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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無罪] 劍王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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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鬧劇

青藤劍院為前來觀禮的諸院學生準備的晚宴十分精美,而且對修行有益。

    酒是用附近山上的青菩果所釀,可以補氣延年。

    五谷雜糧之都是加了一些罕見的藥草,對修行大有裨益。

    一道主菜是寒蛟肉。

    寒蛟是一種出沒在寒潭之的蛟龍,這可是真正的稀罕之物,非得數名境之上的修行者才有可能聯手擊殺,雖然價值最高者是蛟角和膠丹,接下來是蛟骨和蛟皮,但即便是寒蛟肉,也是因為蘊含不少對修行者身體有益的元氣,所以有價無市,一般的修行宗門也只是機緣巧合才能得到。

    梧桐落街巷的晚餐便十分簡單,當丁寧在夜色推開酒鋪虛掩著的大門,便看到迎接自己的是一份蓋著數片臘肉和白菜的蓋飯。

    這份蓋飯顯然剛剛才端出來,所以還有熱氣在升騰。

    丁寧看著坐在擺著這份蓋飯的桌旁的長孫淺雪,臉上露出了溫暖的笑意。

    他坐了下來,開始吃飯。

    “今天你回來得比平時早。”長孫淺雪看著他,說道。

    丁寧嗯了一聲,邊吃邊說道︰“因為明日就是青藤劍院的祭劍試煉了。”

    “你這麼趕來趕去不嫌麻煩?”長孫淺雪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原本還算柔和的面容變得有些寒冷,“你現在根本不需要每日趕回來。”

    “可是不在這里,我真的睡得不安心。”

    丁寧看著她,認真的說道︰“我倒是不嫌麻煩,可是李道機他們很嫌麻煩,今日里我要回來,他們便派了三輛馬車跟著…所以我決定這次祭劍試煉奪得個好名次之後,便提出今後大多數時間可以在外面修行,這樣我打聽事情會自由得多。”

    長孫淺雪冷笑道︰“就算是這種小宗門的試煉,以你現在的實力…你就根本不應該想著名次的事情,而應該想著怎麼保住你的命。”

    丁寧將飯碗里所有的飯菜扒完之後,才說道︰“我之所以一定要拿名次,除了白羊洞確實不錯,我確實需要那條靈脈修行之外,還有你的關系。”

    長孫淺雪眉頭微蹙︰“我的關系?”

    丁寧看著她說道︰“因為青藤劍院的最重要的獎賞,竟然是青脂玉珀。”

    “你應該知道,青脂玉珀除了在第三境到第四境破境時能起到不錯的功用之外,這種玉珀還能讓修行者更好的接納一些本命物。”微微的頓了頓之後,丁寧用加重了的語氣接著說道︰“這對你而言尤為重要。”

    長孫淺雪沉默了片刻,然後沒有什麼情緒的說道︰“你和你的師尊的確不是一樣的人,他只知為自己考慮。”

    丁寧呆了呆。

    在和長孫淺雪相處的這些年里,他對長孫淺雪已經熟悉到了極點,除非十分特別的時候,長孫淺雪絕對不會主動提及那個人。

    而且雖然此刻長孫淺雪的臉上看上去沒有什麼明顯的情緒,但是他感覺得出長孫淺雪眼眸深處不一樣的心情。

    也就在這短短的數個呼吸的時間里,他的身體不自覺的微震。

    他想到了今日對于長孫淺雪而言是什麼日。

    人的一生里,有很多特殊的日。

    比如第一次相遇,比如一別之後,再會無期…只是這些對于自己而言十分特別的日,別人或許根本不會知道,不會記起。

    丁寧的身體微僵,他看著長孫淺雪,輕聲道︰“那個人真的只為自己考慮麼?”

    “至少在別人看來是這樣。”長孫淺雪看著搖曳的燭火,說道︰“至少在別人看來,他只為自己的想法而不擇手段。”

    ……

    真正的深秋,距離初雪只差一線。

    峽谷里許多高大喬木已經只余下掛在枝頭的最後幾片黃,從高處往下看這山林,便少了許多阻礙。

    即可賞山林間的野菊,又可以賞劍。

    這的確是適合觀禮的好時光。

    清晨,所有青藤劍院的學生,以及前來觀禮的二十余個學院的學生都早早的洗漱完畢,靜待白羊洞學生的到來。

    然而最先打破青藤劍院外道間的寂靜的,卻不是來自白羊洞的馬車,而是一匹狂奔而來的駿馬。

    駿馬上風塵僕僕的短發男,赫然身穿一件絳紫色的武將官服,胸前是一頭威武的斑斕猛虎。

    在距離青藤劍院山門還有數十丈之遙,這名騎者卻似還嫌狂奔的駿馬太慢,直接飛身而起,幾個起落便落在青藤劍院山門口那塊石碑前。

    “我有事要見南宮采菽。”

    面對著原本在這里準備接引白羊洞人馬的數名青藤劍院學生,這名一臉風霜的冷峻男簡單有禮的說道。

    “有名軍的將領要見我?”

    在青藤劍院學生聚集處安靜等待著的南宮采菽在接到消息的瞬間,她便想到了某種可能,心髒劇烈的跳動了起來,幾乎是一路狂奔著沖到了青藤劍院的山門口。

    “華青鋒叔叔?”

    一眼看到山門口站立著的短發男,南宮采菽更是直接便驚呼了出來︰“你怎麼來了?”

    “還不是你的信箋比長陵的軍令還催得急。”

    看到有些震驚失措的南宮采菽,這名短發將領微微的一笑,從懷掏出一個玉盒,遞到她的面前︰“還有這顆丹藥有些霸道,你父親生怕單是寫信你不夠重視,正好我又有軍務經過長陵,便讓我順便來當面和你交待一下。”

    南宮采菽的呼吸頓時微頓,她接過玉盒的瞬間,手心里就密密的出了一層汗,“這到底是什麼丹藥,需要您親自趕來一趟?”

    “是以前韓王朝的黃庭丹宗的黃庭金丹。”華青鋒收斂了笑容,嚴肅道︰“黃庭丹宗在韓王朝滅亡前也沒有多少名氣,但煉制的丹藥大多走旁門左道,都是異常暴烈的東西。這顆黃庭金丹提升修為進境的效力十分驚人,足以讓剛入第二境的修行者直接突破到品伐骨後期,只是這種丹藥的藥力也是極其駁雜,其許多藥力進入人體內之後更是根深蒂固,到真元境之後,會讓真元沒有那麼純淨。”

    南宮采菽猶豫了一下。

    修行者體內許多雜質無法排出,這便會帶來很多後繼的問題,真元不夠純淨,更是會對真元的力量產生影響,無形就像所修的功法下降了品階。

    “對于正常的修行者而言,這丹藥的劣處大過優,所以你父親也特別讓我來看看你是否真的已經破境,是否這顆丹藥真的只是用于交易,而不是你自用,他其實很擔心你是卡在那個關口,焦躁了。”華青鋒看著南宮采菽潤澤的膚色,神情略微輕松了些,“等真的看到了你,我是也放下了心。”

    “正常的修行者…”南宮采菽本來心猶豫不決,此時聽到華青鋒的這句話,她的心情卻是驟然平靜了下來。

    她想到了丁寧的身體,想到了丁寧沒有多少時間,想到丁寧似乎只能管眼前事,管不了太久遠的事情。

    她也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然後打開了手的這個玉盒。

    她看到這個玉盒里面還有一個白色的密封蠟塊,而蠟塊的心,則是一顆龍眼大小的黃色丹丸,看上去很有彈性,但又給人很沉重之感。

    這是一顆比她預計的要遲來很多時候的丹藥,然而現在能夠到來,便是異常及時。

    南宮采菽和這名從小看著她長大的軍|將領又說了數句,問詢了一些她父母親的近況,又說了些她學習修行的事情。

    已然絕對放心的將領放心的離開。

    南宮采菽又回到青藤劍院學生和觀禮諸生的集合處,她始終將這個玉盒抓在手心,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心情越來越激動和緊張。

    數列馬車緩緩的穿出山間的薄霧,出現在了青藤劍院的門口。

    白羊洞的人,終于到來。

    ……

    走在最前的是李道機。

    他的身後緊跟著的是張儀和甦秦。

    薛忘虛和十余名白羊洞的教習反在最後。

    身材並不出眾的丁寧只是處在一大批白羊洞學生的間,然而無數人的目光,還是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那個看上去那麼瘦弱稚嫩的少年,竟然就是一月煉氣的丁寧?

    看著如此普通,根本不像那些怪物一樣,天生便帶著某種神光…這樣的人,怎麼能夠做到一月煉氣?

    嗡的一聲,無數細微的議論聲響起。

    負責此處事宜,背負著雙劍的端木煉臉色也不自覺的有些難看。

    這是白羊洞並入青藤劍院之後第一次白羊洞的學生進入青藤劍院,在他原先的想象之,失敗者的白羊洞便自然是一副臣服的姿態。

    然而此時,因為有著薛忘虛的展露境界,因為有著這樣一名一月煉氣的學生,此刻的白羊洞諸生的到來,卻反而有了一種反客為主的氣勢。

    狄青眉顯然是早有預料,所以這場祭劍試煉在環節上都是一切從簡,只是在後山等著。

    ……

    白羊洞的人越來越接近。

    徐鶴山忍不住轉頭看向謝柔,他不知道昨夜這里發生的事情有沒有傳到白羊洞,也不知道此刻謝柔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然而讓他根本沒有想到的是,此刻謝柔似乎神容鎮定,還沒有特別的表情,謝長勝卻是突然往前走出數步,直接對著人群的丁寧行了一禮,道︰“姐夫好。”

    這本來就已經是一個氣氛很怪異的時刻。

    謝長勝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就連李道機都徹底的愣住。

    丁寧自然認得謝長勝。

    只是他的確不知道昨天夜宴時發生在這里的事情,所以他完全摸不著頭腦,左右看了一下,然後再看著一本正經的謝長勝,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你是在對我說話?”

    “當然。”謝長勝一副恭謹有禮的樣。

    場間一片嘩然。

    徐鶴山和南宮采菽等人愕然對望,又忍不住再看向謝柔,心想難道這姐弟兩人已經達成了什麼協定,今日里竟然真的要鄭重的提及婚娶之事了?

    然而他們的眼光里,謝柔的臉孔卻是漲得通紅,似乎又不像是約好的神色。

    丁寧愕然,他也注意到了人群里的南宮采菽,所以求助般的朝著南宮采菽看來,想要弄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昨日里我姐姐當眾立誓,說只要你真的昨日突破到煉氣境,她便非你不嫁,所以你自然就是我姐夫了。”謝長勝卻是已經看著他說了出來。

    “你真不是開玩笑?”

    丁寧怔了怔,旋即有些想笑笑不出,“這個玩笑開大了。”

    “這不是玩笑。”

    一聲清冽的女聲響起。

    場間所有的喧鬧聲全部消失了,這是正主出聲了。

    所以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謝柔的身上,就連青藤劍院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暫且忘記了祭劍試煉的事情,想看這件事怎麼收場。

    丁寧愣愣的看著謝柔,開始明白這就是謝長勝所說的姐姐,關謝家的大小姐。

    謝柔此時臉上的紅暈已經全部退去,她的臉很白,閃著瓷樣的光澤。

    謝長勝卻是悄然的退了數步,退到了徐鶴山和南宮采菽等人的身側。

    “你這是做什麼?”

    徐鶴山和南宮采菽全部不能理解的在他耳畔輕聲問道。他們甚至覺得謝長勝的眼楮里充滿幸災樂禍的神色。

    “我是故意的…”

    謝長勝壓低了聲音,幸災樂禍的神色從他的眼楮里擴散到了臉上,“婚姻大事,豈是兒戲,別說丁寧之前根本不認識她,就算丁寧也同意,這婚嫁之事,豈是她一個人能說了算的。這全是胡鬧,父親絕對不會同意她此種做法…鬧得凶了,說不定把她抓回去打。這些年父親都覺得她穩重,都讓她管著我,這下我便讓父親知道她更加胡鬧,到時候便不是她來管教我,或許她反而要從我手支取錢財了。”

    “……”

    徐鶴山和南宮采菽頓時徹底說不出話來。

    隔了數息的時間,南宮采菽才憋出一句話來,“左右都是為了你有大手大腳花銷的錢財,結果卻將你姐姐推到這風口浪尖…她到底是不是你親姐啊?”

    “她打我的時候,卡著我用錢的時候,也不知道當不當我是親弟弟。我挨的十次揍里面,至少有次便是她向父親告狀。”謝長勝撇了撇嘴︰“這次又不是我錯,是她自己胡鬧,否則我便至少賺了一千五百金,也讓她吃點虧長點記性。”

    “你年紀比我們小,果然比我們更幼稚。”南宮采菽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認真的說道,“幸虧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弟,否則我也肯定天天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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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6 02:13:3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不娶不嫁

丁寧微微的蹙起了眉頭。

    長孫淺雪說得不錯,這長陵充滿了恩怨,只要一腳踏進去,便會纏滿無數的恩怨,現在恩怨還難了,再扯上什麼情債,便更是麻煩了。

    他還不知如何開口,謝柔卻是已然看著他,說道︰“我已拔劍削發為誓,這里的很多人都可以為證,所以並非玩笑。”

    丁寧看著她閃爍著瓷樣光輝的清冷面容,他的神容也嚴肅了起來,用唯有他和謝柔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聲道︰“我明白有些人說話一諾千金,有些人視家門的聲譽比性命還要重要,只是我們之前並未見過,只是為了一個別人都未必認真的賭約…這是不是太過偏執了一些?而且我聽聞謝家不是普通的人家,你這麼做,你家里也未必同意。”

    謝柔看著他嚴肅且平靜的眼神,她的心也莫名的平和了許多。

    或許是這名少年的確有著不凡的地方,至少的確沒有令她失望?

    “行事武斷,妄出蜚語,這是我的過錯,便應該由我承擔。”她看著丁寧的雙眼,輕聲的說道︰“家里我會負責讓他們同意。”

    丁寧的眉頭不由得皺得更深,他微垂下頭,目光不由得落在他的末花殘劍上,他的心髒也在此刻輕顫。

    謝柔只是個修行未有多少年頭的少女,但是她的認真,她的眼神,卻是讓他莫名的想到了這柄末花劍的主人。

    “關鍵在于你的意見。”謝柔微微猶豫了一下,但馬上她的眼神又再度變得堅定起來,她真摯的說道︰“我們只是第一次見面,但你這份榮辱不驚的平靜,卻讓你比周圍這些年輕才俊更令我喜歡,感情的事情,可以慢慢培養,我只希望你不要覺得太過唐突,不要去考慮門第的事情。”

    丁寧越來越覺得謝柔和末花劍的主人有相似之處,如果說這是冥冥的一種巧合,那他十分不喜歡這種巧合,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內心冷硬了起來,直接決然道︰“這不可能,我不會接受你這種提議,所以你還是不要有這樣的想法。”

    謝柔的臉又白了數分,她咬了咬嘴唇,一時倔強的沒有說話。

    丁寧抬頭頭來,深深的看著她︰“我絕對不會娶你,所以我們最好都不要再提這件事,讓這件事被所有人慢慢淡忘。”

    謝柔的眼眶微紅。

    她畢竟只是個少女,做出這樣的決定,也不知道用了多少的勇氣,但她深深的呼吸了數下,胸部劇烈的起伏了數下之後,便對著丁寧深深的行了一禮。

    “這件事是我不對…但你可以不娶,我卻不能不嫁。”

    說完這一句,她便轉身往觀禮諸生聚集的地方走回。

    丁寧的心驟然一沉。

    旁人可能就算聽到這句話也一時無法理解,但是謝柔那轉身一瞬的目光,卻是讓丁寧瞬間讀懂。

    她比他想象的還要寧折不彎。

    她不逼迫他娶她,但她一定要嫁他。所以他不娶,她便不嫁,不嫁給別人。

    這似乎很可笑。

    但是丁寧此刻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其實她是良配。”

    李道機和周圍的眾人一樣,一直保持著沉默,但此刻他卻是側轉過身體,將聲音輕輕的傳入丁寧耳,“不說關謝家富甲一方,對于你將來的修行有很大幫助,她的相貌品行我都很滿意,我建議你真的可以認真的考慮一下。”

    “你還要添亂,有你這麼做師叔的麼?”丁寧惱火的說道︰“我才多大,才剛剛修行,才到這里連青藤劍院到底長什麼樣還沒有看清楚,突然冒出來一個和我談婚娶之事…”

    李道機掃了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青藤劍院和其它風光可以慢慢看,但有些人錯過之後便不再。”

    丁寧越加惱火道︰“她這樣做真的很好麼,你身為長輩,你也看得出她的那股烈性,你要做的事情便是想想今後有什麼辦法可以勸解她放棄這個想法。再者你要是真的喜歡,你讓她嫁你好了。”

    李道機很少見到丁寧這種氣急敗壞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笑︰“我倒是想,可是她看上的不是我。”

    丁寧頓時為之氣結。

    “姐,這件事我辦得不錯,算是讓你和姐夫正式見禮了吧?”看著走回來的謝柔,謝長勝故作誠懇的說道。

    謝柔已然面色如常,看了他一眼,說道︰“幼稚。”

    謝長勝沒有想到謝柔只是這麼簡單的吐出兩個字,心得意驟然化為烏有。

    徐鶴山和南宮采菽心對謝柔莫名有了些好感,兩個人看著謝長勝,都是輕嘆,“交友不慎。”

    ……

    在端木煉和青藤劍院一些師長的眼里,謝長勝的所作所為自然是一場鬧劇,只是礙于是前來觀禮的外院學生的身份,他們不好直接嚴厲呵斥。

    但想著一直以來在青藤劍院都是十分莊重的祭劍試煉一開始就被這種氣氛所染,他們的臉色便變得更為難看。

    “時間差不多了,狄院長在後山候著,祭劍試煉隨時便可開始,薛洞主你們是要先略微休息一下,還是現在便過去?”

    端木煉竭力讓自己不為不佳的情緒左右,他迎上前去,遙遙對著薛忘虛行了一禮。

    看到須發皆白的薛忘虛,所有前來觀禮的年輕才俊心倒是微微一寒,驚醒過來這名老人已是令人仰望的第七境修行者。

    “只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隨便跟來看看,這里所有事物歸李道機處理,不用特別問我的意見。”聽到端木煉的問話,薛忘虛微微一笑,說道。

    若真的是風燭殘年的老人隨便來看看,那便好了。

    若是沒有像你這樣的第七境修行者,今日青藤劍院便不會怎麼都覺得束手束腳,無法放開。

    端木煉在心一陣低低的咒罵,但面上卻是依舊拘謹有禮,對著李道機頷首。

    “路途不遠,沒有什麼需要休息的,修行者不必拘泥小節,想必這里所有人都覺得越快開始越好。”李道機心情不錯,嘴角依舊戴著一絲還未隱去的笑意。

    “那便即刻出發。”

    端木煉也不想多說,招呼下去,令參加試煉的學生走在一起,而超過年限,無法參加試煉的學生和外院觀禮的學生跟在後方。

    “端木老師。”

    正在此時,數名青藤劍院的學生卻是突然出聲,“何朝夕不在。”

    聽聞這個名字,人群自從丁寧到來之後,面色便一直有些陰沉的顧惜春眼頓時又射出些冷厲的光來。

    他之前也沒有見過何朝夕,但他知道何朝夕是一個值得注意的對手,將來在岷山劍會或許對他都會造成威脅。

    端木煉微微一怔。

    若是尋常別的學生到此時還未來集合,他此刻必定惱怒至極,然而此時沒來的是何朝夕,他的臉色卻反而好看了幾分。

    “何朝夕!”

    他轉身,對著青藤劍院的眾多殿宇深處一聲長嘯,聲音遠遠傳出。

    數息之後,有破空聲響起。

    一名身穿單薄青衫,身材異常勻稱的冷峻少年從數間石殿央的道間飛掠而來。

    他的身上始終有白氣在蒸騰。

    那不是他身上的汗水,他身上的汗水早就被他的真氣震得一干二淨,他身上的衣衫也十分干燥清爽,這些白氣,只是因為他的體溫融化了周圍的白霜。

    這樣高的體溫,只能說明他在剛剛還在做著許多針對身體的劇烈練習。

    想到有關此人刻苦修行的傳聞,顧惜春的眼神更加冷了些。

    ……

    “他就是何朝夕,除了吃飯如廁之外,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修行上面,他不可能不知道今天是祭劍試煉,但應該就是不想浪費時間,所以還在修煉,等到現在才出來。”丁寧在仔細的端詳著這名少年,他身旁響起了南宮采菽的聲音。

    南宮采菽已然走到了他的身邊。

    “你在試煉里面能避開他,就盡量避開他。”看到丁寧轉過頭來,南宮采菽又說了這一句的同時,乘著所有人的目光還停留在飛掠過來的何朝夕身上,她將手里一直捏著的玉盒塞到了丁寧的手,“這是我父親設法找來的丹藥。”

    丁寧一愣。

    這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

    “今日才剛剛送到,這是黃庭丹宗的黃庭金丹,我父親特別讓一個平日里和我很熟悉的叔叔特別過來交待我,這顆丹藥提升修為進境的效力很驚人,如果你現在的修為服用,可以直接讓你突破到品伐骨的後期,但是同樣會帶來很多不利的影響,甚至會讓真元都沒有那麼純淨。”南宮采菽輕聲的在他耳邊說道︰“我只是聽我那叔叔說,還沒來得及查書,所以我覺得你最好還是等祭劍試煉過了,先多查查書,徹底了解清楚了這顆丹藥之後,再決定是否要用。”

    丁寧點了點頭。

    他雖然也沒有聽說過這種偏門丹藥,但是他很清楚他能夠用這顆丹藥,有這樣一顆丹藥在手,那他在這次祭劍試煉拿到前三,便又多了幾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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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公平之規則

看著飛掠而來的何朝夕,端木煉的心漸漸火熱了起來。

    何朝夕所修的青藤枯榮訣是青藤劍院最強的修行法門,擁有特別的玄妙,而且對于一些劍經的理解,在他看來也不是眾多的青藤劍院和白羊洞學生所能相比。

    今日里,這名各方面都是極其出眾的少年,必定會綻放出耀眼光彩,大揚青藤劍院聲威。

    “平時抓緊時間修行也就是了,現在這麼多人等著你,實在太沒禮數。”

    所以雖然呵斥了一句,但他的臉上卻是看不到多少嚴厲的神色。

    何朝夕並不多言,只是躬身致歉,接著排在幾名青藤劍院學生的身側。

    他的身邊不遠處,有一名青藤劍院的學生,神情拘謹,不自覺的緊握著懷的劍柄,正是墨塵。

    陽光漸烈,青藤劍院的晨霧漸漸散去。

    所有人跟隨在端木煉等人身後,穿過整個青藤劍院,登向後山天竹峰。

    祭劍試煉所在祭劍峽谷便在天竹峰之下,青藤劍院在天竹峰和對面略微低矮的鐵劍嶺之間又有五個山頭。

    這些山頭之間距離都超過百丈,然而青藤劍院一開始用繩索牽引,引藤蔓纏繞,經過了數百年的時光,竟然是無數藤蔓首尾相餃,緊緊束縛,形成了十余道甚至可容馬車通過的藤橋。

    這些藤橋的央又建了寬闊的觀景台,觀景台的邊緣甚至種植了一些靈草鮮花,遠遠望去,真是空樓閣,完全是天上仙府的景象。

    青藤劍院的院長狄青眉,站在最靠近天竹峰的一處觀景台上,青衫飄飄,直欲飛去。

    看著拾階而來的端木煉和李道機等人,他的目光沒有任何停留,只是等到何朝夕出現在他的視線里,他才微微頷首,接著他看到了南宮采菽身旁的丁寧,看著丁寧相較其它白羊洞學生明顯略顯稚嫩的樣,他明白了這應該便是那名叫丁寧的酒鋪少年,想到昨日這名酒鋪少年竟然真的一月煉氣,他的眉頭便微微蹙起。

    只是不管天賦如何驚人,從那日正好在白羊洞學習的數名學生的口得知,這名酒鋪少年修的也只不過是最普通的《靈源大道真解》,所以此刻在他的心,丁寧也只不過是一頭沒有多少威脅的幼獸。

    這樣的幼獸最終能否長成,還是未知之數。

    真正需要擔心的,只是那一頭垂垂老矣,但爪牙卻分外鋒利的凶猛老獸。

    所以他的目光也很快越過了丁寧的身體,落在了最後列的薛忘虛的身上。

    他端正神容,遙遙對著薛忘虛揖手為禮,清聲道︰“白羊、青藤合一,此次祭劍試煉,氣韻大不相同。薛洞主又已到第七境,實乃兩地的光耀。”

    聽聞這一句開場白,後方觀禮隊伍里的謝長勝忍不住輕聲嘀咕︰“這院長倒也聰明,白羊洞歸入青藤劍院之後,本來便已無白羊洞之稱,換了別人恐怕絕口不提白羊,只提青藤劍院,他這麼說,卻是在言語上避讓,反正事後白羊、青藤還是歸他管。只要切實有好處,言語上讓點就讓點,不然要真鬧起來,薛忘虛的修為說不定會讓他灰頭土臉。”

    正在他嘀咕之間,薛忘虛卻是微微一笑,說道︰“狄院長客氣了,我現在只是一老來閑人,看看熱鬧而已,有什麼要白羊洞弟做的,吩咐李道機便是了。”

    這些話雖然聽上去客氣,但是落在狄青眉耳卻是另外一番滋味。

    意思是不用和他談,要談就和李道機談,他總管青藤劍院和白羊洞,現在卻反而變成和李道機平起平坐了?

    他的心煞氣大升,面上卻是古井無波。

    “祭劍試煉是我們青藤劍院的傳統,我們青藤劍院的開山祖師祈臨風,便是在今日破境至第境本命境,並凝練本命劍青藤木劍成功。所以每年今日,我們青藤劍院便以此儀式紀念先祖,勝出者不僅可以獲得院里寶物獎勵,接下來院里還會安排外院或者其他修行之地的修行,以獲得最大歷煉。”

    他直接緩緩的做了幾句開場白,然後對著端木煉頷首道︰“修行者不拘小節,卻講規矩。接下來便由端木煉詳解此次祭劍試煉之規則。”

    ……

    “祭劍峽谷便在我們此刻腳下,此處峽谷遍植青藤,且布置了我們劍院獨有的青藤法陣。里面路途難尋,且所有青藤看起來雖然一樣,然則其有些卻是會攻擊修行者,甚至還有一些力量不俗的藤王,力量甚至超過煉氣上品的修行者,若是被纏上,確認無法掙脫時,且記住不要驚慌,停止一切動作,藤蔓便不會再繼續攻擊,否則會越纏越緊,解救不及便有性命之憂。”

    “所有參加的弟從我們此處劃定的入口分散進入,必須穿越整個峽谷到達另外一端出口。內里禁止兩人以上結黨同行,若是相遇,要麼戰斗決出勝負,要麼互相逃離。”

    “穿越峽谷以三日為限,會劃出三段界限,不準提前穿出,每日在正午時分,我們都會以四處狼煙為號,必須在日落之前趕到四處狼煙間的區域。然後要在那個區域停留至于午夜,午夜之後才可自行選擇休憩或者繼續趕路……”

    端木煉開始清晰而大聲的講解規則,這些丁寧都聽過,但他依舊聽得非常仔細。

    “因今年白羊和青藤歸一,參加試煉的學生數量比往年多出一倍,所以難度也略有增加,每名學生進入時身上都會帶有一枚令符,每日里必須至少有一次戰斗,必須搶奪到一枚令符,否則就算到達指定區域都算失敗。”

    “今年那些休整區域也沒有現成的食物,只是在祭劍峽谷里放入了一些獸類,需要吃東西補充體力,便必須自行捕獵,但其有一些獸類的實力也不弱,在捕獵之前必須自己權衡。”

    隨著這幾句話響起,場間卻是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

    “這對修為境界不高的所有學生都很不利。”聽到這樣和以往略有不同的規則,南宮采菽轉過頭去,有些擔憂的看著丁寧,輕聲說道︰“尤其對你更不利,因為你修煉的時間太短,你還沒有經過多少身體的練習,這種規則更容易消耗體力,你的體力更容易跟不上。既要每天戰斗,又要消耗體力尋找食物…越是到最後,越是不利。”

    “這種規則對于何朝夕這樣綜合各方面都很強的修行者當然更有利,但這誰也不能說不公平。”丁寧點了點頭,也輕聲說道︰“因為本身這種試煉,便是要挑選出綜合各方面都最強的學生。”

    南宮采菽沉默了下來。

    有時候所謂的規則和公平就是這樣,看上去對所有人都是這樣,但實際上卻偏偏就是偏向于某人,然後對某人不利。

    “有規則便有應付的方法。”丁寧看出了她心的不快,他真摯的說道︰“我們生在滿是規則的世間,我們便要在規則之下設法生存。”

    ……

    “姐,這種規則似乎對姐夫很不利啊,但關鍵在于,這的確是很公平的規則。”

    謝長勝聽著端木煉的講述,很是欠揍般的轉頭看著一直在凝視著在和南宮采菽講話的丁寧,“對了,你覺得姐夫到底怎麼樣?”

    “很好。”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謝柔卻並沒有生氣,只是看穿了他心把戲一般,譏諷道︰“我對他有信心,他應該極有可能是最後的三甲之一。”

    謝長勝愣了片刻,憤懣的叫屈道︰“你這變化也太快了吧?一開始我就對他有信心,要賭他勝,你是哪里都看不起他,現在你卻反而比我還有信心,他才剛入煉氣,白羊洞有張儀、甦秦,青藤劍院這邊有何朝夕,南宮采菽也是不弱,你哪里覺得他會得前三?”

    “之前我是沒有看到過他,所以才對他下了這樣的論斷。”謝柔看了他一眼,說道︰“但我現在看過他了,便自然不一樣。”

    謝長勝近乎無語,“哪里不一樣?”

    謝柔深深的看著遠處的丁寧,說道︰“他的眼神里有信心,不是那種裝出來的信心…所以他才顯得那麼平靜自若。”

    “這就像買東西,有些人是買不起,裝作買得起,但他是那種真正錢袋里有很多錢,知道貨物再昂貴也買得起的那種信心。”

    謝柔緩緩的接著說道,“我四歲起便在家里的許多商號里看各種生意,見了不知道多少生意人,我確定我的眼楮不會看錯。”

    謝長勝用手拍著額頭,郁悶道︰“這是做生意麼?”

    “道理是一樣的。”

    謝柔看著他,搖了搖頭︰“你還太幼稚,很多道理你不懂,將來你或許能明白。”

    謝長勝氣得臉都白了,“我哪里小了!”

    謝柔譏諷道︰“又不是沒見過你洗澡,你哪里都小。”

    “那是小時候的事情!”謝長勝氣得哆嗦,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只是個小屁孩,懂什麼。”謝柔肅容道︰“你也別因為此事得意,一些你不懂的道理,我到時自然會和父親解釋。”

    “而且…”

    頓了頓之後,她轉過頭深深的看著謝長勝,說道︰“我只是女,將來家里的擔,不需要我的雙肩來挑,我胡鬧一些,父親也會由著我。但你不一樣,你是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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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淘汰的開始

  謝長勝深吸了一口氣,怒聲道︰“你不要老是這副教訓人的口氣好不好?”

    謝柔笑了起來,臉上散發著清冷的光輝,挑釁般看著謝長勝,說道︰“想要不被我教訓,至少現在修行上超過了我,打得過我再說。”

    謝長勝握緊了拳頭,臉色微白,憤懣道︰“我一定會超過你。”

    謝柔依舊微笑道︰“那是最好,否則將來若是連驪陵君的一個門客都打不過,那才是真正的丟人。”

    謝長勝垂頭不再說話,此時台上的端木煉,卻是已經將祭劍試煉的規則全部說完。

    絕大多數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何朝夕的身上。

    所有參加祭劍試煉的學生里面,何朝夕和張儀、甦秦的修為最高,都是第三境品之上的修為,可能張儀和甦秦會比他更接近第三境上品一些,但是這里面的差距不會太大,而且何朝夕所修的青藤枯榮訣或許會有想象不到的妙用。

    論體力,卻顯然是花了大量時間在修身上的何朝夕要強。

    在這樣的規則之下,何朝夕自然是最有希望獲勝的人。

    然而在此刻這許多注視著何朝夕的人里面,墨塵卻不是這麼想的。

    他知道他在這場祭劍試煉里,一定會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

    所有參加祭劍試煉的學生開始沿著山道朝著祭劍峽谷的入口行進。

    沒有人檢查他們身上是否私藏食物,因為在接下來的三天里,所有身在祭劍峽谷里的學生會因為其的陣法遮掩而看不到上方,甚至會在里面迷路,多走很多的冤枉路,但上面的觀禮者卻是可以在懸空的平台上,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

    丁寧跟隨在隊伍的間,往下的山道越來越寬,但最終卻沒有直通到峽谷底部,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落差有十丈左右的一片斷崖。

    斷崖上有上百根青色的藤蔓直垂底部。

    即便沒有看過青藤劍院的祭劍試煉,丁寧也猜測了出來,等下所有參加試煉的學生便是要通過這樣的藤蔓落入峽谷,只要略微有一點時間差,下方的法陣自然就會將他們區隔開來。

    走至前方崖邊的端木煉沒有任何的廢話,嚴肅而冷厲的說道︰“每人挑選一根藤蔓下去,前後隔二十息的時間。”

    “你要小心。”

    南宮采菽看著丁寧,有些擔憂的輕聲說道︰“不要心急。”

    丁寧知道她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是什麼,于是他微微的一笑,說道︰“你也是,打不過就跑,這種長時間的試煉,誰也不知道最後發生什麼。”

    南宮采菽回味著丁寧這句話的意思,看著前方的學生已經開始依次滑下,她看了丁寧一眼,“你先還是我先?”

    丁寧說道︰“我先好了。”

    南宮采菽看著他認真的說道︰“希望你能一直比我先。”

    丁寧微微一笑,“承你吉言。”

    ……

    輪到丁寧,丁寧的動作很慢,很小心。

    他蹲下身來,雙手抓住藤蔓,將自己的身體垂下,然後雙腳和爬竹竿一樣夾住藤蔓,緩緩的滑落。

    看著的身影緩緩的落入下方的山林之,在他身後到達崖邊等候的南宮采菽眼充滿了深深的擔憂。

    畢竟不管擁有何等的修行天賦和領悟能力,身體的一些動作和反應,也是需要時間來練習的。

    丁寧此刻的動作,相比其他任何一名修行者,都顯得太過笨拙。

    然而對于此刻的丁寧而言,最困難的卻是盡量顯得笨拙一些,不要讓那麼多觀禮者看出他太過敏捷。

    畢竟今日的戰斗不比當日在黑夜長巷里面對那麼多江湖人物的戰斗,這是正式出現在長陵修行者眼前的第一站,他無法肆無忌憚。

    他的雙腳平穩的落地,確認下方的草地可以承載自己的分量,他才開始打量起周圍的景象。

    從上方往下看,這個長滿各種巨藤的峽谷里一片清晰,只是被眾多的小樹叢和巨藤分割出無數迷宮般的通道,然而此刻真正落入到這里面,腳踏上峽谷底部松軟的土地,他卻是看到周圍到處彌漫著薄薄的霧氣。

    而且這霧氣不是普通的白霧,而是一種詭異的淡淡青色。

    這種霧氣對于看遠處的東西似乎沒有多少的妨礙,然而卻是有著奇異的折光效果,反而使得周圍近處的一切都有些微微的扭曲和朦朧之感。

    周圍的藤蔓和在上方往下看時也截然不同。

    從上方往下看時,似乎一些樹木和藤蔓之間還有些空地,然而站在這里面,卻是看到樹木和藤蔓都是連得密不透風,只有一些拱門般的通道。

    耳朵里一片靜寂,那些和他差不多時候下來的學生應該和他相距也不遙遠,但是卻並沒有聽到任何的腳步聲,看來這里面的法陣還有隔絕聲音的作用,這樣一來,便很難通過聲音去躲避和追擊一些敵人,陡然遭遇戰的幾率大增,同時捕獵獸類的難度也大增。

    按照端木煉之前所講的詳細規則,進入這峽谷之後,如果不馬上離開,在這里等著便算違規,所以丁寧開始動步,朝著前方一個拱門般的缺口走去,同時他微微的閉上了眼,開始靜心的感知。

    他感覺到了這里的天地元氣果然很紊亂,在周圍無數青藤的吸收和釋放的一些獨特元氣的干擾下,這里面的天地元氣,就像無數柄亂劍在里面漂浮。

    這種布置,對于第境之上的修行者都可以說毫無用處,完全可以用體內蓄積的真元和天地元氣直接打通一道溝通陣外天地的元氣通道,然而對于他們這種境界的學生而言,卻是已經足夠。

    從上方藤橋之間架著的懸空觀禮台往下看,此刻祭劍峽谷入口處可謂是人頭攢動。

    因為一次便有近百名學生沿著藤蔓滑落到這數里的範圍之內,所以對于上面觀禮的人而言,這一片區域里現在到處都是人。

    甚至數十丈的區域里,都有四五名學生在前行,只是在相隔這麼近的距離下,卻是互相都沒有察覺,這使得整個畫面有些顯得可笑。

    謝柔的目光始終追隨在丁寧的身上。

    此刻在距離丁寧不到十余丈的地方,便有一名青藤劍院的學生。

    這名青藤劍院學生名為趙慶。

    他是趙地平湖人士,元武八年通過考試入的青藤劍院,比起南宮采菽早兩年入院,雖然也至今只是煉氣上品的境界,和絕大多數青藤劍院的學生一樣,還無法突破到第三境。

    但長陵任何修行之地對于先前不屬于大秦王朝疆域的趙地、韓地、魏地出身的考生考核更為嚴苛,趙慶能夠進入青藤劍院,自然也是有比一般青藤劍院的學生更為出色的地方。

    他雙臂的力量,天生要比一般的同齡少年大出很多倍。

    這是天生體質的關系,他的父親,原先在趙地便是赫赫有名的力士。

    雙臂力量天生超出常人,便能用很多常人不能用的劍和劍法。

    所以他平日里用的便是重量超過普通長劍數倍的闊劍,修的劍法也是大開大合的狂風劍經。

    一柄分量極其沉重的劍,還有狂風般的速度,威力自然驚人。

    所以在趙慶的內心深處,他也不認為自己全無希望勝出。

    因為已經有過一次祭劍試煉的經歷,所以他很清楚這並不是一場誰走得快就能勝出的比試,他走得甚至比丁寧還要小心和緩慢一些。

    就在他剛剛緩步走過一個拱門般的缺口的瞬間,他身後的樹叢之間,數條青藤突然無聲無息的伸出,朝著他的後背飛速的接近。

    在這些活物般的青藤距離他後背還有數尺的時候,極其警惕的趙慶終于反應了過來,一聲厲喝,右手如電般拔出了背負著的闊劍,反手往後蕩出。

    噗噗噗數聲輕爆聲響起。

    這數條青藤竟被他這一劍全部震成無數青色的碎屑。

    只是他還未來得及松一口氣,他身側的林間,又是一條青藤如劍般狠狠刺出。

    這條青藤的表面閃爍著和方才數條青藤不一樣的森冷光芒。

    趙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驟變。

    他的口再次爆發出一聲急劇的厲喝,體內的真氣不再吝嗇的源源涌入手的闊劍。

    他手闊劍的劍身上數條平直的符線亮了起來,通體閃耀出一蓬雪白色的劍氣。

    闊劍前端的劍氣尤為濃烈,數尺見方的一團,給人的感覺他不像是在用劍,倒像是在用斧。

    當的一聲,劍藤相交,竟然發出了金鐵撞擊般的聲音。

    他的身體微微一晃,這條明顯不同的青藤也被他一劍斬斷。

    然而也就在此時,他的心驟然生出寒意。

    他下意識的往腳下望去。

    他腳下的落突然沸騰般往上跳躍了起來。

    數條細小的藤蔓瞬間纏繞上他的腳踝,一瞬間的牽扯就讓他的身體失去了平衡,往前傾倒下去。

    他手的闊劍再次閃光,往腳下削去。

    噗噗數聲,他腳下的藤蔓被他全部切斷,但與此同時,他卻是已經無法來得及阻擋前方再次射來的數根藤蔓。

    他整個人被在地上拖行了數丈,接著撞在樹牆上,被更多的藤蔓纏縛得越來越緊,不要說揮劍,就連呼吸都越來越困難,臉孔憋的通紅。

    趙慶一聲悲鳴。

    他極其的不甘,但他知道這個時候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靜止不動,不要再掙扎。

    “為什麼今年的祭劍試煉比往年難了這麼多?”

    在他的腦海里不可遏制的閃現出這樣的疑問時,很多人的驚呼聲也在祭劍山谷響起,只是都被獨特的陣法隔絕。

    從半空的觀禮台往下看去,此時祭劍峽谷入口這一帶的山林,已經變成了一片沸騰的綠海。

    有很多人在驚慌失措的迎戰,無數藤蔓的殘破枝在飛灑,也有很多已經已經向他一樣被纏住而無法動彈,只能接受一開始便失敗的結果。

    所有身處其的青藤劍院學生此刻也是和他一樣的想法。

    今年的祭劍試煉怎麼這麼難?

    往年在這種區域,根本不可能出現被他們習慣性稱為藤蔓王的那種特別強大的藤蔓。

    然而今年不僅是好像會遭受攻擊的攻擊點大大增多了,甚至于好像每個攻擊點都會有這樣的藤蔓王存在。

    站在觀禮台邊緣的狄青眉此刻的嘴角卻是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自然理解此刻這些學生心的震驚和不解,因為這種改變正是出自他的授意。

    不管難度怎樣,對于所有人而言是公平的,但這卻能夠更好的保證何朝夕這樣的,他想要勝出的人勝出。

    ……

    另外一側的觀禮台上,謝柔的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

    相對于別處,丁寧行走的路線上似乎還算平靜。

    但也就在此時,她看到丁寧身側的如牆的藤林,也出現了一絲細微的異動。

    原本軟軟的垂著的數根藤蔓,陡然涌入了某種力量,變得堅硬起來,就像數柄小劍,開始悄然的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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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修行者的劍

觀禮台上另外一處,顧惜春的眼眸深處驟然閃過一絲喜色。

    他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丁寧的身上。

    青藤劍院山門外的賭約雖然因為謝柔而沒有成行,然而他的許多話已然出口,丁寧一月煉氣,再加上謝柔的當眾削發立誓,這幾日之間發生的故事一定會在長陵廣為流傳。

    丁寧的表現越是出色,他在這個故事里的表現就會越加顯得不堪。

    不堪的名聲,對于一名還未正式踏上王朝舞台的修行者而言,會帶來無數不利的後果。

    所以看到今年的祭劍試煉竟然有這樣的難度,再看到此時丁寧行進的路線上也終于出現了陷阱,他的心便充滿了欣喜。

    在他看來,丁寧絕對不可能通得過這關。

    丁寧絕對會在這祭劍峽谷的入口處便被淘汰。

    李道機此時的面色如常,看著丁寧身側藤牆里的異動,他在心輕聲的說道︰“你自己那麼有信心,總不可能在這第一關便讓我看到你被吊起來的難看摸樣。”

    ……

    丁寧比任何人都要更早的感知到身邊藤牆里的異動。

    他的念力能夠覆蓋的範圍不過周身數丈,和第五境神念境之上的修行者的念力相比,更是弱小到可憐的地步,就像是飄散在風里的一些細微的絲縷,但相對于差不多境界的修行者而言,他的這些念力絲卻更細密。

    距離他不遠處的趙慶在那些藤蔓距離背後數尺的時候,才有感應,而他在這些藤蔓剛剛開始異變時就已經醒覺,甚至他同時感知到,藤牆的深處,還有一股更強烈的元氣在不停的注入一根截然不同的藤蔓。

    以他真正的實力,他可以在此時便出劍先行切斷那根還未完成蓄勢的藤蔓,然而他十分清楚,若是這麼做,便必定會引起那些觀禮者的疑心,帶來無數的麻煩。

    所以在這一瞬間,他只是在腦海再過了一遍野火劍經的諸多劍式,然後伸手握住了末花殘劍的劍柄。

    這時三根綠藤正好距離他身側數尺。

    這是很合理的距離。

    所以他出劍。

    扁尺般的斷劍如閃電般斬出,因為他已至第二境,所以劍身上許多細小平直的裂縫里驟然充盈真氣的同時,發出了許多細微的輕鳴聲,劍身上平時隱沒在墨綠色光華肉眼難見的符,也自然點亮。

    潔白的光星在符流動,往上飄起。

    墨綠色的劍身上,就像開起了許多潔白的茉莉花。

    丁寧的眼眸深處驟然涌出些傷感的情緒。

    他一步不退,出劍,就像是背後已經是他的末路。

    一片劍影在他的身側生成。

    三根綠藤皆斷。

    ……

    謝長勝就像是看到了某種怪物一樣,嘴巴驟然張大到了極致,露出了深邃的喉嚨。

    謝柔的眼楮里,迅速充滿驚喜的光焰。

    一片不可置信的吸氣聲在觀禮台上響起。

    顧惜春嘴角剛剛浮現的微笑僵在臉上,說不出的難看。

    便在此時,丁寧身側的那片藤牆猛烈的顫動。

    數十片碎裂的藤首先噴灑出來,緊接著,一條甚至閃爍著類似金屬光澤的粗藤,如利劍般刺向丁寧的胸口。

    這條粗藤強大的力量甚至帶出了一股股肉眼可見的風流。

    然而丁寧不退反進。

    他的後方的確是末路。

    因為此時已經有數根細藤從他後方的落竄出。

    只是因為他這一瞬間的前進,所以拉開了和這數根細藤之間的距離。

    他手的末花殘劍再次編織出一片綿密的劍影。

    隨著他的前行,一片片藤皮不斷的飛起,如木匠刨出的刨花一樣飛舞在他的身周。

    而那條力量明顯在他之上的粗藤,卻始終無法將他纏住。

    在又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響起的同時,這根粗藤驟然裂開,裂成數縷白絲,軟綿綿的在他身前散開。

    丁寧平靜的轉身,揮劍。

    地上竄起的數根細藤被他一劍便掃斷。

    沒有藤蔓再出現在他的周圍,他收起了劍,繼續前行。

    ……

    觀禮台上不起眼的某處角落里,薛忘虛再次扯斷了數根白須。

    他聽李道機說過丁寧對于野火劍經有著很深刻的理解,用劍已深得神韻,在這祭劍試煉之前,他也沒有令丁寧在他面前用劍,畢竟到了他這樣的年紀,很多時候都似乎是在自娛自樂,很多事情都保留一些期待感比較有意思。

    然而他怎麼都沒有想到,丁寧對于野火劍經竟然掌握到了這種程度!

    李道機的面容依舊沒有什麼改變,然而眼楮里卻是充滿了驕傲的神色,心想便是這幾劍,在場所有這些修行之地的學生,有哪一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掌握到如此境界?

    隨著那根粗藤被丁寧切成數縷白絲裂開,顧惜春的臉色由蒼白變成血紅,真像是被人當面掌了兩個耳光。

    他比此刻觀禮台上其余各院的學生都要強出許多,所以他更清楚那短短的數息時間發生了什麼。

    丁寧分別用斬、拖、反挑等數種劍勢切斷了那三根綠藤,接下來卻又用纏削和引帶、磕擊等數種更為精妙的用劍手段刨掉了那根粗藤的堅硬表皮,並帶得那根粗藤始終無法纏繞在他的身上。

    最後從藤尖的割裂,更是毫無花巧的平斬與豎斬,完全在于精準。

    在力量甚至不及那根粗藤的情況下,他給人如此輕松的感覺破掉這些藤蔓的合擊,完全就在于這繁雜的劍式的極佳運用。

    但這怎麼可能!

    尋常的修行者哪怕用一年的時間專門苦練這一門劍經,都未必做得到這種程度。

    只是一月的時間,怎麼可能掌握得到這種程度!

    “這不可能!”

    很多聲不可置信的呼聲響起,仿佛替他喊出了此刻的心聲。

    謝長勝也是發出驚呼的人之一。

    “是不可能。”

    謝柔臉上那種瓷樣的光輝越來越濃,她看了謝長勝一眼,認真的說道︰“除非他便真的是和岷山劍宗、靈虛劍門里的一些人一樣的天才、怪物。”

    ……

    丁寧已經往前走出了數十步。

    在脫離最接近入口的這段距離之後,陷阱的數量似乎少了些,和他差不多縱深的那些學生也大多沒有馬上再遭到藤蔓的偷襲。

    然而震驚的情緒還在觀禮台上蔓延。

    每年有資格成為岷山劍宗和靈虛劍門的真傳弟的數十人里面,有各種各樣的天才,有些人即便從未摸過劍,但第一次摸劍的時候,那些劍在他們的手里就天生像他們的手臂和手指一樣靈活。

    只是那些人和他們這樣的學院學生相距太過遙遠。

    因為那些天才都根本只是傳說。

    從整個大秦王朝以及許多屬國、域外之地的無數年輕人里面甄選出來的那數十人,和他們隔著無數重的距離。

    這些人能夠利用岷山劍宗、靈虛劍門所能給予的一切資源修行,他們能夠隨意的進入岷山劍宗和靈虛劍門的許多處禁地。

    而他們這些宗門的學生,首先必須在本宗門內的一些比試勝出,才能代表宗門去參加岷山劍宗或是靈虛劍門的劍會。

    即便能經過無數輪的淘汰,最終成為劍會勝出的數人之一,他們也只能依靠聖恩,獲得短暫的進入岷山劍宗和靈虛劍門修行的機會。

    要想更進一步,或者進入岷山劍宗和靈虛劍門的一些禁地,那還需要參加岷山劍宗和靈虛劍門宗門內的比試。

    能夠度過這無數重的距離,也只不過和那些真正的真傳弟接近…所以說讓這些觀禮的學生如何相信,丁寧能夠有和那些真傳弟一樣的天賦?

    顧惜春不能相信,所以他自然找出了自認可以承受的理由。

    一定是李道機或者薛忘虛親自花了大量的時間在他的身上,畢竟這野火劍經只是劍式繁雜,並不像一些特別玄奧的劍經,光是真氣或者真元的配合之道就難以領悟。

    丁寧還在平靜前行。

    觀禮台上不少人的目光卻反而落在了謝柔和顧惜春的身上。

    他們盡管難以相信,但是心卻不由得想到,若是丁寧真的擁有那樣可怕的天賦,謝柔這樣的立誓,反而便是先將自己和丁寧之間建立了某種獨特的聯系。與此同時,在山門口完全不將丁寧放在眼,甚至不覺得自己和丁寧在同一層面上的顧惜春,那該如何自處?

    感受著身周眾人這樣的目光,顧惜春的情緒莫名的有些難以控制,他忍不住不冷不淡的說了一句︰“藤蔓再怎麼靈活,都比不上修行者的劍。”

    徐鶴山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年輕人的火氣自然都比較盛。

    他覺得在顧惜春完全不了解丁寧,沒親眼見過丁寧之前,在山門口說出那些話也情有可原,畢竟顧惜春是影山劍窟數十年來最優秀的學生,修行一月通玄,接下來也只用三個月的時間便突破到了第二境煉氣境。

    在今日所有到場的學生里面,顧惜春也應該是最強,而且強出不只一點。

    但是徐鶴山認為丁寧既然已經真的做到一月煉氣,再加上方才已經展現出驚人的劍技,那不管怎麼樣,丁寧已經足夠證明了他的能力。

    “你這麼說便很沒意思。”

    所以他忍不住出聲。

    他看著顧惜春,也不冷不淡的說道︰“至少從丁寧目前表現出的所有東西來看,他已經超過我們在場絕大多數人,你看不起他,便更是看不起我們所有人。而且,任何時候話都不要說得太滿,因為若是接下來他面對修行者的劍也是同樣出色,你便更容易下不來台。”

    徐鶴山的話語已經很不客氣,顧惜春的眉宇之間除了冷意之外,便已不由得露出了些煞氣。

    他嘴唇微啟,但是卻一時沒有說話。

    因為就在此時,他和所有觀禮者看到,丁寧和一名趕路的學生越來越為接近,兩人就將遇到。

    丁寧馬上就要遭遇修行者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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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好劍

顧惜春和徐鶴山並不認識即將和丁寧遭遇的那名膚色黝黑的少年,只是從身上的院服判斷出應屬青藤劍院。

    所有在場的青藤劍院的人卻都知道,這名膚色黝黑的少年名為俞鐮,是柳泉郡人士。

    柳泉郡多的便是燒窯的窯口,這俞鐮便是某個窯長之。

    雖然出身平凡,但他的修為進境在青藤劍院也已算上,已是煉氣上品的修為。

    在所有人的注視,俞鐮和丁寧兩人隔著一道藤牆緩步前行,道路的盡頭是同一個出口,兩人終將相遇。

    ……

    幾乎同一時間,丁寧看到了身側這名膚色黝黑的青藤劍院學生,而俞鐮也看到了丁寧。

    兩個人第一時間的反應都是一模一樣,都是凝立原地,手握劍柄。

    丁寧的神情平靜,而俞鐮的面容緊張,眼神有些猶豫。

    這並非是一天之內就能完成的試煉,所以任何人都想盡可能的將力氣留到最後,但是想到每日里必須戰勝一名對手獲得對方身上的令符,又想到對方是白羊洞風頭最勁的天才,若是自己直接將之淘汰,觀禮台上的師長必定會非常高興…一想到這些,俞鐮眼的猶豫便迅速消失,化為幽火。

    錚的一聲輕鳴,他緊盯著丁寧,沒有任何的言語,拔劍出鞘。

    他的劍通體幽紅,散發著玉質般的光澤。

    “好劍!”

    然而丁寧卻是看著他的劍,贊賞道︰“這是什麼劍?”

    俞鐮微怔,拘于禮數,他輕聲應道︰“名為暗火,出自柳泉郡秘火劍坊。”

    丁寧頷首,拔劍橫于胸前。

    和俞鐮的暗火劍相比,他的殘劍只有三分之一的長度,看上去小得有些可憐。

    所有人以為他接下來準備應戰,俞鐮也以為他即將要出手,然而就在下一瞬間,丁寧的整個人卻是朝著側前方的一處藤牆缺口疾掠了過去。

    觀禮台上一片嘩然。

    徐鶴山等人盡皆愣住。

    丁寧竟然直接就選擇了逃。

    雖然這種試煉的規則的確可以逃,然而按照大秦王朝的風氣,這種一對一決斗之下直接逃離,是非常丟臉和懦弱的事情。

    顧惜春怔了怔,隨即臉上浮現出濃濃嘲諷的表情。

    “連面對修行者的劍都不敢,看來他並不像你們認為的那麼出色。”他轉頭看著徐鶴山,譏諷的說道。

    徐鶴山皺眉,看著拼命逃離的丁寧,他心亦是不快。

    俞鐮也根本沒有想到丁寧會轉頭就跑,但他也馬上反應了過來,一聲輕嘯,追了上去。

    丁寧是剛剛到了煉氣境,他是已然煉氣上品境界,兩人之間隔著兩個小境界,他的身影便明顯比丁寧有力得多,快得多。

    只是幾個起落,他便已經追到了丁寧的身後,不足一丈。

    逃也逃不掉,反而多讓人看不起而已。

    顧惜春臉上嘲諷的意味更濃。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陡生,丁寧和俞鐮身側籠罩著青色霧氣的藤牆突然一顫,閃電般刺出數根青藤。

    丁寧腳下的步伐沒有絲毫的停頓,手殘劍一切一挑,將首先近身的兩根青藤切斷,繼續往前沖出。

    俞鐮大吃一驚,手幽紅色長劍的劍身上驟然浮現一層淡淡的幽紅火焰。

    他一劍橫掃,攻向他的一根青藤也被斬斷,切口一片焦黑,然而也就在此時,噗的一聲輕響,一蓬碎如噴泉般涌出,一根粗大的藤蔓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朝著他卷來。

    俞鐮很清楚此種藤蔓的威力,頓時臉色微變,體內再度一股真氣涌入手長劍。

    嗤的一聲輕響,先前他手這柄幽紅色長劍劍身上的幽紅火焰反而全部消失,但整個劍身卻溫度急劇的升高,劍身像在火爐里放了許久一般,通體赤紅。

    他的劍在手豎起,往上豎直,然後猛地往上刺出。

    火紅滾燙的劍尖,輕易的刺穿了這根已經接近他胸口的粗藤的如鐵般表皮,狠狠釘入內里。

    觀禮台上很多學生面容微寒。

    他們認出這是焚天劍經的“烈燭焚天”一式。

    這是極其凌厲的近身劍式,直接在數尺的方圓內戰斗,若是無法躲不開這一劍,便是直接被一劍由下往上洞穿下頜,然後直接入腦,一劍絕對斃命。

    此刻疾伸過來的粗藤前端被這一劍釘穿,眼見俞鐮的劍身已經要順勢前行,就要一劍直接將這根粗藤從劈開,破成兩片。

    然而也就在此時,在他前方逃遁的丁寧卻是驟然停頓,轉身!

    一點墨綠色的劍光從他的手飛起,直斬俞鐮的手腕。

    這絕對又是所有人沒有想象到的變化。

    俞鐮的臉上充滿驚怒的表情,他一聲厲喝,身下飛起無數的塵土和碎裂,他的雙腳如兩根鐵柱狠狠深入下方的土地。

    因為就在此時,幾根細藤也已經迅速的朝著他的腳踝游來。

    雖面臨三處夾擊,他絲毫不亂,確保自己接下來一瞬能夠站穩的同時,他的劍猛的一震,劍身抬起,磕向丁寧斬來的殘劍。

    雖然聽不見聲音,但觀禮台上所有人也可以看到他這柄通紅的長劍周圍熱空氣猛的一炸。

    劍身上的赤紅迅速消隱,先前浮滿的那種幽火卻是猛烈的往外翻開。

    被他這柄劍釘住的粗藤前端迅速變得焦黑,就將燃燒起來。

    丁寧手的殘劍切入這種幽暗而溫度驚人的火焰,他真氣涌入墨綠色劍身上的符之後,形成一朵朵潔白茉莉般的劍氣在力量上顯然和這些火焰有著極大的差距,嗤嗤嗤的一朵朵熄滅。

    滾燙的熱氣甚至讓他的手臂肌膚都感到了灼痛,然而他並沒有收劍。

    他的劍刃和這柄暗火長劍相交,卻是幾乎沒有發出什麼響聲。

    這一瞬間,他手里的這柄墨綠色殘劍,就像是一條十分滑溜的魚一樣,貼著暗火長劍的劍身迅速的滑下,切向俞鐮持劍的手指。

    俞鐮心涌起強烈的不可置信的感覺,對方難道在修行之前,已經煉過許久的劍,在此刻竟然能夠做出這樣的反應?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無比,手的劍在這一瞬間硬生生的轉動了半圈。

    當的一聲輕響。

    丁寧手的殘劍被磕開數尺。

    啪啪啪啪…

    他的雙腳下也響起無數鞭擊般的響聲,數條細藤纏上他的腳踝,一時無法拖動他,只是再次震起數片塵土。

    丁寧的面容依舊平靜異常,他的腳步輕移,墨綠色殘劍再次盛開很多潔白的花朵,切向俞鐮的手腕。

    若是在平時,俞鐮有很多種方法可以避開這一劍,甚至直接揮劍反擊。

    然而他此刻的長劍正和那根粗藤在僵持,他的身體也是牢牢的釘入泥土里,只要提起腳,恐怕下一瞬間就會被那幾根細藤拖飛出去。

    他沒有其余的選擇,唯有棄劍。

    否則他的手腕便會被丁寧這精巧的一劍切斷。

    俞鐮松開握劍的手,渾身輕輕的顫抖。

    叮的一聲輕響。

    丁寧手的劍光一轉,挑住暗火劍的劍柄,將這柄劍瞬間挑得從粗藤退出,挑飛出去。

    同時他的身體毫無停留的往一側閃開。

    乘著前端焦黑的粗藤卷在俞鐮身上的同時,他再度朝著藤牆前行,手里的殘劍再度挑起大片綿密的劍光,只是數息的時間,便將這根粗藤切斷。

    被斬斷的粗藤就像數圈粗麻繩一樣從俞鐮的身上掉落在他的腳下。

    以俞鐮的力量,他此刻能夠做到掙斷腳下的那數根細藤。

    然而他手已無劍。

    僅憑血肉之軀,他根本不可能和丁寧手的劍抗衡,哪怕那只是一柄殘劍。

    而且他十分清楚,若是在真正的戰斗,丁寧那一瞬間不會先割斷那根粗藤,而會先將他殺死。

    所以他無比難過的垂下了頭,顫聲道︰“我輸了。”

    丁寧點了點頭,他沒有說話,喘息著,等待俞鐮交出身上的令符。

    ……

    觀禮台上一片寂靜。

    “好劍。”

    徐鶴山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他看著墜落在地上,還在發燙的暗火劍,鼓起了掌來︰“出自柳泉郡名匠之手的暗火劍果然是柄好劍,真氣行走于符和劍身之,便能引燃起溫度這麼高的火焰,只是這一戰,卻自然是手持殘劍的丁寧表現得更好。”

    顧惜春的臉上已籠了一層寒霜,他當然清楚徐鶴山這些話是針對他。

    “只是湊巧而已。”

    他冷冷的看著徐鶴山,說道︰“若是那里正好沒有那樣一個陷阱,此刻認輸的便應該是丁寧。”

    徐鶴山停止了鼓掌,反唇相譏道︰“能夠利用周圍的一切,這也是一種能力。”

    顧惜春面無表情的說道︰“只可惜絕大多數修行者之間的對戰,是沒有這種取巧的地方的。平常戰場上的對決如是,街巷里之的戰斗如是,甚至岷山劍會里的比試也是沒有任何取巧的地方。相比這些小手段,我更加相信絕對的實力。”

    徐鶴山並不是個擅長辯論的人,顧惜春的話令他很生氣,然而一時間他卻是想不到用什麼話語來辯駁。

    所以他只是陰沉著臉陷入了沉默里。

    一旁之前很是活躍的謝長勝此刻也陷入了沉默。

    謝柔說的那句不要今後還連驪陵君的一名門客都無法戰勝給了他很大的刺激,而此刻丁寧的表現,更是讓他沒有了任何玩鬧的心情。

    “他的確非常出色,但是他手里的那柄是什麼破劍?和對方那柄劍相差那麼遠。”他沉默了片刻,忍不住說道︰“白羊洞難道連買柄好劍的錢都沒有麼?”

    聽到他這句話,謝柔搖了搖頭,“白羊洞的師長既然給了他這樣一柄劍,自然會有他們的用意。而且你不要每次開口都顯得那麼紈褲,都是錢錢錢。”

    “會花錢不算是真正的紈褲,會花錢還修行修不出個名堂,才是真正的紈褲。”謝長勝臉上沒有笑意,他又像是回答謝柔,又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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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7 00:00: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六章 沒有人想到的方法

一名排名中上的弟子被丁寧擊敗,對于端木煉而言,怎麼都不是件愉快的事情,然而此時端木煉的臉色卻反而柔和了一些。

丁寧的表現雖然已經太過優異,但畢竟修為有限,而且就連身體都明顯要比所有白羊洞和青藤劍院的弟子要差一些。

雖然他把握住了機會擊敗了俞鐮,但俞鐮這種級別的對手也應該便是他的極限。

青藤劍院此刻剩余的弟子里面,比俞鐮強的至少還有十余名。

所以不管最終結果到底如何,至少這名酒鋪少年肯定是無法最后勝出的了。

看著將奪取的木制令符掛在腰間繼續前行的丁寧,他拔出了觀禮臺邊緣的一面青旗,朝著峽谷中揮動了數下。

隨著他手中青旗的揮動,祭劍峽谷里開始緩緩飄出四股狼煙,隨后越來越濃,最終形成四條凝結不散的煙柱,直沖上天。

丁寧首先感覺到了風中的煙火氣,然后他也馬上看到了那四條狼煙。

他的眉頭緩緩的皺了起來。

那四條狼煙所標定的區域大約是在這個峽谷總長的三分之一的方位,按照這個峽谷共三天趕完的日程而言,這個標定無可厚非。

然而按照這次祭劍試煉的規則,是每日正午時分都必須一定要進入那四條狼煙標定的區域之內,否則的話就以失敗論處。

但是第二天和第三天是在后半夜就可以開始出發趕路,而今日里落到這峽谷底部都已經接近正午,所以這第一天必定要趕得很急。

趕得很急,便更耗體力,對于他而言更加不利。

他計算了一下時間,估計要一路小跑才有可能到達。

也就在此時,他的感知里,卻是又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動靜。

原本已經準備開始加速的他驟然停頓下來,迅速轉身。

就在他轉身的這一瞬間,就連觀禮臺上絕大多數人都沒反應過來,一條如狼般大小的黑影從他后方藤墻中的底部驟然沖出,彈跳而已。

感覺到對方這一躍之間的力量,丁寧雙腳用力扎地,身體往后微仰,體內的真氣滾滾沖出,涌入他手中的殘劍。

殘劍上盛開無數潔白色的小花,往上揮灑,瞬間切中黑影的腹部,並順勢將這條黑影從他的頭頂挑了過去。

沒有任何的鮮血飛灑。

唯有一條明亮的火星順著劍刃切中的地方,不斷的亮起。

“什麼東西?”

觀禮臺上的絕大多數學生也從別處看到了這種黑影,不由得面面相覷。

這種黑影是在四條狼煙涌出之后才剛剛出現,給他們的感覺,到好像是隨著狼煙的燃起,很多關著這種東西的籠子同時打開,將這些東西放了出來。

“啪”的一聲。

黑影重重落地,濺起一蓬飛塵和無數的落葉。

觀禮臺的絕大多數人依舊沒有看清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然而丁寧卻是已經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輕聲自語道:“原來是你…想到要吃你的肉,可是有些倒胃口。”

塵埃和落葉散開。

觀禮臺上的許多學生終于看清,齊齊發出了一聲驚呼。

趴在砸出的凹坑里,瞪著血紅的雙目,對著丁寧虎視眈眈的,是一頭渾身漆黑的巨蜥。

巨型的蜥蜴很多山中都有,然而卻沒有一種的蜥蜴身上的鱗甲有如此的堅硬。

丁寧眼前的這頭巨蜥身上的鱗甲看上去完全就像玄鐵,每一片都有兩三個銅錢的厚度,看上去完全就像是披了一層特質的玄甲一般。

所以這便是巴山中特有的披甲蜥。

在巴山,這種披甲蜥還有一種稱呼,叫做腐毒蜥。

因為這種蜥蜴是任何腐爛的食物都可以吃,它的唾液和胃液,本身便是富含各種劇烈的毒素。

丁寧有信心殺死這樣的一頭巨蜥。

只是想到要以這種東西為食物,又要浪費許多時間,又要很累,他就怎麼都愉快不起來。

“何朝夕!”

看臺上響起了數聲驚呼。

無獨有偶,在距離丁寧有數百丈之遙的地方,很多青藤劍院的人目光始終追隨的何朝夕面前也已經出現了這樣的一頭巨蜥。

“這是披甲蜥。”觀禮臺上,徐鶴山轉頭看著身旁的謝長勝,凝重的說道.

“看上去除非是特別鋒利的名劍,否則煉氣境的修行者根本無法切開它身上的鱗甲。”謝長勝蹙緊了眉頭,說道:“它的眼皮上都有鱗甲…似乎它張開的嘴是弱點?”

“如果你真的想要這麼做,你就完了。”徐鶴山搖了搖頭,說道:“它的牙齒比它的鱗甲還要堅硬得多,它的咬合速度也比身體其余所有部位的動作要快,而且它的咬合力比它四肢的力量還要驚人,即便你能刺傷它的喉嚨,它也可以咬住你的劍。很多不了解它的劍師,便是以為它張開的嘴是弱點,結果被它殺死。”

謝長勝心中驟寒。

他可以想象,若是像他這樣的修行者失去了手中的劍之后,再面對這樣一頭渾身鐵甲般的披甲蜥,那下場會是何等的凄涼。

“希望姐夫不要和我一樣,想用劍去刺它的咽喉。”他由衷的說道。

在他的聲音響起的同時,何朝夕這名公認青藤劍院第一的學生,卻是面無表情的繼續向前,似乎他的面前是空氣,根本不存在這樣一頭的猙獰猛獸。

他身前的披甲蜥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輕慢,從喉嚨間發出了一聲怪異的咆哮,也和那頭突襲丁寧的披甲蜥一樣躍了起來。

觀禮臺上很多人的瞳孔驟然收縮。

因為此時何朝夕的肌膚表面驟然閃現出一層青色的熒光。

他肌膚下的每一條肌肉,都好像活動了起來,凝結出一股可怕的力量。

他腳下的土地無聲的凹陷了下去,他的人也躍了起來,身影瞬間出現在這條披甲蜥的頭頂上方。

他拔出了背負著的長劍,一劍斬落。

他的長劍是奇特的枯黃色,完全就像是一柄枯黃的木劍。

然而一劍斬落在這頭披甲蜥的頭頂,卻是如同一座巨山鎮落。

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一團環形的空氣在披甲蜥的頭頂炸開。

然后這條披甲蜥瞬間落地,入地數尺,再次爆開一股環形的氣浪。

謝長勝的眉頭不由得一跳,嘴角微微抽搐。

這完全是沒有任何花巧的蠻力應對,他可以想象出這一劍的分量,恐怕只是這一劍,這頭披甲蜥就算不死,腦袋里也已經被震成一團漿糊。

何朝夕實在太強!

與此同時,和丁寧對峙的披甲蜥也已然動作。

地上驟然卷起一條狂風。

落葉如浪往兩邊疾分。

這條披甲蜥腹部貼地,四肢卻是頻率驚人的劃動著,整個身體就像是一柄貼地的黑刃在急劇的滑行。

地面三寸對于修行者而言一直都是危險之地。

因為要俯身對付來自地面的攻擊,總是比站直了身體對敵要困難得多。

更何況丁寧手里的劍要比其余人的劍要短得多。

謝柔的呼吸驟頓。

因為此時,丁寧已經出劍。

他彎下腰,手中的劍便是明顯往披甲蜥的口中掠去。

她甚至有些不敢看接下來的畫面。

然而就在下一瞬間,她的眼睛驟然瞪大,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驚喜的輕呼。

丁寧的劍沒有刺入披甲蜥的咽喉。

他的劍只是貼著披甲蜥的雙吻掠過。

一截猩紅的長舌掉落下來。

看似風波不驚,然而猙獰前行的披甲蜥卻是好像被人用巨錘在鼻子上狠狠錘擊了一下一樣,身體驟然一僵,甚至不由得往后一縮。

鮮血從它的口中混雜著腥臭的唾液不斷的漫出。

徐鶴山和謝長勝的目光才剛剛轉到這邊,他們的腦海里才剛剛閃現丁寧該如何應付的念頭,這樣的畫面,卻是讓他們再度愣住。

這是他們根本想到沒有想到過的事情。

丁寧竟然是一劍切斷了披甲蜥來不及收回的長舌。

就連李道機都愣住。

他也根本沒有想到丁寧會出這樣的一劍。

在許多人驚訝的目光里,丁寧手中往上掠起的殘劍卻是在空氣里陡然停頓,劇烈的一震。

這一個動作,很像是在用扁尺拍擊一個停留在窗紙上的蒼蠅。

這猛烈的一震,劍身上頓時飛灑出許多細小的血珠,許多潔白的花朵。

細小的血珠來源于披甲蜥被切斷的長舌,潔白的花朵來自于他的真氣和劍身上符文的反應。

這些細小的血珠和潔白的花朵,一齊濺向披甲蜥的雙目。

披甲蜥下意識的閉目。

然而丁寧此刻的劍身距離它的雙目實在太近,在它閉上眼睛之前,許多細小的血珠和潔白的花朵已經狠狠濺射在它脆弱的雙瞳上。

它的眼瞳上頓時滲出許多更為細密的血珠。

它一聲慘嚎,前肢以驚人的速度往前亂抓起來。

丁寧深吸了一口氣。

他手中的墨綠色殘劍上再次盛開無數細小而潔白的花朵。

他用自己目前最快的速度,往下揮劍,斬殺。

左一劍,右一劍,他的劍以極快的頻率和節奏,不斷的斬在這頭披甲蜥的左頸部和右頸部的同一位置。

披甲蜥雙目暫時無法看清,雙爪不停的亂抓,然而卻始終慢上一拍,等左頸被斬抓向左側之時,劍光卻已落在了它的右頸,抓向右側時,劍光卻已落在了它的左頸。

在丁寧不斷的連續斬殺下,它頸部兩側的鱗甲終于出現了破裂,開始飛濺出鮮血。

一陣陣劇烈的吸氣聲在觀禮臺上響起。

原本目光被何朝夕牢牢吸引的人也因為這種異樣的吸氣聲而轉到了丁寧這邊。

看到丁寧此時的畫面,他們的身體都是不由得一震。

“此時的斬殺,真是毫無美感和沒有多少技巧可言,簡直就像是在砍木頭…”徐鶴山臉色蒼白,深吸著氣緩緩的說道:“只是誰會想到這樣的一頭披甲蜥會像一截木頭一樣被人砍?”

另外一邊的何朝夕只是又出了一劍,便直接斬殺了那頭披甲蜥,現在已經開始在被殺死的披甲蜥身上取肉,和何朝夕相比,丁寧顯得很弱小。

然而越是顯得弱小,此時這樣的畫面,卻反而更加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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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7 00:16:4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七章 真正的大逆

在丁寧毫無美感的砍木頭一樣的砍殺下,披甲蜥的兩側頸部被全部切開,它身體和前肢的動作越來越慢,最終在整個頭顱接近掉落時徹底不動。

丁寧劇烈的喘息著,畢竟限于修為,他的雙臂已經開始酸軟,真氣的耗竭也讓他開始感覺到疲憊。

只是他知道自己沒有什麼時間停留,看著血肉模糊的披甲蜥,他蹲下身來,將手里的末花殘劍當做撬棒,撬掉了披甲蜥背上的數片鱗甲,然后小心翼翼的開始割肉。

對于他而言,殺死這種走獸取其血肉的事情已經十分久遠,所以此時還是不免感覺到有些惡心,最為關鍵的是,披甲蜥的內臟,尤其是胃囊里面滿是可以讓修行者患病的毒素和臟東西,所以他要控制著自己的劍鋒不要太過深入,不要在切肉的時候割破內里的內臟。

看著他小心割肉的樣子,一名和謝長勝一樣同樣來自白云觀的學生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忍不住輕聲感嘆說道:“他懂得好像也很多。”

徐鶴山深吸了一口氣,緩聲道:“陋巷之中讀書多。”

顧惜春的雙眉再次往上挑起,眼睛微微瞇起。

他很清楚徐鶴山這句話是針對他的反擊。

因為這是大秦王朝的一句老話,包含著兩層意思。

一層意思是平常的市井陋巷之間出身的人都很少有成為修行者的機會,所以大多數都只能讀書,在成為智士謀士方面謀求出路。

另外一層意思是,正是因為那些出身于市井陋巷的人成為修行者會比貴族子弟艱辛,所以想要成為修行者的那些人,對于修行知識會更加的渴求,他們會如饑似渴的去看任何一本能夠尋找到的有關修行的書籍。

所以很多出身于陋巷的修行者,往往懂得更多,尤其在成為修行者之后,他們會更加珍惜一切修行的機會,更加努力,往往能夠擁有很高的成就。

“他的起步還是太晚。”顧惜春想了想,覺得再為距離自己還十分遙遠的丁寧爭執有些自降身份,所以他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只是輕聲的說了這一句。

這句話很公允,所有周圍觀禮的學生心中都很認同,都沉默了下來。

因為哪怕只是出身在尋常貴族門戶,以丁寧此刻表現出來的天賦,恐怕早個六七年,他就已經可以踏入修行之路,而且家里必定會盡可能的給予各種有助于修行的東西。

然而他到了這個年紀,才只修行了一個月的時間,所以哪怕他擁有驚人的修行天賦,此刻和和何朝夕,和顧惜春,甚至和南宮采菽相比,都已落后了很長的距離。

或許正是這種天然落后六七年的差距,今后在各種比試里便會始終落后,永遠難以追上。

徐鶴山知道這是事實,他無法辯駁,也陷入沉默,但是他更加覺得不公,所以心中越發覺得悶氣,臉色越加難看。

“他起步的確太晚,但是我們尋常人用走的,他卻是用竭盡全力的跑的。”然而就在此時,一聲清澈而帶著說不出的力量的女聲再次響起,傳入所有人的耳廓。

謝柔在此時出聲。

她的目光始終沒有從丁寧的身上抽離。

此刻的丁寧已經完成了從鐵甲蜥背上的割肉,鐵甲蜥背上的肉最厚實,最粗,最難吃,然而相對最為干凈和安全。

略微處理了一下割取的兩條肉,滴掉了一些血水,用布和藤條將這兩條肉負在背上之后,因為時間對于丁寧而言顯然已經十分緊張,所以他開始朝著狼煙四起的區域大步的奔跑起來。

這兩條肉加起來不過十余斤的分量,但是因為他的身體相較其余的修行者更為弱小,再加上他方才連續經歷了兩次激烈的戰斗,尤其在殺死這頭披甲蜥和割肉之后,喘息還未勻,所以此刻他跑起來便顯得分外的艱難。

即便是身處觀禮臺上的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丁寧的雙手和雙腿都有些異樣的發顫,都可以看到他的胸脯好像快要破了般劇烈的起伏。

從他口腔中噴出的灼熱呼吸,和他身上蒸騰的熱氣,在他的身前和周圍始終涌起一層層的白霧。

此刻幾乎所有在入口處這片區域里沒有遭受淘汰的白羊洞和青藤劍院的弟子,都已經遙遙領先丁寧。

其中有些行進的最為順利的人,甚至已經接近狼煙圍起的區域的邊緣,即將到達必須進入的區域。

丁寧一個人有些孤單的落在最后。

甚至觀禮臺上所有的人都可以輕易的判斷出來,以他此刻的奔跑速度,在沒有多少意外的情況下,他也只是能夠在正午之前,勉強進入狼煙圍起的區域。

只是他此刻艱難而頑強,平靜的奔跑的姿態,卻是足夠讓人感動,並感受到某種很多人都不具有的力量和意念。

謝柔臉上彌漫著瓷樣的清輝,她的眼睛里卻有接近正午的陽光般的感動。

丁寧感動了她,她眼中的光焰,也讓觀禮臺上更多的人感動。

丁寧在艱難的奔跑。

他在和時間賽跑,也在追趕著那些已經接近必須到達的區域的白羊洞和青藤劍院的年輕才俊們。

他的身體接近極限,呼吸之間胸腹里好像有團火在燒,說不出的難過。

但是他的眼神始終平靜而清冷,看得分外長遠。

因為看臺上的謝柔和其余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此刻的追趕還有更多的意義…因為他在追趕的,還有自己的生命,還有長陵那些位高權重的強大修行者,那些王侯,皇后和兩相,還有那高高在上,大秦河山大地盡在腳下,修行已至第八境的皇帝陛下。

就在丁寧正在艱難的奔跑著時,一名身穿著黃色蟒紋官袍的男子正背負著雙手,站在一片軍營里的演武場上,冷漠的看著遠處長陵的街巷。

因為長陵太大,看不到盡頭,所以顯得茫茫然。

這名男子膚色瑩潤,散發著黃玉般的光澤,額頭寬闊,眼神里蘊含著極大的氣勢,似乎隨時可以將整座軍營握在手中。

他自然就是虎狼北軍大將軍梁聯。

此刻他的身側,站立著的一名看上去四十余歲的黑衫師爺。

和那名感嘆一將功成萬古枯的修行者一樣,這名黑衫師爺的頭發也已經花白,臉上也全部是風霜留下的痕跡。

“你真的覺得我必須這麼做?”

梁聯看著茫茫然的遠處,認真的問身旁這名沉靜恭立著的師爺。

“將軍您必須這麼做。”黑衫師爺點了點頭,輕聲的說道。

梁聯轉頭看著他,說道:“公器私用,動用些手段從長陵的市井人物手里搶些自足的資本,即便失敗,最多也只是引起皇后和聖上的不喜,但放跑白山水這樣的存在,得不到孤山劍藏,甚至企圖和白山水勾結,這便是真正的大逆,聖上震怒,不知道會掉多少個頭顱。”

黑衫師爺面容沒有什麼改變,依舊恭敬的輕聲道:“將軍您比我更清楚您在長陵立足的根本是什麼…您和夜司首一樣,之所以能夠好好的,顯赫的活著,只是因為你們手里的劍有足夠的分量,只是因為你們有利用的價值,只是因為你們的強大。”

梁聯搖了搖頭,“我和夜策冷不一樣。”

黑衫師爺也搖了搖頭:“您和那人有過關系,而且既然您背叛了那人,聖上便也會覺得您有可能背叛他。所以他始終沒有像信任兩相和那十三個王侯一樣信任您。所以您不要覺得只要為皇后做事便可高枕無憂,若真是按照她和那些貴人的想法,讓夜司首光榮戰死,為皇后和聖上奪得孤山劍藏,那夜司首此刻的路,便就是您的路。”

梁聯面容不改,只是一時沉默不語。

“夜司首和白山水這樣的人越少,長陵越是安定,您便越是不安全,所以您不能輕易讓這樣的人消失。您的立足根本,永遠來自于您自身的強大,只要您足夠強大,哪怕不能封侯,至少也可以在關外鎮守一方。”

黑衫師爺緩緩抬起了頭,緩慢而堅定的說道:“我們從關外的死人堆里爬出來…一個城死得只剩下我們兩個的時候,我們都沒有害怕。好不容易爬到現在這樣的位置,已經死了那麼多人,將軍您難道反而怕了麼?以往我們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為了能夠將自己的路掌握在自己的腳下,這本身便是您一直教我的事情。”

梁聯沉默了許久。

秋風卷起演武場上的黃沙,籠在他和黑衫師爺的身上。

他的面容卻反而變得溫和,他點了點頭,對著黑衫師爺道:“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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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7 00:17: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八章 分而食之

“他的運氣可真是不錯。”

觀禮臺上,顧惜春悠悠的出聲。

已是正午。

在他們所有觀禮的人的目光注視下,落在最后的丁寧終于進入了四條狼煙標示的區域。

在確定自己已經進入標示區域的瞬間,丁寧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坐在了地上,卸下了背著的肉條,然后靠在一株小樹上,劇烈的喘息著。

從他肌膚上沁出的汗水,頃刻間便將他的衣衫浸濕。

這次顧惜春認為自己的話同樣公允,因為哪怕只要沿途再多遭遇一兩頭這樣的披甲蜥,丁寧便應該無法及時趕到而被淘汰。

然而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他感覺到周圍的目光都有些莫名的冰冷。

他微微的蹙了蹙眉頭,很快想明白了周圍的人為什麼有這樣的情緒,但是他卻只是在心中冷笑了一聲。

弱者的努力和不放棄的確可以換取很多人的欣賞和同情,只可惜往往最后的結果不會有什麼改變。

白羊洞和青藤劍院在此時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成功到達指定的區域,三分之二的人都在祭劍峽谷的入口處到這一段的路途里被淘汰了,這在他看來,白羊洞和青藤劍院的整體實力和他們的影山劍窟相比,也實在太弱了一些。

薛忘虛此刻坐在一側觀禮臺邊緣的一張墊著軟墊的藤椅上,眼睛半睜半閉似乎快要睡著。

若是他此刻能夠知道顧惜春腦海里的想法,他一定持反對意見。

因為一個宗門的強大與否,絕對不是由三境四境甚至五境的修行者數量的多少來決定的,而始終是由那個宗門最頂端的修行者所決定的。

有時候真正的強者,一名便足夠。

秋風寒,汗濕重衫便容易更加耗費體力,尤其容易患病。

但丁寧的表現依舊讓觀禮臺上的絕大多數人尊敬。

他在一陣劇烈的喘息過后,便開始設法生火。

他準備了足夠干燥的枯葉和枯枝,並將一團干草揉成了絮狀,直接用手中的劍在石上磕擊出一蓬蓬的火星。

引燃了絮狀的干草之后,他不停的吹著氣,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便將火燃燒得很旺。

火燃燒得旺,便足夠溫暖,而且幾乎沒有煙氣升騰。

切斷了數根青藤之后,他脫下了濕透的袍服,挑起來烤著,與此同時,他將那兩塊對于他而言顯得有些沉重的肉條也叉在火上烤了起來。

青藤劍院的一些雜役此時也已經做好了飯食,一個個裝著許多食盒的藤制提藍在靠近觀禮臺的山道上擺開,此時祭劍峽谷中的畫面也開始顯得平靜,很多學生甚至開始藏匿起來,休憩補充體力。本來許多觀禮的學生已經起了去用餐的念頭,然而也就在此時,數聲驚呼響起,所以原本正要通過藤橋走向山道的人全部停住了腳步。

在其中一道狼煙的附近,兩條人影即將相遇。

而且這兩人全部都是有可能最后勝出的人。

其中一人身材頎長,英姿俊朗,正是白羊洞的蘇秦。

另外一人身材普通,然而渾身沒有一絲的贅肉,行動之間充滿說不出的力量感,正是之前兩劍便砍殺披甲蜥的何朝夕。

兩人都在對方的前行線路上,已經只隔著一片樹林,而且兩人似乎都沒有停留下來休息的打算。

這樣的兩人遇到,將會鹿死誰手?

觀禮臺上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得略微粗重起來。

當前方遮掩視線的樹叢變得越來越稀疏,何朝夕和蘇秦同時看見了對方,兩人隔著十余丈的距離,同時停步。

蘇秦劍眉微蹙,面容不改,右手緩緩落在腰側的劍柄上,指節卻有些微白。

何朝夕的雙目微瞇,他也緩緩拔出了自己背上枯黃色的長劍,然而在下一瞬間,讓蘇秦和觀禮臺上所有人雙瞳微縮的是,他並沒有準備出手,而是切下了一塊披甲蜥的肉。

他也和丁寧一樣,是從披甲蜥的背部取肉,只是他的體力比丁寧強出太多,所以他切下的肉的分量也足足比丁寧多出一倍。

在進入這片區域之后,他還沒有生火,所以同樣背在身后的這些肉還是生肉,此刻切下來的這一塊,還在沁出血絲。

“我認識你,你是蘇秦,你的修為也應該到了三境中品之上。”

看著蘇秦冷峻的說出這一句之后,他直接將這塊半個拳頭大小,還在沁出血絲的生肉放入的口中,開始用力的咀嚼,吞咽。

“他這是做什麼?”

這樣的舉動讓觀禮臺上的許多人倒抽了一口冷氣,謝長勝臉色發白的轉頭看著徐鶴山和謝柔問道,想著剛剛那些披甲蜥的樣子,他一陣陣的反胃。

謝柔和徐鶴山都搖了搖頭。

以何朝夕的性情,想必不會是想用這種方法來惡心或者恫嚇對手。

蘇秦的眼神也變得更加鋒利,他看著大口在吃著生肉的何朝夕,微諷道:“我知道有種方法可以讓修行者即便是吞食大量的生肉,也可以消化得很好,而且不會患病,那就是劇烈的運動,連續不斷的劇烈運動,讓自己體內的五氣變得極為旺盛,讓自己的五臟六腑的活動變得更為強盛,讓自己的體溫升高…只是即便你有這樣的想法,覺得要和我大戰一場,看到我之后再想到吃肉,難道你覺得我會有耐心等你將這些肉吃完?”

何朝夕繼續一塊塊的切肉,一塊塊的吃肉,同時說道:“和你現在直接決出勝負相比,我覺得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蘇秦冷笑道:“什麼更好的選擇?”

“我不想浪費時間,花在前五境的時間越少,就意味著將來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在第五境之后用于破境,只是一個試煉,我不想耗費太多的時間在這里。”何朝夕平靜的說道:“如果只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事情,何需要等到第三天?”

蘇秦微怔,他想到了某個可能。

何朝夕看著他,接著說道:“兩頭獅子捕羊要比一頭獅子捕羊快得多。”

蘇秦劍眉依舊挑著,眼中寒意不減,然而臉上卻是浮出了一絲笑容。

“所以你的提議是我們一起來捕獵?”他很有興趣的看著何朝夕說道。

“不知道在天黑之前還能剩下多少…”何朝夕繼續吃著生肉,“或者你我現在便決一勝負。”

蘇秦嘴角微微翹起,往著上方看了一眼,“我會接受你的提議,因為我也沒有多少耐心,而且我也很不喜歡讓人像看猴戲一樣看著。”

何朝夕看著身前的小樹林,點了點頭,道:“以此為界?”

蘇秦淡淡的說道:“以此為界。”

何朝夕不再多說什麼,他依舊大口的吃著肉,似乎要將那些生肉一次性吃完,同時他轉身,開始奔跑。

蘇秦也轉身,開始不急不緩的前行。

“他們到底做什麼?”謝長勝寒著臉,問道。

即便是隔著這麼遠,他也看得出何朝夕此時的奔跑不是因為害怕蘇秦,而是因為兩人在方才的對話中達成了什麼協定。

“分而食之。”

徐鶴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謝長勝緩緩的說道。

謝長勝一呆,他也反應了過來。

的確,若是能夠直接在這個圈子里就能將其余的競爭對手全部捕獲干凈,這種試煉就直接可以結束,根本用不著三天。

“只是這同樣很危險。”他臉色難看的說道:“連續的戰斗,自己的狀態也會不好,甚至有可能受傷,會敗在原本不如自己的人手中。”

徐鶴山點了點頭,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你說的不錯,但蘇秦驕傲,何朝夕自信。”

謝長勝深吸了一口氣。

按理而言蘇秦和何朝夕的這種選擇和他沒有任何關系,甚至接下來平淡無趣的時間會大大縮減,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卻已經開始希望丁寧走得更長遠一些,他的內心深處甚至有希望丁寧最終獲勝的想法。

一名正在從一株野桔樹上采摘金黃色野桔的白羊洞學生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一個箭步往前沖出,閃到這株桔樹的后方。

看到出現在視野之中的那人,他神情略松,下意識的一聲輕呼:“蘇秦師兄。”

然而在接下來的一瞬,他看到蘇秦握住劍柄的手,他的面容頓時僵住。

“既是公正的試煉,同門之間也必須公平比試。”

“抱歉。”

蘇秦說完這兩句,便出劍。

嗤的一聲輕響。

他身前的薄霧全部被震開,出現了一條明亮的通道。

一條紫色的劍光,從他的左袖中跳躍而出。

他和尋常的修行者不同,他是左手劍。

他的劍很長,比一般的長劍要長出一尺,而且他這柄通體閃耀著紫色光焰的劍可以很柔軟。

這道劍光直直的刺到這名白羊洞學生的面前時,這名白羊洞學生駭然的出劍,一劍橫檔,架住了這道劍光。

然而這道劍光驟然彎曲,柔軟的劍身繞出了一個半圓,啪的一聲爆響,拍擊在這名白羊洞學生的脖子上。

這名白羊洞的學生往后連退數步,瞬間昏倒在地。

蘇秦頷首致歉,取下這名白羊洞學生腰間掛著的兩片令符,然后繼續前行。

同一時間。

在另外一處,一聲悶雷般的爆響,一圈肉眼可見的環形空氣波往外散開,就好像空間被砸出了一個通道。

一條身影往后凄慘的倒飛,狠狠撞入后方的藤墻之中,再也無法爬起。

而他的正對面,那處擴散的環形空氣波之后,何朝夕反手收劍,然后繼續狂奔。

他原先背負的生肉已經全部被他嚼碎吞下。

此刻他的腹部高高鼓起,在他的狂奔之下,腸胃之間甚至發出蛤蟆鳴叫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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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枯榮

“這種試煉其實的確有些幼稚,但因為我們都是幼稚的學生,所以這種試煉和比賽都很適合我們,只是何朝夕一點都不幼稚。”

謝長勝的腹中也發出了輕微雷鳴般的聲音,只不過他是餓的。但他沒有去山道邊取食物,而是看著身旁的徐鶴山說了這一句。

他的這句話似乎有些可笑而無聊,然而徐鶴山卻很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無論是丁寧還是何朝夕的表現,想必都給了謝長勝很大的感觸。

“看來我們的確需要更加努力一些,否則會被何朝夕和顧惜春他們這樣的人甩得更遠。”徐鶴山點了點頭,接著輕聲說道:“南宮采菽和丁寧有危險。”

謝長勝深吸了一口氣,異常認真的說道:“雖然明知沒有多少可能,但我還是非常希望他們兩個能夠勝出。”

在他們此刻隱含憂慮的視線里,南宮采菽和丁寧,便正好在何朝夕的這一邊。

南宮采菽正在薄霧里行走。

和這峽谷里絕大多數人相比,她在之前可以算很幸運。

除了遭遇了兩次藤蔓陷阱之外,她既沒有遭遇到其它白羊洞和青藤劍院的弟子,也沒有遭遇到披甲蜥的襲擊。

但這也意味著今日她還不能休息,她還必須要尋找到足夠的食物,以及至少要一次和其他弟子之間的戰斗。

突然之間,她停下了腳步。

因為就在此時的風里,隱隱傳來了低沉的震鳴聲。

祭劍峽谷里的法陣能夠讓天地元氣變得紊亂,連音波都會被最大程度的瓦解,空氣里和地面上尋常的震動,根本不可能被感覺得到。

此時她能夠清晰的聽到那種低沉的聲響,便說明那聲音原本很大很驚人,而且距離她應該已經很近。

“何朝夕!”

她微微沉吟,幾乎下意識的呼出了這個名字。

風驟然疾了些。

一股股淡淡的青色薄霧被吹風了輕紗。

一條顯得有些狂野的身影,帶著無數被他卷飛的落葉,從她側前方的薄霧里沖出。

“果然是你。”

南宮采菽的臉龐微寒,右手緩緩的落到她背負的魚紋鐵劍的劍柄上。

狂野的身影雙腳頓地,一圈風浪往外卷出,便直接站住。

此刻的何朝夕的胸膛已經全部敞開,有細密的汗珠從他微微發紅的肌膚上沁出,便馬上被他的體溫炙干。

他的腹部依舊發出那種蛤蟆鳴叫般的鳴聲。、

他的眼睛里燃燒著無比炙熱的戰意,看著南宮采菽誠懇的說道:“其實我不是很想遇到你。”

“只是因為覺得我有希望進入最后的前三,並非是覺得無法戰勝我。”南宮采菽的眼睛里也燃起了戰意,她緩緩的抽出了身后的魚紋鐵劍,橫于身前,“我不喜歡你這種想法,哪怕只是想要讓,而且現在既然遇到了,想必你也一定要戰。而且其實我也早就想和你打一架,看看到底和你之間有著什麼樣的差距,只是以前未能破境,和你隔著一個大境界,我生怕輸得太慘,沒有什麼感覺。”

何朝夕也將枯黃色長劍橫于身前,說道:“我的狀態正佳,而且我修為高于你,所以我讓你三劍。”

“隨便你,那只是你的想法。”

南宮采菽開始動步。

狂風從她腳下生成,吹開地面的枯葉和浮土,露出下面堅硬的黃土。

她開始像和驪陵君座下陳墨離戰斗的時候一樣,以純正的直線開始沖鋒。

然而因為她此時已是真元境,所以和那時戰斗時的畫面有很大不同。

一股股水流般的真元從她的指尖急劇的流淌出來,不停的涌入她手中的這柄魚紋鐵劍。

這柄黑沉的魚紋鐵劍劍身上所有的魚鱗紋全部開始被耀眼而粘稠的銀色光亮充滿,看上去就好像這柄劍的內部已經充滿了大量銀色的水流,就要從這些符紋里面滲出來,然而卻偏偏就是滲不出來。

魚紋鐵劍的劍體本身都似乎根本承受不住這種力量,之前因為戰斗而微彎曲的劍身都開始繃直,然后開始急劇的震顫,抖出無數的銀光。

這柄黑沉的鐵劍在一息的時間里,就仿佛變成了一條在南宮采菽手中顫動的銀色大魚。

“噗”的一聲。

銀色的大魚在南宮采菽的手中晃動得越來越厲害,終于掙脫出來,重新躍入水面一般發出了一聲輕響。

所有的銀光也在這和一刻脫離了南宮采菽的手,往前飛出。

空氣里,真的有一條魚樣的銀色劍光在跳躍前進,沖向前方五六丈之外的何朝夕。

而那柄黑沉的鐵劍,卻已然在南宮采菽之手。

“秘魚劍式?”

何朝夕一聲輕咦,似是驚異于南宮采菽並未用家傳的連城劍訣。

隨著這一聲輕咦,他往前揮劍,看似就像隨意的往身前的空中揮出。

他枯黃色的長劍在空中飛出了一道弧線。

但長劍的劍尖上,卻是亮起一條明亮而透明的劍氣。

這一道劍氣走著最純正的直線,以更驚人的速度朝著南宮采菽破空而至。

這一瞬間,他不守反攻,而且他這一劍比南宮采菽更快,剎那間便破空,距離南宮采菽的雙目只有兩尺不到!

而此時,空中跳躍的銀色大魚距離他還有一丈!

在全力出劍的瞬間反遭對方的進攻,且南宮采菽本身的身體還在往前突進,這樣的一劍最為難防。

南宮采菽的瞳孔劇烈的收縮。

幸虧她還有一柄劍。

在這道明亮而透明的劍光距離她的眉間只有一尺的距離時,她左手袖中一道青色劍光終于飛起,數股青藤般的劍光終于擋在了這道透明的劍光之前。

啪的一聲爆響。

南宮采菽下意識的閉目,身體硬生生止住。

破碎的劍氣和**將她的秀發吹得全部往后揚起,甚至在她白皙的臉上割出數道血痕。

也就在這一瞬間,在她的感知里,那條銀色的大魚被一道黃色的濁浪拍飛。

一截枯黃色的劍身在濁浪里透出,以驚人的速度朝著她斬來。

一開始何朝夕說了讓她三劍。

現在兩人一開始戰斗,何朝夕顯然未讓。

但南宮采菽知道這並非是何朝夕的欺詐,而是何朝夕明白了她的意思,選擇了尊重。

在她眼睛還來不及避開的這一瞬間,她的雙劍交叉于身前,滾滾的真元同時急劇的涌入劍身。

一個枯黃色的光團和一個銀色、一個青色的光團瞬間在空中相交。

峽谷里再次響起一聲悶雷。

一圈肉眼可見的環形沖擊波往外擴散,將周圍的藤蔓和樹枝上的葉片全部吹光。

何朝夕突進的身影硬生生的止住,他腳下的鞋底發出了難聽的炸裂聲,一雙布鞋直接裂成許多碎片。

而他的身前,南宮采菽的身體無比凄慘的往后倒撞出去,硬生生的在身后一片藤蔓和樹叢中撞出了一個孔洞,狠狠墜地。

南宮采菽身前的地面上灑下了許多血跡,然而她的雙劍卻依舊緊握在掌心,沒有脫手。

她的衣袍上也在往外滲出血珠,但是她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只是艱難的站了起來。

何朝夕臉色凝重,但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再橫劍于前,認真道:“請!”

南宮采菽再次開始奔跑。

她的身體再次在薄霧中拖出一條筆直的通道,被鮮血浸潤的劍柄上,再次發出耀眼的光亮。

她雙劍齊出。

滾滾流入劍中符文的真元匯聚了一些天地元氣激飛出去。

一片青色的藤蔓在她的身前密集的生出。

青色藤蔓的間隙中,有銀光乍現,但不是銀色大魚從中沖出,而是飛出無數道銀色魚鱗般的劍光。

同時使用兩種劍式當然比一種更難。

這也是青藤劍院里極少有人能夠像南宮采菽這樣用雙劍的原因。

但面對南宮采菽的這一劍,何朝夕只是出了一劍。

他的劍身橫轉,平直的往前方拍出。

這似乎是以力破道的打法,然而這一劍的力量,似乎又不足以完全封住南宮采菽潑灑出來的所有劍光。

所以看臺上很多在凝視著這一戰的人都感到不解。

然而也就在此刻,何朝夕的身體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他的左邊半邊身體的肌膚剎那間變得枯黃,而右邊半邊身體,卻是生機勃發。

就像是一棵大樹瞬間半邊枯萎,而另外半邊卻是汲取了另外一半的生命力,迅速變得高大。

一股強悍的力量驟然從他右臂中涌出,注入他手中的枯黃色長劍。

他手中枯黃色長劍劍身上綻放出無數條脈絡般的光紋,瞬間力量大漲!

南宮采菽的呼吸再次停頓,她已來不及收劍。

一聲更加沉悶的巨響在她的身前響起。

她的雙腳再次脫離了地面,一股強烈的震顫隨著她手中的劍柄傳到了她的手臂上。

她雙手的衣袖都全部震碎,碎裂的布片像無數蝴蝶從她的雙手上發出。

強大的力量,讓她瞬間就倒飛出去,朝著更遠的地方墜落。

觀禮臺上的謝長勝等人震驚無比,很多人張著嘴,卻沒有人說話。

這便是青藤劍院最強的枯榮訣的力量?

丁寧正在吃烤好的肉。

當第一聲沉悶的悶響傳入他的耳朵時,他停了下來,更加凝神的聽著。

當第二聲更為沉悶的巨響傳來時,他感覺到了地面都在微顫,他的眉頭皺了起來,然后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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