的人,就算發現我在你的馬車里也不會有問題,最多讓人知道我在這輛馬車里而已,畢竟我不是什麼要抓捕的犯人。”

    “但如果是和那個軍貴人有關的人,說不定會直接設法殺你。”

    “那我只能盡可能的設法搶馬逃。”

    丁寧和王太虛輕聲的交談著。

    雖然看起來只是長陵內守軍的例行協助盤查,然而這個時候的盤查,怎麼想都應該和昨夜的刺殺有所關聯。

    ……

    十余輛閃爍著森冷光芒的青銅色戰車的旁邊,靜立著一名同樣身穿鱗甲的軍士。

    只是和其余的軍士不同的是,他的腰間掛著一柄黑色的無鞘鐵劍。

    這柄鐵劍上細密如繁花的符,他臉面上那層隱隱的熒光,便自然透露出他和普通軍士截然不同的修行者身份。

    他看似也在注意著周圍的行人和車輛,但實則目光卻一直不時掠過遠處的道路。

    就在丁寧所在的這輛馬車出現在他的視野里時,他的眼楮就微微的亮了起來。

    當馬車離得越來越近,看著馬車車輪在地上碾壓過後留下的車痕和車廂顛簸的幅度,他眼底的光焰就越來越亮,就像一層詭異的幽火開始燃燒起來。

    看著已經漸漸放緩的馬車,他喚過了身旁兩名軍士,交待了幾句。

    十余輛排在前面的馬車被驅趕著往道路兩側讓開,給白羊洞的這輛馬車讓出了一條寬敞的通道。

    趕車的年男有些驚喜,他以為這些軍士看到了車廂上小小的白羊標記,所以此刻是特例放行。

    然而讓他根本未曾想到的是,他揚了揚鞭,漸緩下來的馬車還沒有加速,那數十名身穿鱗甲的軍士已經暫時停止了對其余馬車和行人的盤查,迅速的圍了上來。

    “吃相很難看,今天看來很有可能交待在這里。”

    通過車簾的縫隙看著這些軍士的舉動,王太虛輕聲的嘆了口氣,真誠的對著丁寧說道︰“等下如果我要出手,你便不要跟出來了。”

    “只要這些人顯露出一些在光天化日之下不顧一切的格殺你的跡象,我不會和你站在一起。”丁寧點了點頭,也十分真誠的說道︰“我未必會給你收屍,但我會想辦法替你報仇。”

    王太虛笑了起來,他強忍著咳嗽,笑得很辛苦。

    ……

    “你們這是干什麼?”

    趕車的年男看著迎面走來的那名軍修行者,怒聲道︰“這是白羊洞的馬車。”

    腰掛黑色鐵劍的軍修行者面無表情,依舊緩步前行,冷然道︰“白羊洞的馬車也要接受例檢。”

    “那可未必。”這名平日里不是特別講禮數,但很樸實的車夫冷笑了一聲,從袖取出了一張蓋著鮮紅印記的書,“這是神都監出具的公,為防意外,一路無阻。”

    車廂里的丁寧和王太虛頓時愣住。

    兩個人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變化。

    大秦的各司里,都會有比較特殊的書,這些書在緊急情況下動用,協調各司人馬。此時的這名車夫拿出的這份,是神都監的特別通行書。

    因為神都監平日里押運一些犯人,或是護送一些證人證物需要搶時間,所以便存在著這種可以不接受沿途關卡盤查的特別通行書。

    以這名車夫平日的表現來看,他是決計不會想到先問神都監開具這樣的一份書,應該是神都監在出了昨夜的事情之後,不想丁寧再有意外,所以才有官員特別照拂。

    然而面對這樣的變化,這名腰掛黑色鐵劍的軍修行者卻依舊冷酷而漠然,“這份書無效.”

    “為何無效?”

    車夫不可置信的張開了嘴,但他還沒有出聲,一個冷峻的聲音就已經在道側響起。

    一名看上去只是像普通商販的禿頭男微微抬頭看著這名比他高了半個頭的軍修行者,面上卻是散發出比這名軍修行者更寒的冷意。

    在發出那個聲音之後,他的右手從腰側往前伸,手里懸下了一塊黑色的玉牌。

    這塊玉牌上的氣息也十分寒冷,上面的“神都監”三字,顯露出了這名喬裝成普通商販的禿頭男的身份。

    神都監無疑是長陵最令人畏懼的地方之一,所以當這塊玉牌暴露在清晨的陽光里,就連周圍那些不相干的路人都全部心一寒。

    然而面對這名神都監便衣官員豺狼般隱含威脅的目光,這名腰掛黑色鐵劍的軍修行者的面容依舊沒有任何的改變,他只是依舊神情冷漠的說道︰“因為我是斷知秋,期門軍士統,封賞百戶。”

    神都監便衣官員頓時一滯,面色變得極度難看起來。

    大秦王朝軍功爵位共分二十級,八級之上便已享有很多特權,享受百戶的賦稅,這已經是第級的官爵才能享受到的封賞,再加上對方是復雜長陵防衛的期門軍士統,已有足夠權利不受神都監的這種約束。

    “里面的人出來吧。”

    這名名為斷知秋的士統沒有再看這名神都監官員,冷漠的目光落在了車廂上。

    一縷若有若無的氣息,便在此刻,從他的身體內沁出。

    感受到這股氣息,車廂里的王太虛的臉色驟然變得無比蒼白。

    丁寧的心也倏然下沉。

    他的感知甚至比王太虛還要強出不少。

    而且斷知秋是故意展露出了這樣的真元氣息,所以他可以確定,這名士統是修為已經到了第五境的軍強者!

    以此刻王太虛的傷勢,在旁邊還有許多軍士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如果戰斗起來,他絕對不可能在這樣的一名軍高手的手下逃生。

    ……

    “我倒是要看看,有誰能讓我白羊洞的人從里面出來。”

    隨著那名士統斷知秋的一聲輕喝,就連停駐道邊的戰車都被徐徐拖動,眼看已經沒有什麼人能夠阻止他讓丁寧和王太虛出現在這清晨的陽光下,然而就在這時,他後方的道上,卻是傳來一聲平淡而蒼老的聲音。

    場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去,只見道上走來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

    這名老者面如白玉,雙唇卻是朱紅,身上的白色道袍上瓖著黃邊,腰間佩著一柄像裝飾般的白玉小劍,看上去很有仙骨道風,然而可能是因為趕得太急,有些氣喘。

    在這名老人發聲之時,車廂里的丁寧的眼楮就亮了起來,他將車簾掀開了一條縫,遠遠的看到這名老者,卻是輕聲的嘀咕了一句,“怎麼看上去反而比杜青角還老…這麼老了,不僅是老,而且連火氣都沒有,還行不行啊?”

    王太虛的眉頭依舊深鎖著,他也從縫隙里看到了那名老人,看到那柄白玉小劍,他也已經猜出了這來的人是誰。

    他感到震驚,但是卻依舊緊張。

    因為那名老人距離他們所在的馬車距離很遠,所以這名老人不僅要行,還要足夠快才可以。

    斷知秋的眼楮微微的眯了起來。

    “不要想著在我出手之前搶著出手,你來不及。”白發老人看著他,說了這一句。

    斷知秋冷笑了起來︰“你想必就是白羊洞的洞主薛忘虛,只是即便是白羊洞洞主,也沒有資格插手我的查檢。”

    這名白發老人正是平日里始終枯坐在白羊洞最高道觀里的薛忘虛。

    看著斷知秋的冷笑,他也微微的笑了笑,說道︰“此時我不講資格,只論實力。”

    斷知秋的目光驟寒,嘴唇微動,正待說話。

    薛忘虛卻已然說話︰“我昔日的功勞比你現在的軍功多得多,現在白羊洞已歸了青藤劍院,我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地方,按我的功勞,哪怕慢慢削,這樣的事情我也可以多做幾件。而且你們大概是狗急了要跳牆,這樣吃相難看的事情,難道也做得?”

    他的語氣雖然依舊平淡,和丁寧所說的一樣,好像聽不出任何的火氣,然而他的話語,卻是說不出的霸道,他眼梢的那種驕傲,也是讓斷知秋的嘴角忍不住的微微抽搐。

    斷知秋的目光劇烈的閃動數下,然後他冷厲的直視薛忘虛,說道︰“好,那就看看你有什麼實力可以說這樣的話。”

    薛忘虛依舊沒有絲毫火氣的微微一笑。

    他甚至微微側轉過了身體,沒有看這名渾身開始散發恐怖殺意的軍修行者,而是看向白羊洞所在的北將山後更遠的山峰。

    在此時的晨光里,北將山後更遙遠出的山峰就像是水墨畫里那最淡的一筆,隱隱約約好看又顯得不太真切。

    “看我將那座山搬來。”

    薛忘虛在此時說了一句場間很多人都難以理解的話。

    然而就在他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他所望的那條淡淡的山峰,卻是驟然變得清晰起來。

    斷知秋的臉色驟然變得雪白,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也就在此時,上方的天空里,轟的一聲悶響,似乎多了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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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人活一口氣

場間很多人惶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不明白為何遠處那條淡淡的山脈會驟然變得清晰起來。

    然而無論是斷知秋還是那名禿頂的神都監官員,他們都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是搬山境!

    唯有一次性抽空那遠處眾多的天地元氣,將之搬來,那遠處的淡山才會在這一瞬間清晰,也唯有那麼恐怖的數量的天地元氣驟然抽引過來,此刻眾人的頭頂才會陡然多了一座無形的巨山。

    在一片惶惶然之,薛忘虛滿意的輕握住了身側的那柄白玉小劍。

    壓在場間所有人頭頂上那座無形巨山驟然消失,然而一種更磅礡的力量,卻是從那柄看似擺設的白玉小劍上發出,貼著地面往上卷起。

    噗噗噗噗……

    斷知秋一聲低沉的厲喝,他身上的鐵衣震出無數積年的細塵,整個人竟然壓不住,往上飄起,雙腳離地一尺。

    嗡!

    停駐旁邊的所有戰車,也如同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機,同時發出了急劇的震動,車身上所有的饕符全部亮起,發出耀眼的光芒。

    一頭頭貪婪嗜殺的凶獸,帶著一種凌厲的氣息,在下一瞬間就似乎要從戰車的表面沖出來,擇人而噬。

    然而令人更加震駭的是,這些需要四匹戰馬才能拉動的沉重符戰車,在下一瞬間也被一種澎湃的力量托得往上飛起,越飛越高,很快就遠遠超過了路邊涼亭的高度。

    這是一種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畫面。

    無比沉重的符戰車拋飛在空,車身上的凶獸猙獰卻根本無力抗衡。

    就連那些身披鐵甲的期門軍軍士都震撼無言,然而看到這樣的景象,眼神里也是充滿駭然的神都監官員卻是驟然反應過來什麼,發出了一聲驚呼︰“不要!”

    符戰車打造不易,每一輛都是累積了無數工匠的心血,是大秦王朝的寶貴財富,按照大秦律例,修行者故意損毀符戰車者,即當斬。

    然而他的擔心似乎是多余的。

    唰的一聲輕響。

    空氣里所有的異樣都突然消失。

    噗噗…

    斷知秋的身體落地,腳底再次震出兩蓬灰塵。

    所有沉重的符戰車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拖著,無聲無息的落地。

    符戰車表面那些光紋形成的凶獸,也畏懼般的迅速消隱。

    薛忘虛收回擺設般的白玉小劍,傲然的看了臉色雪白的斷知秋一眼。

    無數的驚呼聲響起。

    直到這時,所有人才赫然發現,原本還處在斷知秋身後的那輛白羊洞的馬車,此刻竟然已經被卷到了薛忘虛身後的道上。

    薛忘虛看了一眼渾身還在不斷震顫著的斷知秋,他搖了搖頭,連再多說一句的興趣都沒有。

    他的人如一片毫無分量的白雲般飛起,倒飛到馬車的車頭上,在趕車的車夫身旁坐下,淡淡的說道︰“回山。”

    遠處的山如淡眉。

    無人再敢阻攔這輛馬車。

    ……

    長陵東郊的一座尋常小院里,昨夜那名感慨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眼眸真正滄桑的修行者,坐在院里臘梅樹下的一張竹椅上。

    此時他已經沒有蒙面。

    他的臉頰也和額頭一樣瑩潤,但是下巴上星星點點的胡須也染了白霜,更添幾分久經風霜雨雪的意味。

    一只看上去羽毛有些凋零,但說不出蒼勁有力的鷹隼從高空急劇的飛落,直接停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他從系在這只鷹隼腿上的一根空心細管里抽出了一張小卷,在看到這張小卷上的內容的瞬間,他便發出了一聲深深的嘆息。

    他閉上了愁苦的雙目,靠在了冰冷的竹椅椅背上。、

    他的腦海里,閃過了很多副畫面。

    其有那具跪倒在黑夜長巷無頭符師的屍體,有沖天而起一瞬消失的王太虛,有一間小小的酒樓後面服毒自盡的胖廚,還有此刻遠處官道上那落下的無形的山。

    在他經歷過以往所有的戰陣,這次似乎是最有把握的一戰。

    然而誰會想到,那名平日里很強,很謹慎的符劍雙修的高手,竟然會死在一個乳臭未干的少年的手?

    誰會想到,會有那麼多人為了斷掉線索,為了幫王太虛隱匿痕跡而寧願自己死去?

    誰會想到,一個在外界看來最平庸,最不起眼,甚至已經被長陵絕大多數人遺忘的小宗門的不成器宗主,竟然反而是到了搬山境的大宗師?

    一名修行不到一月的少年,就有那樣的戰力。

    一名普通的長陵江湖人物,都有那麼多的死士,一個搬山境的老人,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出山…

    所以這一戰,敗得不冤。

    只可惜以往的戰陣,輸了或許還有翻本的機會,然而這戰輸了,卻已然定局。

    要對付境之上的修行者,就已經要動用到數名境的大修行者,甚至要動用到七境的修行者,而要對付七境,就必定要動用七境的修行者。

    出處不如聚處多,天下的修行者和尋常武者之間的比例很稀少,長陵的修行者總數卻不少,只是五境之下的修行者易找,境卻已然是一個分水嶺。

    所以此刻薛忘虛展現出七境的實力,三天和一天便也沒有任何的區別。

    這名滄桑的修行者面容愁苦的永遠閉上了眼楮,他的真元將身體里如風暴穿行,毀滅了他自己所有的生機。

    一縷鮮艷的血從他口沁出,灑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如同開出了數朵淒美的薔薇。

    ……

    載了四個人的馬車在山道上跑起來有些吃力。

    車廂里的王太虛坐正了身體,認真的對著反坐在車頭,對著車廂里的薛忘虛行禮︰“多謝薛洞主救命之恩。”

    “要謝就不要謝我。”薛忘虛一直在用滿意的目光打量著丁寧,丁寧也在用滿意的目光打量著他。此刻聽到王太虛的致謝,他伸手點了點丁寧,“要謝就謝你那個救了他的手下和他,若不是他半日通玄,昨夜里又做出這麼讓我面有光的事情,今日我絕對不會出山。”

    王太虛恭謹的說道︰“都是一樣。”

    “市井之間多性情人,你們這些人倒是要比朝堂里的人更講情義一些。”薛忘虛平靜的看著王太虛,緩緩說道︰“只是我還是想奉勸你一點,得饒人處且饒人,凡事也要守著個度,昨夜你死去的那些兄弟,朝堂里的貴人想必會給你個交待。但若是你接下來的處理不能令他們滿意,牽扯出了些不應該牽扯出來的人物,那便會將你自己和更多的人搭了進去。”

    王太虛面容頓肅,他點了點頭,道︰“晚輩領會。”

    “你真的很不錯。”薛忘虛的目光再次停留在了丁寧的身上,他的臉上已經寫滿了滿意二字,但還是忍不住親口贊賞道︰“我很滿意。”

    丁寧恭敬而平和的微笑起來,“我對您也很滿意。”

    薛忘虛微笑道︰“我對你的滿意,不是純粹因為你的修行進境,還在于你在處理和這些江湖人物時的態度,我比較喜歡有人情味的修行者,不是很喜歡那種為了修為的進境,可以斬卻五**的修行者。”

    丁寧看著他說道︰“我對您的滿意也不是因為你這麼強…而是因為我本來想到是李道機師叔可能來,卻沒有想到您會親自來。”

    薛忘虛更加不掩飾自己滿意的看了丁寧一眼,說道︰“你的傷勢好像不輕,可是青藤劍院的祭劍試煉沒有多少天了。”

    丁寧點了點頭︰“所以要給我點好的傷藥…不然我可能就支持不到追後,搶不回那條靈脈。”

    薛忘虛笑了起來,他笑得很大聲,笑聲在山林兩側的林間回蕩。

    “你和我師兄也有些淵源,你可以在我白羊洞後山呆幾天。”

    接著,他看著王太虛,淡淡的說道。

    王太虛再次認真致謝。

    金色的晨光落在馬車上,鍍得一片金黃。

    丁寧眯起了眼楮,他靠在軟墊上,忍不住輕聲的問王太虛︰“有時候你會不會覺得,你殺我,我殺你,這樣殺來殺去,會很無聊?”

    王太虛點了點頭︰“是很無聊…只是人心里都有一桿秤,這桿秤不平,人活得就不痛快。”

    丁寧輕輕的說道︰“這便是所謂的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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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心不平

  “薛忘虛已至搬山境?”

    青藤劍院最深處滿是劍痕的殿宇里,狄青眉的雙手不住的顫抖,他手里的一杯茶未送至嘴邊已經灑落了小半。

    對于一派之宗主而言,這已是極大的失態。

    坐在他對面的真傳弟端木煉的臉色也是難看到了極點。

    “怪不得他做一些事情有恃無恐,怪不得杜青角那麼違逆皇後,還可以順利歸老!”

    狄青眉的嘴唇都哆嗦了起來,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威嚴。

    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平日里他一直稱呼薛忘虛和杜青角是老糊涂,一直以來,他也自認為自己的修為要比薛忘虛和杜青角高得多。

    然而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薛忘虛已經跨入第七境!

    他自己在年前已經到了第境上品,然而足足年的時間,他依舊無法觸及到第七境的門檻。

    而且今日里,他感覺到了青藤劍院周遭的山峰里的天地元氣的劇烈波動。

    薛忘虛故意從他這里引聚天地元氣,這是一種提醒,更是一種威脅!

    薛忘虛在威脅他,在接下來的祭劍試煉和其它宗門事宜上,他不要太過分。

    關鍵在于,他還根本無法無視薛忘虛的這種威脅。

    因為境界就是境界,哪怕只差一個破境,也是隔著天與地的差距,只要薛忘虛願意,薛忘虛甚至可以在青藤劍院和白羊洞的弟面前,當眾折他的臉面!

    “你終究一口氣難平,你想要公平,我在祭劍試煉上就給你們公平,可是你以為給了你們公平,你們白羊洞的弟就能獲得勝利麼?”

    狄青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體內的真元還是極具的躁動,震碎了他手上的茶杯。

    青藤劍院里的其余許多處住所也是一片騷動。

    當薛忘虛公然在官道上展露境界之時,這種消息便很快會像無處不在的秋風一樣,傳遍長陵的每個角落,甚至傳遞到遙遠的其余各個王朝。

    其實若是換了別的宗門突然有這樣一名修行者一鳴驚人,青藤劍院的所有學生都會覺得興奮,然而現在白羊洞剛剛並入青藤劍院,薛忘虛陡然展現出這樣的境界,卻是讓幾乎所有的青藤劍院的學生都感到了莫名的威脅。

    畢竟他們都十分清楚,自己的院長狄青眉也只是境上品的修行者。

    這世上只有獅御豺狼的事情,哪里有豺狼來統御獅的事情?

    若是七境的修行者是一頭壯年的獅的話,境上品的修行者,最多也只是一條落單的豺狼而已。

    一名身穿單薄青衫的,身材看起來異常勻稱,就連面部的肌肉都似乎沒有一絲贅肉的冷峻少年是青藤劍院這些學生的例外。

    他在雞鳴時分起床,先大量飲用微溫的潔淨泉水洗滌腸胃,然後算著分量,吃各種用沸泉水煮過的簡單五谷和菜蔬。

    然後他開始煉一個時辰的劍,再看一個時辰的典籍,然後再入靜內觀修行……

    這名年紀和南宮采菽差不多的少年,嚴格的按照著自己制定的修行計劃,絲毫不為外界的這些消息所動,不浪費一絲時間。

    因為他的名字叫何朝夕,他的父親給他取這個名字,便是希望他不要去理會一些無謂的亂心的事情,只爭朝夕。

    青藤劍院里,南宮采菽也是一個例外。

    她也沒有因為薛忘虛展露境界而擔心。

    她擔心的是丁寧的修煉進境。

    還有數天便是祭劍試煉了,丁寧能夠和他所說的一樣,突破到煉氣境麼?

    于是她忍不住再次提起筆,再次焦慮的寫信催促自己的父親,“前次提到的那丹藥的事情…到底怎麼樣了?”

    ……

    白羊洞的草廬里。

    丁寧盤坐在蘊滿靈氣的蒲團上。

    薛忘虛這次是真的舍得出本錢,給他的傷藥都是難得一見的龍虎大還丹,此時渾厚的藥氣已經在他的體內不斷的氤氳,他甚至不需要利用死蠶,到了祭劍試煉開始時,體內所受的傷都會好得七七八八。

    在閉上雙目之前,他的目光再一次的落在了膝前的末花殘劍上。

    有時候殺人報仇這種事情,似乎的確是很無聊,那些死去的人活不過來,或許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然而王太虛說得對,如果活得都不痛快,那活著便更沒有意義。

    他的腦海之,又出現了長孫淺雪的影,他想到了她所說的公平。

    人心里的公平,和世間所謂的公平,其實並不一樣。

    ……

    “這柄劍現在在我手里,然而或許也有可能變成你的。”

    青藤劍院外不遠處的一處瀑布下,驪陵君座下最重要的幕僚呂思澈平靜的看著面前的一名身穿青藤劍院院服的少年,用一種極具誘惑性的語氣說道。

    這名少年顯然是比南宮采菽要入學早上數年的學生,嘴唇周圍已有淡淡絨毛般的胡須,喉嚨間的喉結也已經十分明顯,他的雙手手掌,也都是和劍柄摩擦產生的老繭。

    這名少年面容方正,看上去還算沉穩,但他的眼楮,卻是充滿震撼和掩飾不住的渴望,一直停留在呂思澈的右手上。

    那是一柄銀白色的小劍。

    唯有一尺來長,甚至比丁寧的末花殘劍還要短上一尺。

    然而它短短的劍身上卻是布滿無數細密的符,此時的呂思澈根本就沒有貫入任何的真元,但這柄劍劍身上的許多符卻在自行發亮,看上去就像是有無數蒲公英的種在飄舞起來。

    這是雪蒲劍,出自大楚王朝名師姬天雪之手。

    獨特的材質和符,不僅使得這柄劍可以成為停駐修行者念力的容器,可以作為到達第五境之後的修行者所用的飛劍,而且這柄劍本身,也是蘊含著獨特的力量。

    世上很少有自身帶有力量的煉器材料。

    而且也只有大楚王朝的一些煉器宗門,才最懂得運用這樣的材料,煉制各種符器和法器。

    大楚王朝稱霸百年,獨特的煉器手段和各種強大的符器便是它獨特的根基。

    這柄雪蒲劍在大楚都算得上是一柄名劍。

    只是這名青藤劍院的學生哪怕再愚鈍,也知道想要得到這樣的一柄劍,必定要付出許多代價。

    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顯得鎮定一些,問道︰“您是代表驪陵君而來,現在您說這樣的一柄劍可能是屬于我的,那驪陵君想要我做什麼?”

    “墨塵,我仔細查過你的出身,你雖然和墨府的那些貴人同是安城墨氏一族出身,而且修行天賦也是不錯,但在你祖父輩,你們那一脈便和墨府那些貴人一脈交惡,現在他們一脈已然封侯,而你們卻依舊在安城,日漸貧寒,而且你來長陵求學,都受到一些特殊關照,被想討好墨府的一些人有意刁難,最終好不容易進了青藤劍院,若是沒有什麼際遇,恐怕在青藤劍院都不會出挑,也難免郁郁不得志。”

    呂思澈深深的看著這名叫墨塵的青藤劍院學生,“我替驪陵君找上你,便是想要這柄劍換你的承諾…驪陵君將來想讓你成為他的門客。”

    墨塵呆呆的說道︰“只是如此?”

    他心充滿了不可置信,因為對于他而言,即便沒有任何好處,將來出了青藤劍院,能夠拜在驪陵君門下也是一種榮耀。

    “有了這柄劍,你應該可以進入祭劍試煉的三甲。”呂思澈看著他,輕聲道︰“驪陵君不是很喜歡白羊洞的那名半日通玄的少年,所以希望你不要讓他進入最後三甲。”

    墨塵的身體一震,驚呼道︰“讓我持這柄劍參加祭劍試煉?”

    “難道你覺得這對于他人而言不公平?”

    呂思澈冷笑道︰“據我了解,青藤劍院的祭劍試煉根本不限制用什麼樣的劍,只是別人得不到這麼好的劍而已,你有能力擁有這樣的劍,又有什麼不公平的?而且這世上哪來的公平?”

    墨塵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著,他的嘴唇不斷的顫抖著。

    他十分緊張,身體卻是不可遏制的發熱起來。

    他想到擁有了這柄劍,若是贏得了祭劍試煉,又可以贏得靈脈修行的機會,又可以獲得對于將來的修行極有涌出的青脂玉珀…擁有了這些,他便不會再像現在一樣,在青藤劍院都顯不出來。

    “要在祭劍試煉殺死他麼?”他抬起頭,滿頭汗珠的看著呂思澈問道。

    “只要有其它的解決辦法,永遠不要想著用這種最為簡單粗暴但最危險和愚蠢的方法。”呂思澈搖了搖頭,“要讓一名天才變成庸才,只要不讓他有足夠的修行時間,只要讓他受傷,只要不讓他能夠得到增快修行進境的條件。只要不是那種一月練氣,數月便踏真元境的真正怪物,驪陵君在將來又何必要另眼相看?”

    墨塵生怕時機失去之後便不再來,他用力的點頭,冷汗卻是順著他的後背滾滾而落。

    他驚懼于這些大人物的高高在上,同時呂思澈的話,也讓他隱約感覺出來…難道和有些傳言所說的一樣,那名白羊洞的新入弟,真的有可能一個月便突破到第二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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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在意的事情

黃落盡,耀眼而不熱烈的陽光照耀在長陵後宮的石道上。

    一名身穿黃色蟒紋官袍的男,緩布穿過石道,行向石道盡頭的那間書房。

    這名男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年紀,肌膚瑩潤,散發著黃玉般的光澤,他的額頭很開闊,嘴唇也很寬厚,看上去給人分外堅毅之感。

    他的身材很普通,但是給人一種奇怪的力量感,甚至緩步行走起來,給人的感覺好像他的手臂和雙腿就像是堅硬得如同百煉鐵一般。

    石道的兩側是許多隨時都會動作的強大銅偶,盡頭的那間書房里,是大秦王朝的皇後,擁有最耀眼美麗和權勢的女。

    任何人在面對這名女的召見時,都會緊張而畏懼。

    然而這名男卻似乎沒有太多的這種情緒,他的目光始終直視著前方,腳步也始終平穩。

    皇後便坐在書房里的鳳椅上。

    她面前的那口活泉依舊在不斷的散發著乳白色靈氣,絲絲靈氣纏繞在那數朵和她一樣近乎完美的靈蓮上。

    在這名男緩步走進她的書房之時,她緩緩抬頭。

    在這種日間,她的美麗顯得更加耀眼,她的眼神顯得更加威嚴。

    身穿黃色蟒紋官袍的男一直走到距離她面前二十步的地方才停了下來,然後只是微微躬身為禮。

    能進入她的書房,而且能至她面前二十步,這對于大秦王朝所有的官員而言,絕對是一種殊榮。

    這名男擁有這樣的殊榮,是因為他是大秦王朝軍方軍權最終的將領之一,他便是軍功已滿,接下來最有希望封侯的龍虎北軍大將軍梁聯。

    “我已經特別警告過你,即便是想從市井之間吃下那塊肉,也絕對不能用那樣簡單粗暴的手段,也必須更加溫和和小心一些。”

    沒有任何多余的廢話,皇後看著梁聯,說道︰“你實在太令我失望。”

    梁聯歉然道︰“那是一個意外。”

    皇後完美的臉龐上出現了一絲冷意︰“這不是什麼意外,而是在于你的選擇。如果你不是連一個和王太虛有些關系的酒鋪少年都想殺,便根本不可能驚動薛忘虛。即便那個江湖人物沒有被你們第一時間殺死,接下來也絕對不可能活得下來。”

    “如果薛忘虛和杜青角真的那麼弱小,他們早就在長陵消失了,還需要讓白羊洞並入青藤劍院麼?”

    皇後看著一時沉默不語的梁聯,略帶嘲諷的接著說道︰“是你自己太想斬草除根,所以才導致你最終的失敗。”

    梁聯眉頭微蹙,沉聲道︰“斬草本身便要除根。”

    “這便是你的問題所在。”

    皇後淡淡的看著他,緩慢而冷的說道︰“你只管你眼前所做的事情,卻沒有想到,任何一名長陵的修行者都是我朝的寶貴財富,我聽聞那名少年半日通玄,甚至有可能一月煉氣…這樣的一名少年,將來極有可能是國之大器。”

    “很多人並不在意你想要搶那一塊肉,畢竟想要封侯,想要建立起一些足夠封侯的力量,這是任何人都可以理解的事情。”

    “然而你在這件事的處理上卻太過狠辣,沒有什麼事情是不透風的,即便周劍林等人的死去,不會有任何的證據表明這件事是你做的。然而對你的觀感,卻不需要任何的證據。在那些足夠決定你前途的真正大人物的眼,周劍林等人和那名少年是一個道理,他們都是我朝的修行者,他們即便要死,也要戰死在戰場上,而不是死在這種陰謀里。”

    皇後搖了搖頭,最後用顯得有些鄙俗的話說道︰“長陵那麼大…我大秦王朝的疆域那麼大,我大秦不怕有人搶肉吃,那麼多肉,即便再多幾個人搶,又怎麼能搶得完,怕的只是自己人殺自己人。光是你這次處理部下的態度,你的狠辣便會讓很多人心寒,讓很多人害怕和顧忌。而且你應該明白,很多人對你還有更深層的顧忌。”

    “或許我是真的錯了,但我很多時候只是在為您和您的家里做事。”梁聯不卑不亢的看著她,輕聲道︰“我今後還有機會麼?”

    皇後不再看他的面目,她看著身前靈泉里的那幾株聖潔的靈蓮,微微頷首︰“機會當然有,例如孤山劍藏,例如那死蠶。”

    梁聯不再說什麼,恭謹的行禮後退出。

    ……

    “母後。”

    在梁聯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外面的石道上後,皇後身後的一道垂簾後方,突然鑽出了一名和丁寧差不多年紀的皇。

    他的面容和皇後有些相似,十分秀美,甚至有些男人女相,顯得太過嬌柔。

    只是他的一雙眼楮卻是分外的靈動,對任何事情都似乎十分的好奇。

    “那名酒鋪少年之前沒有修行過,半日通玄,而且能夠越境殺死軍的修行者…他的來歷會不會有問題?”這名皇在皇後的身後顯出身影之後,便有些興奮的說道。

    皇後對他似乎十分溺愛,臉上現出少見的笑容,語氣也分外的柔和起來,“有問題的話,方繡幕和神都監的人便早就覺察了出來。還有,不管有沒有問題,他這樣的人,你都根本不需要花什麼心思在他的身上。”

    “因為你和別人不同,扶甦,你是我的兒,將來大秦王朝的太。”她微笑著,柔聲道︰“你根本不需要去看這些太過細小的地方,即便是他真的能夠一月煉氣,對于長陵和對于站在你這個位置的人而言,還是像螞蟻一樣太過細小。你只需要看著大處,你只需要注意和觀察那些已經站得夠高的人而已,只要能夠真正懂得如何和這些站在長陵高處的人相處,你便能站得穩。”

    “像那驪陵君。”她完美的臉上又出現了一絲微嘲的笑意,“他也是個人杰,也站得很高,然而他的弱點就在于事必躬親,自然以他的能力,什麼小處都著眼的話,小事也會做得更好一些,然而一個人的精力必定有限,凡事太累,便不能游刃有余。”

    “多謝母後點醒,兒臣回去之後必定仔細揣摩。”

    這名皇也笑了起來,撒嬌般說道︰“只是這人要是真的一個月便真的突破到煉氣境,而且又是在白羊洞那種地方,兒臣倒是也不得不服氣。”

    “有些時候,服氣便好。”

    皇後收斂了笑容,清聲道︰“就怕像這梁聯一樣,是不可為偏不服氣,心便生了執念。”

    這名皇聞言認真道︰“梁將軍是個人才,母後得空多點醒他幾次,希望他不要自誤。”

    皇後看著他靈動而純真的雙目,又是微微一笑。

    在那麼多皇之,也只有性情如此寬厚的扶甦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性情過于寬厚,對于絕大多數人而言自然是最大的弱點,然而對于將來的長陵,對于將來的大秦王朝的統治者而言,寬厚卻是最大的優點。

    只是過分寬厚,便是婦人之仁。

    所以她又正色道︰“平日你要多去聽聽嚴相的課,他會教給你更多與人相處的道理。”

    ……

    “吁…..”

    青藤劍院山門外的山道上,同時響起數聲喝馬的聲音。

    數輛馬車從不同的山道上正巧駛來,若是不分個先後,互相避讓一下,在交匯時便恐怕不免會有馬車擠下山道了。

    隨著這幾輛馬車的到來,遠處的山道上,卻是又陸續出現了一些馬車。

    大約是覺得互相避讓麻煩,不少馬車里的乘客索性掀簾下車,朝著青藤劍院的山門步行。

    這些馬車里的乘客,都是長陵一些和青藤劍院關系相近的修行之地的學生。

    這些學生之所以在此時趕到,都是為了觀禮,觀看明日起青藤劍院一年一度的祭劍試煉。

    在關系相近的學院之間的這種相互觀禮,實則上是一個互相觀摩學習的好機會,只是人數上面自然會有限制,一般也只有學院最為看重的一些優秀學生才有資格前來。

    因為一年有數次會面的機會,而且有些人平日里便有私交,隨著各個修行之地的學生陸續趕到,平日里清淨的青藤劍院山門外,一下便變得熱鬧起來。

    這些學生里面,青松劍院的徐鶴山,白雲觀的謝長生等人也赫然在列。

    只是這些來自各個修行之地的年輕才俊之,此刻最為出名的卻是來自影山劍窟的顧惜春。

    影山劍窟本身和青藤劍院這些修行之地相比便實力更強一些,顧惜春又是這數十年來影山劍窟公認修行進境最快的學生,他修行一月便通玄,三月便突破第一境,正式踏入第二境煉氣境。

    此種速度,放眼整個長陵,除了極少數的那種怪物,已經是足夠駭人。

    此刻影山劍院的這名最優秀的學生身穿一件翠綠色緞袍,容顏俊朗,雙眉如劍,薄唇直鼻,凝立在人群之,談笑風生,不展露境界,光是身姿便顯得有些鶴立雞群。

    越優秀的年輕人便越自信,越是驕傲。

    聽聞周圍的好友談及此次白羊洞和青藤劍院合一之後,明日里開始的祭劍試煉白羊洞也參加,又提及那名半日通玄,甚至有可能一月煉氣的少年,他卻是不以為然的微微一笑,說道︰“半日通玄,也可能是正好機緣巧合,一下感知到了氣海的存在,但從第一境到第二境,這領悟煉氣的奧妙,卻是毫無花巧。不能說通玄快,就一定代表突破到第二境快,說是有可能一月破境,到現在還未有破境的傳聞過來,便說明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左右不過是白羊洞最美好的念想。”

    聽到他這麼說,當下有人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說道︰“顧惜春,你該不是因為連自己都做不到,所以才覺得這酒鋪少年絕無可能做到吧?”

    “你是覺得我妒才?”顧惜春臉上的笑容瞬息消失了,他沒有惱怒,只是正色道︰“我根本不在意這些事情,我在意的只是岷山劍宗的大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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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靜靜的破境

顧惜春此言一出,這青藤劍院山門前便是驟然一靜。

    不遠處的徐鶴山、謝長生人也是停止了交談,謝長生忍不住搖了搖頭,微嘲道︰“即便有這樣的野心,也用不著這樣公然的說出來,以顯示自己的不凡。”

    徐鶴山卻是有些服氣,輕聲道︰“至少他有這樣的心氣。”

    此間已經聚集了十幾個修行之地的學生,然而其本身就只有三四個修行之地有參加岷山劍宗劍會的資格,而有資格參加的這三四個修行之地里,恐怕也只有顧惜春敢這麼說,其余人也自知實力不夠,在那種劍會上也只能是作為陪襯的綠而已。

    顧惜春自然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在那種劍會上一定能夠取得進入岷山劍宗學習的機會,然而能夠以此為目標,和周圍這些壓根就沒有將自己和那種劍會聯系在一起的人相比,他的那兩句話,自然有些你們這些燕雀焉知鴻鵠之志的意味。

    謝長生和徐鶴山等人覺得顧惜春有些驕傲的資本,所以也只是私下嘀咕兩句,並不想公然駁了顧惜春的面,只是在場諸生里面,有的是出身顯赫,只是修為不如顧惜春的學生。

    在短暫的寂靜過後,便有人忍不住,輕飄飄的說道︰“顧兄志向高遠,吾等自然不及,但若是這白羊洞的丁寧真的和靈虛劍門的安抱石,岷山劍宗的淨琉璃兩人一樣,一月煉氣,然後接下來的修行速度也和那兩人差不多的話,或許到了岷山劍會的時候,他便已是你的勁敵了。”

    “是麼?”

    顧惜春看著那人,微微一笑,道︰“那我們左右閑著也是閑著,不妨來下點彩頭,先看看那丁寧今日能不能破境,一月煉氣。”

    聽聞此言,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覺得沒有什麼意思。

    因為至少到昨日,所有人都可以肯定丁寧還沒有破境,以今日一天為期限,押丁寧能夠破境的獲勝幾率實在太過渺茫。

    事實上在場所有人都覺得那名白羊洞的酒鋪少年一月煉氣根本不可能,一月煉氣,那也只是因為有岷山劍宗和靈虛劍門那兩個怪物的記錄,所以才有這樣的說法。

    難道丁寧還真的能夠押著點,真的恰好在一月之內到達煉氣境不成?

    大多數人押不可能,那即便有少數人押可能,大多數人贏了也沒有多少彩頭,根本賭不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一聲顯得有些稚嫩,但又桀驁不馴的聲音卻是響了起來︰“好,既然這樣,那我押三枚雲母刀幣,押丁寧能夠在今日成功破境。”

    嘶……

    青藤劍院的山門前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那人的身上。

    一枚雲母刀幣便價值五百金,三枚便是一千五百金,這麼多錢財,恐怕在場的大半學生想一起拼湊都一時難以拼湊得出來。

    諸生都甚至以為出聲的這人是開玩笑,然而看清楚出聲的人,看到他從袖取出的三枚刀幣,所有的人便都明白這人真不是開玩笑。

    因為這人是白雲觀的謝長生,謝家是關巨富,別人賭不起這一千五百金,他還是賭得起的。

    “你干嘛?”

    謝長生身旁的徐鶴山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錢財身外物。”謝長生撇了撇嘴,輕聲回答道。

    其實一開始顧惜春有些群嘲之意的時候,他便有些不快,剛剛再看到顧惜春更加驕傲的提出賭局,他便按捺不住了。

    “哦?”顧惜春一眼見是謝長生,眉頭微蹙,便想搭話。

    眼看他只要一出口,這賭局便應該順理成章的成行了,然而就在這時,又一聲勒馬聲響起。

    “謝長勝!家的錢就不是錢麼?”

    “你以為到了你手里便可無節制的隨意揮霍麼?”

    “謝長勝!你以為爹給你取了這樣一個名字,你就真的能長勝,逢賭必勝麼?”

    隨著清亮的勒馬聲,一聲聲憤怒的女聲接連不斷的在山道上響起。

    謝長生一個哆嗦,臉頓時白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徐鶴年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名高挑的少女雙眼含煞的從停下的馬車掠了出來。

    這名少女長著一張好看的瓜臉,身材十分勻稱,一頭長發用一根碧玉簪盤著,這便顯得她的脖更加細長。

    “她是誰?”徐鶴年忍不住又看著身旁的謝長生問道。他從這名少女身上青袍上的太霄二字便知道這名少女是太霄離宮的學生。歷年太霄離宮也在青藤劍院邀請的名單里,只是之前數年太霄離宮來的學生數量比較少,也沒有見到過這名少女。

    “她是我姐,謝柔,名字很柔,可是人一點也不溫柔。”謝長生一臉苦相的輕聲說道。

    徐鶴山不能理解,心想就算是姐,也不用怕成這副樣啊。

    “我打不過她,而且我們在外學習,父親讓她掌管錢財,我是要從她手里支取的…”謝長生似是知道徐鶴山的心聲,又輕聲的補充了一句。

    徐鶴山的眼神頓時釋然,心對謝長生充滿了同情。畢竟他是見慣了謝長生揮金如土的手段,若是讓隨手丟錢丟慣了的謝長生沒有錢可丟,那可真是難受,說不定會渾身不舒服,影響修為進境。

    “那她喊你謝長勝又是怎麼回事?”看著一臉怒意,越走越近的高挑少女,徐鶴山又將聲音壓低了一些,問道。

    謝長生的臉色更苦︰“我本名就是叫謝長勝…只是我覺得這名字太土,所以自己改了叫謝長生。”

    徐鶴山一怔,“是夠土的。”但他旋即正色道︰“但不管多土,父親起的名字,可也不能隨便改啊。”

    “改什麼改?你還改名了?”謝柔此刻已經走得近了,隱約聽到徐鶴山的話,她頓時柳眉豎起,面容寒霜的看著謝長生,厲聲道︰“你好大的膽!”

    “我哪里有。”

    謝長生臉色異常難看的強辯道︰“這里哪一個人不知道我叫謝長勝。”

    徐鶴山聽到這句話,嘴角微微抽搐,想笑又不敢笑。

    從此之後,謝長生恐怕只能恢復本名叫謝長勝了。

    “是麼?”

    謝柔一臉陰沉的看著在她眼里怎麼都不太成器的弟弟謝長勝,“那你在這里大聲的喊兩句,我叫謝長勝。”

    之前的謝長生,現在的謝長勝頓時惱羞成怒了,叫道︰“姐!你到底干嘛!不就是和人賭一下麼,好歹這丁寧也是半日通玄,又不是一定輸!”

    “若是一名普通市井出身,沒有什麼貴人、大門閥在身後支持,而且聽說在之前的一場風波里還受了不輕的傷。”謝柔這名高挑的霸道少女臉上浮滿了譏諷的笑容,“若是這樣都能一月破境到煉氣,那我便索性讓他當你姐夫算了。”

    “……”

    青藤劍院的山門口頓時徹底無聲。

    所有的人都很無語。

    謝長勝的姐還不就是謝柔自己?謝柔說讓他當謝長勝的姐夫,豈不是說若丁寧的天賦真的那麼驚人,她便嫁給丁寧?

    常聽人說關的女有豪氣,現在看來果然和長陵周遭的女有很大不同…即便這只是教訓自己親弟弟的氣話,但這樣的話語由一名少女的口說出來,在長陵而言還是太過驚人了一點。

    “果然厲害,怪不得你很怕她。”徐鶴山用力的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在謝長勝的耳朵邊輕聲的說道。

    ……

    “大師兄,丁寧師弟的修為到底?”此時,在白羊洞里,也有不少的學生圍住了張儀,正在問著有關丁寧修行的事情。

    “很難。”張儀忍不住看了一眼隱藏在山峽內的草廬的方向,他明白這些學生的情緒,從一開始對丁寧的質疑,到現在許多白羊洞的學生對丁寧都有了很高的期待,但他還是實話實說的解釋道︰“他在月的時候打開了玉宮,按照這樣的五氣運行的速度,除非他的修行進境平穩到了極點,而且和半日通玄的時候一樣,在破境上面沒有多少的障礙,他才有可能在今日突破到煉氣境。”

    聽到張儀的這些解釋,圍著他問的白羊洞學生都多少有些失望。

    ……

    寂靜的草廬里,丁寧在平靜的修行。

    他氣海深處的玉宮已經被五彩的元氣徹底點亮,而此刻,流動于他氣海之的五氣,已經從玉宮往上流淌,形成了一根氣柱,以緩慢而異常穩定的態勢,在朝著氣海頂端,那一個最明亮的空間靠近。

    那個最明亮的空間,便是天竅。

    此刻,氣柱的頂端,已經距離那個明亮的空間唯有一絲的距離。

    就在圍著張儀的白羊洞學生有些失望的散去的時候,這最後的一絲距離在氣柱緩慢而穩定的移動下,也緩緩的消失了。

    丁寧的身體微微的一震。

    氣海、玉宮、天竅徹底貫通。

    五氣如瀑布一般,從天竅流淌而下,串流不息。

    沒有任何的遲滯,沒有任何的阻礙,在丁寧念力的牽引下,周天運行的五氣里的一部分,開始以玄妙的方式凝聚起來。

    一些乳白色的,相比體內的五氣而言沉重很多倍的真氣開始生成,沉澱下來。

    氣海開始改變,由一開始的五氣充斥,開始變成由這種真氣充斥。

    這便是煉氣境。

    此刻有許多人在談論著他修行的事情,就連一直對他青睞有加的張儀大師兄都對他的破境沒有信心,在青藤劍院山門口的諸生更是認為這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然而沒有人知道,這對于丁寧而言,卻是必然的事情。

    這只是按部就班,計劃里的事情。

    所以就在這個午後,在很多人還在為此事爭論的時候,在這間靜謐的草廬里,丁寧靜靜的破境。

    一月煉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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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6 02:12: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立誓

隨著氣海被凝聚出來的真氣充斥,隨著真氣開始浸潤身體,一股鮮活的氣息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這便就像一朵幽蘭,在此刻終于緩緩開放。

    李道機此刻正站立在草廬外的韭菜田前,雖然無法知道丁寧身體里的變化,但他是最清楚丁寧之前修行的人,他知道丁寧的修行進境在此之前極其的平穩。

    這種平穩,便讓他有所期待。

    此刻他看著天上的雲,突然之間感受到草廬散發的這股鮮活的氣息,他瞬時明白了丁寧做到了什麼,他的臉上露出了極罕見的激動笑容。

    他雙足在地上輕輕一點,直接朝著前方躍了下去。

    他的身影穿過白雲,落在白羊洞的山道上。

    平日里他也經常這樣的飛掠,只是這一次跳得有些狠,落下的高度有些驚人。

    于是砰的一聲,他的落地聲在山谷里不斷的回響。

    很多人注意到了李道機的異樣。

    張儀本來正在下山,準備至白羊洞的谷底修行,但只是抬眼看到李道機臉上異樣的神色,他便想到了某種可能,整個身體莫名的僵硬起來。

    “李道機師叔…”他揖手為禮。

    不等他說出更多的話,在他上方不遠處山道上的李道機朝著他點了點頭,說道︰“他破境了。”

    “這可…”張儀僵硬的身體猛的一抖,雖然心里有些準備,但真的聽到這句話,他還是驚喜得差點直接從山道上跌了下去。

    “這可真是太驚人了。”直到數息之後,聲音還有些發顫的他才徹底的回過神來,才能說出這樣一句完整的話語。

    “丁寧真的破境了?”

    “丁寧真的從第一境突破到了第二境?”

    “丁寧竟然真的一月煉氣?!”

    幾乎所有的白羊洞學生此刻都已經走到了外面的山道上。

    所有的人都張開了嘴,就像看著一場驟然降臨的暴雨一樣,抬頭看著上方的天空。

    “真的?”

    此刻就連在最高的小道觀里打坐的薛忘虛都感覺到了這種異聲。

    他睜開了眼楮,也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

    “唉喲…”一聲輕聲痛呼。

    他不小心扯斷了自己的數根胡須。

    ……

    日已偏西,晚霞漸濃。

    青藤劍院里已經在準備迎接觀禮諸生的晚宴。

    二十余個修行之地前來觀禮的學生都已到齊,聚在青藤劍院一處石殿前的空地上,再加青藤劍院本院的學生也已加入,場面便更加熱鬧。

    南宮采菽此時也坐在徐鶴山和謝長勝的身旁,讓謝長勝畏懼的親姐謝柔就緊挨著謝長勝坐著。

    謝長勝苦著臉,時不時要接受幾句訓話。

    “到現在白羊洞都沒一點動靜,一月都要過去了,現在人和你賭,你還賭不賭?”

    “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就算你沒見過人賺些銀兩的辛苦,你也應該多為家里想想,你跳出來去和顧惜春抬杠做什麼?不說顧惜春有可能進入岷山劍宗學習,即便他在岷山劍會上失利,以他現在的修為進境,將來也必定有不錯成就,家里做生意講究的便是和氣生財,就你最會惹事生非,若不收斂,將來肯定給家里到處樹敵。”

    “家里給你錢財,是讓你用在修行或者游歷交友上,是讓你用來賭這個酒鋪少年的麼?”

    謝長勝是早已經習慣謝柔的脾氣和這樣的管教,再加上平日花銷的命脈都掌握在她的手里,所以只能心默念我聽不見我聽不見,然而一旁的南宮采菽聽到謝柔一口一個酒鋪少年,卻是眉頭漸漸挑起。

    “聽聞你在我青藤劍院門口說若是丁寧一月破境,你便讓他做謝長勝的姐夫。”她忍不住看著俏臉上盡是嚴厲神色的謝柔,插嘴道︰“謝長勝還有其他姐姐麼?”

    “他只得我一個姐姐。”

    謝柔聽出了南宮采菽的話外音,她豪爽的一笑,道︰“采菽妹妹,別說他只有我這麼一個姐姐,即便是還有,這種大事,我難道還能替別人做主不成?”

    南宮采菽想著丁寧的身體狀況,又想到自己父親遲遲未給回音的丹藥,心的燥意更濃,于是她板著臉冷道︰“那你是認真的?若真是等下丁寧真的一月煉氣,你便真的非他不嫁?”

    徐鶴山在一旁愕然,心想難道是真的秋高物燥,連人都容易毛躁,今日里怎麼連南宮采菽說話也分外冷硬,夾槍帶棒的?

    看著南宮采菽冷硬的面容,謝柔微怔,但旋即不在意的笑道︰“誰不知道我們謝家做生意都是一諾千金,我雖非男兒,但也不至于出爾反爾。”

    剛剛南宮采菽那幾句話聲音不低,所以徐鶴山便覺得今日南宮采菽有些異樣,而此刻謝柔回答的這句話也是鏗鏘有力,周圍的人都聽見了。

    不遠處的顧惜春本來在瀟灑的自酌自飲,見到這樣的場景,他不由得嘲笑搖頭,心想從進山門到現在都這麼久過去了,竟然還在談論那人的問題,真是有夠無聊。

    然而也就在此時,數聲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有人快步沖來,而且控制不住自己腳下的真氣,卷起大片的塵土。

    南宮采菽皺眉,順著腳步聲望去,卻發現是師兄向邈。

    這向邈比她早一年入門,性情忠厚,平日里行事比她都要沉穩得多,但現在卻是一副震驚慌張的姿態。

    她便不由得開口,“向師兄,發生了什麼事了,這麼慌張?”

    “一…一…一…”滿臉通紅,呼吸急促的向邈情緒波動太過激烈,一時間連說三個“一”字,卻是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南宮采菽的眼楮驟然發亮,她的呼吸一頓,下意識的便叫出聲來︰“難道丁寧真的已經突破第二境,一月煉氣了?”

    場間諸生聽到南宮采菽的這句話,第一時間自然反應依舊是覺得根本不可能,然而向邈的反應,卻是讓場間驟然陷入絕對的死寂,每個人都好像被寒冷的北風瞬間冰凍。

    向邈劇烈的呼吸著,點頭。

    顧惜春的嘲笑神情凝固在臉上,他的手指也僵住。

    心一股莫大的震驚和荒謬的清晰,讓他的腦海里都哄哄作響。

    “這是真的?”

    一聲響亮的驚呼聲從謝長勝的口發出,打破了死寂。他臉上的情緒十分的復雜,好像一張畫卷上被人涂滿了各種各樣的色彩。

    向邈再次點頭。

    此刻他終于能夠完整的說出話來,他艱難的說道︰“剛剛白羊洞傳出來的消息…丁寧已經破境成功,已經到了煉氣境。”

    顧惜春的臉色開始有些發白,僵硬的手指微微的震顫。

    他不需要再去求證什麼,因為這個消息太過震驚,在進來宣布之前,向邈肯定已經仔細的求證過。

    只是此刻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臉色。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全部聚集在了謝長勝身旁的謝柔的身上。

    所有人都想知道她此刻要說什麼。

    謝柔面色雪白,睫毛不停的顫動。

    先前霸道嚴厲的姐姐,現在卻似乎變成了一個需要依靠的嬌柔可憐的少女。

    南宮采菽感到更加高興。

    她忍不住想放聲大笑。

    然而讓她和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只是這一息的時間,謝柔的柔弱又變成了剛硬,她的嘴唇還在微顫,臉上的線條卻是變得冷硬起來。

    “我關謝家人說出的話,便是一諾千金,絕對不會改變。”

    “既然丁寧真的在今日破境,一日煉氣,我自然當信守諾言,非他不嫁。”

    場間所有人都想看她的笑話,就連她身旁的親弟弟謝長勝也是如此,然而隨著這兩句話出口,場間所有人都反而被她震住。

    謝長勝徹底愣住了。

    這是玩真的了?

    而讓在場所有人再次震驚無語的是,錚的一聲清越的響聲響起。

    她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她的劍也是寬厚、沉重而筆直、完全不像是女常用的佩劍。

    劍身和劍鋒都是灰黑色,好像燒過一半的炭的顏色,筆直的劍脊卻是明亮的白色。

    這柄黑白分明的長劍,無論是劍柄、劍身的樣式、尺寸,甚至劍鞘,都是最合乎關地帶制劍的禮制和規格。

    “唰”的一聲輕響。

    長劍在她的手輕輕的劃過冰涼的空氣,劃過了她的一縷秀發。

    一縷黑色的秀發飄落下來,落在她的手。

    “關謝家長女謝柔,在此立誓。”

    她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懾人心扉。

    所有人再度震驚無言。

    誰也沒有想到,這名關女的性情竟然如此剛烈,竟然會當眾立下重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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