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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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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志鳥村] 唯我獨法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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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盟友們

  莫家向來是陳家的邊緣盟友,也就是關係不錯,互相照顧,但要說背對著背精誠協作,又欠了點火候。

  對於陳家的傳統盟友和陳系門人,用不著陳易費勁的跑前跑後,自有老爺子陳仲國妥善處理。反而是像莫家這種值得爭取的力量,由陳易出面恰如其分,既不會丟了氣勢,也不至於被認為是輕視。

  莫少秋車開上山,直接引薦自家老爺子,一路上倒是順利。

  不過,老頭兒年近90,身體是大不行了,嗯嗯呃呃的眯著眼,像曬太陽也像聽著。陳易不敢輕視,趁著曬太陽的時間,能說多久是多久。莫老太爺聽不懂,旁邊還有幾個子侄呢。

  一通神侃下來,陳易也累了,眼望著幾位,笑道:「怎麼樣?」

  莫老爺子如夢初醒,首先是一個經典答覆:「什麼怎麼樣?」

  旁人且不說,莫少秋先樂了。

  他家的老爺子,用這招不知騙死了多少英雄好漢。

  眯眼裝睡,眯眼真睡,眯眼半睡……聽只聽想聽的,說只說聽到的,談起話來自然是無往而不利。

  中國歷史上的各種權力,經常體現出一些隱性特徵來。懂得把握這些隱性特徵的人就像是莊家,往往能立於不敗之地。

  像是莫老爺子的高招,遇到難題,就是裝作睡不醒,普通情況下,還真是無人能奈何了。

  陳易也覺得好笑。他知道人家聽明白了,就只重複道:「我剛才說的,您覺得如何?」

  「啊?」莫老爺子又是這種。

  陳易失笑,乾脆也調侃道:「莫老爺子,您這姿態聲量,要是放在妙齡女子身上,堪稱清純呢。」

  正傻笑的莫少秋險些把眼珠子笑到地上。

  旁邊的幾個莫家人也站了起來——他們是覺得該站起來了,可站起來了,又該說點啥呢?

  呼喝兩聲?趕出門去?

  似乎也不至於。

  還是莫老爺子有閱歷,哼哧哼哧的咳嗽笑道:「沒大沒小。陳家何時出了你這皮猴子,還妙齡少女……那你說,我這樣一把老柴骨頭,又該算什麼……」

  陳易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經的看著躺椅上的老頭兒,答曰:「勉強算賣萌吧。」

  人是自己帶來的,莫少秋想笑不敢笑,低眉順眼的,覺得未來暗淡如光,人生晦暗的像現代詩人似的。

  莫老爺子也不知理解了沒,只見到陳易揮灑自如,實力之外,確實是充滿信心,於是道:「罷了,罷了,最近些年,可是沒見過你這麼大膽的。山兒,你去陪他聊吧,扶我進去。」

  莫少眼前一亮,「山兒」是他大伯,莫家現在的掌權人。老爺子這麼說,此番目標幾乎就是完成了。

  他乖乖的送老爺子回房,留下陳易和一群二代子在一起。

  睡了一個午覺出來,莫少秋在宅裡裡溜達了一圈,叮囑下面人重新檢查了一遍游泳池、排球場和客房等地的設備,然後才去找陳易,邀請道:「好不容易來一趟,晚上就住在家裡好了,床鋪什麼的都拾掇好了。」

  陳易正要拒絕,就見莫少秋一個勁的眨眼,到口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找了個由頭,從院子裡出來,莫少秋賊眉鼠眼的向四周看看,低聲嘀咕著笑道:「橙G組合來西京開演唱會,你不知道吧?」

  「哦?」

  「要不要我給你安排一番?」莫少秋看陳易的表情,竟是沉穩的一塌糊塗,暗罵:莫非從政的傢伙,都得是面沉如水,口蜜腹黑的?卻不知陳易算不算是從政的。

  想起橙G組合的三個女孩子,陳易有點心動,轉瞬又大搖其頭,說:「大伯那裡不能不去,老爺子說不定也要耳提面命,你代我向山叔道別吧。」

  言畢,直接就走了。

  「哎,唉……」莫少秋歎口氣,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回到大伯的宅子,也是燈火通明。

  一波波的陳系官員流水似的來往於書房,另一棟小樓前,則是大量束手而立的黑西裝保鏢,以及幾輛豪華轎車。

  前者多與陳國亮見面,後者多與陳仲國見面。

  另有鄭老、張老等人幫襯左右,足見陳系的強大。

  政治永遠都需要朋黨派系,所不同的是,離開朋黨是一次背叛,離開的派系是一次選擇。

  像是陳系這般龐大而強悍的派系,西京少說能拿出三五個。但能有陳系此時凝聚力的派系,卻絕無僅有了。

  「陳少?」一個認出陳易的漢子走了上來。

  「李昌寧呢?」

  「他在後院檢查。」

  「辛苦了。」

  「看陳少說的。」漢子咧嘴笑著。

  李昌寧匆匆自後院跑來,一個「主上」憋在嘴裡,還是喊:「館長。」

  曾經方面大耳的小胖子李昌寧,經過西大陸的歷練,身材健壯的好像天天做俯臥撐的大象,比陳易要寬上兩圈不止。

  「地方熟了嗎?」陳易這次從西大陸帶回來了不少人,都是信任度相當高的學員,一旦有事,野外浪戰和城市巷戰都能上。這些可都是在極端條件下製造過屍山血海的士兵,遍地的七八級體術,體質條件可謂完美,實際的戰鬥經驗也滿不少。

  李昌寧知道事關重大,嘴唇哆了一下,實話實說道:「我們只檢查到了後院的部分,主樓和前面的街區不方便。」

  守在門前的漢子咧嘴笑了,半真半假的道:「陳少,有我們看著,您還不放心?」

  這些都是從西京最好的野戰部隊中抽調出來的尖子,但水準再高,也是訓練出來的水準,打仗行不行,是說不準的。

  陳易猶豫了一下,堅持道:「全部開放給他們。」

  明顯的不信任,對方要高興才怪了。

  但他還是當面發給了李昌寧通行牌。

  陳易長驅而入。

  李昌寧「嘿嘿」一笑,入內去了,心想:不打仗的訓練做的再多,和豆腐塊的被子一樣,都是樣子貨。

  下面有下面的競爭,廳內也有廳內的競爭。

  大伯陳國亮那邊倒是安靜,一排排的官員進入,聆聽教誨後離開,起的主要是穩定人心的作用。

  爺爺陳仲國所在的套房內則是充斥著爭執,老一代人表達政治的方法,往往是相當原始的。儘管戰爭結束,他們依舊喜歡用軍的方式來談話。

  陳易進去的時候,正好是張老在吼:「我家的熊小子,傻乎乎的簽了合同,現在通道容量不夠了,加一點有什麼關係?要不就取消合同。」

  「找我家的熊小子說去,這個我不管。」陳仲國也用吼的:「現在就扯曹家的事,西大陸的找陳易啊。」

  「這不是正好說到了?」張家老爺子極不滿意的喊:「你們要找劉家和霍家進來,那西大陸的通道要不要分一部分給他們?如果要的話,我們大家不是該先多分一些。」

  「柳家和霍家現在不會進入西大陸,最早也是幾個月後。」

  「你就愛說這些虛的,抓曹家可是大場面,沒有一點好東西,對不起損失了。」

  「老張頭,你這傢伙!」陳仲國點著他的方向,手指玩玩,叫道:「陳易來了?過來給你張伯伯解釋一下。」

  陳易乖乖的「哦」了一聲,半點前戲都不做的道:「張老想要通道的容量,其實也簡單,我可以許諾,通道新增的頭5000噸裡,分1500噸出來。」

  「通道容量增加了?」

  「我們在訓練學員,更多的藥劑和卷軸,訂購了大型運輸車和新的龍門吊、塔吊等等設備。」陳易沒說的還有新增的鬥技騎士,西江水寨的力量增強,他們在神廟眼中的價值就增強。

  陳易說了一通後,繼續板正著臉道:「張老如果同意的話,這次曹家的事,你們打頭。」

  張老有70歲了,鬍子是花白的,動起來像貓似的,沉吟著道:「打頭啊……」

  「最多犧牲一兩個副部級官員,也許吧。」

  1500噸的通量,剛好彌補張沛造成的損失,也好與各家重回同一起跑線。

  靜了一下,張老緩緩點頭,道:「我讓老三出面,如果他不行了,就到西大陸去吧,張沛那種合同,不能再簽了。」

  眾人聽著都笑了。

  對於權威的重要性,各家族的掌權人皆有認識,因此張老很難要求陳易廢除菱形會議廳認定的有效合同,唯有計入損失了。

  「時間差不多了吧。」鄭老看看手錶。

  「我來打電話,給老三。」張老敲敲桌子,他的小兒子連忙拿出手機。

  整個計畫,是以竊金案為突破口的。實質性的第一個步驟就是抓人,抓柳家的人,抓曹家的人,抓官面上的人,抓灰道上的人,既有找證人的,也有找證據的,免不了還有主持審訊的。

  所有這些,並不能一起來進行,因為太龐大了,陳系再加幾個世家,也沒能力做到這一步。

  另一方面,完整的證據鏈是對自己的保護。從已知的東西得到未知的結論,再進行抓人才是正確的。

  不用說,哪個部分先動手,它就會受到最大程度的反擊,現在和未來的損失都會更大。張家反正是要出手的,能攬到每月1500噸的好處,損失大一點也能承受。

  「我們一群老頭子守著就行了,你去吧。」陳仲國話鋒一轉,又道:「韓婕好像在西京,沒事去看看。」

  陳易翻翻眼皮,這明顯是讓自己去做說客了,指不定還是拿自己做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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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遙望中心(1)

  西京的傍晚,彩霞似乎也染上了土灰色,朦朦的如同高樓大廈下的陰翳,或者老天爺褲襠底的污漬。

  這樣的天氣裡,除了匆匆回家和從不看天的尋歡作樂者外,少有人繼續遊蕩了。

  西大街的四季飯店,通明的燈火照亮了兩個街區。玻璃門內外仿佛兩個世界一般,燥熱的繁榮熱鬧憋在樓內,等待著永遠等不到的宣洩口。

  一輛暗紅色的薩博劃出十字路口,緩緩停靠在了西大街的四季酒店前。高大的門童輕輕拉開的門,用千錘百煉的「歡迎光臨」做首碼。

  陳易向他點點頭,昂首闊步。

  權勢給人自信,自信產生力量。

  年輕的面孔和沉穩的儀態——門房腦海中靈光一現,悄無聲息的掏出照片對照,追了上去輕聲道:「請問是陳易陳先生嗎?」

  「是我。」陳易駐步。

  「韓婕小姐在27樓。」說著,他主動跑上去摁電梯,並站在門外,不卑不亢的看著陳易身後的侯偉。

  後者掏出紅包遞給他,贊道:「記性真好。」

  「謝謝。」門房就是靠小費生存的職業,很詫異的拿著紅包一捏,又笑:「真是講究人。」

  老外給錢喜歡直接,中國人則講究含蓄。紅包這種含蓄的賞錢方式,即使是西京也難見到了。

  侯偉呵呵一笑,近乎耳語的道:「背面有我的電話,眼睛放亮了。」

  「我明白。」門房愈加驚訝了。

  一個電話也許不起什麼作用,也許會起巨大的作用,侯偉這招其實也是改良陸的貴族世家的。

  幾千年的傳承,從小處著眼才好生存下來。

  直達電梯肆無忌憚的加速向上帝。

  侯偉和裸熊束手立在門的兩側。

  江寧有神術騎士和鬥技騎士組成的武館稽查隊,剩下的武館稽查隊則大舉進駐西京,侯偉即是其中之一。

  他曾是等級最高的武館學員之一,如今好不容易到體術七級,已是遠遠落在了後面的,只因為是陳易「徒弟」的關係,信任度足夠高,才能始終追隨左右。

  這種時候,信任度是個重要的參考值。

  電梯門開,立刻聽到了房間內的笑鬧聲。

  隔音再好的設施,面對高分貝的女生尖叫,也得表示無能為力。

  走廊兩頭的貓眼有人觀察,見是陳易也沒有退回去。

  「師父,我敲門了。」侯偉努力的察言觀色。

  陳易一個腦殼嘣彈在他頭上,道:「叫館長。」

  「是。」侯偉摸著疼處,開心的笑著去按門鈴。在武館內,有資格被彈腦門的人可不多。

  「叮咚。」

  「叮咚!」

  兩聲清脆的笑聲後,房間內的笑鬧聲頓時中止。

  「誰啊?」怯生生的聲音從門那邊傳來。

  侯偉習慣性的回答:「是陳易閣下。」

  「閣下」的稱呼在西大陸是最適合不過的了,尤其在不清楚對方的爵位身份的前提下,最是禮貌不過,侯偉用熟了這種稱呼,乍來西京,未能改過來。

  門內怯生生的女孩沉默了,客廳則咯咯的笑容,另一個爽朗的女孩子高喊:「陳易閣下駕臨,是做什麼?」

  陳易微微一笑,反而覺的有趣。

  侯偉偷眼見陳易並未生氣,心想:幸好館長的心情好。

  轉過頭來,又換了顏色,喊:「您好,能開門說話嗎?」

  「哦,好的。」怯生生的聲音回畢,門鎖嘩啦啦的響了。

  「防範意識真不錯。你們就像是在酒店裡建了一個碉堡。」陳易至少聽到了三道門鎖,等門開了,先見到的還是兩個女保鏢。

  「陳易閣下!我們是在防禦野蠻人的進攻。」一個穿著火紅色裙子的女孩子跳出來,笑嘻嘻的施禮納福,然後抱著旁邊的胖女孩「咯咯咯」的傻笑,像是一次下了三個蛋的得意母雞。

  陳易無奈道:「韓婕在嗎?」

  「你一來,她就跑了。」

  「哦。」

  「你知道為什麼嗎?」火紅裙子的女孩反而好奇起來。

  陳易淡淡的搖頭。

  當他不說話的時候,就算是席爾瓦大爵士一類的人,都得噤若寒蟬的等在跟前,女孩子們又哪經過這些,嘻嘻哈哈的玩笑話都說不出來。

  一個中學生似的女孩拉拉火紅裙子,耳語說:「閔慧,我們到房間裡去吧。」

  「有什麼怕的。」火紅裙子的女孩強說了一句,果真走了。

  其他人自然全力跟上,一時間,原有十幾個女生的客廳,只剩下了陳易和侯偉。

  「館長,你猜他們在做什麼?」侯偉一會兒就耐不住性子了。

  陳易不吭聲。

  「是不是電視裡演的,內衣派對什麼的?」侯偉自說自話的道:「我看一定是了,否則,十幾個人躲在房間裡,有什麼好玩的。」

  「也許就是為了躲著。」陳易卻是看的清楚。

  山雨欲來風滿樓。曹家和何家的掙扎,都被眾人看在眼中。最後時間裡,將子女留在家裡,不一定是安全的。

  閑坐了三五分鐘,女孩子又嘻嘻哈哈的湧了出來,紅的黃的綠的衣服,像是被潑了油漆的蜜蜂似的,傾巢而出。

  韓婕換了一件淡紫色的晚禮服,脖頸上有晶瑩的黑色珍珠項鍊。頭髮是精心修飾過的,漂浮在空中的發梢更顯高貴氣質。

  陳易自然而然的站了起來,走到客廳的末端,束手等待。

  「韓婕漂亮吧,看呆了吧!」火紅衣服的女孩子,用誇張的語氣,打亂了房中默契的氛圍。

  陳易哭笑不得,美好的感覺,果然是私享的。

  女孩兒們亂七八糟的叫嚷著,好似維也納的宰豬車間。百多平方的客廳,一旦吵鬧起來,真是比得上球場的音量。

  韓婕可愛的皺皺鼻子,未語先笑的對陳易道:「我們都被關在酒店裡了,大家好無聊,只好自娛自樂了。閔慧呆了兩天了,快要急死了。」

  雖然好像在解釋女孩子們的事,話語中依舊透漏出不少的資訊。兩天前是竊金案發生的時間,閔慧就被關到了酒店,說明了閔家對情勢的判斷。

  閔家同屬於韓系,乃是京中主流的力量。他們既然做出了判斷,卻坐觀其變,自然也就說明了他們的態度。

  也許是絕對中立,也許是偏向陳家的中立,總而言之,是屬於較好的意料之外。

  如此細緻又隱晦的說明,陳易是用不出來的。

  他詫異而認真的看看韓婕,粗俗的問:「兩天前就想著避禍了?」

  多有默契的聊天,一下子就變成了粗鄙的政治協商了。

  韓婕沒辦法,重重的點頭。

  陳易頓時有了牛嚼牡丹的快感,笑出聲來。

  閔慧嘴上不饒人,道:「看你不笑的時候好像挺酷,笑起來多無聊,內斂一點都不懂。」

  一群千金大小姐,用拖長的「喔」來起哄。

  關了一天,真真是要把人急死了。

  如果她們知道,被迫禁足的罪魁禍首是陳易,肯定不會僅僅是起哄了。

  陳易搖頭,乾脆對這火紅外向的女生置之不理,僅對韓婕道:「你們呆在酒店安全嗎?」

  「要是沒有太大的事,當然是安全的。」

  「也好,沒有什麼事的話,正好我就走了。」陳易是準備逃走了。

  韓婕沒來得及說話呢,閔慧昂揚的喊:「別想跑,我們正缺一個燒烤小子,快來幫忙。」

  她主動拖著陳易向陽臺去了。

  酒店雖然不允許燒烤,但看在這群大小姐的面子上,有什麼規矩是不可更改的?大不了燒掉酒店罷了。

  「閔慧,陳易忙著呢。」韓婕在旁打圓場。

  閔慧叉著腰,彪悍的指著陳易問:「你有那麼忙嗎?花一個小時來回酒店,連燒烤的時間都沒有?」

  陳易失笑。他的確不忙,前置工作完成後,京中局勢已非他所能控制的了。究竟能做到哪一步,是陳系全體的博弈,到了現在,就連老爺子也無法改變多少了。

  世界會自己運轉,唯有結果顯現之時,人們方才恍然大悟。

  「好吧,在哪裡燒烤?」

  「陽臺,陽臺!」閔慧仿佛勝了一局,跳了起來。

  其實是真的太無聊了。

  陽臺說是陽臺,實則堪比客廳大小,而且大部分是縮在牆內的。游泳池和花壇一樣不少,人造草坪上放著烤肉架和冰箱,各種調料一應俱全,換上一個好處是的話,做出來的東西味道不遜色於酒店廚房。

  實際上,這裡的燒烤也多是由酒店廚房來操作的。

  「會用嗎?用漢堡做練習,我的雞翅一定不能浪費啊。」閔慧關切的圍著陳易轉圈。

  「我來幫忙。」韓婕換掉了項鍊。她的晚禮服是小短裙形式的,並不比普通的套裙複雜。

  陳易攔住他,笑道:「讓侯偉幫忙就行了。」

  說完招招手,道:「把烤爐架換給方向,向南邊。」

  「哦。」侯偉體術7級,在武館裡算不得什麼,放在外面卻已是大力士的存在,一個人就將沉重的烤肉架給挪開了。

  陳易這才上手操作,眼睛卻望著遠方的那片低矮建築。

  韓婕關切的道:「晚上要忙的話,不用管我們的。」

  「在這裡也是一樣。」陳易猜想,這興許就是爺爺的目的。一群千金小姐守著他,不僅安全,而且是最佳人證。

  自郗曇回到西京後,有多少人盯著陳易。

  他來了這裡,反而可以分散對方的注意。

  遠處,烏漆麻黑的山巒,像是一個見證者似的,俯視著錯落於西京中央的各色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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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遙望中心(2)

  全副武裝的特警隊員,壓抑的坐在車廂中,等待著出發的命令。

  發動機的嗡嗡聲是唯一的背景音,枯燥的讓人想起春晚裡的老臉。

  特警隊長余澤握著冰涼的衝鋒槍,腦袋裡還在回想著上司的囑託:能傷不能死,抓主不抓從,可鬧不可漏!

  語氣和內容,都不像是開玩笑的。

  毫不諱言的說,老大的要求是違反規定的。

  但餘澤沒有反駁。類似的話,他當隊長這麼多年其實聽過兩三回——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某些話說出來了,就代表了立場。

  回去後,余澤精心準備了一番,以為會遇到幻想中的大場面,建功立業的好時間,出發的時候才知道,竟然只自己一隊人。

  這真是開玩笑了!治安大隊的抓嫖抓賭,也得幾百上千人的撒出去。明擺著大案要案的架勢,既然只派幾十個人出來?

  再等見到人犯資料,余澤才不說話了。

  曹淵!

  京城曹家最出名的一位。

  別的二世祖且不去說,曹淵這種闖禍精,做過巡警和交警誰人不知。他的豪華跑車隔三差五擦火碰車,徘徊於酒吧夜店期間,免不了打架鬥毆。名人做一件事就能傳遍警局,何況每週一兩次的主兒。

  要抓他?必然得罪曹家,遠的不說,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就是曹家的人。

  一向膽小如鼠的副總隊長怎麼敢?

  餘澤終究是沒有問出來。

  他若是個會問的人,主攻手也就落不在他的頭上了。

  人一輩子能有幾次機會?

  餘澤捫心自問,這也許是最重要的一次。他們沒有選擇最嫡系的人來執行,偏偏找了我——這就是一次機遇。

  他抬頭看看後方,目光好像穿過了暮色的空氣。那裡有兩輛SUV和一輛調試過的奧迪,據說是做補救的。

  再後方,似乎還有做補救的補救的車,裡面不知又是何方神聖。

  希望不會用到。

  餘澤給自己打氣。

  卡車震動了一下,周圍特警隊員握槍的手明顯緊張了。

  他這次帶出來的都是年輕人,也就是俗稱的新人。老手僅僅是4個親信。前者沒出過幾次任務,緊張是必然的,後者剛剛知道目標不久,緊張也是免不了的。

  「哪裡來的傻司機?這是金鐘俱樂部,知道嗎?不接待卡車司機。」外面有保安粗聲粗氣的攔阻。

  不管駕駛室內的人怎麼處理,餘澤自己喘著粗氣,命令道:「頭套拉下來。」

  兩排人齊齊的拉下了黑色頭套,互相之間看不清面目,緊張忽然弱化了。

  「衝鋒槍上膛。」餘澤自己一拉槍栓,壓低槍口,又道:「記住,儘量不開槍,開槍打腿,明白嗎?」

  「明白!」

  巡視了一圈,卡車開始減速。

  「聽我的命令,5,4,3,2,1……出擊。」

  一隊特警隊員,直接掀掉了車棚,從兩邊躍出。

  停車場上正在取車的女人發出吃吃的笑聲,門口的迎賓小姐略微清醒一些,沒來得及尖叫,就被兩名特警隊員給收容了。

  不得不說,警服的效果非常不錯,要是古惑仔的夾克鐵鍊和砍刀的話,門前門後的女人們一定用尖叫代替警報。

  餘澤狠狠的踹開了實木包廂門。

  厚重的音樂撲面而來,光怪陸離的女人們偎依在看不清面目的男人中間。

  「舉手,所有人舉手。」餘澤端著槍,盡其所能的吼叫著,手電筒伴隨著槍口,在人群中間不斷的晃動。

  燈光、煙氣和恐懼,令時間變的扭曲。餘澤此時的動作有點緩慢,大腦好像停止了思考似的。

  但他的動作依舊標準,做出的決定,全部來源於訓練時的記憶。

  全是本能反應。

  中間的一個傢伙向後縮了縮,時間瞬間回到了正常。

  餘澤踩在中間的茶几上,將中間的傢伙拉了過來,用手電筒一照,果然是曹淵。

  「目標達成,撤退。」

  後面特警隊員毫不猶豫的闖出了房間,四下裡警戒。

  回到卡車上,所有人都是一身的汗水。曹淵嘴被堵住,光知道扭動身體。這也就夠了,餘澤唯一的要求只是不死掉,其他內容都不在他關心的範圍內。

  15分鐘後,一路綠燈的卡車抵達目的地,餘澤跳下車,驚訝的發現好幾輛卡車停在原地。

  「你的證件。」

  一個灰色外套,內露迷彩服的傢伙跑了過來。

  「027區,你們的目標呢?」

  余澤扯出了曹淵。

  對方仔細的核對後,還使用了指紋儀,確定了生物特徵後,才請餘澤簽字。

  「人我帶走了,做的好。」

  餘澤默默不言,末尾的過程是有點出乎意料的,但也在意料之中。

  「去喝杯酒,老餘。」老部下亦是老朋友,輕搗了他一拳。

  「今晚不喝酒,喝茶。」

  「這麼晚了喝茶,也行,走吧。」

  「總之不回家就對了。」一群人勾肩搭背的走了。

  新人特警隊員沒見過這種陣仗,追在屁股後面問:「我們去哪?」

  「下班了,愛去哪去哪。」餘澤搖晃著,已經像是喝醉了。

  混亂的夜晚。

  鳴叫的警車、嚎叫的救護車,淒厲的消防車,在的城市的大街小巷中穿梭,閃出一點不同尋常的燈光。

  四季酒店27樓,同樣是火焰高漲。

  閔慧像是一頭饑餓的流浪狗,搬了一個小圓凳,直挺挺的等著雞翅離火,鼻子不時的皺皺,好像在聞香飽腹。

  其實,哪怕是游泳中的女孩子,鼻子也在不時的聳動。

  實在是太香了。

  就是烤的太慢。閔慧腦袋裡這麼想,口中立刻就喊了出來:「你烤的好慢,人家餓死了。」

  換了鵝黃小衣的女孩怯生生的道:「閔慧,你怎麼也說『人家』。」

  「我就是在學那些饞嘴的傢伙。」肚子餓的時候,看到泳池裡爬出來的競爭者,閔慧同學很有打僵屍的欲望。

  陳易貼了聆聽卷軸,注意力卻放在城南方向。8級的聆聽卷軸,範圍在10公里以上,比早期的聲納系統還要出色。當然,為了達到這麼遠的距離就得非常專注才行,自然沒精力去理會旁邊女生的無病呻吟。

  韓婕早就幫不上忙了,好奇的看著陳易耍弄肉串。

  一名大胸脯的泳裝女孩似乎也餓了,濕淋淋的裹上粉紅色的浴袍,露出上半個的球體,問侯偉道:「他加了什麼東西,我好像從來沒聞過。」

  「叫馬拉酪,是一種特殊的調料。」侯偉貪婪的瞄了一眼,戀戀不捨的收回了目光。

  「馬拉酪,和乳酪有什麼關係嗎?哪裡出產的?」女孩一口氣問了兩句話,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侯偉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馬拉酪是用馬拉城特產的植物熬出來的調料,烤肉的時候放一點,特別的好吃。」

  「馬拉城?」

  「嗯,所以叫馬拉酪啊。」侯偉智商是直線下降。不過,這也是西大陸公佈以後所帶來的連鎖反應,大家的保密意識降低了,偶爾說幾個名詞,根本不算什麼事。

  到了如今,西大陸的資訊價值,其實主要體現在相信還是不相信的問題上。消息本身是沒有什麼意義的,政治上層階級基本都聽說了。但除了考察團的成員之外,更多的人依舊將之看作是51區似的故事,給普通人的印象就更虛幻了。

  「馬拉城,我好像聽過似的。」裹著粉紅浴袍的女孩子開始冥思苦想。

  侯偉猛的一驚,急忙補救:「你看,她們都在搶肉了,再不去,你都不知這調料的味道了。」

  10串裡脊肉被放在了烤架的另一邊,瞬間被女孩子們爭搶一空。空中飄散著濃郁的香氣,空中彈跳著養眼的美女。

  陳易眯著眼睛欣賞幾秒後,又將目光投向深沉的夜空。

  曹淵被抓到了,曹准也被抓到了,柳川仲和柳匾卻有一點困難。由於並未將柳家設為主要目標,僅僅需要柳川仲和柳匾做證人,他們的手段稍顯委婉,希望用一場車禍將二人拉到醫院,再行審問取證。

  車禍的強度很難控制,於是只有區區4個要點能夠成功。

  前面3個的時機都不恰當,眼看著幾輛賓士就要開過最後街區的十字路口了……

  陳易關切的注視著那邊,他看不到,但能聽得到。

  「喂喂,雞翅要糊了。」閔慧只關心自己的雞翅。

  急剎車的聲音,終於傳入了陳易耳中。

  一輛中巴正巧裝上了柳川仲的座駕,連鎖反應之下,沒有哪輛車能逃出十字路口。

  裝滿了武館學員的救護車,以最快的速度開入現場。

  證據鏈圓滿!

  陳易終於回過神來,手指微動,將一板的雞肉都翻了過來。

  「還挺厲害,真有廚師范。」閔慧邊流口水邊批評:「別弄糊了啊。」

  「我嘗嘗看。」陳易故意逗她,自己拿出一個烤黃的大嚼。

  閔慧「哇嗚」一聲,合身撲了上來。

  烤架上的食物被女孩們一掃而空,韓婕用不著搶奪就有了陳易挽救下來的蔬菜和牛肉串,一樣吃的津津有味。

  閔慧得到的最多,兩手努力的抱住盤子和肉串,含混不清的說:「真是不公平,我也要找個會烤肉的男朋友。」

  陳易聽了就笑,卻沒有解釋。

  一輛警車鳴笛經過。

  閔慧煩悶的罵道:「真吵,今天不知過了幾輛車了,有這麼多事嗎?」

  「多事之秋。」陳易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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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慶祝

  清晨的露珠撒滿花壇。

  韓婕起的極早,披著風衣哼著歌,準備親自下廚做一道美味早餐。經過陽臺時,卻訝然發現陳易坐在窗臺上。

  後者正豎著耳朵聽遠方的聲音呢。

  如果是傻乎乎的女孩子,此時大約會上去問「怎麼了」一類的安慰詞。韓婕卻知道「怎麼了」——無外乎與眾千金逗留在四季酒店的原因一樣。

  於是,韓婕繞過了透明玻璃窗,安靜的在廚房準備餐點,直到其他女孩子陸陸續續的起來,集中到客廳中。

  「開飯了。」韓婕揮舞著鍋鏟,大聲喊道:「不是客房服務哦,都要吃完。」

  然後,分別給每個人一個煎蛋,外加熱牛奶和麵包。

  閔慧故意搗亂,愁眉苦臉的說:「人家想吃油條豆漿嘛……」

  嗲嗲的音拖的老長,眼珠子盡往陳易身上看。

  要不是知道她的品性,這就是標準的勾引了。

  韓婕留給陳易一個單面煎蛋和一個雙面煎蛋,旁邊還擺了一片漂亮的番茄,比其他女孩面前的都要養眼。

  閔慧立刻不滿的嚎叫。

  陳易呵呵一笑,三兩口就吃掉了一個皮焦裡嫩的煎蛋。

  閔慧不忿,肆無忌憚的喊道:「喂,昨天讓你住了一天,今天有什麼計畫啊?是不是看到妹妹眾多,留戀不想去了?」

  千金小姐是矜持的倉鼠,一群千金小姐就是被老貓驅趕的倉鼠。鬧哄哄的踩小車似的。

  陳易淡定的一笑,抓起另一個煎蛋吞掉,道:「你們的爹就要來接你們了,還不趕快去換衣服。」

  「你怎麼知道?」閔慧立刻豎起了眼睛。雖然在酒店裡氣悶,畢竟是一群人呆在一個大套房裡,玩的多開心啊。要是回了家裡,又是何等的沉悶。

  陳易聳聳肩,道:「我還知道30秒後,會有人來敲門。」

  「誰?」

  「你大哥。」

  閔慧哀號一聲,狡黠一笑:「我大哥根本不在江寧。」

  「賭嗎?」

  「賭什麼?」女生們都來勁了。

  「輸的去倒果汁,以後見面,恭敬的問好。還有10秒鐘。」

  眾女都興奮了,大聲喊著:「賭!賭!賭!」

  閔慧添為大姐大,自不能在此時掉鏈子,昂然而起道:「我賭了!」

  陳易伸出三根手指,一隻只的放下:「三、二、一。」

  「砰砰!」

  敲門聲果然響起。

  房間內寂靜一片。

  大家都擔心的望向閔慧。

  後者狠狠的瞪了陳易一眼,聲音矮了一些,說:「不可能是我大哥。」

  陳易失笑。這女孩子,太沒有政治頭腦了,虧得生在政治世家裡。其實,要是真的堅持獨生子女政策,有這樣兩三個女孩子,家族就算是差不多了。

  套房大門由三道鎖加持,開門連響了六七聲。每響一聲,閔慧就伸長一點脖子,等門開了,腦袋都快從脖子上掉下去了。

  進來的果然是閔堯,大背頭和雙排扣的深藍色西裝,正是普通之極的30餘歲官宦男人外表。

  「大哥!」閔慧嘴嘟的能掛住一瓶果汁了。

  「閔慧啊,在酒店玩的開不開心?」閔堯有一點點的西京口音,聽的還算舒服。

  似乎想起賭約,閔慧重重的哼了一聲,扭頭不理他。

  陳易此時走了過來。

  閔堯尷尬的笑笑:「忘了正事了,陳先生,我們準備好車了。」

  「順利嗎?」

  「一切順利。」閔堯的眼睛現出神采來,一天一夜發生的故事,足以讓他終生受用不盡了。

  就像是一部演員眾多的高成本政治大片,演出的電影院卻極少,只有少數能觀賞到的人才能體會它的雄渾絢爛。

  陳易原本都是沒有機會看到的——這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閔堯看到的,足夠他炫耀前半生了。如果仕途不順,那就足夠他炫耀一生了。

  又說了兩句話,閔堯喊了起來:「閔慧,我們回去了。」

  「不用呆酒店了?」旁的女孩子開始問。

  「不用了。大家都可以回去了。」

  「真的!」有人立刻跳起來了。

  本來最喜歡熱鬧的閔慧蒙著頭,遲遲疑疑的在廚房呆了半天,最後還是端了一杯果汁給陳易,看的閔堯吃驚不已。

  指不定還有多少奇妙的聯想。

  「回去了。」閔慧氣哼哼的拉上大哥,手上使勁的掐啊掐的。

  各家來接人的隊伍絡繹不絕,沒多久就將女孩子們帶走了。陳易見韓婕尚留著,乾脆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清楚情況,會不會不好?」韓婕反而擔心。

  陳易愣了一下,旋即大笑:「又有什麼不好的。」

  他主動上前牽著她下樓。

  韓婕莞爾一笑,順從的跟著。

  到了韓家,韓正詫異了一下,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笑道:「正準備派人去接小女……」

  感謝歸感謝,卻沒有邀請入內的意思。

  韓婕在背後吐吐舌頭,伸手示意打電話,轉而跑回了房間。

  像她這樣的家庭,不管父親是怎麼考慮的,當面做對或越過他卻邀請陳易,都是非常不恰當的舉動。對於雙方的關係是破壞多餘建設。

  陳易理解的笑笑。

  韓正奇怪了一下,轉瞬明白是在與身後的女兒打招呼,不禁暗怒道:「今天不便招待客人,我使人送你吧。尚傑!」

  尚傑是他的兒子,儘管與陳易的年齡相當,地位卻是截然不同的。

  這種時候,無法計較太多,陳易拜辭而出,內心一片火熱。雖然沒有任何人向他描述昨夜和今晨發生的事,但從別人的動向中見微知著是基本技能。

  韓家在變動之中保持中立,意味著沒有貢獻。如果陳家小勝也就罷了,但若是大勝——曾經保持著權力領先地位的韓家,反而要受到一些制約和削弱。

  從一個家族的角度上來說,削弱就是削弱,但具體到家族的成員裡,誰要是倒楣了,那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削弱了。指不定徹底丟掉了權位和肥差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陳易忽的笑道:「尚傑,你老爹是不是要給外放了?」

  正在觀察陳易的尚傑一抖,說:「你怎麼知道?」

  話已出口,才捂住嘴巴,於是趕快補救:「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啊。」

  陳易哈哈大笑。

  回到老宅,內裡一片歡騰。

  滿面堆笑是常在政治人物身上見到的,滿面歡笑卻極小出現。

  然而,僅僅是從外宅到主樓的路上,陳易就見到了無數端著酒杯大笑的官員和政客。

  爺爺陳仲國並不喜歡西式的冷餐會,就像是大多數的中國老派人物那樣。但看大家現在手上端著酒的模樣,恐怕是時間太短,人數太多,準備不及了。

  七拐八拐的,總算找到了大伯陳國亮。

  後者連忙招招手,將陳易拉了過來。

  「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陳易笑著。

  陳國亮矜持了一下,陳業卻很願意重新複述一遍:「曹欽程退,曹錫璜退。柳家老大和老二外放。何複漢調入中央,進黨史研究所。」

  何家是地方小家族,倚靠的正是何複漢的前途無限,他進了黨史研究所,只要一屆的時間,就會變的碌碌無為。

  曹家則是此次風波的重點,毫無預料的情形下促使其家族內的兩位大佬退位……陳易瞟了老爺子一眼,如果是追求穩妥,使曹欽程退甚或曹錫璜一人退,就已算得上大功告成。

  如此咄咄逼人的做法,在陳仲國年輕的時候見過。再往後推,怕有十多年未出現了。做人留一線是老人常說的話,未嘗不是給身後子女留一線。陳仲國如今身體恢復,幾如春秋鼎盛的年輕人一般,殺伐決斷之下,曹家算是徹底完蛋了。他們空出來的肥田,自然有各家去豐潤。如此,哪怕數年之後,他們休養生息,捲土重來,面對的也將是數倍於此時的局面。

  更多的可能,大約是再也不出現了吧。

  陳易沒有說話,表情動作卻洩漏了內心的情緒。

  陳業想拍他一巴掌,最後落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笑道:「你快要老了,忒多顧忌了,找老爺子去吧。」

  陳易哈哈一笑,轉身去找老爺子了。

  愉悅的聚會,幾乎進行了一天一夜,等到年輕人們熬不住了,方才慢慢散去。

  這個時候,陳國亮差不多睡飽了覺,重新出現接管了宅子裡的氣氛。一些年紀相當的官員佔據了暖洋洋的陽面,或坐或椅的攏在沙發周圍,聽他講述政策見聞。

  某種程度上,陳國亮說的正是陳系接下來的施政綱領。

  「你怎麼不去?」陳業找到剛起床的陳易,臉上依舊振奮。

  「我不懂這些。」陳易誠實的回答令堂哥一愣。

  陳業方才醒悟,陳易的年齡比自己還小,又哪裡有機會接觸如此廣泛的政治局面,能記住在場人名就不錯了,對他們政治傾向和利益訴求沒有丁點的瞭解,又如何能遊刃有餘的參與會議呢。

  獻醜不如藏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接下來的時間,不管是哪方面的官員來了,甚至找上門來,陳易都是恕不接待。反而張家、鄭家等家族成員來了之後,三代子們趁機夾雜在隊伍中想要表現。

  因為陳易的關係,陳業悄悄的躲在了後面,沒有參與進去。此時從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反而覺得誇誇其談者殊為可疑。

  不過,「眾賢畢至」的局面終究難得,陳業忍不住道:「其實,你上去談些經濟方面的東西,大家肯定樂意聽。」

  陳易端著杯子閉目養神,聽了他的話,笑了出來,道:「咱們有西大陸在,經濟方面是我們說了算,他們當然樂意聽了,不聽也不行啊。」

  陳業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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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語不驚人死不休

  陳國亮組成的「沙龍」人數越來越多,到了後來,自覺身份不夠的人又悄然退出,將位置留給新來的人。

  自然而然的變動,預示著陳系和其他家族的未來聯絡關係。

  陳系上層當然是以陳仲國為首,但真正做事的卻是年輕力壯的當權者。陳國亮年屆五十有六,正是大展宏圖的好時間。

  陳易和陳業坐在「沙龍」對面的篝火下,品酒品茶嘗小吃,頗為悠哉自在,沒多大會功夫,就有人來湊趣。

  開始是年齡相當的人來找陳業,見到陳易就更加賴著不想走了,一個拴著玉觀音的男人還打趣的笑道:「今天聽說小陳先生管著殖民地的通道,正想著怎麼能見您一面,這就見到了,鄙人李任潮。」

  「李先生。」陳易秉著謙虛謙遜的精神和他握手了,卻沒什麼興趣說話。

  李任潮自顧自的笑道:「小陳先生,我聽說張系提議增加通道運能的要求,您給應諾了?」

  「他們打了前陣,論功行賞也該是他們的。頭5000噸增量的情況下,分1500噸給他們。」陳易不必隱瞞此節。張家沒少損失,一天一夜的政治角逐後,給予補償是理所應當的。

  李任潮哈哈一笑,油乎乎的大手摸著玉觀音,笑道:「那我要是能想個辦法,讓通道的通行能力提高三分之一,能不能得到5000噸的犒賞?」

  「你似乎沒有去過西大陸吧?」陳易表示懷疑。

  「咱懂交通啊,不管你的通道是什麼樣的,只要它能提高,我就能幫忙。」李任潮扭動著屁股,佔據了最近陳易的一個的沙發扶手。

  「你挺有自信的。」陳易贊了一句,沒有回答犒賞的問題,同時猜想這傢伙是哪個家族的。

  陳張鄭童都算是陳系內的成員,但這並不是說陳系內就全是各家族的人了。實際上,能圈子裡打響牌子的,十有八九都是外姓。他們或是親信核心,或是被看中的「有才之士」,或者乾脆是外戚姻親。若論能力,當然是廣納四方的外姓人更厲害,但若論權威,自然當數陳系內的大家族成員——某些時候,來自血緣的關係,反而更容易讓人臣服。如若陳易僅僅是個普通的官員,即便掌握了魔法地鐵,陳仲國也不會為他來調動全部力量的。正是因為他的血緣天然的保證了陳系的利益,他的訴求能夠有力的庇護整個系統的訴求,大家才願意為此甘冒風險。

  李任潮明顯是想為某個家族來爭取噸位了。或許是他本人想要爭取?

  陳易微微一笑,道:「不管你的辦法能不能提高三分之一的通道通行能力,給你5000噸是不行的。」

  「怎麼說?」

  「通道的噸位並非是純粹的噸位,代表著個家族在殖民地事業上付出。你寸功未立……」陳易說到一半,接著搖搖頭,道:「即使你在交通方面立下了功勞,我也情願用現金或其他方式來進行犒賞。通道的噸位,不行。」

  李任潮一急,道:「我代表童家也不行?」

  他的話出口了,也後悔了。

  陳易和陳業對視一笑,後者便道:「你說的話,沒經過童家的同意吧?」

  李任潮訕笑兩聲,手又摸在了玉觀音上,笑道:「法不傳六耳,只有說給小陳先生您才是最有效的。」

  陳業腦袋裡第一時間裡冒出個詞:幸進!

  看李任潮的年紀,至多三十出頭的樣子,即使部委的廳處級官員,那也相當之年輕了,根本沒資格進到陳家老宅裡來。

  如此判斷,他定然是童家的幕僚。

  以幕僚的身份,越過主家,向陳易進策,不是為了追求幸進,又能是什麼?假使他能夠成功的得到5000噸的通道噸位,並獻給童家,最終目的依舊是提高自己的身價。

  此等行徑,無論是成功失敗,都得冒相當大的風險。

  陳業看看周圍,又覺得這廝膽子夠大。一圈十幾個人,不知啥時就得把話傳出去。

  陳易的信仰使他不方便驅逐李任潮,於是乾脆的開口道:「如果你的法子,真能提高通道的噸位,給你1個億又何妨。」

  「5000噸的通道噸位,又豈是1個億所能衡量的。」李任潮一副天之驕子的模樣,極高傲的仰著頭。

  陳易發笑道:「西大陸的通道噸位是一定會提高的,也許是今天,也許是幾個月後。但你的法子,除非今天賣給我,否則就只能不斷的貶值,待到某一天,又有另一個人提出來,它就變的一文不值了。這就叫做的市場供需調節的價格。我是大公司,你是小發明家,我給你一億是為了鼓勵後面的發明家,給你5000噸的通道噸位,卻是損害股東利益了。」

  恨不得搖扇子的李任潮的玉觀音登時停擺了。

  「啪啪啪!」

  旁的一個面色如黑炭的官員拍手鼓掌,其他人也跟著拍,至於這段話是不是真的那麼英明神武,就說不上了。

  陳業一怔,連忙附耳對陳易說:「第一個鼓掌的是郗曇的父親郗榮。」

  見到他的動作,郗榮毫不掩飾的笑道:「小陳先生,感謝您前日伸出的援手。我替郗曇謝謝您放他一馬。」

  陳易不得不站起來笑道:「郗將軍這是怪罪我了,當時的情景,來不及太多的猶豫。」

  「我現在可不是什麼將軍了。」郗榮摸著鬍子哈哈笑。

  陳易的態度是有原因的,別看郗曇號稱「藍色梟鷹」,其父郗榮僅僅是個轉業後的廳級幹部。瞭解內情的人都知道,郗曇的道路是郗榮多年前鋪出來的,若非因為在特殊年代退出軍旅,郗榮興許能走的更遠,將郗家帶到完全不同的高度。

  正在風頭浪尖上的李任潮一看,這樣下去不行啊。要是陳易與郗榮來個言談甚歡,他前面的鋪墊就全成笑柄了,任何好處都沒有得到,再失去童家的信任,別說跳槽再進了,以後都沒機會來陳家老宅了。

  為了抓住機會,李任潮主動嘲諷道:「郗將軍來此,是以郗家的身份呢,還是以個人的身份?」

  這是陳易想知道,不好意思問的內容。李任潮的話雖然不怎麼禮貌,總是沒有大礙。

  郗榮收起好相處的笑容,不鹹不淡的回道:「是以我個人的名義。」

  「這麼說,郗家分裂了?」李任潮立刻得出了結論。

  看到周圍人的臉色,郗榮面色不豫的回道:「且不談分裂,但我和郗曇是決定以陳老爺子馬首是瞻了。」

  郗曇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逼著家族上陣。陳易並不知道具體情形,但從目前的狀況來看,一定是郗家遭受了損失,且未得到相應的補償——這是理所當然之事,如果一個被逼無奈的傢伙叛變投誠,馬上得到元老們的待遇,後者的怨氣才重呢——如果郗曇和郗榮因此受到遷怒,將此次赤膊上陣當投名狀,反加入陳家也是非常可取的做法。

  只是從此沒有家族做後盾了。

  這種果斷的處理方式,與印象中的郗榮很吻合。

  李任潮也想明白了,咂嘴贊道:「那大家以後就是盟友了,兩位郗將軍一定會是陳系的兩員猛將。」

  投誠來的叛將,除了做先鋒官當猛將之外,很難有其他的出路。這種讚揚算不得什麼好話。郗榮隱忍不發,沒有回答。

  拉回局面的李任潮趁此機會轉頭道:「小陳先生,我的方法正是一劑猛藥。」

  「哦?」

  「我有兩招,第一招,作價1億如何?」這麼多人看著,李任潮伸出手指來,很是自得。

  陳業繃著臉道:「你還討價還價。」

  「自然是要討的。」

  「看你的方法,值不值1億。」陳易抬抬下巴,道:「說吧。」

  李任潮一拍手,說道:「不知陳先生是否聽說過俄軍曾經在西伯利亞鐵路上用過的增兵法。他們只有單條鐵路,為了增加運力,於是的到站的火車並不返回,而是直接掀翻到路基的另一邊,炸掉了事。如今西大陸的運力緊張,為何不效仿俄人之故事?」

  陳業諷刺道:「掀掉火車?」

  「在港口建鐵路,直接聯到通道,火車呼嘯而入,不剎閘,不減速。撞入其中,只要保證不爆炸即可。車廂分拆,只進不出,看似浪費了一些火車皮的噸位,實際上能大大提高通道運能,僅此一條,三分之一的運力增漲可期。」

  一輛火車是不太便宜,但比起通道噸位來說,的確是不值一提。

  陳易暗想,魔法地鐵內部的空間似乎無窮無盡。如果有意讓火車駛入門內脫軌,運輸物資的速度一定比卡車快多了。

  如果將此建議再進行擴展,建立延長的重載火車專項線路,每天駛入幾千個火車皮,比什麼水陸神廂都來的快。

  陳易無意識的點點頭,隨即便道:「此條可行,給你1個億。」

  如此輕易變成億萬富翁,李任潮反而不適應了,口吃的說:「真……真給?」

  「真給。第二條是什麼?」

  「第二條……第二條是個得到建議的建議。」成功來的如此之快,李任潮的臉潮紅了,沒有再談條件,小聲說:「用通道噸位懸賞,請大家想辦法提高工作效率。一旦有辦法被採用,就給獎賞。知道通道的,都是有辦法的人,何必騎驢找驢。」

  說著話,李任潮膽氣漸壯,紅著臉要求道:「如果讓我做通道效率管理,我保證,一年之內,進行10000項的必要性評估,1000項的小規模實驗,500項的實際實驗,最終做出100種效率改進。每年提高100%的通行噸位!」

  語不驚人死不休。他的聲音又大的很,許多人因此都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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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拉攏(1)

  政治分肥是政治鬥爭的力量源泉,雖名聲不太好聽,但政治分肥實質是一種進步的表現,相對於任人唯親。

  兩者的區別在於,政治分肥是給予參與政治鬥爭的人的回饋,而任人唯親僅僅來自於血緣關係——不管怎麼看,用有建樹的幕僚總比用自己的侄子更先進。

  不過,即使陳系擺明瞭分肥的態勢,李任潮赤裸裸的開口要官,還是出乎眾人的意料,更別說他提出的管理目標了。

  管理通道多麼重要的位置,怎能被他如此輕飄飄的拿走。有同齡人早就忍不住叫了出來:「每年1萬項必要性評估?那我們還做不做其他事了?」

  此時不叫何時在叫?小字輩來此聚會,原本就沒有多少差事留給他們,無外乎見見世面,留個印象就該回去高興三五天了。

  李任潮擺明瞭是要被批判的主,提前喊一聲,也顯得出政治覺悟。

  稍晚些醒悟過來的年輕人也不失時機的發言的。

  多好的露臉機會啊。

  有人附和:「對,什麼效率改進,是想拿權的吧?」

  站在李任潮對面的乾脆道:「是不是再不通過重工設備,只選容易運輸的物資就能提高效率了?這個我也會。」

  批判的聲音此起彼伏,而且都是有的放矢。

  來自各家族的小字輩,好不容易搶到發言的機會,當然不會浪費。在長輩們的注視下,一個個沉著發言,秩序井然。基本上每人說上一句即止。

  中國人講究點題,能點到題的就能得到長輩的贊許。

  李任潮一時間成了被訓練的草人木偶,在唾沫星子中飄搖。

  忽然。

  風頭浪尖中,陳易用平淡而低沉的聲音道:「如果你真能提高100%的通行效率,我就給你這個通道效率官做。」

  在一群年輕人的呼喝中,陳易的聲音仿佛有意讓人忽略似的。

  但其他人的叫聲戛然而止!

  陳易卻不管別人是否說話,聲量高低,他只是坐在沙發上,就像給李任潮囑咐似的說:「通道效率官,就叫通行官吧。以後負責管理所有經過通道的物資的順序,倉庫的那些人和設備,也全都交給你了。試用期三個月,如何?」

  李任潮一個激靈,人都恍惚了。

  眼前的事情發生的太快,前半部分比他設想中最糟糕的場景都要糟糕,後半部分卻比他設想中最美妙的場景都要美妙。

  幸福來的太快。

  尋尋覓覓而不知人生意義的男人,突然有了「士為知己者死」的豪邁。

  他大聲回應:「陳先生請放心,要是不能讓您滿意的話,我甘願任人處置。」

  「勇於任事本身就是一個好品質。」陳易完全無視了所有人,依舊只對李任潮道:「做你該做的事就行了。」

  李任潮濕潤著眼睛,使勁點頭。

  陳易始終背對著客廳中的眾人,沒有看任何一個人的表情,也沒有聽任何一個人說的話。

  實際上,現在的主樓一層,寂靜的像是墓地一樣。

  陳業佩服的看著陳易。

  不僅是佩服他的勇氣,而且佩服他切入權力核心的方式。

  此時,不管圍攏在哪個人身邊的先生們,都至少明白了一點:西大陸的通道是由陳易控制的,西大陸是由陳易來控制的。

  儘管政治分肥中包含了西大陸的利益,但要想好好的運作,讓這些利益真正的變成一份回饋的資源,變成家族發展的基石,那就沒有人能忽視陳易。

  人類的權力,分成兩種類型。

  一種是給予別人好處的權力。

  一種是給予別人傷害的權力。

  商人的權力往往來自於第一種,街頭混混的權力往往來自於第二種。政客的權力則來自兩者。

  所以商人理應受人敬仰,混混理應受人鄙視,而政客評價別人。

  陳易要想評價別人,不止要顯示出第一種權力,也要顯示出第二種權力。

  直接說出來是很沒有意思的事,而且對方內心極難接受。但通過一個招人嫉妒恨的傢伙,表達其對通道的控制力,是非常恰當的。

  陳業更深入的想,陳易此舉,說不定還有千金馬買骨的意思。

  今天過後,指不定有多少人會向他示好呢。

  不僅是圍攏在身邊的小字輩,肯定還會有不得意的陳系門人,願意再找一位掌教大人——這不算是搶班奪權,只能說是鞏固權力罷了。

  就像是古代的太子。

  沒有潛邸舊人,上臺後又如何掌控全域。

  張沛偷眼看陳家老爺子陳仲國,依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不由心想:此二人定有默契。

  至於老派人,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其中有貓膩。再仔細想想,西大陸和地球乃是真正的分居兩地,要讓一個人控制兩個地區,明顯是非常困難的。陳仲國和陳易爺孫倆,有默契的信任,並不讓人奇怪。

  郗榮輕輕的咳嗽一聲,打破了小範圍的沉寂,笑道:「敢問小陳先生,我們郗家是否能參與到西大陸中去。」

  「你們獨立後,還拉了人出來?」

  「有些族內人,還是相信我們的。」

  「嗯,你們參加下一次的考察團吧,至於通道的噸位,再說吧。」

  張沛低下了腦袋,陳易發出了擴大通道噸位,以及減少噸位釋放的資訊。這讓他損失的噸位更顯眼。

  郗榮遺憾的說「好」,繼而又笑道:「有什麼是我能提供的?」

  陳易笑而不語。

  郗榮卻不放棄,繼續道:「雖然我沒有去過西大陸,但你們總是需要海軍的吧?我們郗家別的不懂,一輩子都泡在海裡。」

  如果有機會單獨說話,他也許會再找個時機。

  不過,懂海軍的並非獨獨郗家,不趁此機會,他擔心走在了人後。

  陳易思考了一下,道:「考察團後,你們可以遞一個計畫書出來。」

  郗榮苦笑一下,應了。

  堂堂郗家,面對一個陳家的年輕人,也只有遞計畫書的資格。

  奇怪的情緒轉瞬即逝,郗榮端起杯子,大笑道:「感謝小陳先生給我們的機會,我代表新郗家,拜謝了。」

  旁邊的人懵懵懂懂的喝了酒,不明白他發什麼神經。

  「對,感謝小陳先生。」童女士腦袋清明,從前面繞了過來。

  他們都是要在西大陸混的人了,不感謝陳易又感謝誰呢。

  酒宴很快失去了秩序,灌了一肚子香檳、紅酒和白酒的先生們在老宅內晃悠,嬉笑,像是剛剛滅絕了貓的老鼠們。

  熱鬧到了晚上22點,喧鬧的氣氛卻慢慢的消逝了。

  一輛輛黑色公務車接走了主人,除了陳仲國等陳系核心之外,也不是老宅內的每個人都有資格前往西大陸的。

  現在,聽說了西大陸的人,就像是聽說了新大陸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人一樣,處於將信將疑的階段。但如果給他們一個安全的去發財的機會,沒有人會拒絕的。

  陳易幾乎沒什麼準備的到了江北倉庫,用了幾個小時檢查裝備和人員後,即啟程出發。

  剛剛經過派系鬥爭,血仍未冷的先生們激動的進入了談話狀態。

  然後……西大陸抵達。

  「10秒鐘?10秒鐘就到了?」第一次來的某些先生非常不理解。

  陳易聳聳肩,道:「時間不由我們來控制。好了,大家現在向外走吧。」

  李任潮第一個跨出了光門。

  陽光,耀的晃眼。

  運村周邊,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轟鳴的火車和簡易公路上的汽車吵的人頭疼。

  若是一定讓李任潮形容的話,他腦袋裡浮現出的是老家的鄉鎮景象。

  熱鬧,髒亂但欣欣向榮。

  郗榮也走出了通道。

  他的目光,在各種重型裝備上巡遊。

  或許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使得他喜歡那些鋼鐵巨獸。幾千噸的戰艦,幾萬噸的貨輪,還有占地上千平米的機床……

  就像是通道另一端的地球景象,運村的現代化裝備著實不少,但基礎放在那裡,依舊看得出一絲窘迫。

  像是那整套的工業蒸餾設備,在江北倉庫區,乃是由龍門吊配合重型吊車塞進去的,想想就知花費的時間。而在這一端……郗榮歧視的看看50噸級的吊車,光靠它一個,不知得花麻煩幾倍。

  正想著,就見一名盔甲在身的傢伙,鑽到了蒸餾設備底下。

  郗榮眼皮子一抖,生怕木箱中的設備砸下來。

  木箱配合的抖動了兩下。

  又是兩下。

  郗榮咳嗽一聲,準備喊叫的時候,木箱飛了起來。

  是的,飛了起來,像是一頭被廣場食物喂肥了的鴿子似的。

  安裝好的工業蒸餾設備,形狀極其古怪,從通道中推出來的時候就顫顫巍巍的,極不安全的模樣,現在飛在空中,那就更加的危險了。

  郗榮不管身邊是誰,胡亂的搗了他一拳,失神的道:「看那東西。」

  「哦,神術騎士在裝卸東西呢。」被搗的是位狀似和氣的官員,已然來過了一次西大陸。

  郗榮揉著耳朵,再問:「什麼騎士?」

  「神術騎士,本地的土著,極厲害,你注意看……」和氣的官員指著前方道:「你看借貨的神術騎士,手臂長長的伸出去,然後慢慢的收回來,看到沒有,箱子在減速,等到手上的時候,速度就幾乎沒有了。」

  「這麼厲害的人,怎麼會在碼頭上卸貨,太蠢了?」郗榮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一些強壯的動物的確蠢笨,因為進化不用它們的聰明。

  和氣官員倒是嚇了一跳,連忙道:「可別讓他們聽到了,這些神術騎士,都只聽陳易的。」

  郗榮摸著鬍子思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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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拉攏(2)

  考察團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漸成常態。

  特別是新依附陳系的官員,往往帶著親戚朋友,一方面是增長見識,一方面尋找商機。除了極少數得到許諾的家族和高官之外,近日加入的中層官員極少得到固定的通道噸位配額。他們所能做的,也就是像機場的要求那樣,攜帶幾十公斤的隨身物品。

  西大陸建立一年有餘,武館學員往來成百上千,空身而得的暴利機會並不多見,往往需要一些運氣和某些土著的信任,少數需要悉心經營的商機,能得到的亦是本事,反而不會受到干擾,至於餐館、酒店一類的服務行業,更是得到了武館學員們的熱烈歡迎。

  美好的前景和現實的利益,足以令大多數的中上層官員滿意,至少是贊成陳仲國外向型的經濟轉型——就某種程度上,這實際上就是投了陳仲國的票,穩定了陳系剛剛獲得權力。

  當然,一定是有人不滿意的。

  像是郗榮和郗曇父子。

  郗家未分裂的時候,通過一系列的運作,郗榮能推年輕的郗曇進入軍界上層,成為薄有名氣的「藍色梟鷹」。從郗家出來後,再想得到相同的影響力,自然是不可能了。

  他們助力陳家攻擊曹家,是為了避免郗曇反遭報復,是出於自己的利益而非陳系的利益,因而,得到的回報相對更少……

  骨感的收穫,讓郗榮分明的感受到了老牌新弱的頹然,站在西馬市場的繁榮中,他的背影有一種落後於時代的落魄。

  好不容易來到西大陸的郗曇卻有年輕人的朝氣蓬勃,堅強而振奮的道:「爸,別洩氣,咱在國內不順,就在西大陸重新起航好了,您看這些帆船,單桅帆船,雙桅帆船,縱帆的,橫帆的,您不是一直說,中國缺乏大航海的精神嗎?就由我們在西大陸來開創好了……大不了,去外海當海盜。」

  雖然郗曇被迫加入了勝利的陳系陣營,但那並不意味著他理所應當的會保住海軍司令部的參謀職位,同級外放是再正常不過的調遣了。

  從前途光明的海軍司令部參謀,調任某個軍區做混吃等死的副參謀長?對於缺少支持的郗曇父子來說,雖然逃脫了好像曹家一樣的最壞結果,但若是沒有新的契機,其一生的抱負也將無從談起。

  郗榮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唏噓道:「曇兒,西大陸是在陳易手上的,大航海……大航海時代呵,大航海時代是個自由的時代。自由的鬥士在海洋的浪潮中拼搏。西大陸,是陳易的澡盆。」

  郗曇為了鼓勁,硬著頭皮說:「鬥士也是在澡盆裡起航的。只要咱們能掌握一隻海軍,咱們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他拉著老爹的胳膊,用肯定的語氣喊道:「您看,這個港口如此繁忙,但卻沒有一艘鋼鐵船。這說明什麼?說明地球上的船,到不了西大陸。如果咱們能主持建成一個船廠,建成一個艦隊,到時候,陳易難道有本事從咱們手上奪走?新殖民地時期,誰掌握著海軍,誰就是老大。」

  郗曇狠狠的一握拳,又迅速的鬆開,笑道:「爸,我們不一定能做到哪一步,總不會讓陳易捏著咱們的脖子。現在,可是最好的時候,等到海軍的蠢貨們願意來,能來西大陸的時候,咱們已經培養出嫡系了。」

  郗榮虛虛的一笑,沒應聲。

  從特殊年代過來的人,什麼慷慨激昂的設計沒有聽過。

  他安慰的拍拍郗曇的肩,微笑道:「你是擔心我消沉了,我沒有。」

  「爸!」

  「我是在想事情呢。」郗榮說著一頓,歎口氣道:「我帶你去看個人。」

  說著,他就拉著兒子,從西馬市場的側面穿了出去,來到一個狹小的門面。

  面向猥瑣的小販正在聲嘶力竭的力吼:「鋼筆,鋼筆,能自由寫字的鋼筆。練習中國字的鋼筆,西江四等吏員統考必備。」

  「供應神廟戰爭的罐頭,儲存12個月照吃不誤的罐頭,本地產,量大更便宜了。」

  郗榮敲敲不隔音的隔板,笑道:「老劉,我要的東西。」

  「西老闆。哎,您稍等。」小販仰著脖子又吼了一句:「飼料,金克拉飼料了,不用現金,免息貸款,長一米厚肥膘的莽豬,一定要用金克拉飼料。」

  吼完了,小販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從櫃檯下的暗門裡,抽出了一個帆布包,低沉著道:「您點一下,小心點,沒繳稅的純消費品,便宜,被抓住了,我不承認啊。」

  郗曇低頭看了一眼,全是些啤酒零食類的東西。在地球上不值錢,在西大陸卻頗有銷路。

  西大陸的土著很願意花大價錢嘗嘗稀罕玩意。那些高端的奴隸主和貴族們,有的是用於交換的貴金屬和珠寶。這些東西,以前是陳易為緩解武館學員精神壓力而運輸的,如今想家的學員直接回家就行了,重要程度下降,進口反而減少,價錢自然上升的快了。單純利用通道噸位做這種生意,是要收重稅的,不用說,價錢不會便宜。

  郗榮仔細檢查了一遍,塞給小販一把的黃金券,拉上郗曇走了。

  短短的幾十米路就能看到百來個店鋪,出售各種各樣的生活或生產資料。郗曇暗想,如果本家有通道噸位的話,哪怕只有500噸,建個小磚廠都能日賺千萬吧。

  天底下要是有個遍地黃金的地方,真的只能是西大陸了。

  胡思亂想的走了半裡路,又上車行了10多分鐘,車停在了一個體育館旁。

  在建築材料稀缺的時代,體育館這種奢侈玩意,不是菱形辦公廳建的,就是武館自建的。總而言之,就是陳易建的。

  郗曇抵觸的道:「來這裡做什麼?」

  「給你看看什麼叫神術騎士。」郗榮拉著郗曇進了體育館。

  「我聽說過神術騎士,都說厲害,不過……」

  「有多厲害,你知道嗎?」

  郗曇早不說話了。

  體育館的空中,正飛著四個人,看起來像是二對二的籃球賽。

  不過,正如郗曇心中所想的那樣,這就像是氪星的球賽。超人似的球員在地面上一踩,即可以在三五十米的高度上滯空滑翔幾分鐘,傳球的速度快的讓人看不見,只是一晃眼在某人手上,一晃眼又到了另一個人手上,或者已傳了五六次,七八次,誰也說不清楚。

  「咚」

  籃球在地面上彈了一下,紅色球衣的球員觸地彈起,像是隕星一樣砸向籃筐。

  郗曇捂住眼,毫不懷疑籃球和地面的瞬間接觸,會像是飛機墜落一樣引起爆炸。

  「小心!」

  郗曇忽然被郗榮抱住了。

  一陣風從身後卷起,飛濺的石塊砸的身邊亂七八糟。

  「不好意思啊,沒有注意到人,蓋帽有點不受控制。」一名球員從空中快速降落,「嘣」的落在兩人身邊。

  郗榮連忙行禮,口呼:「銀森皮神術騎士,這是我的兒子郗曇。謝謝您剛才的援手。」

  「總不能看著你們被球砸死吧。沒事,我也懂……人道主義。」銀森皮想了半天,才想到這個詞。

  他當然不懂什麼叫人道主義,只是最近的西大陸流行中國詞彙罷了。

  郗曇傻傻的看向後方,體育場的門被蓋飛了,直徑5米的洞,相當於一枚艦炮的威力了。

  銀森皮勾勾手,籃球「砰砰」的彈了回來。

  是個實心的橡膠球,與重量數百公斤的炮彈有本質上的不同。

  郗曇俯身抱起了他,遞給了身高2米有餘的銀森皮神術騎士。

  後者哈哈一笑,道:「陳易閣下希望我們能夠控制力量,所以讓我們練習籃球。沒想到挺好玩的。」

  「您的力量控制已經非常出色了,比我上次來的好多了。」郗榮恭維的笑。

  「我就喜歡你會說話的性格。」銀森皮笑著一拍手,喊道:「休息一會吧,誰去修門?」

  「上次就是我修的。」

  「該『重』了。」

  銀森重擁有忠於誓言和誠實雙信仰,說好的事情極難反悔,無奈跳了下來,用神力重新融化水泥。

  郗曇看傻了,說:「水泥怎麼能重新化掉?」

  「是用神力塑形吧,銀森重有相關的神術,我們得用神力呢。」銀森皮不以為意的說。

  郗榮碰了一下兒子,笑道:「銀森皮神術騎士,我這次帶了家鄉的板栗餅,非常好吃,您嘗嘗。」

  「哦,太好了,郗榮先生的家鄉食物非常好。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哦,還有一點鴨掌,茅臺、紅酒和啤酒,您喜歡哪個?」

  「我喜歡冒泡的那種。」銀森皮嘴裡已經塞滿了餅,說話含糊不清。

  郗榮掀開包,微笑著道:「啤酒是嗎?」

  「對,黑色的。」

  「帶了帶了,德國巴伐利亞黑啤酒。」郗榮的帆布包像是機器貓的口袋似的,一口氣就拿出了六七種食物。

  郗曇側目注意到,包內已經空了。

  好像給了銀森皮選擇,但實際上,郗榮已經猜到了銀森皮的選擇,為了能夠盡可能的攜帶令人滿意的禮物,他不知做了多久的功課。

  郗曇突然回想起小時候的故事,眼睛有點模糊——最近的不順當,就好像父親剛剛退役的那段時間。記得,父親只是喝了一天一夜的悶酒,大睡兩天兩夜,然後就重整旗鼓,教育起了自己。

  當然,教育並不能完全的改變命運。郗榮還需要籌措各種禮物,為郗曇的發展而鋪路,就像是現在這樣。

  區區一名西大陸土著,又如何能夠抵擋郗榮的禮物攻勢。

  一會兒,銀森皮就醉醺醺的笑了起來,還傻乎乎的唱著什麼歌曲。

  神術騎士唱歌,伴隨著心情逸散一點神力也是經常發生的。

  郗家父子很快頭昏腦脹起來。

  郗曇不想老父再低頭求人,拉著郗榮問:「咱們看完了,是不是該回去了?」

  「沒完呢。」

  「沒?」

  郗榮繃起臉來,壓著聲線,道:「你以為,我這幾次來西大陸是做什麼?你以為我在地球上奔波是做什麼?你記好了,郗家要想改變命運,就看這一遭了。」

  郗曇有點措手不及,重複道:「怎麼改變?」

  郗榮瞪了郗曇一眼,阻止了他的話,繼續雙腿繃直,腰彎到90度,平行的拱起背來,好像羅鍋似的恭恭敬敬的給銀森皮倒酒,看的郗曇又心酸又氣憤。

  堂堂郗家,雖然稱不上顯赫,可也不需要給人這樣倒酒了。但仔細想想,自己能成為最年輕的海軍少將,郗家能有今天,不正是父親20年如一日,給人送禮陪酒倒出來的嗎?

  結果,長硬了翅膀的鼠輩,竟然將自己和父親踢了出來!

  郗曇恨的直咬牙。

  他卻忘了自己戀棧不去,狠心將家族推上派系鬥爭前沿的故事了。

  正喝酒喝的朦朧眼,有點想吐的銀森皮睜開眼睛,就見郗榮直挺挺的給自己又倒了一圈黑啤,不由恍惚的笑道:「嗯,好,好酒,我最喜歡你們的兩點,一個是美酒,一個就是不拘禮儀,不像是神廟的傢伙們,倒杯酒也要沐浴更衣,然後磕頭嗑破磚頭,再用弄髒的手倒酒,呵呵,白癡。」

  郗曇聽的耳朵都要炸了。

  這還叫不拘禮儀?

  郗榮卻有唾面自乾的精神,腆著臉賠笑道:「神術騎士閣下說的是,以後我給您倒酒,就沐浴更衣,但磕頭的時候,不弄髒手。」

  「看你,我不喜歡磕頭,沒有……人道……」

  「人道主義。」

  「對。」銀森皮「嘩」的一口,喝幹了一杯啤酒。

  郗榮再倒酒,又笑道:「對了,閣下上次聊天,我們說到了信仰,是不是只要有統一的信仰和10萬人,就能舉行神術騎士的儀式了?」

  「嗯,是這樣,不過很難啊。10萬人統一的信仰,也不一定能有單神術騎士。像我,三神術騎士,而且有機會鍛煉一個神術到三級,我告訴你,非得100萬虔誠信徒才能達到這個水準。馬拉城才多少人?水龍神廟準備神廟戰爭,有10年時間,沒舉行過這樣的儀式了。陳易閣下,不簡單。」

  喝醉酒的人主要是炫耀,郗榮聽的卻是頭兩句話,他轉過臉,看著郗曇,口中配合著道:「是啊,不簡單。」

  郗曇回看老爹,心臟忽然「咚咚咚」的跳,像是實心橡膠的籃球似的。

  找10萬個統一信仰的人是不容易,但要是舉行了儀式,就能成為銀森勇這樣的神術騎士,哪怕弱一點……

  郗曇心裡大叫:陳易原來是這樣發起來的!佛教開光盛典,道教盛典,藏傳佛教大典……還以為他真的信教了呢,根子原來在這裡。

  他與老爹對視一眼,二人都面有得色。

  郗家分裂了沒錯,但也不是一蹶不振了。

  他們在江寧毫無能量,在老家東山卻有的是人馬,只要組織一些中低層官員些,弄幾個宗教儀式有什麼難的。

  「神術騎士閣下,我有點好奇。」郗榮趁著銀森皮微醺,又恭敬的笑問:「您說的神廟,主持儀式的人一定很多吧。」

  「那當然,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一旦成為神術騎士,榮耀只等閒!」銀森皮笑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有瞭解儀式的人,有哪些?」

  「主祭,副祭,哎,誰不知道啊,那些牧師和小祭祀,都等著上面老不死的讓出位置呢……」

  「就是說,找一個祭祀,小祭祀也行,然後組織10萬有信仰的人,進行一個典禮,就有機會成為神術騎士?」

  「差不多吧。」

  「差不多?還有什麼?」

  銀森皮已經呼呼大睡了。他坐車暈,飛機暈,坐船暈,選了神術「平衡」後好一點,醉酒暈卻是無解了,一包啤酒下肚,早就困的像是熬夜了似的。

  郗榮推推銀森皮,喊:「神術騎士閣下。」

  沒反應。

  「是真的睡著了。」

  郗曇輕笑:「太好了,我們只要有幾個神術騎士,全域就活了。」

  「只要你能成神術騎士,局面就活了。」郗榮回想起前幾日見到銀森皮鍛煉的場景,哆嗦了一下,道:「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唉,我們不敢問的太細,怕讓陳易知道。他就舒服了,才多久時間,自己就成了神術騎士。」

  大好機會不能放棄。

  郗曇想到老爹的付出,咬牙道:「這次回到地球,我就去東山,先把陳易舉行的那幾次慶典的錄影找出來,找人分析一下,要是沒問題的話,就試試看?」

  「嗯,找個名目,別事兒沒做,先被發現了。」

  郗曇重重點頭,幫老爹收拾好東西。

  兩人按捺住興奮,在西大陸泡夠了時間,就匆匆回倒運村,趕上了考察團返回的魔法地鐵。

  由於通道半公開的性質,返回的人員足有三千餘,除了考察團的2000多人外,就是武館學員的探親隊伍了。

  西大陸的主要行政和機構都是陳易的原班人馬,各家族乃至陳家自己進入的,只能是建立公司,並遵行中國的法律。

  所有人都是振奮和開心的,像是上個紀元的中國人那樣。郗家父子藏在人群中,卻是一點都不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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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 河神祭

  郗曇坐著火車回了的東山老家,在莊子裡受到了空前熱烈的接待,感動的乍離中樞的他熱淚盈眶,心想:果然還是鄉里鄉親的好。

  東山郗家的族長將他接入家中,安頓在小兒子的房間中,才拄著三個腿的拐杖,用家鄉話說:「被褥都換了全新的,你要是有什麼事,全找郗白,小子,過來……」

  「唉,您太客氣了。」郗曇笑著。

  「你休息一下,咱們晚上吃飯。」族長走了,留下快三十歲的小兒子,招呼著郗曇放水洗澡等等一應事務。

  路上風塵僕僕,郗曇雖然心裡著急,還是從頭到腳的打理了一番。

  晚席照例是海鮮宴。

  東山郗家是百年大族,早在初明時代,就有郗家船工的故事流傳,延至今日,亦是靠湖吃飯者居多,加入海軍或出海打漁者亦眾。

  新鮮的河魚貝殼,田螺黃鱔,再加上魷魚海參,魚翅鮑魚,一桌宴席用不了多少調料即漂亮的陳列了出來。

  郗曇痛快的飽食一餐後,各種事兒才湧上心頭來,輕輕放下了筷子,笑問:「我記得,祭河神的日子快到了吧?」

  他住筷,別人也不好猛食,全都停了下來,族長的大兒子,也是本村的村長親熱的道:「可不是嗎?郗將軍還記得啊。唉,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怎麼弄了。」

  「要是有啥能幫忙的,別客氣,我也是郗家的一員嘛。」郗曇拍著胸脯,想攬下這個工作。

  席間眾人互相看看,郗白沒啥心機的道:「郗將軍要說參加好啊,咱們村裡的年輕人若是聽說了,非得搶著來。」

  「是該熱鬧熱鬧。」村長沉吟著,把郗曇想說的話給說了出來。

  「熱鬧也好辦,我覺得,咱們可以先去訂上些花籃燈籠的,現在就準備起來,宣傳先行,這樣才能引的四裡八鄉的人都來看。」郗曇是一副熱心人的模樣。

  能讓四裡八鄉的人都集中在郗家村,那就是村長人生中最大的功績了。村長再沒有了顧及,主動道:「就照郗將軍說的做,晚上回去就開會,把那個花籃燈籠的都掛起來。」

  「再到電視臺和報紙上做個廣告。我有幾個關係在,幫你們問問,幾百塊就夠了。」

  「上電視,幾百塊就夠了?」

  郗曇毫不猶豫的撒謊道:「夠了,他們敢多收錢?」

  眾人聽了又驚又喜,還不拼了命的恭維。郗白更是像看神一樣看郗曇,他守著一個小水庫過日子緊巴巴的,要能有機會攀上高枝兒,豈不美哉。

  對西京郗家來說,遠離中樞的郗曇沒什麼價值了,可對於東山郗家來講,郗曇的身份幾乎沒什麼變化。他仍舊是那個舉手間就可安排一個首都工作的厲害人物。海軍獨立的行政機關、工廠、學校和醫院,都是郗曇的背景,只要能進去一個,那就滿足的很了。

  來之前,郗曇就做好了各種準備,這時候言辭懇切的道:「此事亦早不宜遲,選定了日子,請來班子後,要把湖邊的空地都搭上檯子,容納的人要多。」

  「那個,容納多少人呢?」

  「少說10萬人吧,要按30萬人的標準來。」

  眾人齊齊吸氣。

  30萬人!

  拜河神?

  村長覺得有點不合適,又不好意思說,壓了下來,第二天睡醒了想說話的時候,那都晚了。

  整個湖邊空場,連少數幾家的自留地都給占掉了。池塘邊上圍了柵欄,小池塘乾脆用木板蓋了起來,裡面的魚不用問,撈不走的全該死定了。

  村民們洋洋得意的在幫忙,搭不上手的年輕人和小孩子似的,四處逛遊著品頭論足。

  郗曇站在人群中,躊躇滿志的仿佛在帶領一個艦隊。

  他的身旁立著個大牌子,紅紙上寫著「損害理賠處」,村裡的會計正用土話給人說話呢。

  村長認得那個紅紙,那是年前用來寫計劃生育標語的。

  奇怪歸奇怪,他是弄不明白郗曇究竟想做什麼的,也許是衣錦還鄉?或者是想將郗榮的墓地選在東山?

  只要開始想,思路就剎不住車了,等村長想的爽了,天也黑了,兜兜褲檔,就可以回家做夢了。

  許多東山郗家的老派人都在做夢。

  祭河神是很重要的事,自遠古以來就發明了無數的規矩,創立了各種規模的祭祀,水邊的居民,哪怕是不信神的人,看到長水深湖,也不由得有敬畏之心——蒼茫的大地上,一股洪水以勢不可擋的威力席捲而下,衝擊山脈,淹沒草場,轟擊森林……所謂河道,正是在年復一年的河水的襲擊下形成的,如果考慮到不同年代的氣候造成的河流改道,可以想像沿河兩邊的居民的恐懼。

  最糟糕的是,大多數人只能住在離河較近的地方,隨時準備承受河神的怒火。

  在東山祭河神,是郗榮智慧的體現。

  一個聰明的主意能夠事半功倍——如果某個人在做某項工作的時候,永遠都沒有靈光一現提高效率的法子,那他定然是不適合此項工作的。

  郗榮一輩子都在琢磨人,就算不買通那名馬拉城的小祭祀,他也能自己琢磨出一個既聚攏人群,又不引起陳易關注的法子。

  祭河神這種傳統習俗,是再好不過了。

  半個月的時間一閃而過。

  郗曇按照郗榮的密信,悄悄的佈置了祭壇和主祭人。祭壇下面也設計好了暗道。

  頭天晚上,他仔細的檢查了所有設計,確定沒有問題後,才泡在了浴缸中……

  30萬人的派對,再怎麼簡單也能讓組織者類似,更別說官面上的一些遮掩和招呼了。

  微微閉上眼,一抹黑影輕飄飄的掠過。

  郗曇猛的坐了起來,顧不得嘩啦啦的水聲,大喝:「誰?」

  「郗哥,是我。」柳川仲輕輕的敲了兩下門。是浴室內敲的。

  郗曇悄悄握住銅燈檯,口中道:「小柳?怎麼來了東山?」

  「想和郗哥談談陳易的事。」

  「到了今天這一步,還談什麼。」

  人影愈近,郗曇捏的手指發白,暗恨沒將手槍帶到浴室來。

  柳川仲沒有繼續往裡進,壓低了聲音道:「郗哥,我帶了個朋友,想和您談談西大陸的事情。」

  郗曇不吭聲。

  「郗哥,陳易發現了一個新大陸什麼,也不是出奇的新聞,大家都聽說了,就是不敢說是不是真的。」柳川仲等了一下,道:「我這位朋友,是個有大本事的人,想從您這里弄點消息。」

  「買也可以。」柳川仲邊,有怪聲怪氣的中文。

  「外國人?」郗曇是想海軍少將,對外國什麼的比地方官員敏感多了。

  對方回答的很快:「韓人柳承佑。」

  柳川仲呵呵一笑,介紹道:「這位是韓國商社的總裁,柳承佑先生和我們西京柳家有點淵源,這次有所要求,我不好不答應。」

  郗曇暗哼了一聲,撈著毛巾將自己給擦乾了,心想:還不是看老子卸甲歸田了,想弄點便宜的嗎?好死不死,怎麼正好遇到了今天。

  想到明天就要開始的祭河神典禮,郗曇息事寧人道:「既然來了,見見面也無妨,兩位請到裡屋等吧。」

  柳川仲和柳承佑跑到了浴室裡來,明擺著是秘密行事,他也沒道理安排人家到客廳或外面去。

  門又響動了下。

  郗曇迅速從浴缸中鑽出來,穿好了衣服,又找到一柄隨身的小匕首,插在靴子中,才向臥室走去。

  柳承佑有著典型的韓國人的長相,扁平,凸眼和大臉,身材是相對不錯的,衣服非常考究。

  上上下下的審視過後,郗曇點點頭,打招呼道:「二位。」

  「郗將軍,不好意思。」柳川仲皮笑肉不笑的道:「這位就是韓國商社的柳承佑了。」

  同姓柳,但兩人其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聯合到一起卻是因為同一個原因——陳易。

  柳承佑是人類發展研究會的骨幹成員,其家族傳承數百年,與研究會形成了一榮俱榮的局面,其在國內的實力也極為龐大,基本能做到一言九鼎的快樂。不過,韓國商社在武館初成立時期,是在陳易手上吃了虧的。起因則是金鬥娜的弟媳李秀美。

  無論對錯,柳承佑在江寧失了面子,自然想要千百倍的討還回來,於是始終注意著這邊的消息。當西大陸的故事傳的沸沸揚揚的時候,研究會的江寧分會竟然沒有確實的消息,柳承佑就抓住機會,得到了來中國調查的任命。

  柳川仲家族與銀行體的關係密切,正是柳承佑在中國的盟友之一,恰逢黨爭失敗,柳家深受打擊,動用資源配合韓國商社,也就有了天然的動力。

  柳承佑在籐椅上坐的筆直,點點下巴即道:「請問郗將軍,西大陸是否屬實?」

  「確有其事。」

  「有何證據否?」

  郗曇略做遲疑,回道:「沒有。」

  「哦,那麼,前往西大陸的方法是?」

  「有一個通道。」

  「蟲洞?」柳承佑來前也是做過功課的。

  「也許。」坐過魔法地鐵後,郗曇也不敢說那是蟲洞。要不是西大陸的風土人情著實詭異,許多人興許會以為是騙局。

  如今,上百萬噸的物資運進去,運出來,再加上光幕和神術騎士的存在,誰也說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但騙局大概是沒有的。

  這種猜測,卻沒必要說出來了。

  柳承佑又問了幾個問題,郗曇明顯不耐煩了,柳川仲才接過話來,笑道「聽說本地在搞河神祭?」

  閒話一句,卻讓郗曇有點緊張。

  柳承佑奇怪的揚起臉,道:「我們明天可以參加嗎?」

  「當然。」郗曇咳嗽了一聲,心裡是煩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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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疑惑

  柳承佑和柳川仲當日就宿在了村內,郗曇多要了兩套被褥,也不用解釋什麼,安排了兩人後,倒頭就睡。

  天未亮,炸響的鞭炮又吵醒了他們。

  門外,不斷有高聲的呼喝和絮絮的說話聲,孩子的叫喊和發動機的鼓噪尤其清晰。

  郗曇翻個聲,側耳聽去,有個人噓著說道:「別吵醒了郗將軍,讓他再睡一會。」

  村子裡鼓樂喧天的,又哪裡真睡得著,郗曇不爽的披衣起身,打開了房門。

  村長趕緊轉過臉,喊道:「郗將軍醒了?河神祭要開始了。」

  一群人馬上湧上來,遞毛巾的,打洗臉水的,熱情洋溢的讓郗曇不好意思發作。

  也沒什麼可發作的。

  他搓了兩遍臉,望望天色,道:「這麼早就出發?不是9點才開始嗎?」

  「要去河邊立牌子呢。」

  「定船位也要花時間。」不同的人在說話,亂的讓人心煩。

  起都起來了,郗曇也不多說,邁步出發,有意將柳承佑和柳川仲留在了房中。

  他可是要做神術騎士的人,這麼機密的事,又怎能洩漏出去。

  東山郗家人擁蹙著主持典禮的能人,向河邊而去。

  柳川仲和柳承佑遠遠的看著,也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妥。

  河邊的人是越聚越多。

  除了東山郗家的幾個村子是傾巢而動之外,其他的外鄉人,多是因為廣告和口口相傳來看熱鬧。這個時節,除了熱鬧之外,也沒有什麼別的活計了。

  一堆堆的篝火沿河生起,再加上遍地的燈籠,很容易就將火熱的氣氛給烘托了起來。

  稍晚一點。東山縣的縣長駕臨,又是好一陣寒暄。

  柳川仲和柳承佑終於擠了上來,圍在郗曇的兩側,讓他好一陣煩悶。

  「正式的祭祀什麼時候開始?」郗曇再不催促,怕是又要給別人介紹兩柳了。

  「再有一個小時,不過,劉市長可能會來……」

  「咱們還是按照進度來,別祭河神還等人。」郗曇直接打斷了村長的話。他現在除了想當神術騎士之外,其他想都懶得想。

  認識一兩個東山的小官,難道能改變郗家的頹勢?

  「還是等等吧。」縣長大人同樣有主意。他沒有認識人家的意思,縣長、鄉長等土皇帝也懶得廢話了。一個海軍的少將,距離地方權力實在是太遠了。何況東山郗家在他們的治下,又何必賣著老臉去貼冷熱不知的屁股。

  郗曇哼了一聲,心中不滿。

  他扭過頭去,正巧與柳川仲對上,心中一樂,笑道:「劉市長若是知道我們耽誤吉時,也不會高興的。如果你們擔心主持人的話,柳主任該是可以的。」

  主任一詞可大可小,乃是僅次於組織的厲害成員。主任可以是發改委主任,也可以是街道辦的主任——縣長馬上猶豫起來,笑問:「哪位是劉主任。」

  「是柳,垂楊柳的柳。」郗曇好心糾正。

  柳川仲無奈被推了出來。

  年紀輕是輕了點,但那天生傲氣的上等人姿態,一下子就震住了旁人。

  「柳主任。」縣長又喊了一聲。

  「葛縣長。」柳川仲主動伸出手去,轉頭再看,郗曇竟已消失了。

  他給套在當場敘話追問中,郗曇趁機鑽進了祭壇中央,待到坐定後,反而感謝兩柳幫忙。

  沒有他們,要想一個人清靜些都難,當地的官員和東山郗家的成員,肯定是要請他說話演講的。

  外面的喧鬧聲漸止。

  郗曇閉上眼睛,回憶著所謂神廟祭祀所言的要點。

  為了買通那祭祀,郗榮不僅用光了來往西大陸的所有行李重量,而且在黑市上高價購買了一些。

  那可是真的高價,從每公斤上千元到每公斤上萬元不等,要的越多價格越高。郗曇甚至懷疑,黑市是否就是陳易自己建的。幾千萬元,沒什麼響動的花了出去,對於郗家這樣的小家族來說,幾乎要傷筋動骨了。

  沒時間想這些了。

  郗曇暗暗調整著情緒,如祭祀所言,開始感受本源能量的氣息。

  一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郗曇呆呆的坐著,既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該發生什麼事。

  所謂的「本源能量」,那暖暖的好像液體氣流一般的神術騎士的能量,他完全都感受不到。

  「難道被騙了?」郗曇有了這個念頭後,只轉了兩圈,就拼了命的止住。

  這次機會不容易,郗曇非常怕陳易發現了他們的行為。東山郗家是個相當不錯的掩飾,河神祭的時間也正好。

  下次再要隱秘行事……

  郗曇搖搖頭,再次努力感受本源能量。

  絕不能浪費!

  但又如何能夠感受到呢。

  神術騎士不是大白菜,沒有鬥技8級的水準,沒有虔誠的信仰產生的隱性實力,給郗曇多長時間也沒有效果。

  本源能量是鬥技騎士在運氣實力俱有的情況下,偶爾就能感受到的好東西,要是一個體術等級都沒有的年輕人,坐在祭壇中間就能得到洗髓易筋的妙處,神廟那些貪婪的祭祀又怎麼肯把機會讓給騎士呢——他們自己做神術騎士就好了。

  但郗曇哪裡知道這些。

  他重金收買的神廟小祭祀,也猜不到這夥人連如此基礎的東西都不知道。

  西大陸的人,誰不清楚神術騎士的基礎要求啊。

  「砰砰砰」的禮炮聲,好像天公的嘲笑。

  太陽熱辣辣的曬下來,烤熱了地板,又烤熱了祭台。

  躲在下方的郗曇出汗如漿,人都好似要暈厥了似的。好在他經年鍛煉,雖然沒有上過戰場,訓練畢竟是參加過的,而且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虧得如此,才沒有真的暈過去。

  這樣堅持到祭祀結束,對郗曇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傍晚,他悄然爬出祭壇,回到房間,趴在床上,真想死過去算了。

  柳川仲不知死活的敲門,笑道:「郗將軍,在嗎?找你好久了……」

  「去你媽的。」郗曇嘟囔了一句,翻身睡了。

  翌日。

  郗曇死命的拍打了身子,失望的發現自己並未變成神術騎士,不僅不會飛,甚至連床板都拍不斷……

  「莫非是人數不夠?」郗曇有了這個結論,馬上跑去問:「昨天來了多少人?」

  被他拉住的正好是村裡的會計,嘴唇外裂著,說:「10萬人肯定有了。」

  「真有10萬?」

  「差不多吧。」

  郗曇有心逼問,轉念一想,他又如何知道真有多少人。而且,那祭祀的範圍寬廣,有何限制,也判斷不出來。

  「得找一個體育場。」他想起陳易曾經做的各項儀式,大體都是以體育館或體育場為中心的。

  匆匆拜別東山郗家的眾人,郗曇回到西京,見到憔悴的老父,一股子眼淚險些迸射出來。

  郗榮看他的樣子,歎了口氣,笑道:「沒事,沒成功就沒成功。」

  「都是我的錯。」郗曇的手都在顫,從小到大,他都是成功者,偶爾失敗也並不氣餒。

  現在,他是著實氣餒了。

  郗榮調整著心情,端坐下來:「給我講講吧,究竟是什麼情況。」

  郗曇哭喪著臉道:「關鍵就是不知是什麼情況。我什麼都沒感覺到。」

  「一點點的說,不要遺漏,慢慢說。」

  郗榮認真的掏出一個本子,進行記錄。

  下午就這樣過去了。

  郗曇說的口乾舌燥,連喝了兩大杯的水,鬱悶也少了很多。

  郗榮皺著眉,重新閱了一遍筆記本。

  「會不會是東山太遠了?」郗曇又說出一條擔憂,道:「印象裡,陳易的祭祀都是在江寧舉行的。」

  「那是因為江寧受他控制,換在西京,誰聽他的。」郗榮擺擺手,道:「我和那小祭祀談過,他們哪裡都有祭壇的。」

  說起小祭祀,郗榮不禁唏噓兩聲。神廟的祭祀衣食無憂,普通的物事難入其眼,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嗜好美食美酒的,於是茅臺紅酒不絕,巧克力奶油等不斷,著實花了不少錢,如今竟是打了水漂。

  「我再找個人去問問。」郗榮說著一聽,又問:「你覺得,柳川仲二人,會否從中作梗。」

  「他們不知情形,而且,作梗又如何做呢?」

  「也是。」郗榮不再多說,轉頭思考錢從何來。

  黑市的通道噸位,貴的離譜,而且光有錢都不行,得托關係找人頭。郗榮雖然擅長,那招數也不是憑空變出來的。

  郗曇回去休息了,郗榮睡不著,幹烤了一宿,待天明時候,又匆匆趕往海子去探聽情報。

  海子周圍,部委環繞,往來不是辦公者,就是辦事者,附近的酒店幽靜而小巧,價錢卻是絲毫不弱於豪華酒家。

  郗榮找了一間熟悉的茶樓,要了兩份細點,一邊看報紙新聞,一邊考慮著把誰叫出來聊聊。

  這些年,為了將郗曇送上位,他沒少在軍委下屬機構溜達,陳家的根子也在軍中,他購買的黑市噸位,也多來自於此。

  正思考間,報上的一條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陳仲國委員訪問俄羅斯、烏克蘭和烏克蘭。

  他拿包子的手懸在半空,連包子漏下去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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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通道噸位(1)

  陳仲國訪問外國,是精心設計的。

  首先,外交是陳家老爺子熟悉的領域,也有很多的朋友。其次,前領導人訪問國外有例可循,不會引來法理上的疑問。再次,訪問外國必然伴隨著大量新聞記者的採訪,對於增加曝光率有著極佳的效果。

  這些採訪報導,則會透漏出至少兩條資訊:陳仲國的身體健康,以及陳仲國依舊有處理政務的能力。

  這是一次反擊之戰,打好了,能夠駁倒陳仲國下臺的一切元素。他並不需要回到具體的某個工作崗位上,只要能夠持續的發揮影響力就可以了。

  以陳家目前的態勢,三五年,七八年以後,總能推起一兩個厲害的人物。

  郗榮越想越可怕,下意識的去端水,大拇指逕自塞到了杯口內,燙了兩秒鐘才醒悟過來,刺溜的叫了起來。

  茶樓的老闆在櫃上盯著,聽見了聲音,第一時間跑過來,見狀笑道:「西老闆,看什麼出神,稍等,我讓小麻子拿藥去。」

  他使了個眼色,後者麻利的竄了出去。

  郗榮哼哼著說「沒事」,老闆則探頭笑說:「燙傷麻煩,我拿涼水給您衝衝,再塗點要,保管不疼了。」

  說話間,他的眼睛悄悄從報紙上掃過去。這位元是想看看有什麼消息讓客人動容,若是股市期貨什麼的,指不定能撈上一筆。

  郗榮毫不在意,閉目任其施為。

  一會兒,油乎乎的藥塗在指頭上了,報紙的菊花卻未曾暴露,老闆失望的離開。

  郗榮睜開眼睛笑了笑,拿出手機,摁了一串熟悉的號碼。

  兩聲響過,對面傳來沉重的「喂」。

  「老肖,還在宣傳部嗎?」

  「我還能跑到哪裡去。」一串爽朗的笑聲,好像真的很陽光的樣子。

  郗榮當然知道這是假像,「宣傳」就是扯謊的代名詞,要是連經典的爽朗笑聲都不拿手,那得是多庸俗的官員啊。

  陪笑了兩聲,郗榮邀請道:「我在茶館坐定了,有沒有時間出來坐坐?」

  「哎呀,今天好像不湊巧啊。」

  「晚飯呢?」

  「不好說啊。」

  「總是要吃晚飯的嘛,我時間多,等你吧?」

  「不好不好,我回頭找你吧?」

  話說到這裡,郗榮差不多就明瞭了,說了兩句,掛掉電話,又撥了一次號碼。

  這一次,面對老朋友,他開門見山問:「老肖是不是站隊了?」

  對方好是躊躇了一陣,才道:「肖家最近有意靠近陳家,其他我也不好多說。」

  郗榮耐心的等著,聽到這裡,臉色一冷問:「肖家不是嚴守中立的?」

  「唉,肖家老爺子早不在了,哪能守一輩子的中立。陳家做事挺地道的,聽說不少人都發了大財,說實話,我們也得觀望一下。咱一碼事歸一碼事,其實郗家不也從了陳家?」

  郗榮尷尬的一笑,道:「我們是被迫的。」

  「聽說了,假戲真做不就行了,論起來,你們並肖家的位置還好。」

  「再好的位置,週邊可發不了財。」郗榮一片苦澀。他從黑市上買的噸位,平均一公斤要上萬元,1噸就是1000萬。初期的陳系核心,每個家族派別下,都有上千噸,雖然不能全部套現,那也意味著上百億的未來收益,所以是發了大財。

  但像是郗家這樣後來加入的雜牌,能前往西大陸,就得謝天謝地了。

  對方呵呵的笑了兩聲,道:「發財是其次,健康最重要。而且,我聽說,他們好像又放開了一點限制。」

  「什麼限制?」

  「大概是噸位什麼的吧,具體怎麼放開的,我就不明白了。嫂子身體還好吧?」

  「好。」郗榮胡亂回了兩句,鬱悶的掛了電話,暗想:這群孫子,怕是有好處才投奔吧。

  想到這裡,他丟下兩張茶錢,急忙下樓,又往江寧趕。

  江北碼頭,果然是格外的繁榮。

  來自全國各地的派系,都有派人來此參觀工作,生生將江北碼頭的檔次提高了三級以上。

  倉庫外的林蔭樹下,最是熱鬧。郗榮擠了過去,就見到一塊突兀的電子屏,上面有一串串的數位。

  「11月17日噸位2……」郗榮一算,忙問旁的一人:「這是賣期貨呢?」

  「是期倉。要是不準備好,李任潮能讓你通過了才怪。」這位看郗榮的年紀較大,回答的也頗認真。能在江北碼頭附近混的,天知道背後掛著多少關係。

  「現在允許出售倉位了?」

  「自行交易,也沒說不行。」

  從一開始,陳系內就存在配額交易,只是沒有具體的現金掛鉤。看現在的樣子,敞開來銷售的唯一貨幣就是現金了。

  沒說不行,也就是通道委員會尚未拿定主意。

  郗榮趕緊默算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現金,到電子屏下取了一個出價器,準備出手。

  這種隨時有可能取消的交易形式,早動手的不吃虧,晚動手的要後悔。他對通道噸位的需求很大,就像是大多數無配額的家族一樣,不管花多少錢,總能想辦法賺回來。

  如果比黑市價便宜,那也算是小賺一筆。

  眨眼間,又一條消息擺了出來:「11月11日噸位1,起價800萬。」

  郗榮毫不猶豫的壓到了900萬。

  他的手剛離開出價器,電子屏就彈出了1000萬的標價。這是普通黑市價了。

  郗榮左右看看,也不知究竟是誰在出價。

  「1100萬。」他使勁摁了下去。

  1200萬迅速跳起,然後是1500萬和2000萬的數字。

  郗榮的手放了下來。

  2000萬?

  他拿的出來,卻有點傷筋動骨了。

  而且,這樣的價格,別說賺錢了,回本也都太難了吧。

  「11月,我還用不了1噸的噸位。」郗榮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出價最終在2500萬處停止。

  郗榮擦了一把汗,心想:這樣下去,有噸位的陳系核心家族和沒噸位的普通家族之間的差距,要越拉越大了。

  偏偏這種事情沒地說理去。郗榮相信,一定會有週邊的家族,想拼了命的闖進核心家族圈中去。

  「12月5日,噸位6。」

  電子屏上又跳出了新資訊。

  1個月後的期倉,重點在於噸位較多。

  郗榮拿不出這麼多錢,故作輕鬆的晃悠,聽到有人問:「這些噸位是怎麼剩出來的?」

  他立刻豎起了耳朵。

  一個老頭兒百無聊賴的回答:「是李任潮那裡刷下來的噸位,什麼每次運輸的超重裝備不能超過多少等等,登記晚了的,被刷下來的噸位不好處理,乾脆零散賣掉。」

  各家族的噸位分配是通道委員會處理的,但物資的調撥順序由李任潮負責,某些時候,為了搶運一件裝備,就得花錢兌換靠前的順位,自家的噸位若沒有換掉,也可以出售換錢。

  李任潮這個通道效率官有著僅次於陳易和通道委員會的最直接權力,這是典型的位卑而權重,為了履行職責,李任潮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陳易,使得後者在貫徹意志的情況下,騰出了時間。

  郗榮做過海軍的後勤,站在倉庫外粗略估計一番,就能察覺通道的效率增加了,這說明李任潮的位置穩當,兌換興許也會繼續。

  「得再弄點錢了。」郗榮暗想,家裡的宅子全賣掉,不知能不能弄到5000萬,再帶點款?

  他細細算帳的時節,電子屏上閃過最終交易價,1.22億元。均價2000萬每噸,總算是降低了一些。

  不少人暗暗咋舌,郗榮也想:陳易每個月運輸5萬噸左右的物資,要是全估價的話,真不知道該怎麼算了。

  同樣做這個算術題的還有金鬥娜。

  她興致勃勃的拿出一個小本,在上面畫著零,笑說:「真要是有這麼多錢,咱們的黃金債券的準備金,可要比誰都多了。」

  「用噸位做準備金?」剛從西京回到江寧,就任江寧銀監會主席的高秋一臉驚喜。

  陳易打斷了他的妄想,說道:「西大陸和黃金債券是兩碼事,不能攪和到一起。」

  高秋「唉」的歎口氣。他在陳易手下的主要工作就是主持黃金債券,自然是極力爭取資源。

  金鬥娜悄悄的得意。今天出售的噸位裡,有一些是陳易拿出來的。市場這麼好,沒理由不去賺錢。

  某些家族和個人,出於多方面的考慮,願意支出這麼大一筆錢。但留給陳易如此多的噸位,他的平均收益無論如何都是達不到那麼多的。

  最重要的是,為了保持兩個地區的領先,他不能純粹的運輸賺錢的東西。

  前方不遠的叉車發出「砰砰」的撞擊聲,將倉庫環境烘托的愈發吵鬧。

  站在西江會群體中的毛力卻非常享受的深吸一口氣,笑說:「我從小就是在工廠長大的,當年有機會留在工廠做銑工的。」

  「你要是想做銑工,隨時都能回去。」他的競爭對手之一,盧勝集團的老總頗為不耐。

  「你沒有做過工人,不明白重工業的魅力。」毛力少有的感慨了一句,轉瞬笑道:「要是有機會的話,我也不會做紡織和成衣了。」

  「那感情好。」

  陳易微微一笑,帶著眾人穿過兩道閘門。

  一列賓士的火車呼嘯而過,頓時讓所有人都閉嘴了。

  只見那火車像是不要命似的,狠狠的撞入了藍汪汪的地鐵光幕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盧勝的老總啞然道:「物資就是這樣運往西大陸的?」

  「那只是送到了通道內,這,就是通道。」陳易指著魔法地鐵。後者雖然便攜了,但陳易倒沒有遠距離移動的意思。

  如果讓他當搬運工,一次兩次可以,總不能年年月月的陷在裡面,那就本末倒置了。

  又是一列火車撞入其中。

  「我們的貨,原來是這樣運出去的啊。」西江眾頓時議論紛紛。

  「以後,這樣的運輸要逐漸減少了。」陳易的話,一下子消滅了歡快的氣氛。他頓了一下,接下來道:「帶你們去西大陸,也是希望能找到一個更廉價的運輸方式,否則,這生意遲早要做成賠本買賣。當然了,現在還是賺錢的。」

  直說到最後一句,眾人才在嚴峻中笑了出來。

  每運輸30節車皮的物資,就要用掉一節火車頭和30節車皮,所謂的通道噸位中,其實是不包含這種「包裝」重量的。運輸成本大量提高的同時,運輸效率自然也提高的非常多,但除了少數人,誰也不知究竟提高了多少。

  在大家眼前,只是一輛接一輛的火車撞入地鐵內,然後被當場肢解拉走——看到後面,不用陳易說,他們也覺得心疼。

  當然,這些拆解掉的火車皮和火車頭,到了西大陸後,依舊是很有價值的,無論怎麼用都划算,但沒有兩地物資差價的概念,運輸一次消耗上千個車皮,想起來是很恐怖的事。

  壓抑的氣氛持續到了第二天晚上。

  包括西江會一級和二級關聯企業負責人在內的考察團再次啟動。郗家父子混在正常隊伍中,倒是有閒情逸致能多聊聊天。

  說是聊天,車廂內飄散的卻全是腐朽的金錢的味道,成千上萬元才能購買一公斤的噸位,雖然並不是每個人都做這種生意,但想想還是很不錯的。

  陳易身邊則是一圈的武館學員。

  江寧地區達到體術8級和體術9級的學員日漸增多,他們如果想要繼續提高,就必須前往西大陸的外館接受教導。這樣做有幾個好處,一方面是環境更恰當,另一方面是教官容易尋找。此外,凡是成為鬥技騎士的學員,短時間內都不允許返回江寧,這是一種無形中的風險控制。

  畢竟,無論陳家的勢力多麼強大,國家機器甚至是來自外國的情治機關總有辦法收集到情報,將他們的目光限制在體術9級是有相當的好處的。

  雖然成為鬥技騎士有地理上的限制,但大部分的學員還是願意進行嘗試,這既是力量增強後的生理誘惑,也有西大陸解禁後的輕鬆。

  曾經前往西大陸的學員陸陸續續的允許返回,再到今天能夠隨意往返,也在一定程度上給予了暗示。

  地鐵抵達。

  郗曇和郗榮第一時間離開了登陸區,卻是讓觀察錄影的大楊有些奇怪。

  數千人從閘口蜂擁而出。

  大楊不得不收回目光,將精力投入到了正常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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