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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無罪] 劍王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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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7 00:17: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我來撿便宜

他有著這些長陵的年輕才俊們根本無法想象的追趕目標,也有著他們根本無法理解的修行經驗,所以只是憑著第一聲沉悶的震響帶來的力量感,他就已經可以肯定其中一方必定是身體力量最為出眾的何朝夕。

至于另外一人,則必定是張儀、蘇秦和南宮采菽這其中之一。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而且這對于他而言也是難得的機會。

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披好了已經烤干的衣衫,甚至沒有管吃剩下的烤肉,便朝著響聲傳來的方向飛奔了過去。

此刻觀禮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何朝夕和南宮采菽的這一戰所深深吸引,然而依舊有人注意到了此刻丁寧的異動。

比如謝柔。

她有些難以理解。

在她想來,這種時候,相比這些強者而言顯得很弱小的丁寧,不是更應該好好的躲起來,遠離戰斗的地方麼,他用這麼快的速度趕過去干什麼?

南宮采菽和何朝夕之間的戰斗還未結束。

在一蓬散開的煙塵中,雙臂不停的顫抖,手掌上布滿撕裂傷口的南宮采菽再次艱難的站了起來。

她衣袍的每個袍角都變成了紅色,開始滴下血滴。

她看著自己正前方薄霧里的何朝夕。

她知道自己在身體力量和所修的真元功法方面根本無法戰勝何朝夕。

但是她還想再試一試。

因為即便是到了真元境的修行者,在祭劍峽谷里也無法變成那一個匯聚天地元氣的小池塘,也無法補充真元。

若是雙方的真元都耗盡,那決定勝負的便只有純粹的身體力量和劍技、以及真正的戰斗經驗。

她想看看自己的劍技和真正的戰斗經驗到底有沒有何朝夕強。

所以她輕吐出一口混雜了些泥屑的血水,看著何朝夕說道:“你的真元應該也所剩無幾了,下面這一劍,就讓大家都把真元解決掉。”

何朝夕的眉頭微跳。

南宮采菽的實力並沒有出乎他的預料,但是她的意志和求勝的決心,卻是徹底的出乎了他的預料。

然而他當然不會害怕這種挑戰。

他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不語,再次橫劍頷首,只是和前兩次不同的是,他開始主動動步,開始前沖。

他所修的枯榮訣不僅有一枯一榮間的力量轉化奧妙,而且氣海間所存儲的真元也比尋常的修行功法要多一些,再加上他強悍的體力,哪怕不動用真元,他也可以擊敗絕大多數第二境的修行者,所以他才有信心在這第一日就進行收割。

只是因為還有張儀和蘇秦那樣的存在,所以他還想要留下一點真元,此刻便想盡可能的依靠身體力量才應付南宮采菽的挑戰。

他的爆發力很驚人,雙腳落地的地方,盡是一個個凹坑,只是十余丈的距離的沖刺,他的身前已經帶起了恐怖的狂風。

大片大片的落葉被他身體帶起的狂風卷起,形成了一條移動的落葉墻。

他手中枯黃色的劍往前斬出。

看似風波不驚,但有一股燥熱之意在劍鋒上散開。

一條火線落在他前方無數飛舞的落葉形成的墻上。

轟的一聲。

火借風勢,無數飛舞的落葉猛烈的燃燒起來。

在他的劍氣的壓縮下,無數已然徹底燃燒起來的落葉被壓縮在一個很小的空間,熱氣一時相撞,產生更大的壓力,倏然迸發出更強的力量。

很多青藤劍院的弟子明白了這一劍出自何處。

“枯木生火”,這是青藤劍院枯木劍經中的一式。

枯木劍經,也是青藤劍院中最高深的劍經之一。

何朝夕不僅修行的真元功法是青藤劍院中最好的,他修的劍經原來也是青藤劍院中最高深的。

觀禮臺上顧惜春眉頭微蹙,何朝夕此刻的表現,甚至讓他都感覺到了隱隱的威脅。

看到前面驟然生成的火團,南宮采菽微微的猶豫了一下,但是在接下來的一瞬間,她的眼神便變得堅定無比。

她不顧掌心破碎血肉和劍柄摩擦的劇痛,用力的將劍柄握得更緊。

她將體內所有的真元,盡數貫入自己的兩柄劍中。

魚紋鐵劍自她的右手異常平直的斬出,迎向夾帶著一團即將爆炸的火團而來的枯黃色長劍。

一股股力量不斷的在劍身上爆發。

只是一劍,卻像無數的浪頭在拍擊,像是無數劍。

這便是她最擅長的,純粹追求剛猛的連城劍訣。

轟的一聲。

無數燃燒的枯葉變成無數細小的火燼,被壓縮的火團也終于在此時爆開。

平直的魚紋鐵劍在無數火星里驟然停頓,隨著枯黃色長劍帶著熾烈的氣流斬擊在它的身上,這柄鐵劍再次彎曲,再也無法停留在主人的手中,往斜上方繞旋飛出。

一劍劈飛南宮采菽的這一柄魚紋鐵劍,何朝夕的心中反而一沉。

一聲厲嘯從南宮采菽的唇齒之間迸發,他感覺到一股強橫無比的力量,再次壓在他的劍身上。

這是南宮采菽的另外一柄小劍。

然而此刻這柄劍,也同樣是剛猛無比的連城劍勢。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體內剩余的真元無法保留的朝著手中的劍貫入。

一股大力撞在左手的劍上。

已經有所準備的南宮采菽往后側上方躍起,同時五指微松,往后揚起,再度握緊!

劍柄和她的手掌之間再度飛灑出許多血珠。

她依舊將這柄劍握在手中。

然而就在此時,她看到何朝夕抬起了頭來。

他的整個身體也在震蕩著,然而他的雙膝微彎,身體卻是連一步都沒有退。

他手中的枯黃色長劍在空中只有那一剎那的微微停頓,便直接如電般朝著她斬來。

南宮采菽強行的揮劍下劈。

當的一聲震響。

她的劍依舊沒有脫手,然而枯黃色的劍光一沉一壓之間,從她的腰側切過。

她的腰側血涌如注,半邊衣袍盡濕。

南宮采菽一聲悲鳴,往后翻落。

她此刻的悲鳴並非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強烈的不甘和無奈。

她已然成功的逼何朝夕連最后想保存的真元都動用了,然而依舊差一線,最后那一絲的力量差距,還是讓她的動作比何朝夕慢了一線,無法封住何朝夕的劍勢。

此刻腰側這道劍傷雖不嚴重,並不深入,然而若是要繼續戰斗,便根本無法處理傷口,大量的失血便會讓她徹底失去戰力,甚至很快陷入昏迷。

何朝夕準備再動。

正是因為尊敬南宮采菽,所以他已經不準備再讓南宮采菽戰斗。

然而就在此時,一聲明顯帶著嚴重喘音的聲音響起:“在進來的時候,我都和你說過打不過就跑了,你偏要這麼拼。”

觀禮臺上,謝長勝的目光一直緊跟著南宮采菽的身體,看著南宮采菽身上的鮮血越流越多,他的神色就越來越緊張,直到此刻,他才驟然發現距離南宮采菽和何朝夕不遠處多了一個人,看清那個人的身影之后,他頓時臉色極其難看的一聲尖叫,“丁寧跑來這里湊什麼熱鬧!”

也就在此時,南宮采菽也從聲音判斷出了來人是誰,她臉上初始有些驚喜,但馬上變成驚怒,她的叫聲也幾乎和謝長勝的叫聲同時響起:“丁寧,你也到達了這個區域?你來做什麼!”

“丁寧到這里做什麼,難道他還想撿便宜不成?”

觀禮臺上許多人此時也剛剛看清丁寧的到來,腦海之中同時冒出這樣的想法。

“我來撿便宜。”他們的腦海之中才浮現那樣的念頭,丁寧就已經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他看著南宮采菽和何朝夕,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現在一個真元耗盡,一個身受重創,不是最好的撿便宜的時候麼?”

南宮采菽驚怒的還想說什麼,但是丁寧卻平靜的看了她一眼,說道:“你若是還不止血,恐怕就連你們青藤劍院的師長都要來強行中斷你的試煉,我想撿便宜都撿不成了。”

南宮采菽呆了呆,她依舊無法理解丁寧此刻的行為,但她咬了咬牙之后,還是開始飛快的止血。

因為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麼,如果她還不止血的話,青藤劍院的師長的確會馬上趕來終止她的試煉。

“你想幫她?”自從丁寧出現之后一直沉默著的何朝夕卻是看出了些什麼,看著丁寧問道。

丁寧搖了搖頭:“這個規則可是不允許的。”

何朝夕沒有理會他說的這句話,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和腰側的殘劍,輕聲道:“我很高興她有你這樣的朋友,但是你太弱。”

聽聞兩人的對話,南宮采菽憤怒的叫了起來:“丁寧,我不用你管,你快逃!”

“閉嘴,省點力氣吧,否則我第一個解決你。”

丁寧瞥了他一眼,然后轉過身來,正視何朝夕。

“沒有打過,怎麼知道打不贏?”

他平靜的出聲。

南宮采菽的臉色原本難看至極,恨不得就要對丁寧出手,然而丁寧此刻的這句話和語調,卻是讓她驟然頓住。

“而且來都來了,以我的速度和體力,想要逃也逃不掉啊。”

但接下來丁寧又吐出的一句話,卻是讓她的眼前一黑,差點有罵粗話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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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7 00:17:45 |只看該作者
七十一章 何來白撿的便宜

何朝夕不再多言。

不管對手的實力和境界到底如何,有些對手,本身便值得尊重。

他再次橫劍于胸,莊重的對著丁寧道:“請!”

丁寧也舉起了末花殘劍,微笑道:“請!”

何朝夕看著不想先行出劍的丁寧,又看著丁寧短短的殘劍,他的眉頭忍不住皺起。

但在下一瞬間,他只是點了點頭,說道:“好。”

這一個字從他唇間響起,他便已動步。

他堂堂正正的朝著丁寧飛掠,身體就像投石機投出的重石一樣,轟然碾壓過前方的空間,同時再次帶出恐怖的狂風。

枯黃的落葉再次在他的面前飛舞成城。

他跟在這道朝著丁寧飛速移動的墻后,一劍斬出。

他的真元的確已然耗盡,他這一劍斬出,劍身上不再有火線燃起,然而隨著他的發力,因為他可怕的揮劍速度,他的劍身上依舊迸發出了可怕的力量。

他手中平直的劍身被這種力量迅速的拗成弧形,在又重新抖直的一瞬間,啪的一聲爆響,劍身上傳遞出的力量,全部拍擊在前方的枯葉上。

無數紊亂飄舞的枯葉驟然變得沉重,在下一瞬間,便發出無數嗤嗤聲,就像無數羽箭一般,射向丁寧。

何朝夕深吸了一口氣,動作驟然變得輕柔,他的長劍由拍勢變成刺勢,將劍尖隱匿在許多飛射的枯葉之間。

看著枯葉成墻,又被一劍拍成無數往前飛行的箭矢,又看到何朝夕的長劍隱匿其中,觀禮臺上很多學生的情緒都極其復雜。

他們想著自己都未必能夠接住何朝夕的這一劍。

丁寧不斷的飛退,他手中的殘劍齊眉,護住了雙目,卻是根本沒有管飛擊過來的無數落葉,任憑這些落葉噗噗的打在他的身上,甚至刮過他的臉龐,在他的臉上帶出一道道的血痕。

只是在一截劍尖就將接近他左肩時,他手中的劍才狠狠的斬了下來。

當的一聲爆響。

輕柔的枯黃色長劍被他這一劍封住,雙劍相交的地方蕩出無數火星。

看臺上很多人眼瞳驟亮,他們沒有想到丁寧竟然能夠在這麼多遮掩視線的飛葉中,如此精準的封住這一劍。

何朝夕的呼吸微頓。

感受到自己劍身上傳回的沖擊力,他眉頭微蹙,沒有任何猶豫,身體就像要往前撲倒一樣,再度發力,將身體的分量都全部壓了上去。

此時他的枯黃色長劍和丁寧的殘劍的劍鋒之間唯有半寸的距離。

所以根本沒有停歇,也不可能閃避。

兩劍再次相交,再次發出一聲爆響。

丁寧一聲悶哼。

他顯然無法承受住這種力量,整條右臂猛的往后一晃,整個人也就像是被一匹奔馬撞中一樣,不斷的倒退,頃刻間連退了五六步。

何朝夕抬步。

只是一步,他就沖出了丁寧連退五六步的距離。

他的手依舊異常穩定,他手中的枯黃色長劍也再次往前揮出。

斬出時劍鋒平直的割裂空氣,讓長劍在空氣里行進的速度極快,但在接近丁寧的身體時,這柄劍卻是橫轉過來,劍身再度隨著他的發力而在空中被坳成弧形。

啪的一聲,何朝夕一劍橫拍,就像揮舞著一柄大錘一樣,無比蠻橫的拍向丁寧的身體。

丁寧手中墨綠色殘劍上瞬間開滿無數潔白的細花。

他皺著眉頭,不斷的保持著真氣的輸出,擋在自己的身前。

刺耳的金屬震鳴聲再度響起。

他的這一劍依舊準確的擋住了何朝夕的劍路,然而強大的力量還是壓得他手中的殘劍往后彈起,彈在了自己的胸口。

丁寧本來已經在飛退的身體,就像陡然被一枚大石擊中,他整個人的雙足都脫離了地面,在所有人眼中以一種凄涼的姿態倒掠出去。

在他的雙足再次落地的瞬間,一縷鮮血從他的唇間沁出,沿著他蒼白的肌膚滴落下來。

“這世上哪來什麼白撿的便宜!”

眼見這樣的一幕,觀禮臺上的謝長勝忍不住再次憤怒的叫了起來。

何朝夕不是一般的學生,他顯然擁有更高明的技巧和更豐富的戰斗經驗,他這樣純粹力量碾壓型的戰法之下,即便丁寧對于野火劍經有多麼好的理解都不可能起到作用。

何朝夕完全可以乘著丁寧的身體在震蕩中還沒有恢復過來的時候輕易的遞出下一劍,丁寧根本沒有時間來反應,來用出精巧的劍式。

謝長勝可以想象,每擋何朝夕一劍,丁寧的手腕必定像折斷般疼痛,他的整條手臂估計也會麻痹酸疼不堪,一時都難以恢復。

“這世上哪來什麼白撿的便宜。”

就在謝長勝這句話出口之時,就在長陵的街巷之中,一名坐在一家臨街面鋪的長凳上的中年男子也正一邊喝著面湯,一邊嘲諷的對著身旁的一名年輕人說道。

這名面容端正,膚色微紅的中年男子身旁放著一根腳夫挑擔用的粗黃竹,他身上的衣衫也是普通腳夫的裝束,甚至連一雙草鞋都滿是污垢,十分破舊,然而他真正的身份卻是神都監的緝兇使秦玄。在神都監他的身份雖然比莫青宮為代表的幾條惡犬略低,但他的資歷卻和莫青宮等人相差不多,所以在神督監,他也可以讓絕大多數人看他臉色,而不需要看絕大多數人的臉色。

此時他身旁的年輕人蒙天放是剛剛調入神都監不久的“鮮肉”,師出長陵某個還算不錯的宗門,只是在進入神都監之后,還是要乖乖的尊稱他為師傅,聽從他的調遣和教導。

能夠進入神都監的年輕人除了有某些特殊背景之外,其余也都是真正的勤奮好學,具有慎密的心思和極佳的觀察力的年輕才俊,此時聽到秦玄的這句話,蒙天放便深以為然。

此刻他們面前的這條街巷名為獅子巷,在整個長陵而言也算得上是一個異常熱鬧的繁華所在。

巷子的一頭是九江郡會館,另外一頭則是上黨郡會館,中間夾著的全部都是賣一些古玩字畫的鋪子。

大秦王朝已立四十三郡,幅員前所未有之遼闊,長陵也是前所未有之大,前所未有之雄偉瑰麗,一些偏遠外郡的人士到長陵辦事,往往便摸不到門路,人生地不熟又往往被地頭的人欺,所以一些商行為首,辦起了不少老鄉會館。

這些會館不僅是落腳處,也是外郡老鄉在長陵尋人辦事,尋找機會的最重要結朋喚友的場所,所以平日里都是車馬不絕,熱鬧到了極點。

自元武皇帝登基之后,大秦王朝十余年無戰事,人人得以豐衣足食,一些貴族人家對于日常飲食和用器也不免講究起來,字畫古玩、一些陳設件和把玩件,倒是也價格一路水漲船高。

此刻秦玄之所以有這麼一句,便是因為有一名外郡商人便在他眼皮底下的一個攤販手里花了一百兩銀子買了件號稱大幽王朝的玉如意。

若真是大幽王朝遺留下來的玉如意,最少也是千兩白銀的起價,長陵這條街巷里的商販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再怎麼都不可能賤賣,然而看那名外郡商人歡天喜地的模樣,顯然不是用于買個假貨回去倒手,分明就是以為只有自己眼光高明,用極低廉的價格撿到了大漏。

然而就算秦玄對古玩根本沒有什麼研究,也可以肯定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全是利欲熏心,被蒙蔽了眼睛。

秦玄一口氣喝光了面湯,鄙夷的看著那名還在歡天地喜的外郡商人,突然之間,他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對。

他身邊的年輕神都監官員察覺了他的不對,驟然緊張起來,輕聲問道:“師傅,怎麼了?”

“長陵衛。”

秦玄神情古怪的看著這條街巷的對頭,又像是回答他的問題,又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長陵衛怎麼會來這里?”

年輕神都監官員蒙天放一呆,順著秦玄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數十名身穿鎖甲的長陵衛正從另外一條街巷中穿出,正朝著一列車隊行去。

那列車隊是剛剛從九江郡會館的門口駛離。

蒙天放臉上的神情也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

那些長陵衛給他們的感覺,似是要盤查那列車隊。然而長陵的查案緝兇都是靠監天司和神都監,有需要協助封鎖和設卡盤查的,也都是依靠長陵的駐軍虎狼軍。

長陵衛雖然和虎狼軍一樣同屬于兵馬司,然而平日里職責范圍都只限于一些固定場所的守衛和巡察,比如說一些司所的辦公之處,一些侯府、大官府邸周圍的安全護衛,皇宮外圍、歷代皇帝的陵墓等等。

當然他們也可以隨時抽查一些覺得可疑的人物,面對一些兇犯他們當然也會出手,但是在長陵這張棋盤上,長陵衛是比較死的棋子,就像狗自然也可以去抓家里的老鼠,但有貓會負責抓老鼠,看門的狗卻跑到別的地方去抓老鼠,這自然會顯得很奇怪。

最為關鍵的是,蒙天放和秦玄之所以會在這里盯著,是因為他們十分清楚這九江郡會館里面,恐怕有一名可以用“大逆”來形容的修行者潛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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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且歌且戰

對于現今的大秦王朝而言,能夠用“大逆”來形容的修行者絕對不多。

這些人不只是自身的修為驚人,對于一個穩定的王朝擁有太大的破壞力,而且還在于他們的出身極其顯赫,大多數是一些已然覆滅的王朝的旗幟性人物。

在數十日前,神都監便已經通過一些線索現了這名有可能是“大逆”的修行者,然而一直只是暗中觀察著,是因為想要從這名修行者的身上得到更多的線索,找出這人背后的領,那名令皇帝陛下都深深忌憚的人物!

在事情還未有決定性進展的情況之下,這些長陵衛莫名其妙的出現,對于這兩名神都監官員來說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

秦玄和蒙天放互相了一眼,秦玄咬了咬牙,馬上下定了決定,對著蒙天放沉聲說道:“你快去通報祁大人,以防有變。”

蒙天放眼底精光一閃,不說什麼,卻是裝出了一副畏懼那群長陵衛的樣子,縮著頭便快步轉入了旁邊一條小巷離開。

也就在此時,那群身披鎖子甲的長陵衛已經虎入狼群般一涌而上,將剛剛從九江郡會館前駛離的車隊截住,為一名戴著黑漆漆玄鐵面具的將領兇神惡煞的厲吼道:“停車!都滾下來!戶籍文書都準備好!”

一名青衫師爺模樣的清臒中年人上前作揖,有禮道:“不知這位將軍有何事,是否有誤會,我們是九江郡天升昌商號…”

然而他的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咚的一聲,他的人已經被那名將領一腳踢出,狠狠撞在后方的車廂上。

一時之間,這名青衫師爺模樣的清臒中年人面色煞白,一口氣透不出來,差點直接暈死過去。

“沒有聽到我說的話麼!戶籍文書和路引!”

一腳踹退上來說話的青衫師爺的將領手握劍柄,面上的玄鐵面具反射著陽光,無比森寒的說道:“現在懷疑你們這列車隊里有人和盜陵寇有關,現在所有人全部下車,出示戶籍文書,再有反抗,當場格殺!”

剛剛還面有怒色,想要怒罵的數名車隊中人頓時臉色白,就連九江郡會館里趕出的數人都是一滯,僵在當地。

盜竊皇家陵園是一等一的誅九族的重罪,若是這里面真有這樣一人存在,那若是有敢出聲為這列商隊說話的人都要遭殃,都要獲罪下獄。

此時還坐在面鋪臨街長凳上的秦玄通體又是一寒,因為他現就在這數十名兇神惡煞的長陵衛身后不遠處,一處店鋪屋檐下的陰影里,還站著一名不動聲色的長陵衛將領。

那名長陵衛將領低調至極,和那名面戴玄鐵面具的將領在威勢上似乎完全無法相比,然而秦玄卻可以清晰的見到,他的頭用一枚白玉簪插著,他腰側的劍鞘上,鑲嵌著數顆紅瑪瑙珠子。

這便意味著這名不動聲色的站在陰影里的長陵衛將領是一名都尉。

這種需要斬甲士千才能獲得的封賞官職…至少也是五境之上甚至六境的修行者了!

想到此處,此時秦玄再看那名面戴玄鐵面具的將領,也是越看越可怕,覺得渾然不像普通帶上百軍士的百夫長。

他通體越來越寒,連剛剛喝下一碗熱面湯的熱意都被硬生生壓下,他忍不住霍然站起。

就在此時,被數十名披甲長陵衛截著的商隊已經所有人下了馬車,人人手里都是一張戶籍文書。

在之前各朝,甚至在元武皇帝登基之前的大秦王朝,查檢都靠路引文書,上書簡單身份訊息,出身何處,從何處去往何處辦什麼事,沿途則由各郡縣加蓋通關印章,通過一路來的檢查印章,證明這人的確是經過這些地方。

但在元武皇帝登基之時,大秦王朝大刀闊斧的實行新政,更改了許多律例,在那數年之中,腥風血雨,死了無數人。但最終一些新政被堅定的貫徹了下去。

其中最有效果的便是籍制。

每個大秦王朝的子民在誕生之時起,便由各郡縣登記入籍,若有變遷,也必須隨時更改。若是死亡則銷籍,若有封賞田地者便收回。

這一項最大的功效不在于更加方便確定這人的真正身份,讓一些流民流寇無法隨意在大秦王朝境內流轉,而在于賦稅和封賞制的推行。光是一些空人頭空餉,和一些該收回的封賞之地的收回,便讓大秦王朝的國庫在數年之內便充盈起來,逼得那數個對大秦王朝虎視眈眈的敵朝都不得不和大秦締結盟約。

“你叫周晨?哪里人士?”

“你平日里做什麼的?”

長陵衛的人已經開始逐個檢查這支商隊中人的戶籍文書,並時不時的問些問題核對。

秦玄此時已經拿起了放在旁邊椅子上的黃竹竿,只是走出了一步,他的呼吸便徹底的停頓了。

那名面戴森冷玄鐵面具的將領已經走向商隊里的一人。

那是一名車夫打扮的男子,看上去三十余歲的年紀,頭有些微黃。

雖然面容和神都監之前全力盯著的那人有很大的不同,但是身形極其相像,最為關鍵的是,以秦玄多年的經驗,這名車夫打扮的男子此刻的表現便很有問題。

他雖然也在接受著一名長陵衛的盤查,也在回答著問題,但是他的眼光卻是莫名的閃爍不停,而且臉上的神情多的是思索之意,而沒有其余人的驚懼。

這給秦玄的感覺,是這人已在思考身份敗露之后的應對問題,那名面戴森冷玄鐵面具的將領明顯也是注意到了此人的不同,所以才走向此人,而更讓秦玄無法呼吸的是,那人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開始浮現一絲詭異的冷笑。

然而秦玄根本來不及阻止什麼,因為即便他此時亮名身份沖過去,也必定打草驚蛇,所以他只是死死的抓住了手里的黃竹桿,心中希望自己神都監的援軍來得快一些。

“我看你有很大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戴著森冷玄鐵面具的將領已經走到那名車夫模樣的男子對面,森寒的問道。

車夫模樣的人伸出左手抹了抹臉,尤其在滿是胡茬的下巴停留了一息的時間,似乎終于考慮清楚,下定了決心,他莫名的笑了起來,用完全挑釁的目光看著這名將領,說道:“你真想知道?”

一股危險的氣息驟然充滿了整條長巷。

就連其余正在認真盤查的長陵衛都感覺到了不對,齊刷刷的轉身看向這車夫所在的地方。

一側屋檐下陰影里的那名看不清面目的將領也驟然抬頭,眼睛若星辰般閃亮。

戴著森冷玄鐵面具的將領微微一頓,一聲冷笑:“看來就是你了…我倒是要看看,在這長陵,是什麼樣的名字可以嚇到我。”

車夫模樣的人笑了起來,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看看我的劍就知道了。”

在他這句話出口的瞬間,他周圍的空氣陡然一震,無數煙塵從他腳下的地面縫隙中沖出,清晰的街巷里好像驟然起霧。

與此同時,他身旁的數輛馬車好像突然變成沒有分量的紙片一樣,往外側著飛起。

戴著森冷玄鐵面具的將領駭然拔劍。

這一瞬間的場景好像畫卷一樣靜止。

他的劍才出鞘一半,那數輛馬車剛剛無聲無息的飛起,車輪才剛剛全部脫離地面,車夫模樣的人卻是已經完成了往前揮手的動作。

空氣里好像有一條水流一掃而過,從上至下掃過這名將領的身體。

這名將領臉上的森冷面具中間突然出現了一道絲光,然后裂開。

面具下方是一張驚駭絕倫的面容,然后這張面容的中間,也出現了一條紅線。

“云水…”

在車夫摸樣的人出手之時,這名將領就已拔劍,就已經駭然的出大叫,然而直至紅線中飛出無數的血珠,他才只喊出了兩個字。

“轟!”

就在下一瞬間,那些好像靜止在空中的馬車才重重撞入兩側的店鋪之中,與此同時,這名將領的身體直接從中間裂開成兩半,無數鮮血盡情的噴涌在寒冷的空氣里。

也直到此時,周圍的長陵衛才看清這名車夫模樣的人手里握著一柄波光粼粼,好像一股泉水凝成的劍。

“魏云水宮大逆!”

一聲不可置信的厲嘯聲響起。

這聲厲嘯是鼓動了真元出,聲音洞金裂石一般,不知道瞬間傳出多遠。

嗤啦一聲裂響。

出這聲厲嘯的,原本隱匿在陰影之中的那名將領狂掠而出,一柄桃紅色小劍飛于他身前,在急劇的飛行之中,劍身上層層疊疊,開出無數的桃花,似是要彌漫這名車夫模樣的男子身周所有空間。

然而面對這樣的一劍,這名車夫模樣的男子卻是反而單手收劍,負手身后,傲然一笑。

他身側九江郡會館樓上,一面窗戶無聲無息的消失了,被一種磅礡的天地元氣直接摧成了粉末。

一滴晶瑩的水滴飄落下來。

只是一滴,便震碎了所有的桃花。

桃紅色小劍斷。

長陵衛這名都督頹然坐倒在地,身體好像瞬間矮了數寸,一口鮮血從口中狂涌而出。

秦玄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九江郡會館的樓上。

“我輩喜學劍,十年居寒潭…”

一聲輕吟,一道白色的身影從九江郡會館樓上飄落。

天空的所有色彩都似乎被此人遮掩,所有這片街巷之中的人全部仰望。

“一朝斬長蛟,碧水赤三月…”

這人依舊輕歌慢吟,轟的一聲,十余名披甲長陵衛卻是全部渾身鮮血飛濺,四下飛出,墜入兩邊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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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一劍分勝負

“術成劍鑄就,千車卻難阻,逃去變姓名,山中餐風露…”

白色身影頃刻間已沿著街巷前行數十丈,歌詠之間,始終有一道劍光如水流般圍繞飛舞,沿途長陵衛根本連反抗之力都沒有,一觸之下便橫飛出去,墜入兩側的屋檐。

聽到這樣的歌聲,看到那樣無敵的劍光,秦玄的渾身不住的發抖,卻是連拔出黃竹筒里長劍的勇氣和想法都沒有,他只是在心中不住的大喊:“白山水!竟然真的是白山水!”

那名車夫模樣的男子隨便奪了一輛空馬車,一手持劍,一手驅車,跟在白色身影的后方,只是數息的時光,便從秦玄的眼前掠過,穿過了這條長巷。

不遠處便有戰車的隆隆聲響起。

數十輛虎狼軍的符文戰車從平直的街道間沖出,圍向這輛沖往長陵外圍的馬車。

“國破山河喪,臣子同此責,吾等雖卑微,亦當不惜身,今日戰長陵,他日斬秦王,再祭故國魂!”

然而帶著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傲氣的大逆歌聲不斷響起,如無數猛獸不斷撲擊的符文戰車竟無一合之敵。

只見沉重千鈞的戰車紛紛如被農夫挑起的道禾一樣兩邊飛出,砸入兩側的房屋。

如雷鳴般的落地聲不斷震響,長煙四起。

圍繞著一條如水流般劍光的白色身影如入無人之境,如一頭史前猛獸在長陵過境,直沖向渭河岸。

更多的大軍尚未來得及趕至,十余名神都監官員此時剛剛趕至九江郡會館,其中神都監副司首祁悲槐一眼看到頹然坐倒在地的那名長陵衛都尉,再看到遠處那一條條如龍般直沖上天的煙柱,聽著街巷中無數的驚呼聲和怒叱聲,以及那不可阻擋的曼歌聲,他瞬間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的臉色瞬間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幾乎是歇斯底里般咆哮了起來:“長陵衛怎麼會在這里!長陵衛來這里做什麼!”

跌坐在地上的那名長陵衛都尉聽到了祁悲槐的咆哮,他艱難的抬起頭來,鮮血沿著他的嘴唇不斷的滴落。

然而他也沒有回答祁悲槐的問題,只是不斷如木偶般輕聲重復:“白山水…白山水怎麼會在這里!”

在長陵的城巷間,白山水正沖殺出一條通往渭河的生路時,祭劍峽谷里何朝夕和丁寧的戰斗還在繼續。

丁寧從一地的枯葉里緩緩站起,唇間也有鮮血在滴落,但他依舊緩緩的舉起了末花殘劍。

“還不認輸?難道非得把自己傷到接下來一兩個月都無法修行,才肯放棄麼?”眼見這樣的情形,謝長勝再次憤怒的出聲,“還舉著劍做什麼?難道還想憑這柄破劍殺出條生路麼?”

丁寧對面的何朝夕也是同樣的想法。

他看著丁寧,忍不住輕聲道:“還要戰?”

一側的南宮采菽也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想要阻止丁寧再戰斗。

然而丁寧卻似乎感覺出了她的情緒一般,首先轉頭看了她一眼,對著她搖了搖頭。

然后他看著何朝夕,“我已經熟悉了你的劍勢,所以只需要接下來這一劍了。”

一劍便分勝負?

難道還有信心獲勝?

何朝夕的眉頭不由自主的皺起,但他覺得丁寧不像是說假話,所以他準備用最最穩妥的戰法來應對丁寧所說的這一劍。

“人貴有自知之明,若是連自知之明都沒有,必定會輸得很難看。”顧惜春在此時淡淡的說了一句。

他很快意。

尤其是此刻連一直都和他作對的謝長勝等人都忍不住惱怒的呵斥丁寧,他便更加的快意。

沒有人應他的聲,因為此時丁寧已然再次動步。

觀禮臺邊緣,微瞇著眼睛坐在藤椅上的薛忘虛輕聲的自言自語,“你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在輕聲嘀咕之間,他將雙手放在了膝蓋上。

因為此時何朝夕和丁寧的架勢,讓他莫名的覺得有些事要發生,而他的白須已經很稀少,若是折得太多,看上去便太丑了。

何朝夕神色驟肅,他也開始動步。

他的身體再次以純正的直線迎向丁寧,手中的枯黃色長劍急速的斬出,然后橫轉,在空中拗成弧形。

這是最純正的力量碾壓型戰法,橫劍掃過的區域,涵蓋丁寧任何一個可以躲閃的方位,逼得丁寧必須要封住這一劍。

這是最穩妥的戰法,逼戰斗變得極簡。

這一劍一出,觀禮臺上絕大多數人便認為丁寧根本不可能擋住這一劍。

先前數擊,丁寧便是被這樣簡單而分外有效的一拍直接往后拍飛,根本無法抗衡。

丁寧依舊被逼得和之前一樣揮劍硬擋,然而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這次真的有所不同。

在他右手中殘劍揮出,空氣里盛開無數細小白花的瞬間,他的左手捏碎了一個蠟塊,一顆龍眼大小的黃色丹藥飛起,彈入口中,被他一口吞下。

何朝夕的心中第一個升起異樣的感覺。

這一瞬間太快,他這異樣的感覺還不來自于這顆丹藥,而是來自于丁寧的這一劍。

丁寧的揮劍之勢似乎和前面幾次沒有什麼分別,然而丁寧的身體,卻似乎比之前強行突進了一些,反而就像要撞上他的長劍。

他根本來不及思索。

“當”的一聲爆響響起。

一股震驚的情緒在他的心中涌起。

丁寧這一劍,幾乎接近他的劍尖!

之前的數擊,丁寧的劍都是斬中他長劍的中間部位,而此次,丁寧往前沖來,卻反而揮劍斬中他的劍尖!

這樣的變化,使得他感覺自己有些用不出力,而且感覺到自己拿的好像不是一柄劍,而是一根撬桿。

丁寧的身影,似乎被他的力量一下子撬了起來,瞬間掠起,和他距離更近!

“轟!”

也就在此時,他的耳朵都似乎聽到了丁寧體內一股狂暴的藥力散開。

丁寧一聲悶哼,身體里明顯爆發出更為猛烈的力量,手中兀自在震蕩的殘劍散開更多白色的小花,切向何朝夕的腰腹之間。

何朝夕的瞳孔劇烈的收縮,呼吸都已經徹底停頓。

他收劍,然而他的劍很長,在這種近乎貼身的情況下,他的長劍根本不如丁寧的短劍靈活,這一剎那,他只來得及用自己的劍柄磕擊丁寧的劍鋒。

凌厲無比的斬殺驟然變成了一蓬散開的墨綠色野草。

劍鋒極其細膩的在空中悠然回轉,灑開一片劍影,貼著劍柄的直線,切向何朝夕的五指。

何朝夕的腦海之中充斥不可置信的情緒,然而他別無選擇,他松開五指,側閃出去。

枯黃色長劍驟然失去主人的把握,在空中斜落。

丁寧的墨綠色殘劍卻是順勢一挑,這柄枯黃色飛劍瞬間往后加速飛出,飛墜后方的藤林之間。

看著飛落遠處林間的這柄枯黃色長劍,又看著不斷盛開潔白色小花的墨綠色殘劍,何朝夕頓住了身影,他眼睛里閃現出更加震驚的情緒,“丹劍道?”

一股黃色的藥氣,此刻還在丁寧的肌膚下翻滾。

手持著殘劍的丁寧,雖然衣衫襤褸,然而看起來卻比以往任何時候更為強大,更有力量!

丁寧看出了何朝夕已然不想戰斗,所以他沒有追擊,對著何朝夕頷首,輕聲道:“這顆丹藥是南宮采菽在試煉之前給我的。”

“並未特意修過丹劍道,只是得人贈丹,便以命搏,想要護她。丁寧,你果然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你果然是個真正的天才。”

何朝夕眼中有苦意和不甘,但面上卻隨即浮現出真正的尊敬,他對著丁寧微微躬身為禮,道:“我敗了。”

“你…你在此時吃了那顆黃庭金丹?”南宮采菽震驚的聲音響起。

這一瞬間的變化太快,太過精細,所以就連她都直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

“怎麼回事!”

“丁寧吞服了一顆丹藥?”

“何朝夕敗了?”

在她震驚的出聲之后,觀禮臺上才一片嘩然,響起了從祭劍試煉開始到現在最噪雜的驚呼聲。

端木煉的整個人僵住。

狄青眉的整張臉鐵青。

顧惜春的嘲諷凍結在臉上,久久無法散開。

“這是什麼丹藥,藥力如此強橫?”薛忘虛沒有扯斷自己的胡子,然而他的雙手卻差點撕破了自己袍子。

他眼睛里的神色很復雜…的確丁寧又給了他極大的驚喜,除了丹藥入口無形之中就像是修丹劍道的劍師一樣時機掌握得極好之外,就連劍勢都是完破了何朝夕。丁寧之前看上去在硬撐的戰斗,只是在不斷的把握著何朝夕的劍勢,並在仔細的思索著破法。

如果說先前還有人懷疑丁寧的天賦的話,那從這一戰開始,所有的人都將會意識到丁寧的確在很多方面都擁有驚人的天賦。

只是天賦越佳,就越不容得揮霍,他很擔心這顆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藥力兇猛的丹藥會給丁寧帶來很多不利的后果。

謝長勝再次張大了嘴,久久的說不出話來。

“真是令人佩服。”直到他身旁的徐鶴山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之后,他才徹底的回過神來。

“多謝你。”

謝長勝有些自愧般,但又很認真的對著一側的顧惜春致謝。

顧惜春驚愕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所謝為何。

“每次只要你公然開口說他如何不成,他就會有令人驚喜的表現,所以我謝謝你。”謝長勝看著他解釋,並說道:“所以接下來你可以多說說他不成。”

顧惜春的臉色驟然變得鐵青。

“不要胡鬧!幼稚!”謝柔一聲厲喝,看似恨不得要賞謝長勝耳光,但此刻她的眼眉之間,卻是流淌著說不出的喜氣。

“還不到高興的時候。”

然而也就在此時,徐鶴山凝重的聲音響起:“蘇秦。”

謝長勝霍然轉頭往下看,頓時臉色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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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唇槍舌劍

沒有來得及欣喜,或者說丁寧本身也沒有多少欣喜的感覺,因為他的眼底始終很平靜。他感覺到了什麼,望向何朝夕身后的樹林之間。

原本已然恢復平靜的淡青色薄霧突然扭動起來,蘇秦頎長而顯得意態瀟灑的身影不急不緩的從薄霧里現出。

“精彩,真的很精彩。”

他微笑著看著臉色極為難看的南宮采菽和何朝夕,拍著手,贊嘆道:“這一戰的過程很精彩,但最精彩的卻是結果,誰也不會想到青藤劍院第一強者何朝夕竟然會敗在我們白羊洞一名剛剛入門的小師弟手上。”

何朝夕轉過身,直視著蘇秦,說道:“早知如此,之前便應該和你先一訣勝負。”

“真是可惜。”

蘇秦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說道:“我也有些遺憾,因為我原以為在這里和你交手的是張儀,這樣我便能將最后的威脅也一次解決。”

先前看到他走出時的目光,南宮采菽就知道蘇秦對丁寧沒有什麼好意,此刻聽到蘇秦的這句話,她忍不住寒聲道:“試圖乘人之危,豈是君子所為?”

蘇秦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君子善假于物,善戰者,因勢利導。敵人全盛時圖之,莽夫也。”

“我知道讀書沒有你多。”南宮采菽怒聲道:“但這不是敵國修行者之間的戰斗,而是同門之間的試煉。”

“既然話不投機半句多,何必浪費口舌。”丁寧在此時平靜的說道。

蘇秦本身還想和南宮采菽辯論兩句,陡然被丁寧這句話堵住,他也不生氣,只是微微一笑,看著丁寧:“其實我很欣賞你的性情,只可惜在入山門之時便立足不同,所以每次都是相看生厭。”

丁寧也是微微一笑,說道:“師兄倒也不虛偽。”

蘇秦臉上笑意漸漸收斂,說道:“借對手真元耗盡之機,借丹藥之力,你也算是善假于物了。只是不知道你現在還有沒有信心試試我的劍?”

“這是何來的話,同門弟子本應互相扶持,白羊洞和青藤劍院雖然合一,但別說院派有別,即便是在同一修行之地,同年和不同年,時常在一起修行的同窗和時常不在一起修行的,都親疏有別,此種試煉,要對敵也先要對付了其余青藤劍院弟子再說,怎麼能先對付小師弟?”就在此時,不遠處的薄霧里,突然有人急急的說話。

隨著這樣急急的聲音響起,一條身影也急急的沖來。

蘇秦的眼神驟寒,寒得似乎眼睛里瞬間就要結出冰來。

丁寧臉上卻是微笑不改,對著那條急急沖來的身影頷首為禮,說道:“大師兄,你怎麼也湊熱鬧來了。”

觀禮臺上,謝長勝長出了一口氣,怎麼看急急趕來的張儀都不像是要找丁寧麻煩的樣子。

他身旁的徐鶴山也是心情略松,但臉色依舊凝重,雖然何朝夕和南宮采菽、丁寧在這一處地方戰斗的時間很長,但是這里面的法陣有隔音作用,現在蘇秦和張儀能夠接連趕來,只能說明何朝夕的力量的確驚人,弄出的動靜太大,現在沒有別的白羊洞和青藤劍院學生趕來,恐怕都是因為避禍的心理,自覺實力無法抗衡,反而躲得更遠。

何朝夕敗在此處,未能最后勝出,的確是連他都覺得可惜,只是從另外一方面,卻也說明丁寧要勝何朝夕,是何等的困難。

張儀一眼掃見丁寧身上衣衫襤褸,不少血跡的樣子,頓時滿含歉意,自責和十分驚訝的說道:“沒想到是小師弟,趕得慢了一步。怎麼聽蘇秦的話,你反而還勝了?”

丁寧輕咳了一聲,道:“來撿了便宜,若是在外面公平一戰,便說不定了。”

何朝夕聽聞此言,卻是皺眉,正色道:“我不是便宜,你贏便是贏,我輸得服氣。”

蘇秦面色更寒,他看著張儀,緩緩的說道:“何朝夕已敗,只要解決這眼前兩人,我和你必定是此次祭劍試煉的前兩名,你真要護著他們?”

張儀奇怪的看著他,理所當然的輕聲道:“一時的勝負,哪里有同門情誼來得重要?”

蘇秦冷笑了起來:“我若就不想聽你的話,就想此時搶奪他們身上的令符呢?”

張儀正色道:“那我自然竭盡全力阻止。”

就在此時,丁寧突然插嘴道:“大師兄,你和這二師兄,哪個更厲害一些?”

南宮采菽突然想笑。

一是因為她覺得張儀很有意思,的確是和傳說中的一樣,是那種很溫和的,不慍不怒的謙謙君子,只是有些迂腐,二是因為此刻丁寧所說二師兄的時候,“二”字的音調有些加重,這便使得二師兄這個稱呼聽上去全然不對味。

張儀也聽出了這個稱呼有些不對,他的神情也有些尷尬,眉頭微皺。然而他的身影,卻是往丁寧和南宮采菽這側靠了靠,擋在他們的前方。

蘇秦冷冷的掃了一眼丁寧和南宮采菽。

然后他轉過身去,離開。

“還有不少敵手,我不想和你拼個兩敗俱傷。但按照祭劍試煉的規則,不許結伴而行,張儀,我不相信你這接下來兩天能始終護得住他們。”

他冰冷而充滿殺意的聲音,卻是不斷從青色的薄霧里飄出,傳入張儀和丁寧等人的耳廓。

“師弟,這便是泄私憤之行了,聽師兄一句勸,恃才傲物,嫉賢妒才,這都是修行立身的大忌!”張儀發愁的對著蘇秦的背影呼道。

蘇秦的背影消失在薄霧之間,沒有聽到什麼回音。

丁寧和南宮采菽忍不住互望了一眼。

“大師兄,你這話是真心的麼?”接著丁寧開口,懷疑的問道。

張儀轉身,奇怪的看著丁寧,“當然是真心的,小師弟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看來師兄真是君子。”丁寧笑道:“我則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以為大師兄故意氣他來著。”

張儀愕然,“我是真心希望他能改正,不然前途叵測,怎麼可能是故意氣他?”

“三歲看到老。”丁寧的眼中出現了一絲感慨之意,“人的本性,改卻恐怕難改的了。”

何朝夕不想浪費時間,尤其是敗了,便會失去一些獎勵,便更要珍惜時間。

他看了掛在腰間的一串令符,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便開始直接脫衣。

他這樣的舉動卻是讓丁寧和張儀愣住。

“你這是干嘛?”

丁寧看著脫下了外袍,赤著上身的何朝夕,有些發怔。

“你的衣袍太過破爛,又受了些傷,晚上山間會比較冷,有些難熬。而且再破一些,也比較不雅,我反正要出去了,外面自有更換的衣衫。”何朝夕隨手將外袍丟給丁寧。

丁寧頓時尷尬的笑笑,看來自己是想得多了,何朝夕可是沒有什麼怪癖。

“可就算要贈衣,你也用不著這樣當著我的面脫啊,你好歹在意一下旁邊還有女生在場。”南宮采菽的聲音響起,她看著何朝夕,似乎有些不悅的說道。

何朝夕面容微僵,輕聲申辯道:“我以為你轉過身不看,比我找個地方遮掩脫衣要方便得多,而且我不想浪費時間。”

“我為什麼要轉身不看?”南宮采菽看了他一眼:“因為身材的確很好看啊。”

何朝夕的面容頓時更僵,臉上更是出現了一抹少見的緋紅。

他輕咳了一聲,似是根本想不到要用什麼話來回應,一頓足之間,便轉身逃也似的掠入后方的藤林之中離開。

“都說唇槍可抵十萬劍,今日聽采菽姑娘一句話,真是見識到了。”張儀面容也是微僵,一時都緩和不過來,但隨即他也是開始動步,朝著來時的方位走去,同時輕聲道:“按照規則,的確無法結伴而行,所以小師弟,接下來兩日,我雖然可能就在附近,但你卻要時刻小心一些。”

當張儀的身影在薄霧中消失,突然有輕微的破空聲響起,一件還有溫熱的白羊洞院袍卻是從薄霧中飛了出來,落向了南宮采菽。

“采菽姑娘,你和小師弟互相幫扶,實是不錯,你的傷也比小師弟還重,若是還不想退出,還要堅持,這件外袍便也送與你晚上御寒,希望不要嫌棄。”因為法陣阻隔,若有若無的聲音,隱隱約約繼續傳來。

南宮采菽微微一怔,接住這件院袍的同時,先是感激,然又想到張儀在薄霧的遮掩之中飛快脫衣的樣子,頓時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丁寧的嘴角也不由得彎了起來,故意朝著張儀離開的方位大喊:“張儀師兄,那你光著身子可怎麼辦?觀禮臺可是很多人看著的!”

“哎呀…”

一聲倉促的驚呼響起,接著若有若無的聲音斷斷續續:“這可…必須就近找人戰上一場…求一件蔽體…”

丁寧想到有青藤劍院的學生突然見到赤著上身的張儀沖出來的畫面,他便忍不住開心的笑了起來。

“你要小心,我應該也在附近不遠。”

“這結伴同行的界限可大可小…只要你自己不想退,在何朝夕已然退出的情況下,我想你們青藤劍院的師長也不會因為這點而逼你退出。”

接著他的笑容卻是漸漸收斂,對著南宮采菽點了點頭之后,便也緩步朝著一側離開,同時輕聲說道。

南宮采菽點了點頭,她將張儀的院袍披上,因為有些太過寬大,她看到自己好像穿了件戲服般,連手都在衣袖里露不出來,有些好笑。

她的傷口很痛,但是她的心中卻依舊很開心,她覺得不管這一次試煉的最后勝負如何,她都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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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乘風破浪會有時

直到南宮采菽開心的笑起來,觀禮臺上震驚的情緒才徹底的釋放出來。

的確誰都未曾想到,青藤劍院參加此次試煉的第一強者何朝夕,竟然會在這一天便被擊敗,而且擊敗他的還是丁寧。

然而對于長陵城中的人而言,今日的震驚卻注定來得更為強烈。

長陵那一座座無比高大的角樓和分外平直的街道在今日體現出了作用,高大角樓上發出的指令和巨大的弩箭,始終準確的指示出了那一輛狂奔的馬車的行進路線。

許多軍士和戰車沿著平直的街道始終以最大的速度狂奔,提前堵截在那輛馬車的前路。

然而那輛馬車只是一味的快,一味的直線前行,以最快的速度,沖向渭河的一段。

一陣陣可謂是大逆不道的歌吟聲輕曼的響著,在符文戰車和重甲軍士未至一定規模的情形之下,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攔那輛馬車,可以阻攔那道周身縈繞著晶瑩水流的白色身影。

沉重符文戰車被巨浪拍開,砸入兩邊的房屋店鋪,一名名悍不畏死的迎面沖上去的重甲軍士像秋天的稻禾一樣被收割。

遠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長陵民眾,只見馬車行進路線上兩側沖氣的煙塵連成了一片,完全就像是渭河里有一條蛟龍進了長陵城,此刻正用最大的速度趕回去。

靠近那一條巨大塵浪的一座角樓上,一名虎狼軍將領臉色陰沉得要滴下水來。

“傳令下去,沿途的虎狼軍不要再填上去了!”

他幾乎是咆哮著喊出了這一句。

聽到他的這句軍令,他身旁的一名副將身體不由得震顫起來,他很清楚此刻長陵城中那些大修行者來不及趕到的情況下,也根本來不及列陣的虎狼軍多填上去只有多加死傷,然而他同樣十分清楚,這樣一名大逆在長陵縱橫殺出,簡直就是在大秦王朝所有權貴的臉上狠狠扇了一個耳光,哪怕填上去也根本無法阻擋這人沖向渭河,但此時下令擁兵不前,在事后極有可能要承擔一些權貴的怒火。

“你還在猶豫什麼!”

看到身旁的副將還未傳令,臉色極其陰沉的虎狼軍將領再度厲聲咆哮了起來:“今日之事,要承擔怒火,也不是我們擋在前面,而且對于我而言,我手下這些人的生死比一些顏面更為重要!”

“若是攔不住,你應該明白白山水直接從長陵這樣沖殺出去,會帶來什麼樣的后果。那名車夫云水宮真傳弟子之一的樊卓,我們神都監跟了他已有數月的時光,為的便是要從他身上得到更多的線索,尤其是找出白山水的確切下落,別說我們還未發現白山水在這里,就算發現,要收網也必須仰仗夜司首和幾位侯爺之力。”九江郡會館前的街巷中,莫青宮也已經趕到,他蹲坐在那名跌坐在地的長陵衛將領的面前,無比陰沉的說道:“現在你即便是死,也要先將話說明白,你們長陵衛為什麼會到這里,為什麼會找這一列車隊的麻煩!”

跌坐于地的長陵衛將領慘然一笑,艱難的輕聲說道:“我們會來這里,是因為發現有人暗中售賣楚造金蟾,那是早些年被盜的先帝疑陵中的陪葬物,查出的線索,便是可疑人物有可能存在這列車隊里,誰會想到竟然會牽扯出白山水這樣的大逆。”

莫青宮一時臉色鐵青,完全說不出話來。

云水宮的人再怎麼都不可能和十幾年前的盜墓賊有關,然而卻偏偏有線索牽到此處,他幾乎下意識肯定,這必定是有什麼權貴在背后破網。

少了沿途虎狼軍的拼死抵擋,狂奔的馬車越來越快,從四面八方朝著這輛馬車聚集的水汽也越來越足。

在穿出長陵的街巷之時,整輛馬車已然通體包裹在白色的云氣和水汽之中,再加上帶起的**,遠遠看去真的已經不是一輛馬車,而是一輛騰云駕霧在前行的馬車。

到了最為接近九江郡會館的渭河岸邊,被驅趕的兩匹奔馬看見波濤滾滾的遼闊江面,下意識就要停步,然而駕車的中年男子雙掌一拍,這兩匹奔馬一聲悲鳴,卻是止不住腳,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前沖。

轟的一聲巨響。

馬車高高躍起,撞入江面,濺起驚人的水浪,堅實的車廂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沖撞,瞬間裂開成大大小小的碎塊。

駕車的男子站立在車廂的一片殘片上,而那條白色身影則輕易的在水面上站定。

此時他才露出真容,卻是一名身穿白色裘袍,劍眉星目,相貌極其俊美,完全就像是出身于某個大富人家的清秀公子哥,膚色白皙如凝脂,歲月在他的顏面上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看上去只有二十余歲的樣子,讓人完全無法將他和為了練劍久居無人潭心,大魏朝滅,為了躲避大秦王朝修行者的追殺而十年山林風餐露宿的劍豪白山水聯系在一起。

更令人震撼無言的是,一個方圓數丈的漩渦從他腳下不遠處涌起,一條白影從深水中游來,隱隱約約,竟似一條長約數丈的白鯉,穩穩將白山水和樊桌接在背上。

也就在此時,遠處的港口之中,傳來驚濤駭浪的聲音。

一艘鐵甲巨船,以驚人的速度從港口中駛來。

這艘鐵甲巨船到處都是傷痕,染著各種色澤,給人的感覺甚至像是一截從深海中穿出的巨型珊瑚,然而這艘看似古舊的鐵甲巨船上,卻散發著令人難以想象的血煞之氣,似乎要將整個碧波浩蕩的江面染紅。

鐵甲巨船最前端的撞首,赫然是一顆真正的鰲龍獸!

鰲龍首兩顆血紅的巨目中射出的紅光,懾人心魄,而它的頂上,則是站立著一名白衣女子,衣帶飄飄,猶若天神!

白山水也不驚慌,腳下白鯉繞出一個半圈,卷起一條白色的弧形波浪。

他遙遙著看著如天神般的白衣女子,微笑說道:“夜司首果然好風姿,我也已經很期待我們云水宮的云水真訣和夜司首的天一生水一朝相遇,會是什麼樣的風情,只可惜你來得晚了一些。”

站立鰲龍首之上的自然是夜策冷。

她面色平和,淡淡道:“走了還需來,他日必定有再見先生的時候。”

白山水收斂笑意,認真道:“我看夜司首在長陵也未必過得快意,不如就此離開長陵,和我一起結伴而行,遨游江河湖海之間,豈不快哉?”

“畫面雖美,但你現在讓我近身都不敢,如何同游?”夜策冷微嘲道:“若你能真的放下,寄情于山水之間,便不會再來長陵,更不會在長陵吟歌明志,劍氣沖天了。”

“你說的不錯,故國舊魂,我當然不能放下,只是我方才的話還未說完。”白山水笑道:“放歌遨游,自然快哉,但對于我們這種修行者而言,與天斗,與那些擁兵百萬的人相斗,難道不是更快樂的事情麼?且你曾師從那人學劍,即便你只是想要求個安穩,在長陵又豈能安穩?”

夜策冷抬首望天,她頭頂上的晴朗天空瞬間變得烏云密布。

“我在長陵自然有我的理由,只是你不能明白而已。”她面無表情,清冷的輕聲說了一句,也不管白山水聽不聽得清楚。

“志不同,便道不合。既然如此,那便就此別過。”白山水微微一笑,頷首為禮。

他腳下白鯉長尾敲出一個大浪,頃刻間便劃破江面一般,以驚人的速度游離,只是數十息的時光,白山水和樊卓的身影,便已經在遙遠的江面上變成了兩個小點,再快的輕舟,都不可能追上。

唯有輕曼的大逆歌聲,在江風里傳來。

魚市外,渭河岸邊。

極少走出魚市的紅衫女臉蒙著一層細細的黑紗,遠遠的看著那兩個黑點的離開。

她的身旁,站著那名拄著黑竹杖的佝僂老叟。

聽著隱隱約約傳來的歌聲,她異常平和的聲音又細細的響起:“孫叔,看到了沒,長陵最大的問題還是心不齊,遇事總是會因為家里人的問題而失手,接著便總有不少人需要背黑鍋,為了長陵和大秦王朝的顏面和繼續前行而死去,好不容易有個壓得住的人,還被自己人殺死了。”

佝僂老叟沒有抬頭,他也沒有說話,只是“荷荷”出聲,聽上去也不知道是笑,還是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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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兵者詭道

夜色籠罩長陵,繁星閃耀,山間白霜點點開始生成,就似乎這白霜是灑落下來的星光凝成一般。

丁寧躺在用一些藤條絞成的簡易吊床上,卻絲毫沒有覺得寒冷。

平日里他在梧桐落酒鋪里所受的風雪要比這深秋的寒氣更為冰冷。

對于韓、趙、魏的許多修行手段,他都有一定的了解,但其中一些非主流的,另辟蹊徑的小宗門的修行手段和丹藥,他也是沒有多少了解。

然而今日里南宮采菽的這顆出自某個小宗門的黃庭金丹,卻是給了他極大的驚喜。

他緊閉著眼睛,識念內觀,不斷的煉化著充盈在他體內的藥力。

他體內的血肉之中,也似乎悄然的鉆出無數的小蠶,緩緩的吞噬著那些藥力中對修行者而言極為不利的駁雜成分。

因為吞噬得極為緩慢,極為輕柔,所以他周身一片安靜。

甚至連已經融入血肉,真氣里的駁雜成分,都被緩緩的吞噬掉。

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丁寧體內的剩余藥力越來越純凈,甚至純凈到了連昔日世間最強的南陽丹宗最上品的丹藥都不可能達到的純凈程度。

純凈至極的藥氣和純凈至極的真氣慢慢融合,他氣海里的真氣變得越來越粘稠,越來越沉重。

從他氣海中流淌出的這絲絲真氣,穿透了他體內許多原先穿透不過的筋膜,不停的滲入他的骨骼。

這便是第二境煉氣境的中品伐骨。

南宮采菽說的沒錯,這顆黃庭金丹的確足以讓一名煉氣下品的修行者突破到煉氣中品的修為,然而此刻,丁寧的修為進境依舊沒有停止。

經過了他體內無數“小蠶”的吞噬,一些原本和駁雜不利藥力緊緊結合在一起的有利藥力也被清洗出來,這一顆黃庭金丹的藥力得到了最大的利用。

此刻他的體內還有不少純凈至極的藥氣留存。

所以他繼續煉化。

變得更加凝煉和沉重的真氣,更加的深入,浸潤和滋養著原先連識念都達不到的地方。

黑夜漸漸過去。

第一抹晨光落在山端之時,他體內最后的藥力也消失殆盡,識念在修行者所說的骨骼內里的髓河前方停留下來。

距離第二境上品換髓,也只差最后的些許距離。

丁寧睜開眼睛,對著剛剛升起的朝陽,大口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他對自己修為的進境速度很滿意,或者說對自己控制的修為進境很滿意。

按照規矩,后半夜便可啟程趕路,但這並非是決定勝負的第三天,早往前趕出一段沒有意義,而且黑夜里這種法陣之中,還不知道隱藏著多少殺機。

所以所有還擁有繼續試煉資格的學生,都選擇了日出之后行動。

一名青藤劍院的弟子正在烤著一只云雀,他的身旁還放著一些有些干癟的野桔,這些顯然是他為自己準備的早餐。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身體突然僵硬起來,他迅速站起,右手落在了腰側的長劍上。

“我勸你最好不要拔劍。”

隨著這一聲清冷的聲音,蘇秦的身影從一側的薄霧中緩緩穿出。

“尤其是在我未必想對你動劍的情況下。”

他看著這名青藤劍院弟子,又緩緩的補充道:“如果我記得不錯,你應該叫時夏,也是最新近入門的弟子,常山郡人士,用的是青霜劍,只是煉氣中品的修為。你能夠到達這里,度過這個長夜,表現已經算是不錯,但你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這名面容稚嫩,看上去身形只是比丁寧略高一些的青藤劍院弟子眼中驚懼和震驚的意味更濃。

他在青藤劍院只是最普通不過的一名弟子,一般白羊洞的人能夠注意到他的存在,能夠記住他的名字已屬意外,然而蘇秦卻是不僅連他的姓名,就連他的出身和修行境界都記得清楚,蘇秦的博聞強記,果然和傳說中的別無二致。

“我是時夏。”他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竭力讓自己冷靜一些:“但我不明白蘇秦師兄出現在我面前,又不想對我動劍的意思。是蘇秦師兄認為我的修為,不值得你出劍?”

蘇秦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我的意思是你或許有更好的選擇。”

時夏看著因為沒有翻面,一面已經烤得有些焦黑的那只云雀,問道:“什麼選擇?”

“按照祭劍試煉的規則,每日里都必須有一場以上的戰斗,你今日應該還沒有經歷過任何戰斗。”蘇秦淡淡的說道:“我給你的選擇,是和我戰斗,或是和距離這里不算遠的丁寧戰斗。你應該明白他只是剛剛煉氣,你極有可能戰勝他。我甚至可以保證,你能順利接近他。”

時夏一愣,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蘇秦,驚愕的開口:“為什麼…”

“想讓一個人退出有很多種理由,但我想不需要和你過多解釋什麼。”蘇秦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只需要作出你的選擇,選擇馬上敗在我的劍下,或者去擊敗他,獲得更多的試煉時光。因為像你們這樣的弟子,參加這種試煉的意義,本來便只是要獲得更多的經驗而已。”

“蘇秦到底想要做什麼?”

還有些睡意未消的謝長勝看著祭劍峽谷中的情形,用力的眨著眼睛,寒聲問道。

“這是趕獸之法。”

謝柔看了他一眼,蹙著眉頭輕聲解釋道:“巴郡里的一些獵戶狩獵,往往能捕捉到超出他們力量數倍的獵物,便是圍了一些山頭或者河谷,驅趕一些野獸,有些兇猛的野獸被逼得狹路相逢,便會自相殘殺起來。蘇秦受了張儀的牽制,自己無法出手,他接下來便選擇牽制住張儀,然后逼別人和丁寧去戰斗。”

謝長勝頓時臉色一變,忍不住罵道:“此人真是無恥。”

“兵者詭道,適者生存。”他身旁的徐鶴山凝重的說道:“這種試煉本身除了實力之外,還是計謀的比拼,蘇秦雖然有些無恥,但他的確是和傳說中的一樣,才思敏捷,轉變極快。”

看著越來越和丁寧接近的時夏,謝柔的眉頭蹙得越來越緊,但是不知道為何,今日的丁寧,卻給她一種和昨日有很大不同的味道。

丁寧也正在嚼著幾片桔瓣。

這山林間的野桔樹很多,又距離這些野桔成熟的時節不算太遠,很多桔子雖然表皮有些干枯,但都在枝頭掛著,要采摘到一些十分簡單。

只是這種山間的野桔,滋味卻不是很好,尤其是在這種清晨,嚼來當水喝,便更是酸澀。

丁寧酸得牙幫子都有些發軟的時候,他看到了微垂著頭走來的時夏。

他覺得時夏的神情有些奇怪,所以他摸著自己的腮幫,看著緩緩走來的時夏,沒有第一個出聲。

“我叫時夏,是去年入青藤劍院的學生。”時夏在距離他數丈之遙的地方停下腳步,說道:“我來和你戰…但這次戰斗,我是被你們白羊洞的蘇秦師兄逼來的。”

丁寧頓時微怔。

時夏接著說道:“我知道這不太好,但是我想多些歷煉的機會,所以我想在這試煉里面能和更多的人交手,能停留更長的時間…所以我別無選擇。”

丁寧微微一笑,真摯的說道:“應該的,換了我,我也會做這樣的選擇。”

時夏有些感激的看了丁寧一眼,接著說道:“聽聞丁寧師弟對于劍經的理解不俗,但來祭劍試煉之前才正好煉氣,所以等下交手,我會將力量也盡量控制在煉氣下品。”

丁寧越來越覺得這名青藤劍院的弟子有趣,他再度笑了起來,“本來不必,不過你若是這麼想的話,我想你可能會獲得更多的歷練機會。”

時夏覺得丁寧說的這句話他有些不理解。

但是他想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于是他也不再說什麼,對著丁寧行了一禮,然后開始出劍。

他的劍通體青色,是一種堅硬的玉質,上面有些看似雜亂而細密的符文。

隨著他的真氣不斷的涌起,這柄劍的劍身上卻是開始散發出凜冽的寒意,開始凝出一層層青色的霜花。

丁寧微微的一笑,他也緩緩出劍,劍身上漸漸泛開許多如茉莉般的白色小花,看上去和昨日並無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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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純粹劍技的比拼

時夏覺得丁寧這柄殘劍在盛開潔白色小花時非常好看,有種異常的凄美。

丁寧的神容平和,也暫時讓他忘卻了被蘇秦逼迫的事情,漸漸覺得這是一場公平的對決。

“請!”

他莊重的出劍。

空氣里響起一聲清越的破空聲,青色的劍光襲向丁寧的胸腹之間。

丁寧橫劍,卻並未真正的往下揮劍格擋。

因為青色的劍光不像大秦王朝大多數劍經的劍勢那麼平直,隨著時夏的身體和手腕的細微動作,這道青色的劍光在空氣里顯得有些扭曲,就像一條彎曲的青藤在晃動,劍尖在真正接近丁寧身前之時,已然刺向丁寧胸口上方的頸部。

“這就是青藤劍院出名的纏藤劍法。”

只是看到時夏的出手,謝柔便已輕聲的對著身畔的謝長勝說道:“這種劍法的劍勢很獨特,是旋繞之勢,有些像你小時候玩的繞糖棍一樣繞來繞去,劍勢掌握得純熟了,到了第五境之上能夠使用飛劍時,飛劍也是很熟練的走這種劍勢,對手更難把握劍尖或劍鋒臨身時的真正走向。”

謝長勝神情凝重的點了點頭。

就如此刻這一劍,看似刺向胸腹,但劍勢一繞卻是反而刺向上方,若是對方劍勢已然向下做出防范,再發現不對往上,就已經有些慢了。

若是到了飛劍對決之時,哪怕是一個閃念之間的微小時間,便有可能決定生死。

他明白謝柔此刻特意對他說這些,是讓他的眼光不要只落在勝負結果上,而是要重點落在這些劍勢上。

兩人身旁的徐鶴山眉頭微挑,眼睛里閃出異光。

因為就在兩人說話之間,丁寧已然擋住這一劍。

丁寧的末花殘劍往上抬起,橫在咽喉前方,竟是十分精準的用劍脊擋住了青霜劍的劍尖。

隨即他展開反擊。

他一步躍出,和時夏錯身而過,殘劍隨著手臂的揮動,反而急速的朝著時夏的喉部戳去。

時夏也不驚慌,劍身來不及收回,整條手臂卻是原地甩動起來,青霜劍抖出一個弧形的劍圈,反切丁寧的手臂。

丁寧手臂微收,劍鋒再和時夏手中青霜劍的劍鋒相交。

一點火星飄起。

時夏往后退開半步,動作驟然大開開合起來,整柄劍或拍,或甩,在他身旁橫來搖去,一時間他的身旁就像長出了數根搖曳不停的扭曲青藤。

丁寧的身前也瞬間充滿綿密的墨綠色劍影,這片劍影始終停留在他身前一兩尺之地,因為觀禮臺上聽不到這種並不算響亮的兩劍撞擊的聲音,所以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兩柄劍在接下來的這十數息時間里都沒有真正的接觸一樣。

然而只是從一層層如金色蒲公英一般不斷在空氣里綻放的火星,便可以知道兩人手中的劍在這短短的十數息時間里在不斷的撞擊著。

“時夏好像壓制了修為,不想在力量上占便宜,現在兩者是純粹劍技的比拼。”謝長勝眉頭微蹙,輕聲說道。

徐鶴山用贊嘆的語氣說道:“丁寧的確很不錯,青藤劍院的纏藤劍法最關鍵的還在一個纏字,若是劍身和劍身貼到,很容易被一纏一繞就絞飛出去。尤其時夏手中的這柄青霜劍上的冰霜有冰潔作用,粘附力更強,但丁寧的每一劍都是用劍鋒對劍鋒,或者劍身對劍尖,即便是應對時夏的拍擊劍勢,都絕對不給對方劍身和劍身貼到的機會。”

“他的這柄劍其實也很不錯。”謝柔點了點頭,輕聲道:“雖有殘缺,但真氣灌入之后的力量也不弱,劍身雖短,卻很適合野火劍經這種繁雜綿密,在短距離之內快速做變化的劍勢。”

“我收回這是一柄破劍的說法。”謝長勝凝重的看著丁寧的施劍,說道:“但是丁寧現在全然防守,他如何能獲勝?”

徐鶴山沉聲道:“只要有足夠的耐心,只要自己不犯錯誤,對手便有可能犯錯。”

時夏眼中的尊敬越來越濃。

看著丁寧無比寧靜的眼神和反而變得越來越精準和純熟的劍勢,他都甚至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煉劍對象。

他知道必須用出更強的劍勢,才有可能戰勝丁寧。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次遞出手中劍的同時,他一直暗中蓄勢的左手以驚人的速度敲擊在了青霜劍的劍柄上。

一股勁氣沿著劍柄,貼著劍身炸開。

喀的一聲輕響。

青霜劍上結出的霜原本已經越來越厚,變成了堅硬的霜殼。

現在這些霜殼裂了開來,如四五片鋒利的劍片,往前激射而出。

這些霜殼薄而鋒利,不比之前何朝夕卷起的那些落葉,若是被任何一片霜殼刺中,都和被一柄真正的薄劍刺中全無分別。

觀禮臺上許多人瞳孔劇烈的收縮。

這一劍顯然便是勝負的關鍵。

丁寧的臉色依舊平靜。

嗤嗤嗤嗤…數聲急劇的輕響。

他手中的末花殘劍急劇的掃過這些霜殼。

他並沒有用多少力,劍勢只是追求快。

因為這些輕薄的霜殼雖然鋒利,但很脆,很容易碎。

所有激射向他的霜殼在一瞬間碎裂開來。

在下一瞬間,他的口中卻是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厲喝,他的劍橫了過來,狠狠拍在了刺來的青霜劍的劍身上。

時夏微微一滯,之前都是他逼著丁寧和自己劍身相交,此時他沒有想到反而是丁寧會用這樣的劍勢。

他心知不對,也瞬間一聲厲嘯,體內的真氣急劇涌入劍身,青霜劍的劍身上再度涌起一層冰霜。

噗的一聲,雙劍上附著的真氣撞擊,爆開一蓬夾雜著無數細霜的氣浪。時夏極其熟練的擰身,轉腕,就要將丁寧手中的劍絞飛出去。

然而也就在這一瞬間,丁寧再上半步,他緊繃著身體,死死的握著劍柄,並將身體的重量都壓了上去。

時夏只覺得自己的劍身上好像壓了一塊巨石,根本翻轉不動。

嗤啦一聲,就如刨冰一般,丁寧的劍身,卻是已經順著他的劍急速的切了下來,切得他劍身上剛剛結出的一層厚霜盡皆飛散。

蓬蓬的青色飛霜噴在了時夏的衣上,臉面上,一時間,時夏的眉毛和頭發都變成了青色。

時夏心中寒意頓生,拼命抽劍往后飛躍。

丁寧的劍和他的劍身脫離,但瞬間卻是一震一拍。

只是這一震一拍,無數真氣形成的細白色小花和青色的冰霜驟然加速,一股水流般沖擊在時夏的臉面之上。

時夏眼睛不由得閉上。

只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到一道冰冷的劍意迅速的朝著他的小腹襲來。

他一聲厲喝,揮劍朝著那道冰冷劍意后方斬殺。

然而那道冰冷的劍意卻是又急速的縮回,瞬間又至他的左肋。

時夏強行睜開眼睛,劍身再擺。

然而他只看到只有一片細白色小花在朝著他的左肋部前行。

丁寧手中那柄墨綠色的殘劍,卻是收斂了所有真氣,像一道陰影無聲無息的在空氣里前行,已至他的右肩。

他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身體驟然僵硬。

啪的一聲輕響。

丁寧手中這柄墨綠色小劍只是在他的肩頭拍了一拍,便收了回去。

然后丁寧退后一步,持劍不再進擊。

呼的一聲,觀禮臺上,很多人這才呼出了一口氣。

一片歡呼聲在白羊洞弟子聚集的地方響起。

“想不到這樣還能勝。”

謝長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可以肯定,換了自己,方才未必能躲得過時夏那一擊,更不用說發動如此酣暢淋漓的反擊,直接制勝。

徐鶴山和謝柔沉默不語。

雖然心中都是希望丁寧能夠獲勝,但是丁寧在這種純粹劍技的比拼之中,以如此完美的表現獲勝,依舊給他們的心里帶來了極大的沖擊。

時夏的大腦也有些空白,他有些不能相信丁寧竟然這樣就擊敗了他,但是在數息之后,他回過了神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肩。

他很清楚方才丁寧那一劍若是順勢斬下,即便不用任何真氣,也足以卸下他這一條右臂。

“我敗了。”

他心悅誠服的對著丁寧躬身行禮,“丁寧師弟你的劍術精妙,常人無法企及。”

“狄院長,丁寧的表現是否能令你滿意?”

觀禮臺上,披了一條薄毯的薛忘虛撫須微笑,對著一側的狄青眉說道。

狄青眉想要保持平靜,但是他眉頭卻是忍不住顫抖,最終臉色一片鐵青。

“不要這樣難看的臉色。”

然而薛忘虛卻是平和的看著他,認真的輕聲道:“不管你對我有什麼看法,畢竟白羊、青藤合一,將來我和你,或許都會因為出了這樣一名弟子,而臉上平添許多光彩。”

狄青眉心中陡然一顫,他霍然轉頭,看向薛忘虛。

薛忘虛淡淡的一笑,卻抬頭望向天空的白云,有些感傷的輕聲道:“白羊洞注定不復存在,你越是牽掛這門戶之爭,反而越是提醒別人白羊洞還實質性的存在著。你應該換個位置想想,丁寧是我的學生,但同樣也可以是你的學生。”

“若是心胸不闊,連這一片天空都容不下,又豈能容下這些山,又豈能搬來遠處的山?”頓了頓之后,薛忘虛淡淡的說了這一句。

狄青眉的心臟驟然急劇的跳動起來,雙手都開始不住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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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被嚇到的師兄

狄青眉不是凡物,薛忘虛的那一句話,給已然在第七境的門口徘徊了很多年的他許多感悟。

他雙手不斷的震顫著,用不可置信的語氣輕聲問道:“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你不要忘記,不管是白羊洞還是青藤劍院,首先都屬于大秦王朝,你我不管是什麼身份,都首先是秦人。”薛忘虛看了狄青眉一眼,平和的說道:“陛下和皇后能夠容我和我師兄,是因為知道我和我師兄會首先將自己放在秦人的位置。在必要的時候,我們的劍始終會朝著大秦王朝的敵人。至于修行,到了我這樣的年紀,不會害怕被誰追上或者超越,我的敵人只可能是自己和自己的年紀。”

狄青眉的雙手更加劇烈的震顫了起來。

他感到衣袍下的自己很渺小,他感到看著遠山的薛忘虛好像和上方的天空以及遠方的遠山連成了一體,分外的大。

“薛忘虛,我的確不如你。”當他的雙手不再震顫時,他低頭輕聲說了這一句。

“那卻未必。”薛忘虛依舊平靜的說道:“我的路已快到盡頭,但你的路卻還遠,將來如何,只看你自己怎麼走。”

祭劍峽谷里,輸的心服口服的時夏伸手摘下腰畔掛著的令符,就要遞給丁寧。

“好香。”

但就在這時,丁寧卻是抽了抽鼻子,說道:“你聞到了沒有?”

時夏一怔,他用力的吸了幾口氣,仔細的感覺之下,才感覺到似乎的確有陣烤肉的香氣隱隱傳來。這絕對不是他剛剛那只已經烤焦了半邊的云雀,而是那種油脂很足的肉烤熟之后才會散發出來的香味。

“你難道想過去看看?”

看著丁寧的神色,時夏忍不住好心的提醒道:“那可能是個陷阱,而且你今日已經勝了我,只需要趕到指定區域便可以過關。”

丁寧輕笑了起來,道:“雖然吃了幾顆野桔,但空腹吃這種酸澀東西,卻是不停的冒酸水,難受的很,也必須要有些結實的東西填肚子,才能有足夠的體力。”

時夏始終把自己和丁寧放在弱者的地位,他根本沒有想到丁寧反而會決定聞香主動找對手,想到接下來等待丁寧的可能又是一場惡戰,又想到方才丁寧和自己戰斗時表現出來的精巧至極的劍勢,他的眼神驟然熱切起來,忍不住便脫口而出:“丁寧師弟,我可以跟著你過去看看麼?”

丁寧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我沒有什麼意見,只是不知道你們青藤劍院的師長會不會有什麼意見,畢竟這種試煉禁止兩人同行。”

時夏如夢初醒般將身上令符先丟給了丁寧,說道:“我先認輸退出便不算同行了,若是有師長要令我馬上出谷,我便請求他寬限些時間,畢竟現在趕回上方觀禮臺會耗費不少時間,可能會錯過不少東西。”

丁寧微微一笑,也不多說,開始不斷的朝著香氣飄來的地方前行。

時夏生怕距離丁寧太近被說是對試煉有所影響,所以他只是遠遠的跟著丁寧,連繞了數道藤墻之中,他的心中越來越吃驚,因為直到此時,他才終于聞到清晰的香味在風里傳來。

丁寧的嗅覺,似乎比他靈敏了至少數倍。

丁寧的前方,出現了一些桔紅的色彩。

只是那些桔紅的色彩很濃艷,和過了時節的野桔的干枯和暗沉不同,卻是一株野柿子樹。

看著那些表皮上還掛著一些淡淡白霜的,正好已然熟透了的柿子,丁寧滿意的笑了起來,對著樹下的那人頷首為禮,說道:“長陵都說霜打的紅柿甜如蜜,我往年也最愛吃這種柿子,葉名師兄倒真是會找地方。”

掛了不少紅柿的野柿子樹下坐著的那人身穿白羊洞院袍,比丁寧看來要大四五歲的樣子,正是丁寧一開始進白羊洞時,在白羊洞山門口等候接引他的葉名。

此刻他坐在野柿子樹下的一塊山石上,烤著一只野豬腿,火堆旁還放著那只被切了一條腿的黑色野豬。

這真是一副豐衣足食的悠閑景象。

然而聽到丁寧這麼說,葉名卻是一副愁眉苦臉,不知如何開口的模樣。

走得近了些,看到他臉上這樣的神色,丁寧又笑了起來:“你該不會也是被蘇秦師兄逼迫,故意在這里等我的吧?”

葉名頓時愕然:“丁寧師弟你怎麼知道?”

丁寧點了點身后的薄霧之中:“因為有了先例。”

葉名這才隱約看清那里有一名青藤劍院弟子,不由得怔住。

“他叫時夏,青藤劍院弟子,我勝了他,他跟我過來看看。”丁寧很直接的說了這幾句,然后揉了揉肚子,看著葉名手里烤得金黃的那條野豬腿,認真的說道:“我現在的肚子很難受,葉名師兄要麼先請我吃些東西再說?”

葉名眼中驚訝的光芒更濃,但是馬上又有些猶豫。

“這難道也是蘇秦師兄獵到的?不過這有什麼關系,無論等下是你勝出還是我勝出,難道他在接下來的試煉里還會對勝出的人手下留情麼?”丁寧撇了撇嘴,看穿了葉名心中的想法一般,道:“吃他條烤豬腿又算什麼?”

葉名想了想,展顏道:“有道理,丁寧師弟請。”

“這山間的野豬肉果然很香,師兄烤肉的手藝很好,只可惜缺少了些鹽,只能用這柿子來調調味了。”

“一邊是熱燙油膩,一邊是生寒鮮甜,你一口肉一口柿子的,小心拉肚子。”

“無妨,何朝夕吃了很多生肉都不會拉肚子,他的例子告訴我,劇烈運動可壯腸胃之氣,反正等會要和師兄戰上一場,正好。”

“何朝夕?你見過何朝夕?”

“是啊,他輸給了我,蘇秦師兄沒有和你說過麼?”

葉名的眉頭緩緩的皺起,他看著已經足足切掉了小半條豬腿的丁寧,臉色越來越嚴肅,終于忍不住道:“丁寧師弟,我知道你天賦非凡,但做人需要誠實,你年紀輕輕,怎麼就想到編造這樣的謊話來嚇唬我了,你以為這樣便會嚇到我麼?”

丁寧抬起了頭,他的目光從自己手里的半個野柿子上移開,落到了葉名嚴肅的臉上,他無奈的說道:“葉名師兄,我說的是真的。”

“還不知悔改。”葉名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他放下手中的一段豬骨,緩緩站起,“既然這樣,那就讓我看看師弟你的劍到底強到了何種程度。”

丁寧認真的看著他抗議道:“我還沒有吃飽。”

葉名深吸了一口氣,道:“吃太飽不好,而且按照你的說法,還有人等著看你的戰斗。”

丁寧擦了擦手,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葉名師兄,其實我現在身上的院袍就是何朝夕的。”

“不知道你從哪里扒了一件這樣的青藤劍院院服過來,但你以為這就能嚇到我了?”然而讓丁寧沒有想到的是,葉名聞言反而更加惱怒,喝道:“你難道覺得我能相信你能將何朝夕打倒在地,還按著他扒下了他的外袍?”

那畫面太美,丁寧不敢想象。

所以他只能很不情願德站了起來,走向一側的空地,無可奈何的拔出了末花殘劍,對著葉名道:“葉名師兄請。”

葉名沉著臉拔出了背負著的長劍。

知道丁寧修的是以守為主的野火劍經,他也不多言,身影一彈,一劍便走中線,斜往上刺向丁寧的胸口。

這一劍異常簡單,他的劍也是最普通的大秦黑鐵直劍,唯有正中間劍脊上有一條平直延伸至劍鋒的符文。

這一道符文,只能讓運行其中的真氣化成劍氣從劍尖沖出,不如別的劍玄妙。

然而此刻他的這柄劍,卻是很合他這一劍的劍意。

在距離丁寧的胸口還有數尺之時,嗤的一聲爆響,一股白色的劍氣從劍尖沖出,像一只陡然伸出的白羊角,隨著上挑之勢,甚至帶起了一些弧度,頂向丁寧的下顎。

葉名修的是白羊洞最正宗的白羊劍經。

這一劍便是很出名的“白羊掛角”。

丁寧想了想,他想到了最快擊敗葉名的可能。

所以這一瞬間他往后跨出了一步。

然后他用盡全力,體內的真氣狂涌而出,涌入他手中的末花殘劍里。

布滿許多細微裂紋的墨綠色的劍身中發出了許多絲絲的聲音,細小的白色花朵瞬間布滿了整個劍身。

然后他揮劍,硬磕這只白羊角。

遠處觀戰的時夏呼吸微頓,他直覺此時有些不對,但他還沒有時間去想,丁寧的劍已然和那一只挑起的白羊角相撞。

轟的一聲爆響。

丁寧明顯有些無法抗衡,后退一步。

葉名的長劍一時僵在空中,他有些茫然,但感受到飛濺出來的那些細小白花的氣息,再感受到還在自己長劍上震蕩的力量,他終于明白了過來。

剛剛十數息之前,他還說丁寧是用何朝夕故意嚇他,他不可能被嚇到,然而在這一瞬間,他卻是好像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張大了嘴,不能理解的叫喊了起來:“怎麼回事?怎麼會到了煉氣中品之上的修為!怎麼會到了接近煉氣上品的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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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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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7 00:19: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不平

丁寧踏前一步,飛散著細小白花的殘劍切向葉名的手腕。

因為先前被震退一步,所以丁寧的這一劍反擊並不算快,然而因為葉名太過震驚,所以葉名的動作便顯得更為遲鈍。

他想要收劍,但在這一瞬便發現丁寧的劍鋒已經切向他的五指。

極短的距離之間,他已經來不及做出更多的變化。

所以他只有松手,棄劍。

丁寧的劍鋒敲擊在他這柄劍的劍柄上,讓這柄劍往一側飛出,徹底脫離葉名的掌控范圍。然后他頓住了身影,沒有再進擊,只是歉然的看著葉名,說道:“不好意思,葉名師兄。”

因為太過震驚,所以葉名甚至沒有太在意丁寧乘著自己失神擊敗自己的事實,他瞪大著眼睛看著丁寧,再次問道:“丁寧師弟,你明明才剛剛破境,怎麼現在的修為已經接近了煉氣上品境界?”

丁寧可以理解他的這種情緒,平靜的解釋道:“南宮采菽贈了我一顆丹藥,我在對敵何朝夕的時候吞服了,所以才有這樣的修為進境。”

真的戰勝了何朝夕?

南宮采菽和丁寧應該只是在經卷洞修行的時候正式結識,兩人之間竟然有了這樣的交情,竟然連這樣可以提升修為的丹藥都贈給了丁寧?

葉名開始相信丁寧先前說的話是真的,他呆呆的看著丁寧,忍不住說道:“怪不得你不加猶豫的便拒絕了謝柔,原來是有南宮采菽這一層關系。”

聽聞此言,丁寧頓時苦了臉,說道:“葉名師兄你的思緒和考慮的方面太過跳躍,你這樣真的讓我沒有辦法和你好好交談。”

“我到此刻才明白了你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時夏走到了丁寧的身側,對著丁寧認真的行了一禮,輕聲道:“我先前和你交手時說,我會盡量將力量控制在煉氣下品,你說我若是那麼想,就會獲得更多的歷練機會。原來你的真正修為早已在我之上,若是雙方都出全力,你會很快很輕易的擊敗我。但你也故意將力量壓至煉氣下品和我戰斗,和我純粹劍技之間的較量,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所以我必須感謝你。”

丁寧平靜的說道:“我會做那樣的選擇,只是因為你先做了那樣的選擇,所以你不必謝我。”

時夏再次躬身行禮,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你就憑劍技勝了他?”一旁的葉名看著離開的時夏,又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丁寧師弟,只是一個月的時間,你到底是怎麼修煉的?”

“師兄,你的問題實在太多了,我一時沒辦法和你解釋啊,不如你到觀禮臺之后,再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吧。”丁寧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了,對著葉名伸出了手:“令符拿來!”

就在距離丁寧和葉名戰斗處不遠的地方,兩株掛滿藤蔓的老松頂端,張儀和蘇秦分別凝立著。

“師弟,丁寧小師弟的確是那種萬中無一的天才,我們做師兄的,理應全力幫扶他才對,怎麼能反過來處心積慮的對付他呢?”

看著葉名交出身上的令符離開,張儀轉過頭來,苦口婆心的看著面寒如水的蘇秦勸說道。

蘇秦冷淡的看了他一眼,身影一動,掠下老松,就要離開。

張儀終于有些著惱,頓了頓腳,他腳下的老松頓時被震出無數枯針,嗤嗤的飛出。

“蘇秦師弟!你到底如何想法?”他怒聲道。

蘇秦轉身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你應該明白,我蘇秦做事,從來沒有半途而廢過。”

“不要想著再驅趕什麼人去和丁寧小師弟戰斗。”張儀整個人從老松頂端飄起,落在了蘇秦身側不遠處,一字一頓道:“我絕對不會允許你這麼做。”

蘇秦眉頭挑起。

張儀看著他,面色堅毅的接著說道:“只要你再有這樣的舉動,我便會出手。”

“拼著自己也可能無法最終獲勝,也要保住他麼?”蘇秦沉默了片刻,微諷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讓他多留一天好了。”

感受著蘇秦話語中不可回轉的意思,張儀的眉頭不由得深深皺起。

蘇秦轉身離開。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靴底的落葉,看著因為自己的落足而深陷泥中,最終會變得和泥土混雜在一起,變成泥土一部分的那些落葉,嘴角浮現出更多的冷意。

對于丁寧,對于門內這些師兄弟,他和張儀在本質上便有不同的看法。

張儀說要互相幫扶…然而在他的眼里,在這修行者的世界里,只存在兩種可能,踩人或者被人踩。

若是不能踩著人往上走,便只有像這些被踩入泥土里的落葉一樣,慢慢腐爛,變成最平庸最不起眼的一部分。

越是顯眼,越是不凡的人,例如張儀、丁寧此種,越是要及早的踩下去。

他嫉才,卻並不害怕和這些人為敵。

因為若是連對手的天賦都畏懼,今后還有什麼勇氣去戰勝更強的對手,跨越修行途中那些危險的關隘?

四道狼煙燃起。

蘇秦慢慢走向那四道狼煙燃起的區域。

同一時間,一名看上去面貌並不出眾,低調沉默的青藤劍院弟子也在緩步朝著狼煙燃起的方位前行。

他的右手時不時的伸入懷中,觸碰著那一柄用布包著的小劍。

劍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讓他的身體里不時涌起暖意,甚至讓他忘記了饑渴。

他便是墨塵。

突然之間,他停頓下來,他前方的薄霧里,走出了一條同樣身穿青藤劍院院袍的學生。

這是一名身材很高大的少年,他的背上是兩柄劍柄都是金黃色的長劍。

“墨師兄,對不住了。”

看著正對面的墨塵,這名少年歉然的行了一禮,雙手拔出了背負的兩柄長劍,“今日里我還沒有過戰斗,而且墨師兄你也應該知道,現在的對手越來越少,實在是不容易找到。”

墨塵當然認識這名少年。這名少年是厲丹霞,青藤劍院除了何朝夕之外,最有希望進入最后前三的人。他的修為雖然沒有何朝夕和張儀等人高,但卻也已破了第二境,踏入了真元境。

知道這是一名憑借自己的真實實力不可能對付得了的對手,墨塵深吸了一口氣,右手伸入懷中,緊緊的握住了那柄小劍的劍柄,然后也對著對面的厲丹霞行了一禮,輕聲道:“厲師弟,對不住了。”

厲丹霞微微一怔。

他以為是墨塵心情太過沉重和失落,所以說錯了話,他便有些尷尬的輕咳了一聲,也不再多說什麼,揚起手中的雙劍,做了一個請對方出手的姿勢。

墨塵抬起了頭。

他的心臟如鼓般跳動了起來,眼睛里閃耀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這異樣的目光,讓厲丹霞的心中瞬間涌起強烈的不安。

墨塵深深吸氣,從氣海里流淌出來的一股真氣,毫無保留的盡數從他的指掌之間涌出!

厲丹霞的瞳孔劇烈的收縮。

包裹著小劍的布匹瞬間被墨塵的真氣撕成粉碎,在銀白色小劍暴露在空氣里的一瞬,充斥在小劍周圍的真氣便瞬間被密密麻麻的符文吞噬進去。

轟的一聲輕爆。

銀白色小劍上發出無數耀眼的光芒,無數光絲像雪白的蒲公英一樣飄起,迅速膨脹的氣息,甚至一時間震散了墨塵扎著的發帶,讓他黑色的長發往后盡情的飄舞。

這一剎那,這名面容方正,平日里低調沉默不起眼的青藤劍院學生,卻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魔性。

厲丹霞下意識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感受著對方劍上散發的可怖氣息,他體內的真元也毫無保留的灌入他手中的兩柄長劍之中。

他的兩柄長劍的劍柄是金黃色的,劍身卻是赤紅。

隨著他的真元灌入,一片片金色和赤紅色光霞混雜在一起,兩柄劍便真的就像兩條燃燒的晚霞。

墨塵整個人飛掠起來,一劍朝著這兩片晚霞斬出。

他這一劍斬出之時,腦海中出現了無數畫面。

他看到墨候府的人完全無視他存在的走過,他看到安城墨家的人在省吃儉用的度日,看到自己在離開安城出發來長陵時,無數人期待的眼神。他看到了自己在長陵四處碰壁,根本無法通過很多心儀的學院的考核,他看到墨府的陰影籠罩在身上,他看到自己無助的往安城的家里寫信,看到安城家里的人求來了數株原本用以家中老人延壽的干枯藥草,用玉盒裝飾,送入了長陵某位大人物的家中。他看到自己最終進入了青藤劍院,但碌碌無為。

最終他眼前的畫面便是這柄散發著無數雪白色蒲花的小劍。

他的心中充滿了不平。

他想要一劍斬盡那些不平的畫面。

飛舞的雪白蒲花和燃燒的晚霞終于相遇。

厲丹霞眼中所有晚霞的顏色瞬間消散,只看到無數白色蒲花飛來。

他的呼吸徹底停頓。

一股巨大的力量涌來,他手中的兩柄劍全部從中折斷,飛旋而回的劍身,反而斬在了他的身上。

兩條鮮血從他的身上飛灑出來。

在接下來的一瞬間,他不可控制的連退十余步,頹然的坐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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