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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葵花鏢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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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花鏢局,史達參。」鎖鍊袖籠手套嵌至肩頭的史達參,站在乙場中線側近,抱拳致禮。午後秋陽照在他厚肌胸口處的絨絨胸毛上,頓時吸引了不少眼球注目。他看著渾身披著綠鱗甲冑的蜥蜴人,只感到頭疼......這將是一場硬仗。
「彼琳恩拓氏蜥的嘉拉酋長之子,嘉拉薩康。」嘉拉薩康放下小塊寫字板與粉筆,交給通過比試測驗的同伴。擎起圓盾護在體前,大刀以固定頻率拍打著盾面,拍得噹噹作響。牠身後拖曳的粗壯長尾,如蛇軀般彎迴撇梢地輕輕甩晃。
拓‧里扎丘丘則拎著寫字板走至場邊,倚著西廂欄杆觀戰。
「比武分先攻、後攻二場,兩勝為定局。這場你先攻,請賜教。」
在群眾一片沸沸揚揚的吵雜聲中,史達參擺出舉臂三角肘的格鬥架勢,聚精會神嚴陣以待,念頭不停閃過多樣戰技組合。他深知無論哪種搏擊戰術,最終還是得靠「臨機反應、變化運用、膽氣判斷」才能制敵取勝。此外便是力量和體質上的差距。
嘉拉薩康聞言迅猛一跨,突身進擊,揚起大刀就是一番斜劈闊砍、來回橫剮又撩上斬下,砍得史達參不停格檔的鎖鍊雙臂,響出一陣鏗鏗鏘鏘尖音清鳴,肌膚發麻疼痛。
在對方繚流迴光的綿延劈砍之中,史達參忽爾後撤一小段距離,隨即蹬地暴衝,像滑壘那樣跌下屁股叉開剪刀腳、攪著滾滾塵囂直鏟對方雙腿──
史達參的倏忽躍退,使嘉拉薩康揮空一刀,後見光頭佬悍勇急鏟而來,牠原地一跳、將身子縮在圓盾後面,重重墜壓下去,
結果「吭」一聲,光頭佬往旁捲開而只砸到地面。不僅沒砸中還反撲到牠背後,環臂扼喉的緊緊勒住牠脖子,牠也不甘示弱地翹起強健尾巴,牢牢纏住史達參的脖子。
就這樣你勒我、我勒你,一時僵持拉鋸......
「掐呀──勒呀──」外圍與屋上的看倌們個個睜大雙目,死命擰著手中包裝紙、汗巾手帕或其他東西,彷彿自己就是場中鬥士,繃緊神經竭力求勝的擰到手指發白顫抖。
「用力咿咿咿──給我用力絞啊啊啊!」東廂屋頂上鋪蓆而坐的許闊嘴,不自覺掰斷筆桿,索性合桿一併,再使勁擰握著。臉上咬牙磨齒的表情,就像腹有陳年便祕,吞了一堆瀉藥後,終於要排出血屎的激昂樣。
「哇喔,看著看著,我都喘不過氣了。這是幻窒感嗎?」蒼墨琴一手摩娑著咽喉,不禁吞嚥幾沱口水。
赤霜華倒是沒啥感覺,她不喜揮汗灑血的暴力行為,簡單一招下去分勝負就行了,為何要拖那麼久。現在,她只想修剪手指甲。
史達參頂不住細鱗尾巴的怪力絞纏,已經絞得他臉容漲紅成豬肝色。
他一手扳開尾巴少許,張口大力咬下去。嘉拉薩康一吃痛,暴然發力把他甩飛,甩到西廂廊下的基臺立面。
待牠起身時,赫見光頭佬勢若奔虎的疾衝過來,然後抱膝側空翻、落下猛烈一踹,踹得牠匆忙架起的盾牌「磅」聲乍響,腰下強健的蜥腿沒屈彎,但卻硬生生刮著石板犁退了一尺兩寸,擦出二條淺白長痕。
這還沒完,那光頭佬彷彿表演雜技似,後空與側空交互施展而連續翻踹,一腳比一腳沉重,擋得嘉拉薩康宛如一尊被人推著走的頑固雕像,退及場外線──牠看準時機,揮臂擲出圓盾、往西廂一根廊柱飛去,然後轉身迅猛幾刀劈向踢擊落空的光頭佬。
史達參趕緊起掌應付連環急刀,刀砍鎖鏈手套的掌面,立響“唧唧唧唧唧”細碎音,而彈射迴來的飛盾,突襲他身後,逼得他分神拍掉飛盾。
這一分神,史達參便遭到對方強橫衝撞,身子如離弦勁矢般飆射飛出,悶哼著撞斷西廂簷下的綠漆瘦柱,摔到木質地板的走廊上。斷成兩半的柱子和一截鏤空矮欄杆,同時往內頹倒。
當大夥以為勝負揭曉時,西廂走廊突兀噴出兩支綠漆斷柱,並尾隨一抹糊影──
嘉拉薩康可沒鬆懈,牠掀盾嗑掉來勢洶洶的半截綠柱,另一刀劈歪後節飛柱。史達參趁牠空門大露之際,敞臂閃現在牠面前,雙掌朝牠兩側耳孔猛然一合,拍得牠耳鳴嗡嗡嗡又疼痛昏眩;史達參卯足四流規範內的功力極限,彎腰扛起嘉拉薩康的壯碩肉體,猛然拔高躍起,誇張的一舉沖過矮房屋頂、直至三樓高度,令多數觀眾仰面望天、看直了眼,目瞪口呆。
在上空,他一手牢牢拑住嘉拉薩康的雙腕,另一手緊攬牠兩腿,鐵鞋踩著牠米白肌塊的強健腹部。從臘臘勁風吹不斷、藍天白雲為背景的高空中,狠狠地垂直下墜,重磅轟炸──
「砰隆咚!!」
整個前院地面為之小幅震顫、聯排兵器架齊齊彈跳了一下叮噹作響,敲得鄰近大氣暈開一陣強勁有力的擂心音波與拂肌氣浪,攪得大批觀眾熱血澎湃,群起叫囂喝采。開闊場地像是遭人搗了一拳,塌陷一塊盆形坑地、迸出無數道蛛網狀裂縫、中心點更是翹起許多岩板石塊,裸露深褐土壤。
蒼墨琴興奮搓著雙手,很想揍點什麼,或者被什麼揍一頓。
赤霜華無聊到玩起「掌中小雪人、捏塑可愛小白兔」的凝雪法術。
東廂屋頂上的許闊嘴,用鉛筆在記事簿寫下史達參個人資料的註解:特技“三樓版本的空降炸裂摔”。
史達參跳出粉塵漫天飄盪的微凹盆地,站在主樓迎賓廳的廊階前方,扭拽胳膊看著盆地裡一灘模糊朦朧的塵煙團。他鞋底傳入腦海的感覺是──真他媽有夠硬!
果不其然......一股勁風從黃塵薄霧中央剖開,爾後吹散黃塵。嘉拉薩康左右擰腰大作轉體健操,一步一步緩緩走出網紋陷地。背部灼熱棘刺感和透體滲入的鈍鈍疼痛,如荷葉蒲團般擴張蔓延。但止於鱗甲與肌肉而已,並未深及五臟六腑。
牠咧開三角斗型嘴,吐出分岔舌頭,對場邊同伴嘶嘶發訊。
場邊觀戰的里扎丘丘,收到訊息,拎起小黑板書寫一會,擺出來給史達參看:「嘉拉薩康說『你很強悍,我決定拿出不運作內功的八城肉體力量來打』,你做好接戰準備。」。
「我投降,你們錄取了。兩位請歇息吧,待最後一場結束,宣佈完出鏢時間,就可以離開了。」史達參豎掌拒絕,爽快認輸。開啥玩笑,再打下去換他輸得難堪。見好就收,才是聰明人!
史達參的投降宣言,讓里扎丘丘愕眼。牠沿著乙場邊緣快步走來、振筆疾書,然後翻開寫字板:「還有這樣打了就跑的無恥玩法!?」
「呦呵,你們知道無恥的意思?完全正確,我就是無恥,恕不奉陪。」史達參一臉意外,抱拳敬禮。
嘉拉薩康吐舌嘶鳴,對里扎丘丘傳意:「(丘丘,算了,不必強求。)」
「小弟是應徵者,水仙派蒼墨琴。剛剛驚見各位威猛壯士的搏鬥絕藝,著實令在下深感自己有諸多不足。因此非常希望能與各位壯士,來一場友誼切磋,藉此提昇技藝。」
忽然亂入、現身在三人之間的蒼墨琴,面帶誠懇笑容,拱手作揖說:「拜託了,磋一會會即可,只需一會會。」
赤霜華聽音一抬目光,當場征住了。她才關注掌中雪人與小白兔子幾秒鐘而已,就沒拉到徒弟,然後他又把書冊包袱落在地上不管。這丟包景象是啥意思,要扔給她解決?
「誰呀?跟你很熟?下一場有你動手的,等著吧。」
史達參仰望突兀現身、壓迫感強大的彪形巨漢。心想,這是哪裡的千年羆妖,無端冒出來說要切磋?真是莫名其妙......如果說,跟嘉拉薩康繼續再打的話,會輸得難堪。那麼跟這頭大隻羆妖切磋一場的結局,將會是堪到地下潛土游了。
「兄臺真是見外,古語有云『同是天涯學武人,相磋何必曾相識』,又有云『刀劍拳腿一切磋,便勝卻人間無數兄弟情』吶──欸欸欸,兄臺別走啊,我還沒講完欸。」蒼墨琴伸直手臂,亟欲挽留史達參踏上廊階、漸行漸遠的沁汗背影。
蒼墨琴眼巴巴望著光頭漢子,一腳跨越門檻、踩進迎賓廳裡,不好意思追上去拜託。
於是他目光投往角落老榕樹那邊,卻見樹蔭底下、三位盤坐調息的鏢局成員,看都不看他一眼,逐個兒默默起身,然後不走臺階而紛紛跳過廊邊圍杆,拐入主屋與東廂接壤處的穿堂過道,朝內院走去。
他覺得自己像個瘟神,或是黑幫幹部跑來抓替死小弟似的,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蒼墨琴只好抱著沒磋到人的遺憾,轉身離開。結果一回頭,便見里扎丘丘開懷咧嘴、雙目精芒閃爍,四根綠鱗手指捏著寫字板:「大塊頭,不嫌棄的話,我來陪你玩玩。現在正好有兩三分鐘空檔。」
「蜥蜴老兄願意賞臉賜教,在下感激萬分。還請蜥蜴老兄全力以赴,毋須手下留情。」蒼墨琴喜上眉梢的抱拳致敬。
里扎丘丘捧著字板疾寫一番,轉面答覆:「叫我里扎就行了,我得保留支援力量,不能全力。依鏢局四流內力的規範來打吧。純拳腳肉搏,不用武器,如何?」
「沒問題。」蒼墨琴微笑著磨拳擦掌,徐步走到乙場網紋凹地裡。里扎丘丘將寫字板粉筆,一併拋給場邊倚靠廊柱而立的嘉拉薩康。群眾熱議前場比武的哄鬧音量,此刻稍稍安靜了些,並開始關注場內的最新狀況。
不過他們得失望了,因為接下來這一段小插曲,是平凡無奇之中,又有一種感覺不對勁的拳腳比拼。沒有什麼誇張的蹦上高空,也沒有什麼重墜地面引發微地震之類的瞠目玩意。
倒是內行武者、資深格鬥迷和眼尖看客,瞧出了點東西。他們注意到某個人似乎故意在挨揍,而那個出手少、挨揍多的大塊頭,其臉上疼痛又舒坦的表情,彷彿是在享受力道適中的捶打按摩,著實怪異得很。
赤霜華對場內打得乒乒乓乓響的拳腳切磋,沒興趣。她拿出購買備用品的清單紙條,再查看一遍,上面有:肉乾肉鬆、饅頭果醬、麵包糧餅、水果和醬菜的玻璃罐頭、野外炊事的器具組、帆布大背包,以及巴掌方塊大小的澆水式自動帳篷。
多為野宿必備品。其中潑上幾瓢清水、便會五分鐘內快速搭起的帳篷,最貴。低階基本款容納四人尺寸的,也要五萬起跳。它小巧又自動快捷的秘密,在於不明植物纖維構成、輕量堅固可折疊的吸水帳篷桿上,那是一種荔枝皮表面、內裡中空的奇怪桿子。帳篷的特殊布料,具有乾薄如蟬翼、汲水膨脹、防護若棉甲的多項優點。
三分鐘過去,兩名青年從主屋的廳堂門口走出來,越過兩根題上黃字「萬單匯流來」、「往返保安全」的堂前楹柱,步下老舊斑駁的三級廊階,進到比試場地內。簷蓋下的烏暗蔭影,也從他們身上褪去。
當中一位長髮披束於背後的青年,身穿鐵藍色鏢局制服,手裡提著一柄連鞘大刀。在他那雙沉著謙和的眼眸裡,隱約透著血性、正氣,以及某種類型不明的瘋狂衝動。
另一位斜揹裹布長槍的短髮大眼男,穿著一襲灰面鑲藍邊的書生深衣,內裡是坦胸露膛的無袖短衣衫。他面帶自信笑容,向罷手停止切磋的蒼墨琴、里扎丘丘與佇立在丙場木樁旁一位身材高挑的蒙面女子,點頭致意。
然後他解下身後斜揹的裹布長槍,靠在乙場兵器架上,脫去書生袍服,扔到主屋走廊的欄杆上披著。
「薩康,那個大塊頭的身體,很不正常。」拓‧里扎丘丘揉捏四根隱隱作疼的指節骨、吐著舌訊,走到嘉拉薩康身旁。看著場內被牠摔倒在地、胖揍一頓,卻像沒事一樣坐起身子對牠抱拳送行的蒼墨琴。
里扎丘丘吐舌發訊:「我懷疑他不是人,可能是妖魔精怪變的。肉體堅韌墊底的人類,沒那麼抗揍。」
「管他是不是人,這是好事啊。如此一來,走鏢旅途輕鬆許多了不是嗎?」拓‧嘉拉薩康雙臂抱胸,樂觀回應。
「我們去等候區觀戰好了。」里扎丘丘伸出根綠鱗食指,比著西廂檐廊內一排靠牆的鏽紅長凳。說:「剛剛和那大塊頭互毆,心緒是越毆越莫名昂揚,得費神把持內力,不往上提昇。我怕最後一場甄選比武,會失控波及到這來。」
「好,依你建言。」嘉拉薩康轉身一掌按著欄杆端面,翻身進去西廂檐廊裡。里扎丘丘跟在後頭,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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