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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正文完結
韶星津說要拜見皇后的時候,白瑤瑤正在屋裡吃言昳家廚子送來的鹽水鴨。
鴨骨頭碎且煩,但她實在沒想到還有比鴨骨頭更煩人的。
白瑤瑤嚼著鴨子,當真有點糊塗。
幾個月前,韶星津一副沉痛又不捨的模樣,逼她嫁給梁栩時,她已經糊塗過一回了。當時覺得,難道韶星津說過的愛,親吻過她幾次,還有廢墟裡緊緊抓著她的手求她,都是她自己做夢幻想出來的?
不至於吧,她當時就不怎麼喜歡韶星津對她的態度,想逃卻總鼓不起勇氣,但做白日夢也不能做這種嚇人的情節吧。
而後來,他雙眼猩紅痛苦又不捨的說要她進宮,白瑤瑤都沒有求他留她,因為她覺得不能因為不想進皇宮那個大火坑而留在這個小火坑裡。但她只是說了一句「能不能不去」,他便捂著眼睛哽咽說「他沒得選」。
倆人關係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麼話說。
白瑤瑤知道自己不算聰明,可也不是記憶有問題的人,他怎麼就能覺得她會跟他還有舊情?
而且說是有什麼公文來讓她過目,白瑤瑤又沒有實權,她只需要出席一些典儀,都是有禮交司安排,什麼時候需要私下跟韶星津會面了?
宮室內,宮女將熱好的甜粥和雞湯白菜端來,白瑤瑤吃的快活,兩腳亂顛,對宮女道:「就跟他說我在午睡吧,也別語氣太沖。姐姐應該還要用他。」
她身邊的宮女,都是在毒殺梁栩期間伴著她的,雖然不算能言會道,但做事堅決。杵在外頭雷打不動的重復著「娘娘正在午睡,宮內也絕不在禮交司未安排的情況下接待外客。」
白瑤瑤吃飽飯出去的時候,宮女還在那兒以每分鐘一遍的速度,重復著這句話。
她聽到韶星津無奈的嘆息:「我從來不知道她還會睡午覺。不止是要拿議會簡報給她,更有要事相商。」
白瑤瑤真沒想到他這麼久也沒走,她一時間都有些好奇,韶星津見了她,會想要說什麼?
她站在門內,讓宮女打開了門,也是飯後遛食無聊,白瑤瑤並袖看向門外。
韶星津穿上了如今議會的新制官服,窄袖圓領,衣擺及膝,素色暗紋,他依舊是之前剔透清澈的骨像,神情既深情似乎有夾著幾層淡淡哀愁,他吃力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不會睡午覺。」
白瑤瑤並不是故意氣他,只是柯嫣給她寫的手冊上寫過別人應該對她的稱呼,如果不這麼稱呼就是不尊重。她一板一眼道:「你該叫我尊皇后或皇后殿下。」
韶星津噎了一下:「……你真的想讓我這麼稱呼你嗎?」
白瑤瑤點頭。否則萬一身邊宮女告狀,說她沒有參照手冊做事,姐姐扣她工資怎麼辦?
韶星津沒有邁進門檻,蹙眉露出苦笑,而後抬手深深作揖,道:「韶某拜見皇后殿下。」
他躬下去許久才起身,抬頭眼角微紅:「這樣……你滿意了嗎?」
白瑤瑤覺得他這作揖還挺標準,說不定可以畫圖印書用來做禮儀教學冊子:「嗯。滿意了。議會簡報我不看的,大小事務我這裡幾乎也不與人商議。我只是住在這兒的一個普通女人而已。你要是只有公事,那你就走吧。」
韶星津盯著她:「可我若是要有私事呢?」
白瑤瑤覺得他總不至於問她討要五年間的伙食費,躊躇道:「……哦。那你說吧。」
她的躊躇,被韶星津當做是感懷與難捨,他看了看周圍,最起碼有五六個宮女羽林就站在門口低著頭旁聽,白瑤瑤是沒法讓這些人退下嗎?
他忍不住道:「這兒不方便說。」
白瑤瑤剛要開口,一位宮女走到白瑤瑤身邊,用韶星津也能依稀聽到的聲音道:「皇后,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有時候並不是真的有是非,而是人們就愛嚼舌根子,您是皇后,不能給別人這個機會。」
白瑤瑤懂了:寡婦門前是非多,那不在門前就是了。
她抬手指揮道:「韶星津,你退幾步,到道口外門那邊。哎,對,再退一點。現在不算門前了吧,他都快站到對面去了。哎!韶大人,你大聲點,你喊吧,要說什麼私事,我聽得見!」
宮女萬萬沒想到她這種腦回路,忍不住低頭輕笑出聲。
韶星津面上顯露出幾分受辱的神情,咬牙道:「白瑤瑤,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何必這樣羞辱我!」
白瑤瑤有些怕他發狠,怯生生又茫然道:「韶大人,我恨你做什麼?只是我如今是皇后,規矩多,我也要遵守呀。不過我現在很幸福,沒有你逼我進宮,我還要跟著你過清貧茹素的日子,你貪的銀子也不敢給我花,過的多局促呀。我的好日子多虧了你,謝謝你韶大人。」
她客客氣氣的略一點頭,倆人身份不同,她不用對韶星津行禮。雖然王朝不在,但白瑤瑤是鐵打的末代皇后,自然不用跟流水的首相太謙卑。
他想過,白瑤瑤會跟他隔著一道門,潸然淚下;或者她會維持著尊嚴,只與他客氣道別。
她如果傷心痛苦,他也認,是他將她送上了這條路,是他讓她們之間隔了道天塹似的門檻。
但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境。
韶星津總覺得她還是恨的。不是恨怎麼能說出這麼冷嘲熱諷的話。
他面色蒼白,繃緊下頜,高高抬手,又一作揖:「臣、我——」
韶星津還沒開口,後頭一位宮女笑道:「娘娘,柯大人手下人說給您送貓兒來了,三隻花色品種不同的,您快來挑挑!」
白瑤瑤沒想到柯嫣效率這麼高,驚喜的差點要蹦起來,提著裙子轉身就叫道:「貓貓!有我想要藍眼睛的嗎?」
韶星津還沒說完話,就瞧見白瑤瑤已經跑走了——
他簡直不敢信一隻貓就把她勾走了,她不是恨他、討厭他、氣他,而是完全無所謂!
她是那種世界很小很單純的女孩,生活裡有了貓,有了身為皇后的責任,有了歲月靜好,就完全容不下他半點身影了。
但這又好像不是他離開了她的世界,而是從來沒有進入過,他甚至不如輕點水面的蜻蜓,甚至沒有留下過漣漪。
梁栩都好歹是她的亡夫,而他什麼也不是……
韶星津聽到白瑤瑤似乎急匆匆跟宮女喊道:「哎呀,你先把他送走吧,我沒空管啦。」
一會兒,兩個宮女走出來,對韶星津遙遙行禮,道:「韶大人,您若無事,羽林可以送您離開。」
韶星津苦笑也露不出來了。
五年,對一個女人而言他卻不如貓,恨與愛皆無,只有擺脫了他一般的鬆口氣,只有微微皺眉的煩。
他韶星津這輩子除了愛權、愛自己,就是愛她……
宮女並袖送客,如今皇后獨居的宮殿外有長長的甬道,左側是樹木與宮牆,右側是半廢墟狀態正在重建的宮殿,他剛走出去沒有幾步,一位宮女走上來半步,半屈膝低頭道:「現在娘娘回到了二小姐身邊,是有娘家的人,也望韶大人做事前三思,不要再有這樣貿然的舉動。」
韶星津猛然回過頭去。
宮女半垂著頭,神情謙卑惶恐的就像是面見貴人,可說的話卻全都是威脅。
韶星津倒還不信了。如今議會魚龍混雜,而且吸納各個派系、各個地區的掌權者拿到投票權,她難道以為自己掌握的了議會?!
她怕是連議會的制度,連立憲後的大理院會有怎樣的權力都搞不懂吧!
韶星津咬牙道了聲歉,而後頭也不回的甩袖往外走去。
另一邊。
言府低調又簡素的正門被人敲開,言夫人正收拾著這大幾個月沒回來住過的院落,聽見敲門聲,便讓奴僕前去開門,就聽見前頭傳來言昳的笑聲。
她連忙從側院中跑出來,就瞧見言昳頭上扎著兩支紫粉色絨花,穿著春意盎然的薄裙裳,手上拎著幾個飯盒走過來。
言夫人當然知道,梁姓覆滅、宮城炸毀,跟她有多大的關係,可眼前雙十年華的人兒,還掛著甜笑,言夫人腦子裡半點也不想去聯想那些事,只趕緊將言昳拽進來:「哎呦,你要是明兒來就好了,我們剛回來,天吶灶台上那麼厚一層灰,收拾好幾天也沒收拾出樣子來。」
言昳笑:「我這不是帶了些飯嗎?有粥、有小菜,再切點之前做的臘腸,就夠了!其他人呢?」
言夫人跟她往裡走,拔高嗓子喊道:「元武!涿華!」
元武正跟一個女人挽著胳膊走出來,言昳連忙作揖道:「是嫂子嗎?」
元武扶著眼鏡笑起來:「可以叫嫂子了,之前在南邊的時候,我們小辦了酒席,算是過了門。回頭再補個大席。」
大嫂是個有點雀斑,略顯羞澀與古板的女人,說話有點南方口音,年紀可能比元武還大個兩三歲,屋內也有個小女孩跑出來,抱住了她的腿,喊道:「娘!誰來了?」
大嫂連忙笑道:「快叫小姑姑。」
言昳有些驚訝。
言夫人笑起來:「你嫂嫂姓簡。最近也調任來京師,說要進大理院的。之前不是說過元武有個筆友嗎,便是她。」
元武初婚找了個帶孩子的女子,言夫人倒也心態平和,元武對她倒也尊重又親暱的樣子。
言夫人獨自引著言昳去後院找雁菱和涿華的時候,才垂眼笑道:「是,我一開始知道她是個寡婦,也是不同意的。但你知道的,之前我們在兗州的時候,說是什麼被當地兵閥困住了……」
言昳當然知道,那是他們計劃中很重要的一環。言家作為最重要的一支軍隊,裝作陷入泥潭,和兗州、徐州等地的兵閥打的不可開交。但實際這兩地兵閥都是山以將軍當年的生徒,對言實也很尊敬,知道山光遠與言實想要平定兵閥之亂,都願意配合計劃,扮作兩方交惡。
所以元武當時說是犯事殺了人,被兗州州府抓進大牢,也都是演戲中的一環。
可這位當時還不是大嫂的簡家女並不知道。那時她剛剛考取功名成為女官,按流程被下方到滕縣做官,她之前機緣巧合和言實做了筆友,對言實有好感更有仰慕之心,但自覺是帶著孩子的寡婦,不敢表露也不希望好感破壞了他們的友誼。
但簡家女在滕州聽說言實下了牢獄,當然覺得是當地紛爭中,把元武當了犧牲品,要誣陷他給他治罪。而簡家女的第一任丈夫就是多年前被誣陷至死,她為了給丈夫正名,才走上了做訟師、做官員的道路。
她打聽到各種案情之後,更確認元武是被冤屈的,對方知府判案也證據不足。為了救他,她一個女人竟然從滕縣連夜駕車,帶著女兒與滿車的卷宗、舊案、各地律例法檔,去往關押元武的兗州,要去以官身插手打一場官司。
白天在寒雪與泥濘中趕路,夜裡一邊提防流匪一邊提燈看卷宗,這位簡家女到達兗州,直接先搬出早寫好的紅紙、滿城招貼,宣揚兗州知府誣陷,而後又去敲擊堂前鼓,質問兗州知府。
引來百姓圍觀後,她以大明律、山東法,處處辯駁知府做法流程之不合規,證據鏈之不足。
知府本來就是配合兩邊兵閥演戲而已,元武雖然說是「關入大牢」,但其實就是在府宅中被軟禁起來而已,雖然不見人,但好吃好喝伺候著呢。
哪能想到這女人直接簡短又有力的質問,句句皇天、招招王法,她太專業,太懂法,快把知府懟得要摘官帽了。
言夫人聽說此事,連忙去知府衙門去找她,將她先領回去了。
簡家女到官堂之下,只是個有點呆有點膽小的瘦弱女人,言夫人不知道她深淺,不敢透露實情,只說言元武還好。
簡家女卻捂臉啜泣了出來,她說元武是這世道中為數不多的清流名將,至今奮戰,為國為民,為什麼要受這樣的罪名。她學法、她當官,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再發生,如今活生生發生在她眼前,她拼盡一切能力也要救人。
言夫人安慰她,想要安頓她,才發現她滿車裡沒有幾件衣物,沒有多少枕被,全是同類舊案的卷宗,全是她準備的文書。而簡家女似乎生活很清貧,身邊的小女兒新衣新鞋,自己卻穿著底都磨薄了的舊鞋……
只有她手邊的小包裡,放著幾封皺巴巴的信紙,是元武給她寫過的信。
倆人信中也沒有多少你儂我儂,是元武鼓勵她考官讀書,她憧憬元武的得勝歸來。
言夫人這才知道,她就是元武時不時提起來的那個傾慕已久的筆友,是元武口中那個光芒萬丈的女人。
瞧簡家女的模樣,實在算不上體面或者美麗,可言夫人有點理解自己多年未婚的長子說的「光芒萬丈」。
言夫人考量之下,將簡家女引去見了元武,後頭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言夫人看到一向裝狐狸的元武衝過去抱住簡家女,心裡就知道,她哪怕是母親,也不可能阻擋這樣一對。
在京師定局已成,言家不必再偽裝的時候,言夫人就建議他們先辦個酒席吧。
如今簡家女,已經成了家裡的一份子。
言昳聽來,不可能不感動,她忽然想起什麼,道:「嫂嫂她是去年年末的時候考的女官嗎?」
言夫人點頭。
言昳恍惚:「那我好像知道她是誰了……」
當時李月緹考律科的時候,她提及自己後桌就是有個女子,因為丈夫冤死走上了訟師與為官之路,一邊拉扯著女兒一邊想要努力改變大明的律政。那女人有口音也局促的很,專業極其優異卻毫無背景,竟一路能闖到京師來。
李月緹當時大受衝擊,選擇棄考,並且把自己打通的關係,讓給這個女人。
卻沒想到,當時在考場上和李月緹聊過幾句的女人,會成為言家的媳婦……
言夫人聽說這事,也撫著胸口,感慨道:「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啊,若不是月緹當時棄考,或許你這嫂嫂也沒法去滕州為官。哎,不過月緹現在應該也很有作為了吧。」
言昳說起李月緹,是隱隱有幾分驕傲的:「她如今是觀憑財報的主編了,也會給諸多報社供稿。當然也不僅是這樣——」
言夫人問:「是她要再去當女官嗎?」
言昳無奈笑起來:「不是。前些日子,青州幾家分礦因為貿然使用舊式蒸汽機軌,造成了內燃事故。她去做了調查,從原因到應該負責的人物,從受害的人家到得到的不平衡的賠償款,她都去一一走訪。在京師風起雲湧的時候,她卻把目光看向那些受礦難的村人工人。」
言夫人吃驚:「那些礦場算不算在你的某個公司下頭,她這不算是跟你對著幹嗎?」
言昳搖頭:「也不能這麼說,沒人想看到這樣的慘案發生,這是該警醒敢處理的。但她可能也覺得是跟我對著幹,直到已經開始刊印的時候,才告訴了我這件事。我只是覺得……她轉眼去看普通人悲劇,在這上頭落筆,有時候比她寫了多少煽動政治變局的文章,更有力。」
言昳當時覺得最受衝擊的就是,李月緹也是這樣的人,她經歷了高門大戶內死讀書的少女時期,經歷了不幸的婚姻過程,又努力爬到能考取女官的位置卻又放棄,但最後她在另一方面,證明她還是「女官」。
多年來,李月緹沒改變自己柔軟善良的一面,她和言昳性格、觀念很多時候都不一樣,卻沒有因為言昳而改變和同化啊。
言昳有些感慨,有些慶幸。
言夫人也感慨:「彎卻不折,蒲葦自有韌度。唉,但就是雁菱有這種韌度就好了,這丫頭就跟個鐵棒似的。說來,現在越想越後悔讓她去軍校,元武一直是精明多思型的,涿華在京師做幾年官也被磋磨的謹慎,只有她是個小瘋子!」
倆人進雁菱的院子的時候,言涿華正氣得在院子裡罵,雁菱關著門好像在屋裡嗚嗚哭疼。
言昳忍不住道:「二傻子,你怎麼又欺負雁菱了!」
言涿華轉過臉來,看見她先是一怔,頓了頓才瞪大眼睛誇張道:「我哪裡是欺負她,裡頭有醫師在給她換藥呢。而且你聽,她那哭聲都是裝的呢,我就忍不住說了她幾句,她就這樣。」
言昳知道雁菱之前在戰場上受傷的事,她竟然是言家這麼多軍將中,最跳脫又冒險的那個,堪稱是戰場上的突擊手。
代價自然也是負傷——
雁菱後背被炮彈的火焰燎到,燒傷了一大片,之前言家行軍時,她不太聽話,沒有肯好好休息,如今到了京師,背後的燒傷還沒好全。
言涿華怕是也太擔心她,才忍不住多叨叨了幾句。
言夫人進屋去跟醫師說話了,言昳抱臂站在院子裡,跟言涿華聊天。
他似乎跟她有了點距離,估計是聽說了太多京中發生的變化。
言涿華沒有轉臉看她,倆人一開始都聊著家常,言涿華突然沒頭沒腦道:「感覺好像,你已經不是小時候跟我們遊船又讀書的人了。」
言昳瞥了他一眼:「只是你知道的太少,我沒變過。」
言涿華扯了下嘴角:「可能是我太傻,之前白家倒台後,金陵大亂,我還出去找你,找了一夜。那時候你早有安定的地方了吧。」
言昳有些驚訝,但又搖了搖頭:「不,那時候我也是在生死關頭呢。只是我沒想到你會來找我……不過我也沒打算跟你說什麼我們還是一家人之類的酸話。我這麼德行已經很多年,你今天才怕我,說明咱們二傻子最近長腦子了。」
言涿華氣得抬手,真想對她腦袋狠狠錘一下,看她編髮精緻的髮髻和比她可愛柔軟得多的絨花,冷哼一聲:「你現在這種氣死人的說話方式,真是給我找回了小時候的感覺。你說的沒錯,你一開始就是這種心眼比蓮蓬還多的!」
言昳抿嘴笑起來:「那要看跟誰比。」
言涿華瞪眼。
倆人對視,又忍不住都笑了起來,言涿華懂得,很多事提到他去找過她就夠了,不必多說,但還是忍不住抬手捏了她頭上那絨花一下:「大忙人記得多來找我娘蹭飯。」
言昳拍開他的手:「知道啦!」
雁菱那邊換了藥和紗布,醫師終於出來了,雁菱似乎披著衣裳坐在床上起了身,言昳這才提裙走進去。
她沒想到雁菱見了她第一句話,就是:「昳妹!那個新式的高射炮,俗名叫歪脖子的那個,是你手下的廠造的嗎?」
言昳氣笑了:「都多久沒見了,一見面聊這個。」
雁菱後背上似乎貼著一整塊紗布,看床鋪上還有她出冷汗留下的痕跡,恐怕傷口還是很痛楚的,說是假哭也未必。
雁菱抓著她的手搖晃道:「妹妹!好妹妹,你告訴我嘛。」
言昳點頭:「最早原型是根據山以將軍曾經搜羅的圖紙製作的,後來因為技術革新,又派人偷拿英法的圖紙,在原有基礎上改建的。在華中、京津都有廠子。」
雁菱眼睛亮起來:「能不能回頭讓我見一見啊!我們言家軍的炮都沒有那麼新式的,我想試試呢。」
言昳忍不住捏著她兩腮拽了拽:「你娘都恨不得讓你嚇死了,你卻還想著玩炮!」
雁菱看了一眼言夫人,言夫人哼了一聲,走出屋去,雁菱才對言昳撒嬌道:「我知道,可我喜歡嘛。你說咱們大明、啊不,新明,能不能有單獨的炮兵營,讓我去當個將領!哎呀,給我點希望呢!」
言昳想了想未來的發展,點頭道:「說不定有。」
雁菱探著腦袋,眯著眼,瞧言夫人跟言涿華走出院子,才小聲道:「你回頭安慰安慰我娘,她有點被嚇著了,就生怕我沒了……」
言昳上輩子可是見過雁菱沒了之後,這個家變成了什麼樣,她有些勸不出口。
但年輕孩子總想不到身後事,雁菱盤著腿坐在床上,被曬得黝黑的胳膊搭在膝蓋上:「我娘看大哥成婚了之後,估計也動心思讓我嫁人呢。但我真的不想,我跟我爹我大哥還不太一樣,我……我喜歡打仗,我喜歡那種勝利的感覺。」
言昳聽說過,相對於充滿著自責與疲憊的將領,往往是性格中能夠享受勝利的人,才會成為戰無不勝的將領。
她轉頭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雁菱倒是很大方,轉過身去,脫了外頭的披衣,後背三分之二都覆蓋著紗布,依稀透過紗布能看到焦紅色的瘡疤……
言昳從沒見哪個姑娘身上有這種級別的傷,也倒吸了口冷氣。
雁菱連忙穿上衣服:「別嚇著你了。哎,不許說什麼姑娘家身上不能留疤的話。姑娘也不許露後背,那我後背上有點傷疤怎麼了!」
言昳忍不住伸手抓著她髮髻揉揉捏捏:「你把別人的話都搶完了吧!還不許心疼嗎?喜歡打仗、喜歡炮彈沒什麼,真別嚇你爹娘。你既然都說不嫁人,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才能在他們老了的時候照顧他們呀。」
雁菱想揮手輕鬆玩笑的繞開這個話題,但又明顯聽進心裡去了,張著嘴半晌才道:「唉,我知道啦。那你呢?我可都聽說了,什麼山爺背後靠著財閥,什麼能戰無不勝、軍備齊全都是有靠山呢。你們倆不打算成婚嗎?」
言昳扁了下嘴:「等回頭請你來吃席。」
雁菱本來是開玩笑,沒想到言昳會這麼說,她激動起來:「真的嘛?我以為你是那種——把人用完就扔的呢,我還想著山爺之前來我們家做客,氛圍還挺好的,生怕鬧僵了,他也不跟我們來往呢。而且小時候,是呀,咱們還都這麼大的時候,他不就是跟在你身邊呢?」
言昳笑起來:「是,十年前了吧,咱們還一起上街吃甜點呢。感覺我們這些人,以後還說不定可以一塊在金陵走街串巷的玩呢。」
雁菱抱著臉,已經憧憬起來,嘴裡甚至都冒出了一句不像她會說出的昇華的話語:「有時候覺得什麼都不變,才是最大的幸福。」
倆人聊了幾句,言昳每每想把話題從男女之情上扯開,雁菱卻又忍不住打探她和山光遠的事。也不知道是她情竇初開對愛情好奇,還是單純的八卦,雁菱問道:「我聽說他南下,把江浙那邊有點苗頭要自立的鄉紳富賈都給打壓了,水師正要開拔到福建去呢。你會去找他嗎?」
言昳:「我確實想回金陵一趟,既是有生意上的地方,也是想買回白府舊地重修一下。不過不著急呢,等這邊塵埃落定。」
雁菱好像聽懂「塵埃落定」是什麼意思般連點頭:「等韶星津當上首相是嗎?」
言昳笑:「等一些沒有自知之明的人認命。」
幾日後,東交民巷一處沒有掛牌的茶樓,茶樓內庭院深深,樓閣林立,從這裡登樓能看到正在重修的奉天門。
白日是茶樓,夜裡怎麼也會賣酒,青簾竹帳看似清雅,卻也會行走些許巧笑晏晏的女子。酥手柳腰卻穿著竹蘭高領褙子,行止香風卻口頭吟誦著百家詩篇,這是京師附近最高級的風月。
韶星津早些年就來過此處,裡頭布局隱蔽出口又多,是最適合談事的地方,他在這裡會面過諸多朝野百官、各路富賈巨商。
韶星津今日忍不住多喝了幾口,被名叫昔蘭的館內女子攙扶著到後院去,昔蘭跟他有一兩年來往了,此刻也是極盡溫柔的將韶星津扶進院內,伺候著茶水毛巾,她一邊給韶星津捏著肩膀,一邊輕笑道:「爺今日怎麼這樣高興?」
韶星津拿熱巾子擦了擦臉頰,看的昔蘭一陣臉紅。這樣標致人物,別的女子怕是想在他臉前露臉都難,卻能宿在她這樣下賤的女子屋中,還……
韶星津笑道:「她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卻不知道商界有多少人跟她有矛盾,今日洽談的很順利,我對後天很有決心。」
昔蘭哪怕總住在這院落內,也聽說過後日即將是關於首相及各大部院司主官的投票。她雖然不懂政治,但她很懂大明,她猜測這投票必然不會是真正的議會內一人一票隨便投。
她柔聲道:「就怕爺做了首相,就不會再來了。」
韶星津太懂這種女人的心思了,可他才不會開口說要把她接出去之類的話。他發誓要也把白瑤瑤當不相干的人,等他就任首相,必然需要一個美滿的家庭做宣傳,一個同樣優異的女子做背景。
把妓帶回家,是給他自己找麻煩。
韶星津笑了道:「不會。」他沒有多說,伸手攬住昔蘭的腰,進了帳內。
韶星津平日幾乎不會留宿太久,但或許是因為喝醉,或許是因為他府宅上也只剩下他一個,便散漫了許多,一直到第二天日頭亮起來才起身。
昔蘭並不在屋內。
桌案上只有一張展開的宣紙。
她雖然是賣身的,但似乎以前有過很好的出身,既懂詩詞也寫了一首好字,以前他們曾在桌案前共同執筆寫過詞。
但今日,昔蘭留下的卻不是一首詩詞,而是一串寫在宣紙上的數字。
四十九、一百六十七、兩百零七、……一百八十一。
韶星津一邊穿衣一邊蹙眉,這些數字好像是個謎題,但他又一時解不出來,便將宣紙隨手收在身上離開。
第二日。
曠日持久的新明共和國最後一次會議,在天壇空場內召開,天壇內擺滿了長條凳,因為場館比較狹小,許多人就這麼或站著或坐著,手持折扇或煙袋,高聲交談著。
今日將要對前些日子最具有爭議的幾大提議進行投票,韶星津作為士子共進會之首,一路有人讓道,他坐在了最前方的圈椅上。
會場中的奴僕將紙張與碳筆發放至他手中,這次的投票將由手中紙張決定,現場唱票。
韶星津時不時跟兩側人士點頭示意,轉過頭去,能看到顏坊坐在後排,誰也不理似的閉目養神,議會中為數不多的幾個女官坐在一起,正在低聲交談,李忻則似乎熟人頗多,此處與人作揖。
投票是漫長的,但會合到一起最終挨個宣布投票結果。
幾項法令、律例相關的投票結果,都讓人有些詫異,至少是在韶星津的估算之外。而且這幾個數字,怎麼聽怎麼有些熟悉。
韶星津忽然想起前一日清晨,昔蘭給他留的那張寫有數字的紙張!
他似乎還收在衣袖內,韶星津連忙找到,偷偷展開。
……前四個數字,完全與今日投票結果一模一樣!
他驚得臉頰發麻,頭暈目眩。連具體的投票票數都能掌控的一清二楚的……除了二小姐,不可能有別人!
她這是警告?還是宣示?
而且——韶星津偷偷往後數,最後一個數字,應該對應最後一項投票。
也就是關於這一屆首相的投票。
最終入圍者只有他和顏坊,這張紙上寫的數字是一百八十一,可議會中總票數應該是在三百六十三,也就是說他會以一票之差,敗給顏坊?!
這是她安排好的?!
韶星津一下子慌了。顏坊的罪過那麼多人,雖然他做過幾個月閣老,可他也沒少打通關係,安排票數,怎麼可能會比顏坊低?!
還是說,她就是要當眾羞辱他,要他以一票落選?如果他敗選,與他關係相當不睦的顏坊必然會接管士子共進會,甚至可能將他打壓到塵土裡,說不定還會展開以他為中心的調查案……
韶星津表面淡定,實則驚慌的掌心出汗,但不論他怎麼想,最終的唱票已經開始了。
看著立算牌上不斷被人翻動的數字,他和顏坊幾乎拉不開差距,場上的眾多議會成員也站起身,議論紛紛,緊張的望著算牌。
顏坊一直閉著眼睛神遊在外。
眾多目光都落在了韶星津臉上,他只能繃著下巴,面帶微笑,後背則冷汗涔涔。
他想安慰自己,她沒有那樣的控制力。
可當唱票官手中只剩下兩張票,而顏坊只比他低一票的時候,韶星津甚至覺得耳鳴頭暈。
所有人幾乎都屏息翹首等待,韶星津也學著顏坊的樣子半閉著眼睛。
他已經有了一百八十一票,如果按照言昳的計劃,那剩下兩張票恐怕都是投給顏坊的……
他必須要做好姿態,等唱票結束後,他要起身給顏坊作揖拊掌……
唱票官忽然道:「剩餘兩票,皆為棄權票。韶星津一百八十一票,顏坊一百八十票,唱票結束!」
他……贏了?!
全場沸騰,歡呼聲怒罵聲議論聲炸開,韶星津睜開眼,看向計票的算牌,他想要吐一口氣平復心驚,卻只猛然打了個寒顫,幾乎要從圈椅上摔下去。
他是否當選,他的提議能否通過,目前完全都是她一念之間的事。
這根本不是他的勝利,而是他的脖頸終於感受到了來自她的刀光。
回想多年,他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其實沒有一次鬥過了她。那多出的一票,那棄權的兩票,是她無聲的要挾與敲打。如果他想要權力與地位,就必須現在成為她的走狗……
她早就察覺到了他的動作。
在所有人的鼓掌中,他勉強的笑著,卻只覺得後怕。以她的睚眥必報,對於他之前的背叛,會不會後續還有報復等著。
她是要毀了士子共進會,還是會想要毀了他?她既然還會讓他做首相,總不至於要最近就殺他吧!
韶星津此刻,才像是忽然注意到自己腳下是萬丈懸崖,開始了無盡的後怕。
但這次議會順利召開,他接下去就要組閣了,韶星津組閣不可能不過問她的意思,可現在對於當面見到言昳,韶星津心底有些發憷,他甚至覺得如果走進那座「尊府」,他可能會無法活著走出來……
散場之後,他被諸多想要巴結他的官員簇擁著走出天壇廣場,卻看到一個昔蘭身邊的小丫鬟,踮腳張望,似乎在找她。
如果平日,韶星津只會當做沒看見,但此刻想到那串數字是昔蘭留下的,韶星津無法不在意,他對旁邊人說家奴來找,朝那丫鬟走去。
丫鬟朝他行禮,只遞來一封信,然後就跑走了。
韶星津打開信封,信紙很簡短,而且字跡明顯也屬於昔蘭。
他第一遍看過去,大腦空白。
「妾身方得知自己患了楊梅烙,幸而有貴人出資能去南方治療,怕是不能再伺候爺了。還望爺珍重。」
韶星津如遭雷擊,手一抖將信紙落在地上的水坑中。
楊梅烙不過是美稱,俗稱梅瘡,因發病後會潰爛而不得不用烙燙止膿,才得名楊梅烙。
……這是一種無法治癒的花柳病。
而她顯然會傳染給他……
昔蘭早知道!她必然早就知道!!
甚至連這資助她的貴人,連這一切都是誰的手筆他都能想象到!
韶星津如墜冰窟,他惶恐等待的報復,早就來了……
言昳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背叛者,這話不會在他身上有意外。
春暖花開。
正是南下金陵的好時節。
言昳從馬車車窗看向金陵的樓閣與江水,感慨道:「還是這破路,回頭找機會修修路吧。蘇女銀行在金陵的分行,還是這小樓,回頭也想辦法擴建一下吧。」
輕竹小秘書記在心裡,卻也笑道:「如今新明央行成立,雖說沒剝掉晉商與蘇女的地位,但也是要在金陵設立分行的吧,您考不考慮親自選個地方?」
言昳推開窗子,看著外頭的繁花似錦:「不用,讓該管這事的人做就好。白府那邊規劃已經做完了?」
白府當年失火後,分出一半來做市井街巷,另外一半重新修建成依山的府邸,規模雖小了些,但其中樓閣橫台也更精緻。
言昳道:「山光遠估計明後天才能到吧,福建那邊好像沒怎麼交手就投誠了,水師一路返程,估計也不會太快。」
輕竹笑嘻嘻道:「估計還要一天呢。不過也快,二小姐不用著急。」
言昳啐了一口:「我哪裡著急了,就是新的府宅應該很漂亮,而且還是在咱們以前住的西院的基礎上重建的。就是想讓他一起見見——」
說著,馬車上了坡,雖然金陵遭受大大小小的動亂,有過不少重建,但言昳看著街景也都很熟悉。有她去上林書院的上學路,有他們雪中夜騎看過的風景,還有她愛吃的梅子排骨的酒家。
她沒想到,自己對金陵竟有如此深的牽掛。到了府宅門口,竟然見到些奴僕在進進出出,言昳看著巨大的松竹盆栽被送進院內,有些驚訝:「是裡頭的裝飾還沒完成嗎?」
輕竹也有些遲疑:「應該是吧……」
言昳皺眉,一路進院去,廊廡復雜精妙,她差點迷了路,正從一道門前路過時,她餘光看見有個穿戎裝的高大身影背著手在月影門那端,低沉著嗓音,正指揮旁人將幾個盆栽放在院子角落裡。
她看那後腦勺都能認出來,又驚又喜,忍不住叫道:「山光遠?!你不是應該還在海上嗎?什麼時候到的!」
山光遠回頭,言昳跳過台階,小跑幾步蹦跶過來,拳頭錘在他肩膀上:「山光遠!你騙我!」
山光遠忍不住伸手包住她拳頭,笑道:「是送信的慢了吧,我昨兒深夜到的,一路都順風順水。」
言昳靠著他站著,看那些奴僕搬動的盆栽,道:「幹嘛,還給我送禮賄賂嗎?我可不吃這套。而且你哪怕不送禮,難不成還沒有你的枕席嗎?」
山光遠看奴僕來往,皺眉叫她說話小點聲。
言昳笑起來,她心裡想說真好,但嘴巴上卻說不出來,只是晃了晃胳膊,把兩人牽著的手蕩高了幾分。
山光遠引她走過回廊,到某處雕花軒窗後頭,推開窗扇,道:「你看。」
言昳往外看,忽然有點恍惚。
因為這院落中盆景的風格、擺放的位置,都與他倆前世婚後住著的府邸幾乎相同。以前她的書房外頭,就能看到這樣幾支松柏舒展的樹杈。
一瞬間好像她從來沒有重生過,她就一直過得這麼順風順水的,兩輩子銜接在了一起。
她有些訝然的看著他。
山光遠靠著窗子,輕聲道:「感覺像是什麼都變了,又都沒變一樣,對不對。」
言昳將胳膊放在窗沿,托腮道:「還是變了的,比如你今天可以不用去東院睡,我也允許你跟我一起吃飯。」她說完又吃吃的笑,手順手搭在他腰上。
山光遠忍不住將她手拿下來,把自己的胳膊搭在她腰上。
言昳扁嘴:「小氣鬼。」
山光遠低頭看她,眼底彷彿只有她的眉眼:「想騎馬出去玩嗎?府裡估計還要搬動好一陣子,太亂了。」
言昳抬起手,歡喜道:「可以吃梅子排骨嗎?」
山光遠:「只要你別吃完又跟我哀嚎說吃太多了會胖。」
言昳比出小拇指:「就吃一點點,嘗個味兒。走吧走吧。」
倆人跟兩個要去春遊的小朋友似的走到後頭的馬廄,奴僕雖然牽出了兩匹馬,山光遠卻道:「一匹就夠。」
言昳瞪眼:「別吧,你別又擠出事故來。」
山光遠繃著面子,耳尖微赧,道:「沒發現這個馬鞍很寬敞嗎?是洋人雙騎用的馬鞍,走吧。」
言昳想了想,還是撐著他肩膀手臂翻身上馬。
山光遠登上馬來,道:「還好吧。」
言昳覺得太寬敞,又有點……沒那意思了。她故意往後坐了點,仰在他懷裡:「還成。」
山光遠喜歡她的腰肢身體,被困在他手臂間的樣子,也喜歡她在馬背上見到什麼風景都吱吱喳喳的聒噪。
輕竹正在前門命奴僕拾掇著東西,就瞧見一匹棗紅色駿馬從門前奔馳而過,春花爛漫被風吹落,駿馬上傳來言昳歡笑與叫嚷的聲音,她抬起手臂對輕竹喊道:
「我們出去玩了!輕竹,府裡就交給你了!」
輕竹還沒來得及嘆氣,就瞧見山光遠笑的眼底泛光,眉頭舒展,攬住她亂舞的胳膊,馬匹疾奔向金陵城中去了。
(正文完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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