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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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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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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9 00:31: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三節 意欲何為

  想到這裡田春來心中又是一陣感嘆,自從鄭氏在霍丘一戰中損兵折將之後,整個壽州的平衡之局就被打破了。

  失去了武力支撐的鄭氏在梅田兩家眼中就成了一塊可以任取任予的大肥肉。

  梅田兩家也早就對鄭氏壟斷壽州的冶鐵行業垂涎三尺了,反倒是糧商這一塊生意並不太在意。

  畢竟雖說霍丘是產糧大縣,但要和更有芍陂灌溉之利的安豐、壽春比,還要遜色不少。

  梅田兩家自己也擁有不少土地,所以反而對鄭氏在糧食生意上獨佔鰲頭不太在意,但是冶鐵業卻不一樣。

  冶鐵業不但利潤豐厚,而且關乎戰略。

  像壽州三家武器基本上都是由鄭氏冶鐵鍛造匠鋪提供,而且像農具這一類也是被鄭氏冶鐵鍛造匠鋪壟斷,而且甚至遠銷到了淮北、淮南,這早就引起了梅田兩家的覬覦。

  現在好不容易有此良機,梅田兩家也早就商量好了,要瓜分鄭氏冶鐵鍛造方面的生意。

  如果鄭氏識相的話,自己脫離壽春滾回霍丘去呢,他們也可以放鄭氏一條生路,但是如果鄭氏已然不識時務的話,那麼抄家滅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田春來去江寧之前,梅田兩家就已經就瓜分鄭氏冶煉鍛造和糧食生意上做了多輪商量,基本上達成了一致。

  梅氏將要全面接管鄭氏的糧食生意,順帶在未來的冶煉鍛造生意上佔三成,而田家將接手鄭氏七成冶煉鍛造生意。

  這樣一來梅氏將取代鄭氏成為壽州最大的糧商,加上其佔有五成以上的運輸生意,其在糧價上的話語權將會大大增強,而田家則可以獲得冶煉鍛造上的豐厚利潤,成為壽春城內最富有的商人,茶、酒、布、鐵這幾門生意皆納入囊中。

  田春來雖然也明白這也是應有之意,既然你鄭氏根基已失,那麼從壽州三大閥族中除名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沒有誰會同情你,這就是現實。

  但田春來卻又意識到在壽州周邊局勢都面臨劇烈變化時,貿然打破平衡,甚至引發內部動盪其實是一個不太明智之舉,鄭氏會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梅田兩家來瓜分他們的家產生意?

  以鄭弘的陰狠,其會這樣束手待斃?

  一場爭鬥是難免的,甚至鄭氏肯定會困獸猶鬥,這會給壽州帶來什麼?

  而雖說梅田兩家達成了瓜分協議,但是一旦鄭氏消失,雙方的矛盾就會迅速上升,很難說瓜分鄭家是禍是福,尤其是現在淮北時家實力減退很厲害,而淮南又面臨局勢不穩的時候,壽州這種地方就更容易引來外部勢力的覬覦。

  田春來尤其忌憚蔡州。

  在他看來蔡州雖然在去年一戰中損兵折將,傷了元氣,但是蔡州表現出來的咄咄逼人氣勢卻讓人心驚。

  敢於和中原霸主大梁爭鋒,而且還各有勝負,哪怕其背後有淮北、大晉和泰寧支持,但其這份敢於和大梁正面對決的魄力和氣勢卻不是其他藩閥所具備的,而且其麾下也是人才輩出,眾姓齊心,哪怕是淮北和泰寧這些老牌藩閥都要遜色不少。

  他甚至有感覺,若是淮北再繼續這樣被蟻賊給拖下去,沒準兒日後蔡州就要反噬淮北了,要說淮北是梅家的靠山,但是田春來卻覺得一旦被袁氏吞了淮北,只怕壽州就要成為袁氏的口中食了。

  「大兄,你今日沒有邀請鄭家?」

  「給鄭家發了帖子,但估計是鄭居身體不佳,未能來吧。」田春榮不以為意的搖搖頭,目光仍然落在正在彈著箜篌的綠珠身上。

  鄭氏族主鄭居近幾年身體一直欠佳,已經不多於露面,更多的事務還是由鄭氏老二鄭弘、老三鄭逵和老五鄭恢來負責,起主導作用的還是老二鄭弘。

  「那鄭弘呢?」

  「鄭弘才回來兩天吧,聽說勞累過度,回來就病了,一直在家未出門,也許是被霍丘白地給氣傷了身吧?」田春榮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霍丘現在百不存一,鄭家大概覺得有些絕望了,聽說他們打算向我們借一筆錢,重新招募流民去霍丘那邊恢複種田。」

  「才回來?鄭弘去霍丘了?」田春來隱隱有些不安,沉聲追問:「什麼時候去的,去了多久?哪些人去的?只去了霍丘麼?」

  「你剛出門去江寧時,鄭弘就出門了,和鄭家老五鄭恢一道出的門,這算來還是有十來二十日吧。好像只去了霍丘吧,要不還能去哪兒?」田春榮不明白自己這個堂弟為什麼這麼緊張。

  「一二十日?」田春來差一點站起身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在心中湧起。

  從壽春到霍丘,不過兩三日就能到,充其量也就是三五日,來回七八日也就足夠了,鄭弘也不可能在鄉野裡去察看,無外乎也就是到縣城裡看看如何恢復鄭氏產業罷了,怎麼可能去了一二十日?

  這一二十日裡,他們有無去其他地方?

  田春來心念急轉,霍丘所處位置正好在壽州最東面,緊鄰澮州,再往上距離蔡州也不遠,往下距離黃州也很近,這鄭弘莫不是去了這三地中某一處?

  看見田春來臉色驟變,田春榮也有些訝異,都這等時候了,怎麼春來還這麼在意鄭家?

  鄭家掌握的一軍幾乎被全殲,逃回壽春的不過區區兩三百人,加上其家族子弟兵,也不過三五百人,面對掌握過萬的壽州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鄭家還能翻起什麼風浪來?

  「春來兄,怎麼了?」還沉醉在綠珠絕妙的箜篌餘音中的梅勳注意到了自己對面的田春來乍然色變,訝然問道。

  「沒什麼。」田春來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搖搖頭。

  梅勳也不在意,眼下形勢一片大好,除了淮北的蟻賊尚有一些威脅外,鄭氏一倒,梅家收益最大,便是壽州當之無愧的首姓了,「可是覺得綠珠姑娘的箜篌技藝不輸江都?」

  「唔,的確如此,的確如此。」田春來敷衍道,心思卻早已經放到鄭弘的霍丘一行上去了。

  二十日,能去哪裡?蔡州?還是澮州?抑或鄂黃?

  田春來從來不認為鄭氏會這樣束手待斃,按照他的想法如果自己是鄭氏族主,便主動退出壽春去霍丘,現在蟻賊以經南下,剩下的小股流寇,以鄭家現有的實力,倒也不懼。

  再退一步,索性就主動投向澮州,那澮州江烽的實力雖然弱了一些,但是也算是擊退過蟻賊和蔡州的豪強,有鄭氏這樣的地方豪門來投效,想必也是樂於收攬的。

  想到這裡,田春來心中微微一凜,這一趟鄭弘西去,莫不是去澮州一行?

  不太可能!

  田春來在內心否定了這個可能。

  澮州初設,現在據說還在為光州的歸屬較勁兒,朝廷想插手光州,而南陽劉玄和蔡州袁氏也都還對光州念念不忘,江烽的心思只怕還放在如何保住光州才對,何來餘力過問壽州事?

  莫不是去了蔡州?

  也不太可能。田春來繼續否定,蔡州袁氏雖然野心勃勃,但是和大梁以及南陽這一戰讓其大傷元氣,若是讓其有一兩年時間緩過氣來,倒是極有可能,但現在蔡州還得要舔舐傷口。

  至於鄂黃可能性更小,田春來不認為杜家現在還有這份心思把手伸到壽州來。

  照理說這幾家都不太可能,但田春來始終還是有些放不下。

  「大兄,我走這段時間,城裡有無其他異樣?」田春來沉聲問道。

  「並無異樣。」田春榮目光早已經又回到了綠珠的纖手上去了,那箜篌之弦在其指尖下飛舞出陣陣天籟之音。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幾個垂髫小童在那綠珠身後齊聲吟唱,真有恍如身處山水之間的感覺。

  「好!好!好!」

  「果然絕好!」

  「淮南道上,綠珠姑娘當居前三!」

  「並無異樣?」見自己堂兄沉醉其中,田春來沒來由的一陣煩躁,若是尋常時候,他也很喜歡這綠珠的箜篌之音,但這會兒卻不是時候,「大兄,那鄭氏一族有無異樣?」

  「唔,春來,我說了,並無異常,和你走之前別無兩樣啊。」田春榮也有些不耐煩的回答道。

  並無異常?別無兩樣?田春來險些就壓按捺不住火氣掀了桌子,並無異常別無兩樣恰恰就是不正常的表現!

  鄭氏豈有不知梅田兩家謀奪其族產生意之意?

  可知曉,卻還無動於衷,毫無表示,可能麼?這意味著什麼?

  田春來只覺得一股子燥辣勁兒從心中湧起,格外不得勁兒,鄭氏有陰謀,絕對有陰謀!

  意欲何為?只是鄭氏手中就那麼區區數百兵力,能做得了什麼?

  「大兄,斥候可曾派出?」

  田春榮也真的有些惱火了,好心好意替你接風,怎麼恁多事?

  「春來,一切照舊,斥候都撒出去了,每日都有音訊回來,從淮水畔到安豐再到肥水,都安排有,放心吧。」田春榮壓抑住內心火氣,「若是春來不放心,過了今晚,明日便可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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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節 遭遇戰

  田春來當然聽出了堂兄的不悅之意,但是現在卻不是顧及這個的時候,田春來目光裡多了幾分森冷,「大兄,你不覺得現在鄭氏的表現恰恰不正常麼?」

  「怎麼說?」感覺到了田春來話語裡的生硬,田春榮心中一凜,他知道這位堂弟不是容易發怒之人,但一旦發怒,那就意味著是真的要發作了,壓住內心不滿,問道。

  「鄭氏之前都還有些小動作,怎麼這段時間卻反而安靜下來了?」田春來壓低聲音,「鄭弘是什麼樣的人,大兄難道不清楚麼?豈有這麼容易就認栽服輸了?」

  田春來的話讓田春榮也禁不住沉思起來。

  鄭弘是個棘手人物,在鄭居漸漸老去時,鄭弘已然隱隱有鄭氏下任族長的架勢。

  此人心狠手辣,且極有魄力,一直為梅田兩家所忌憚,深恐其借勢崛起,所以有此機會,也是定要將鄭氏逐出打倒,絕不能讓其翻身,這是梅田兩家的共識。

  「春來你的意思是鄭氏有所謀?」

  「我覺得恐怕有些問題,鄭弘西去二十日,必是與外人接觸,他清楚單靠鄭氏自身力量,在壽州已無翻身機會,勢必借助外力,只是現在我們卻無從知曉其究竟與誰在接觸,又有何等手段。」

  田春來的眉宇間已經有了幾分憂思,他內心的不安感越來越濃,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

  「春來你的話也不無道理,這鄭氏突然偃旗息鼓,擺出一副自甘雌伏的模樣,倒是讓人起疑。」田春榮沉吟了一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明日我們兩家便商議敲定逐出鄭氏的具體時日,只要其失了根基,便不懼其耍什麼花樣。」

  田春來也知道一時間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鄭氏的家產生意要接手也不是三五日就能拿得下來的,還得要有一個過程,只是這期間需要儘可能的防範各種可能。

  「大兄,明日還要多派斥候隊出去,另外讓錄事參軍那邊瞭解一下澮州、蔡州和黃州方面有無異動,我總覺得還是有些不放心。」田春來站起身來,「我有些不適,要先行告退。」

  「春來,你這不合適。」田春榮雖然也覺得鄭氏表現可疑,但是他卻不認為鄭氏能有多大能耐來改變著一切,今日是梅田兩家為田春來接風,豈有主賓先行離開一說?

  「大兄,我要先回牙兵營去一趟。」田春來真有些坐不住了,牙兵營事實上是壽春城裡的主要機動力量,像水軍基本不上岸,步軍基本不出營,負責壽春城的日常治安彈壓的,主要還是牙兵營這支精銳力量。

  只是這牙兵營指揮使是梅況,而梅況因為年齡原因,現在甚少在軍營中住宿,主要還是自己。

  自己赴江都一行時,專門請梅況多花些心思,多在軍營中呆些時間,看樣子也是耳旁風了,這牙兵營若是無人彈壓得住,軍紀敗壞得很快,今日自己便要回去好好整頓一下軍紀。

  看見田春來態度堅決,田春榮也是無奈,這個堂弟還是真是倔強,一旦決定的事情,便要馬上落實。

  「那你去吧,這邊我替你像梅家那邊解釋一下。」

  ***************************************************************************

  從雲鶴樓一出來,田春來心境稍寬。

  他也覺得今日自己有些唐突了,恐怕梅家那幾位心裡有些不悅。

  形勢也許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糟糕,哪有自己這一二十日裡就能發生多大的變化?

  哪怕鄭氏再是有不軌之心,恐怕短時間內也無法付諸實施,現在雌伏做小,恐怕也有隱忍之意在裡邊,無論是蔡州還是澮州或者鄂黃,要想染指壽州,只怕都要三思而行,不是遽然能作出決定的。

  本想直接回牙兵營,但是田春來總覺得不太踏實。

  想了一想,覺得還是繞城走一圈,不行先到西門和南門去看看軍隊駐防情況,給他們提個醒,別只顧蒙頭睡大覺。

  從北城沿著城牆往東,天色早已經黑盡,雖然是盛夏時節,城內坊市裡還鶯歌燕舞,但是城牆邊上卻還是有些陰森寥落。

  田春來走到東門上,下意識看了一眼城門。

  城門依然緊閉,看得到城門樓上還有幾名士卒異常警惕的再來回巡邏,城牆下城門洞處,也還有幾個身影。

  錢友祿看見田春來一日出現在城門洞時,驚得全身血液都幾乎要凍住了。

  馬上澮州軍就要準備入城了,這個時候田春來來這裡做什麼?難道說他已經有所警惕了?

  下意識的就想要去按刀,但馬上錢友祿就注意到田春來臉上並無異樣,而且田春來一人獨自前來。

  若是有所懷疑,豈有單槍匹馬一人前來的道理?

  「錢大人,還未休息?」田春來知曉此人雖非三姓中人,但是卻是個人才,和各家關係都處得不錯,只可惜娶了鄭氏女。

  這東門營指揮使位置他是坐不得了,下一步便要讓梅景取代他,而田家子弟也會接任這東門營副指揮使。

  「快了,酉時梅大人便要來接班。」錢友祿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正常一些,「還得要堅持一會兒,田大人剛從江都回來,也不歇息幾日?」

  「嗯。」田春來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錢友祿身後的兩人。

  雖然個頭不高,但是似乎精氣神很不錯,什麼時候東門營也有這等水準的人才了?哪家的子弟?

  楊堪和郭岳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田春來。

  鄭氏傳遞出來的消息就說了田氏第一高手田春來從江都回來了,雖然不認為一個人就能改變整個大勢,但也算是多了一份變數。

  尤其是田春來是牙兵營的副使,一旦開戰,這牙兵營戰鬥力不俗,也是一大難題。

  他們二人是先行進城來打探消息。

  親衛隊和第一軍均已抵達城外,距離東門僅有半里地,親衛隊大部更是隨郭岳已經悄然入城,只是還在佈置圍殲壽州東門營錢友祿控制不住那部分兵力,尚未展開。

  楊堪也已經把第一軍交給了自己軍都虞候趙文廣,一個來自白馬寺的庶族出身角色。

  趙文廣原來是第一軍中營的指揮使,極為沉穩,武道水準也已經踏入了養息期,算是第二批從白馬寺來的人物中的翹楚角色,當初將其安排在第一軍也就是打磨錘煉的意思。

  在張挺不願意接任第一軍軍都虞候之後,江烽也就同意了楊堪的推薦,讓趙文廣接任第一軍軍都虞候。

  楊堪也覺察到了江烽的用人風格,士庶不論,甚至還有些傾向於庶族,但好像又不完全是因為他自己出身庶族的緣故。

  楊堪、丁滿他們對此倒不太在意。

  要說他們雖然出身大梁將門家族,但實際上他們都已經旁系中旁系,甚至是庶出了,而在這些大家族中的庶出,甚至比庶族白身出身更為艱難。

  起碼人家白身能夠擺好自身定位,瞄準目標奮鬥,無論是在心境上還是熱情上都要高不少。

  而自己出身大族,卻又是庶出旁支,既無資源給你,卻還要眼睜睜的看著身畔流著同樣血脈甚至不如自己的傢伙獲得各種殊遇,這份反差很容易讓人心理失衡。

  在澮州軍中這種混搭格局也日趨明顯,江烽在用人上也是十分考究,總有一些出人意外之舉出來,但又讓人無話可說。

  本想多問一句的,但是田春來還是忍了,他不想讓對方視為挑釁,尤其是在對鄭氏動手安排尚未完全妥當之前,於是點了點頭,田春來便徑直而去。

  看著田春來離開的背景,楊堪心中有些猶豫。

  雖然他和郭岳都盡力收斂氣機了,但是他還是不確定對方是否覺察到一些什麼,這傢伙已經是太息後期了,比自己絲毫不遜色,來之前還有些瞧不起這壽州三姓,但現在看來,總歸還是有些人物。

  「楊大人,……」錢友祿剛一開口,楊堪目光已經驟然轉冷,「九郎,不能放這個傢伙離開,我估計這傢伙有些起疑了!」

  「好!」郭岳也不廢話,只是一點頭,便拔地凌空而起,朝那道身影猛撲而去。

  楊堪也來不及多想,猛地疾步狂奔,只撂下一句話:「錢兄,讓後續部隊立即入城,等不及了!」

  聽到身後傳來的衣袂破空聲,田春來忍不住心中一嘆,他本來以為瞞過了對手,但是很顯然對方也覺察出來了,不會給自己脫身的機會了。

  空中爆發出的凌厲一拳朝自己身後襲來,田春來身體奇異的一旋,雙拳環抱,一個「卸」字訣,卸掉對方這凶悍的一擊,順勢發出一記寸拳,「嘿!」

  郭岳昂然不懼,身體在空中一頓,驟然降落,雙拳連環擊出,小金剛連環拳十八式,招招發力,半步不讓,洶湧的勁風頓時籠罩在三丈之內。

  五步之外,楊堪的身影已經顯現,冰王戟泛起銀白色的光輪,冉冉而至,與此同時,一枚木龍符燦然升空,陡然幻化成一條蒼龍。

  獅象搏兔,亦用全力,更何況這田春來絕非兔,楊堪不想見到任何意外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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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節 進城

  田春來一看到那燦然若星的冰王戟散發出陣陣殺意將自己籠罩,就知道今日之戰斷難倖免。

  他已經從對方的兵刃和發動的元力玄氣知曉了對方身份,澮州楊堪!

  原來是澮州?!

  鄭家勾搭上的是澮州!

  驚怒之意溢漫於胸,田春來心念急轉,江烽這廝好大的胃口,前腳剛新設澮州挖走盛唐和霍山兩縣,後腳就敢來犯壽州?!

  玄霜勁帶起的陣陣寒意讓整個三丈之內變成隆冬,刺骨的殺意直逼心脾,田春來一邊退一邊急思脫身之法。

  只可惜楊堪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隨著那木符蒼龍幻化完畢,盤踞於空,楊堪的冰王戟也提升到了極致。

  「冰封王座!」「鐵馬冰河!」「冰凌天下!」

  連續三式驟然發動,再加上木符蒼龍倏然盤旋繞行,吐出數道暗黃色的古藤枝蔓,剎那間便縈繞包圍而來。

  刺骨的寒意幾乎要將田春來凍僵,絲毫不遜於自己的對手竟然如此無恥的不但以兵刃催發元力到極致,而且更以起碼是道法師級別的木系術法配合攻擊。

  而早已經繞行至身後的另外一名敵人起碼也是養息期的高手了,尤其是那一身罡力迸發,顯然是修行了某種特殊的功法。

  幾乎是在幾息之間,以有心算無意,就分出了勝負。

  無論是楊堪還是郭岳都知道這個時候絕不是手下留情的時候,要留情也需要等到徹底解決掉這個傢伙的威脅之後。

  木符蒼龍釋放出來千吐古藤在田春來連續不斷的寸拳轟擊之下也是寸斷處處,但是斷裂得多,那木符古藤便衍生出更多的,沿著田春來身畔飛速的蔓延生長。

  楊堪的冰王戟死死的盯住了田春來的不斷左躲右閃的咽喉,其詭異的身法在三丈之內竟然有如游蛇,每每那戟刃都要刺中時,都能在間不容髮的須臾躲開,但即便是這樣鋒利的戟刃氣也將田春來全身上下割得遍體鱗傷。

  「好一手魚龍變!」

  楊堪也不得不承認這田氏一絕魚龍變身法果然尤其獨到之妙,己方佔盡上風,甚至對方被千吐古藤所包圍,仍然能堅持這麼久,換了自己恐怕都未必能這般頑強。

  郭岳的臉色漲得通紅,連續十二拳都被對方閃過,近在咫尺間,還有古藤纏裹,自己竟然無法擊中對方一拳,這般羞辱簡直就像是鞭子抽打在他臉上。

  猛然悶吼一聲,郭岳收拳於腰,倏地以環抱之勢張開,身體驟然加速,「白虎靠!」

  整個身體綻放出一陣灰白色的光彩,連帶著整個上衣衣衫都被炸裂開來,郭岳疊步狂衝,扭腰,側身,肩靠!

  那凶悍無比的一靠,挾全身之力,加上那雙臂翼展一抖,田春來剛來得及拜託那千吐古藤的糾纏,就被田春來這全力一靠,再也無法保持原來的身形,硬生生的接下來這一靠,身形驟然一頓。

  旋轉而來的戟刃透出森冷的霜勁,沿著其咽喉瞬間就將田春來凍僵在地。

  「田兄,得罪了!」楊堪收住勁道,輕聲道。

  此時的田春來已經全身僵硬,再無力發出半絲力道,唯一能動的大概就是眼珠子和嘴唇了,「你可是楊堪?你們澮州也不怕被撐死?若非我沒帶武器,你休想……」

  此時的田春來也是後悔莫及。

  他也沒想到本來是赴酒宴要帶兵刃,更沒想到本來只是這麼隨意來一溜竟然就會遭遇強敵。

  早知道還不如直接去牙兵營,也許還能有一個回手,現在自己落得個這般下場倒也罷了,那牙兵營群龍無首,如何來應對澮州軍的突襲?

  想到這裡,田春來更是鬱悶得吐血,恨不能立即死去。

  「撐死不撐死,我們心裡有數,嗯,我倒是想要問一個問題,田兄是如何發現不對的?」

  楊堪想要搞明白,對方發現異常究竟是從自己和郭岳身上氣機覺察呢,還是其他。

  「哼,你二人見我居然不見禮?東門營有這麼大膽之人麼?還有東門營何曾這個時候變得這麼警惕了?連城門樓上都有崗哨了?」想到這一戰不可避免,田春來雖然已無力干預,但還是心有不甘,嘶啞著喉嚨道:「楊堪,奉勸你們一句,你們不可能得逞的,澮州自身難保,還來染指壽州,真當我們壽州軍不存在麼?」

  「田兄說這番話怕是心裡也沒底吧?」楊堪淡淡一笑,「壽州軍若真是有本事,為何來出城與蟻賊一戰的膽量都沒有?就聽憑蟻賊將霍丘、安豐還有盛唐和霍山荼毒成一片白地?這等軍隊養著作甚?」

  一句話把田春來噎得說不出話來。

  壽州軍在面對蟻賊肆虐全州時,竟然不敢出城一戰,龜縮於壽春城中,這已經成為壽州軍一大恥辱,連田春來自己都覺得羞恥。

  但是當時已梅庸為首的梅氏擔心兵力受損以致日後無力守城,堅決不同意出城一戰,田家本身也就猶豫不決,這等情況下自然也就只能服從了。

  當然田春來也知道梅氏這等考慮也並非毫無道理,鄭氏一軍慘敗,最後被圍於霍丘城幾乎被全殲,壽州兵強於水戰,梅田兩家所掌握的步軍甚至在戰鬥力上還不如鄭氏所掌握那一軍,所以不敢出戰也屬正常。

  「好了,田兄,你我不必打嘴皮子仗了,也許日後你我還有機會來探討。」

  楊堪也沒有再和田春來廢話,戟鋒一點,田春來便暈厥了過去。

  這傢伙還是很有實力的,若非自己佔了兵刃之利,還有術法木符和郭岳相助,要想拿下這傢伙還真不容易。

  把暈厥過去的田春來丟給已經跟上來的錢友祿部屬,楊堪沉聲問道:「牙兵營除了田春來外,那梅況平素在營地住宿麼?」

  「那梅況因為身體原因久未在牙營中歇息了,一直在家靜養,牙兵營實際上就是田春來在做主,下屬五都都頭都是梅田兩家子弟,戰鬥力要強於兩軍士卒,但若是田春來不在,群龍無首,其戰鬥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見田春來被拿下,錢友祿也是大喜過望,沒想到號稱田家第一高手的田春來竟然被如此迅猛拿下,這讓他對澮州軍又多了幾分信心和期盼。

  「那就好。九郎,你和親兵隊與鞠慎帶牙兵左營去剿滅壽州牙營,不得讓其出營門一步!」楊堪當機立斷,「阿滿和黃安錦帶牙兵右營分頭包圍梅田兩家大宅,最好能生擒,若是不能生擒,也要將其封死在宅院中!」

  「命令第一軍、第二軍緊隨牙兵入城,分襲西、南兩城門!騎兵隨後!」

  *******************************************************

  江烽和鞠蕖帶著幾名術法師抵達壽春城北水門外時,第三軍距離壽春城尚有二十里地。

  沒有兩個時辰,第三軍進不了城,這已經是極限了。

  連續三日起早摸黑的奔行,已經把第三軍的精力消耗到了極致,江烽甚至擔心真要到了壽春城,這第三軍可否還有一戰之力。

  但他卻別無選擇。

  以七千兵力要野戰突襲一萬多壽州軍可以,但是要在城池中突襲,或許能得手,但是要想控制住整個局面,變數太多了。

  尤其是那五千水軍,江烽也不清楚這壽州水軍的戰力究竟如何,無聞堂對壽州水軍的評價是水戰戰力頗高,一直是被梅田兩家視為精銳,但是上岸陸戰如何,卻不好評估。

  如果對這支軍隊戰鬥力的評估出現誤差,也許就會帶來覆滅之禍,所以江烽寧肯讓第三軍辛勞跋涉,也要把這種風險降到最低。

  對於第一軍、第二軍突襲兩軍步軍江烽並不擔心,壽州步軍戰鬥力較弱,而且趁夜突襲,這等情況下,他不相信壽州步軍還能有回天之力。

  反倒是水軍這五千人,一旦獲知步軍遇襲,從北門增援,一千騎軍能否阻擋得住?尤其是在城內,壽州水軍完全可以從多條路徑發起突破,而一千騎軍如何來堵截?

  一條順河大街固然寬廣,但壽州水軍只要稍稍能阻遏騎軍的突擊,餘部便能突破達到增援南門和西門步軍的效果。

  縱火焚燒倒是一個好主意,但是能不能達到預期目的也還存在太多不確定性。

  正因為如此,江烽才決定要來一招釜底抽薪,動用術法師在北門外的水軍營地和碼頭縱火,與在順城大街縱火同時發動,讓壽州水軍難以全力以赴的增援南門西門,也算是為第三軍入壽春贏得時間。

  「這裡就是壽州水軍營寨了?」江烽一隻腳踩在土坎上,眉峰深鎖,注視著黑魆魆的營寨,柵欄,哨樓,燃燒的火把,讓氣氛格外緊張。

  壽州水軍營寨避開了繁盛的長瀨津碼頭區,這裡距離淮水更近,肥水從這裡經過注入淮水,而依託淮水漲水沖刷地勢形成的一個回水灣,使得這裡成了一個位置極佳的營寨區。

  「對,防禦使大人,壽州水軍營寨分為兩處,水門內一處,駐紮的是梅家控制的水軍,這城外營寨是田氏控制的水軍。」鄭恢吸了一口氣,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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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節 縱火

  每隔十步一處燃燒的火把,讓柵欄外三十步都如同白晝,每隔百步就是一處瞭望哨樓,兩名弓弩手兼瞭望哨居其上,可以對四週一覽無餘。

  很顯然壽州水軍在自我防備上還是相當嚴謹的,警鈴和銅鑼緊緊相靠,一旦有異常,便可馬上示警。

  等閒弓箭手要想以火箭攻擊都未必能達到目的,只要能及時做出反應,便可扼殺在萌芽狀態。

  但是江烽這一趟專門而來,當然不會僅止於火箭攻擊那麼簡單。

  「子惠,若是火燒這城外營寨,城內水軍可否會來援助城外營寨?」江烽目光游移不定。

  「這,恐怕未必。」鄭恢猶豫了一下,「梅田兩家雖然現在合謀對付我們鄭家,但那是建立在瓜分我們鄭家家產生意前提下,而他們本身一樣存在很深刻的矛盾。」

  「唔,我明白了。」江烽點了點頭,如果是這樣,那麼就沒有必要花費過大力氣在這上邊,只需要引發營寨起火,牽制住田氏水軍無法投入到對城內水軍的支援就行了,城內終究還是要一戰。

  十餘人開始按照鄭恢的指點散開,準備發起攻擊。

  對於這一處地勢,鄭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三家相互之間的瞭解可想而知,這麼多年來,誰也瞞不了誰,哪怕水軍一直由梅田兩家掌握,但是鄭家也一樣有所防範。

  十名強弩手皆是從澮州第三軍中精選而出的,而弩矢也早已經不是尋常弩矢,而是經過道藏所和材官所精心打造的火性術法箭。

  這種術法箭與尋常火箭大不相同,尋常火箭不過是沾染火油,再高級一些也不過是附著一些赤磷,通過箭矢飛行過程中的摩擦起火,而眼前這一枚枚浸潤著幽光的特製箭矢顯然不屬於此類。

  幾名術法師們正在低垂著頭,雙手合十催動玄神,為這些特製箭矢進行使用前的最後加祝。

  這是用千陽木和礦粉液浸潤製作的特殊術法箭。

  術法師們通過加祝術法附著,讓火性術法與千陽木這種特殊木質材料加以結合。

  在弩矢擊中目標時會因為碰撞的撞擊力而產生爆炸,千陽木渣向四周飛濺四射,同時又有火性術法附著,會持續燃燒,形成火點。

  等閒的滅火方式比如澆水和撲打根本熄滅不了這種火勢,只能用沙土進行覆蓋掩埋滅火,而像落在木質建築物的牆壁之上,幾乎就是無解,除非用水性術法來解。

  江烽也詢問過鄭恢壽州水軍中的術法師情況,像這種水軍是肯定配備有術法師的,這是需要考慮進去的問題。

  鄭恢的回答讓江烽大為高興,壽州水軍的術法師們並不居住在營寨中,他們在城內有自己的居所,也就是說,在今晚,他們無法為滅火提供助力。

  「葛晗,你負責指揮他們引火,從現在開始計時,一刻時間之後開始發動!」

  江烽交代給葛晗之後,揮手示意鄭弘前面帶路,另外幾名強弩手和術法師要一道從北城水門泅渡而過,然後對水門內的梅氏水軍營寨發動襲擾性的進攻,最大限度的拖延時間。

  *************************************************

  田春榮和梅氏諸子道別之後,與田春旺、田志和、田志德等人坐上了馬車回宅。

  田氏大院圍於壽州城西的金鑼街,乃是著名的風水寶地,宅前一道小溪流而過,林蔭匝地,石山琳瑯,沿著小溪便是田氏大族十餘處宅院,田氏本支家族成員基本上都居住在這裡,和城中的梅氏居住的長寧街並稱壽春城的大宅坊。

  「大兄,春來怎麼回事?感覺他好像心情不好,是擔心鄭家要反抗?」田春旺不是武人,卻是田氏中最精於商業的,打著酒嗝隨口問道。

  「不完全是,春來去了江都,有些擔心吳地形勢變化。」被田春旺提起這個問題,田春榮的心情也差了許多。

  吳地局面和壽州息息相關,若是吳王楊氏真的被徐氏攆走,那田家就不得不另尋出路了。

  梅氏雖然庸碌,淮北局面現在也不佳,但是只要蟻賊離開淮北,以時家現在的實力,一兩年內就能恢復過來,影響不大,那時候田氏如何來應對梅家的壓力?

  想到這裡田春榮似乎也有些認可田春來的看法,瓜分鄭氏是受益於眼前,但是從長遠來看,一旦三角穩定格局被打破,尤其是吳地形勢有變的話,對於田氏來說反而更危險。

  因為沒有鄭家這枚棋子,田氏就不得不正面應對梅氏,而獨霸壽州的想法只怕不僅僅存於田家,梅氏恐怕有,這種情況下,除非田氏能在較短時間內找到新的靠山。

  田志和、田志德是晚輩,但也在逐漸參與田氏核心機密了,此時安靜的傾聽著兩個長輩的對話。

  「啊?徐氏真的等不及了?這可如何是好?」田春旺負責田氏的酒、布生意,主要貿易對象就是吳地那邊,對吳地的情況也瞭解頗多,一旦吳地局勢變化,只怕田氏的生意也要大受影響,這對田氏更不利。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現在形勢也還有些混沌,吳王未必就真的輸給徐氏了,這週遭諸州對吳王殿下還是很支持的,徐氏未必敢這般放肆大膽。」

  田春榮嘆了一口氣,這只能說是自我安慰,春來回來之後的態度已經說明了許多,再三強調吳王對徐知誥的懼怕,足以說明太多問題了。

  馬車軲轆轔轔的在街道上走著,今年的時運似乎不太好,蔡州、淮北,還有澮州,都給壽州帶來一些衝擊。

  面對鄭氏的崩塌,這樣的良機若是田氏不伸手,被梅氏獨得,田氏就成傻瓜了,可攆走鄭氏,壽州格局一變,同樣禍福難料,尤其是在周邊局勢發生劇變的時候。

  說來說去還是自身實力弱了一些,若真是像蔡州袁氏或者泰寧軍朱氏那樣的軍事閥族,田氏又怎麼會懼怕與梅氏正面對抗?

  「啊?!走水了!」

  「大爺,北面走水了!」

  「火勢很大啊,好像是城門一帶!」

  御者的驚呼聲將田春榮和田春旺等人都吸引了出來,忙不迭的鑽出馬車,站在車轅上查看北面。

  之見整個北面都想是燃燒了起來,紅雲萬重,一片耀眼,如同白晝。

  「這些傢伙,怎麼這麼不小心?」田春旺罵罵咧咧的道:「挨著水門都能著火,望火樓的人幹啥吃的?」

  田春榮卻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怎麼轉瞬之間火勢就變得這麼大了?而田春來在酒席上的話也讓他產生了一些警惕心,莫不是鄭氏要趁機作亂?

  危機感頓時縈繞於心,田春榮下意識的要去摸腰間劍。

  「大伯,好像不太對勁兒,怎麼突然間就燃起這麼大的火,這不是走水,倒像是有人縱火!」

  「對,只能有火油和磷粉這些玩意兒才能一下子起這麼大火頭來,失火不可能有這麼厲害!」

  田志和和田志德也都意識到了問題,臉色頓時緊張起來。

  田春榮心念急轉,春來已經回了牙兵營,應該看到了這一點,想必會有所對策,若真是鄭氏作祟,勢必要對梅田兩家下手,只是鄭氏那點力量,可能麼?除非……

  想到這裡,田春榮下意識的打了個寒噤,難道鄭氏真的勾結了外人?

  「走,趕緊回家,北門也許是水營著火,只要南門和西門步營還在,就不怕誰來作怪!」田春榮猛地一喊,「上車,走!」

  御者忙不迭的策馬狂奔,馬車在街道上飛奔起來。

  尚未到金鑼街口,田春榮便已經覺察到了情況不對。

  殺聲震天,田氏大宅已然火光處處,馬車尚未停穩,一群人已經圍了上來。

  田春榮早已縱身一躍撞開車廂頂蓋,飛躍而出,「什麼人敢襲我田家?!」

  「噢,想必這一位就是田氏族主田春榮田大人了?」一個方面闊口的壯碩大漢挺身而出,宏聲道:「某乃光澮壽防禦守捉使麾下牙軍指揮使丁滿,奉防禦守捉使大人之命前來接管壽州城防,令,壽州田氏一族立即俯首待勘,若有違逆,殺無赦!」

  丁滿?光澮壽防禦守捉使?田春榮覺得自己腦袋都有些不夠用了,這是誰?

  「澮州?!澮州!大伯,他們是澮州軍!」田志德和田志和憤怒中也帶著一絲恐懼,咬牙切齒間,身體卻禁不住顫抖起來。

  澮州?!田春榮只覺得心中被重錘猛擊了一下,鄭氏,澮州,鄭弘,霍丘之行?這一連串的東西如閃電般略過田春榮的心間,原來如此!

  鄭弘這一趟竟然是去勾結澮州江烽去了,短短二十天,這幫歹人竟然就敢出此毒招,夜襲壽春,還是他們早就勾結在一起了?

  燈火下,田春榮的臉色慘白,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也不知道駐紮在南門和西門的步軍如何,水軍定然是遭到了澮州軍的襲擊,可是澮州軍哪裡來這麼兵馬竟然敢同時兵分幾路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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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節 鏖戰連連

  火光閃耀間,田春榮幾乎可以看到澮州軍已經突入了金鑼街中,喊殺聲震天,幾處宅院火光四射,淒厲的慘叫聲不斷傳遞出來,讓人幾乎要窒息。

  田春旺縮到了馬車邊上,全身顫抖;田志德和田志和已經從馬車上掣出了邯刀,準備一戰。

  嘴裡發苦,田春榮沒想到這樣一道難題就突然擺在了自己面前,雖然田氏大宅中也都有私兵護院,但是誰都知道這種私兵護院要和成建制的軍隊對抗無疑是以卵擊石,而現在眼前這一幕也印證了這一點。

  丁滿外粗內細,從田春榮臉上猶疑的表情也看出了一絲端倪來,田氏顯然沒有做好對抗的準備,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有想到澮州軍會突入城中,現在更是將其家族宅院團團圍住。

  「田大人,某可以明確告訴你,我們澮州大軍已經入城,北城水軍和南門西門的步軍也均被我澮州大軍包圍,我們乃是奉防禦守捉使之命前來接管,無意多造殺孽,只要田氏一族願意配合,我們不介意日後的壽州多給田氏一族一分機會。」

  丁滿的話就像時一根鑿子在田春榮本來就不密實的心田中早鑿開了一道縫隙。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剛毅果決的人物,甚至他也早就覺得田春來比他自己更適合擔任族長,只不過卻又貪戀族長身份給自己現在生活帶來的好處,妻妾成群,生活富足優渥,所以很多時候都有些得過且過的味道,甚至也遭到了族中不少小輩們的攻訐。

  只是田春來素來和他交好,很多時候他也願意聽從田春來、田春立等人的意見,所以這個族長位置倒也還算穩定。

  他也頗有自知之明,知曉自己這種性格恐怕是很難在亂世中生存下去,所以也曾考慮過是不是將族長之位交給田春來,但是最終還是沒有下這個決心。

  沒想到現在卻迎來了這樣一場劫難,要他來為整個田氏一族的將來做一個決斷。

  「姓丁的,你不過是姓江的手底下的一個牙軍指揮使,有何資格替他做這樣大的主?」田志德眼珠子已經紅了起來,看著聲聲慘叫不斷傳來,自己這大伯卻又遲遲拿不定主意,忍不住高聲怒吼:「大伯,這個時候還等什麼,斬殺這些傢伙,他們澮州軍沒有幾個人!」

  「若是丁滿做不了這個主,那我是不是可以做這個主?!」幾道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滿身血跡的江烽當先而行,猶如魔神,手中玄鐵長刀似乎還在滴血,「梅況被我斬殺,梅氏一族負隅頑抗,其罪當誅,某不欲多造殺孽,田大人,一念之間,就是百條人命,我給你三息時間,你考慮清楚!」

  丁滿等人也是又驚又喜,沒想到江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而且顯然也是經過了一番血戰,「主公!」

  江烽擺了擺手,示意丁滿不必多禮,目光卻盯在了田春榮身上。

  無聞堂的情報也顯示這個田氏一族族長田春榮性格並不強勢,但是很善於團結族內人,在田氏一族中也還算有些威望,和武技已入太息期的田春來,以及另外一名以術法研究著稱的田春立關係都處得相當不錯,所以才能在田氏一族中站穩腳跟。

  但這並不代表田春榮就會立即俯首帖耳,關乎一族利益,沒有誰會立即讓步,只是現在江烽卻沒有多少時間給田春榮來考慮,三息時間若是田春榮還不能作出決定,江烽也就只有斷然下令斬殺無赦了。

  田春榮沒想到從黑暗中走出來的這個年輕人就是江烽,他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對方,斑駁的血跡,硬朗的目光,還有帶著幾分侵略性但卻有些收斂著的氣勢,就是這個傢伙?!

  三息時間就要作出決定,田春榮不知道這個決定會給田氏一族帶來什麼,但他知道無論自己做出那個決定,恐怕都會不好過。

  有些艱難的吞嚥了一口發苦的唾沫,田春榮挪動了一下自己發僵的身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春來春立他們……」

  「田春來現在已經被楊堪他們拿下,但放心,未傷其性命,至於田春立,久聞其和梅氏一族的梅亭為壽州術法雙英,某就任光澮壽防禦守捉使,道藏所會進一步擴大,歡迎有志於道法一脈的英才加入,田大人,你意如何?想必你也不願意只看到鄭氏一族在壽州獨大吧?」

  江烽含笑看了一眼,站在丁滿身後的鄭氏族人,漫不經心的道。

  田春榮心中一動,他聽出了江烽話語中的含義。

  對於壽州來說,江烽是外來戶,而且江烽乃是庶族出身,據說現在婚配都尚未有,也就是說他肯定不會允許像鄭氏這樣的地頭蛇一家獨霸壽州,只有均衡才最符合江烽的利益,而田氏無疑可以充當這個來平衡鄭氏的角色。

  也許這是江某人內心的真心想法。

  「江大人此言當真?」

  「若江某食言,人神共棄!」江烽眼睛一亮,鄭重承諾。

  「好!那田氏一族願歸附大人!」田春榮一咬牙道。

  「大伯!」田志德、田志和大驚,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志德、志和,你二人若還承認我是田氏一族族長,那就服從我的決定!」田春榮望向二人的目光變得凌厲清冷。

  田志德、田志和二人面面相覷,卻見一直龜縮在馬車旁的田春旺站了出來,「志德、志和,還不放下武器,聽你大伯的安排!」

  田春旺雖然不通武技,但是卻是田志德的嫡親叔父,見自己叔父這般一說,原本還存著一拼心思的田志德也是喟然嘆氣,搖搖頭,丟下了手中兵刃。

  見此情形,江烽大喜過往。

  說實話,他對收服田氏一族也沒有太大把握,實在是壽州城內局面太過於混亂,南門、西門兩個步營的攻打戰事尤酣,北門水軍雖然被江烽指揮以術法火箭襲擾,但是這只能說是短暫拖住對方,很快對方就會意識到這一點,支援南門和西門戰場,屆時澮州騎軍的阻截能不能達到目的,真的很難說。

  現在田氏一族願意歸附,那也就意味著北城水門內的水軍便可立即招降,而南門田氏控制的步軍一樣可以收降,這樣一來澮州軍便可集中精力攻打西門步營和北城水門外的水軍,這對於能夠最大限度的保存壽州元氣的同時,又能最大限度減輕澮州軍損失簡直太重要了。

  「好,田大人,事不宜遲,就請你立即與某一道去北城水營,勸降田氏水營!」江烽知道現在需要爭分奪秒,「另外阿滿你帶這幾位立即趕去南門,勸降南門步營!鞠慎,你們立即增援張挺他們,拿下梅氏一族!」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田春榮也就不再猶豫,這個時候越是能為田氏一族保留一分實力,日後也就更能為田氏爭取更多的利益。

  他也從江烽要自己隨他一道去北門水營感覺到江烽對水營的重視遠勝於步營,看樣子這位光澮壽防禦守捉使大人似乎對水軍十分看重,估計壽州步軍沒有被對方打上眼,反倒是水軍可能會成為日後對方重點關注目標。

  *********************************************************

  就在江烽勸降田氏一族時,張挺和黃安錦卻已經陷入了苦戰當中。

  張挺也沒想到突襲變成了明戰。

  設立在長寧街口的術法禁制讓突襲的牙兵右營遭受了巨大損失。

  誰也未曾想到梅氏一族竟然會在長寧街兩頭都安設有術法禁制陣,術法強弩陣的掃射讓發起攻擊的牙兵瞬間就損失了三十餘人,甚至連黃安錦小腿都挨了一箭。

  緊接著在突擊梅氏家族族長梅庸的大宅時又遭到了土系陣法連環陷阱的伏擊,澮州牙兵左營的進攻受阻於高牆外。

  而得到警訊的梅氏一族也迅速組織起私兵,依託院牆和哨樓展開防禦,而梅氏一族在長寧街中設置了種種術法道具攻擊器械,也讓牙兵營吃足了苦頭。

  這還不說,梅氏一族甚至組織起了小股的反擊力量,主動出擊對張挺他們發起反攻,這也大大出乎張挺他們的意外。

  如果不是郭岳率領親衛隊及時趕到增援,只怕牙兵左營的局面還要更糟糕。

  張挺飛身躍起,足下土層連環湧動,頓時將幾名士卒吞噬了下去,又是土系陣法!

  張挺氣得臉色發青,怒吼一聲,手中黑色長棍蕩起重重風雷,猛然向前吐出,直逼前方悠然自得的那名道士。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道士長劍斜掛,劍氣千重,生出千朵白蓮,叮噹脆響間,化掉張挺兇猛的攻勢,順手又是一波劍影閃動,兩名剛來及加入戰局的士卒捂著胸口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便倒了下去。

  棋差一著,縮手縮腳,這個時候張挺是深刻感受到了技不如人的憋悶。

  而在另一側,郭岳同樣被一名道裝男子逼得連連後退,對方手中的拂塵每拂動一次,就要在郭岳身上抽出數十道血絲,痛得郭岳連連怒吼,金剛不壞身神功竟然絲毫無法抵擋住對方的一柄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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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節 威逼利誘

  點上,澮州軍方面是技不如人,步步受困,面上,澮州牙軍和親衛隊卻又不是梅氏家兵能抗禦的了,但梅氏卻巧妙的用布設在宅院周圍的術法陣抵消了澮州軍方面發起的攻勢。

  澮州軍屢屢突破,但是卻屢屢遭遇陷阱和術法伏擊,損失慘重,心痛得張挺和郭岳都說怒氣填胸,卻又無可奈何。

  兩名道裝男子在武道上死死的壓住了他們,若不是周圍還有其他軍士的策應,只怕二人也都凶多吉少了。

  但牙軍和親衛隊軍士的犧牲卻並未能換來形勢的扭轉,梅氏在大宅上的安保防範要比田氏嚴密得多。

  在張挺看來這其實也從另外一個方面說明梅氏的保守和不思進取,只不過這個時候卻給他的進攻帶來了巨大麻煩。

  不過張挺也知道這只是梅氏的困獸猶鬥,現在自己哪怕攻不下梅氏大宅,只要能困住對方讓其無力逃脫,就算是達到的基本目的。

  這也是當初在設計進攻方案時考慮到的這一點,只要有一端獲得突破,那麼整個大局便可以扭轉過來。

  同樣在西門,鏖戰正酣。

  楊堪率領的第一軍以突襲手段一舉擊破壽春西門大營。

  在付出了慘痛代價之後,壽州第三軍才勉強站住了腳跟沒有立即崩潰,依託中營與已經佔領前營的澮州軍展開激戰。

  江烽與田春榮一道幾乎是疾步如飛的直奔北城水門,沿著順河大街狂奔而去。

  順河大街東段,鄧龜年等人已經在軍士的護衛下,為發動火性術法開始作最後的準備,一旦水軍進入該段,那麼這沿線的木製房屋便會被火性術法引燃,以此封死壽州水軍南下的道路。

  西段,密集的馬蹄聲已經沿著順河大街一線展開,秦再道負甲貫盔,帶領著騎兵已然列隊待命,只待北城水門內的壽州水軍一旦出營,便要發起進攻。

  當田春榮看到這一幕時,忍不住黯然長嘆,心如死灰,之前還有些不情不願心有不甘的一絲僥倖早已經被拋棄掉,一旦壽州水軍棄船上岸增援西門和南門,那麼整個西段會被徹底焚燒,這幫術法師顯然是在等待壽州水軍進入這一區域之後才會縱火,甚至可能是等到你前部進入才開始防火,攔腰斬斷。

  在看到列陣待命的澮州騎兵蓄勢待發時,田春榮終於心服口服,澮州方面一向已經將準備工作做到這個程度,顯然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

  整個壽春城的裡裡外外都被澮州方面瞭如指掌,這也就意味著澮州方面早就在打壽州的主意,這根本不是鄭家上門突發奇想勾搭一下就能臨時定論的。

  一行人來到北城水門內的水營營寨門口,之見水營內也是燈火通明,柵欄內外余火未滅,一些士卒正在撲打滅火,而營內裡影影綽綽,顯然水軍已經被緊急動員起來。

  還未等田春榮去叫門,水營營寨大門已經大開,當先幾騎已經衝了出來,緊隨其後是列隊而出的壽州水軍,雖然略顯慌亂,但是卻還能保持隊形。

  喟然長嘆一聲,田春榮踏前一步,「春同,止步!」

  「啊,大哥?!你真麼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當先武將訝然,狐疑的看著族長走過來,「大哥,他們是什麼人?」

  「春同,先命令部隊回營吧。」田春榮也有些黯然,搖搖頭,提高聲音:「先命令他們回營!」

  武將有些困惑,「大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剛才遭遇了敵人火箭襲擊,現在都還沒有來得及撲滅,但是南門和西門那邊殺聲震天,我們要去增援!」

  「這,你先命令軍隊回營,我再和你解釋!」田春榮也知道這個時候要和自己這個四弟解釋不太合適,但又不能不回答。

  「不,大哥,你背後這些人是什麼人?他們挾持了你?你快過來,弓箭手準備!」武將也瞅出了一些端倪,大哥的異常表現顯然和隱藏在陰影裡這幫人有關係,厲聲怒喝。

  「春同!沒有的事,你不明白!」田春榮知道自己這番話難以釋去對方的疑心,看了一眼在自己身後的江烽。

  江烽也沒想到會有這個場面,略一沉吟,站了出來:「你就是壽州第三軍指揮使田春同?」

  「某就是,你是何人?」田春同揮手制止了背後引弓待發的弓弩手們,目光直視在這個氣宇軒昂落落不凡的男子身上。

  雖然從衣著服飾上看不出什麼異常來,但是對方走出來那麼一站,淵渟岳峙,頓時就讓人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氣勢。

  「某乃朝廷新任光澮壽防禦守捉使兼澮州刺史江烽,今日來乃是接管壽州防務,令梅田兩家立即放下武器,等候命令!」

  江烽語聲清越,不高不低,但是卻能讓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個明白清楚。

  「光澮壽防禦守捉使?!澮州刺史?」武將下意識的一勒馬,夾住馬腹,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澮州軍?你是江烽?!」

  「大膽!」

  「我是江烽!」聽得對方直呼江烽性命,背後親衛都是勃然大怒,江烽揮手制止親衛的爆發,泰然自若的道:「今日與田大人一道前來,就是不欲發生大家都不願意見到的事情,希望田指揮使順應大局,遵從我令!」

  武將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從未聽說過什麼光澮壽防禦守捉使,但是眼前此人卻絕對是澮州新任刺史江烽無疑,這股子氣勢不是誰都能裝得出來的,只是這樣的命令,自己能遵從麼?

  田春榮見四弟氣勢已經被江烽壓了下去,搖搖頭:「春同,服從江大人的命令吧,讓士兵回應待命。」

  「大哥,是不是他們挾持了我們田氏家人?」武將猶豫了一下,突然有些凶狠的問道。

  「夠了,春同,我現在還是田氏一族族長,我讓你馬上帶兵回營,江大人,是否可以和四弟一道回營?」田春榮突然怒吼,然後回頭問道。

  「當然可以,我希望田大人可以和田指揮使好好談一談,相信我們可以達成共識。」江烽深深的看了田春榮一眼,點頭應允。

  他相信能夠坐到田氏一族族長位置上,田春榮的智慧還是夠用的,若對方真的要不識時務的一意孤行,他也不介意將田氏族滅。

  ……

  聽完了田春榮的介紹,田春同仰天長嘆。

  事已至此,已然無法逆轉。

  澮州軍得了鄭氏的內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入城,立即就對各軍發起了攻擊,而且佈置得如此周密,阻斷水軍增援,包圍梅田兩家家人,分明就是要讓你首尾難顧,難以決斷。

  田春同能坐到水軍指揮使上,當然也非看不清形勢之人,現在既然已經決定要降,那麼要考慮的就是如何為田氏爭取最大的利益了。

  鄭氏今日之舉,顯然會為其爭取到最大利益,三姓壽州,鄭氏拔了頭籌,如果田氏再不跟上,假如梅氏突然投降,只怕壽州就沒有田氏立足之地了。

  「大哥,梅氏可否會降?」田春同在帳內來回踱步,「江烽會否遵從諾言?」

  「若然梅氏不降,我想江烽也許會遵從諾言,但若是梅氏降了,這就不好說了。」田春榮思索了一下之後,緩緩道。

  田春同愣了一愣,立即明白過來。

  梅氏不降被滅,那麼江烽作為外來者勢必不會容忍鄭氏在壽州一家獨大,肯定會扶持田氏與鄭氏抗衡,這樣才能確保其在壽州的統治地位不受影響。

  而梅氏如果投降,要梅氏之影響力,很難說江烽會不會改變想法,用梅氏來遏制鄭氏。

  尤其從江烽之前的舉動就能看出,其對水軍的看重,意味著江烽可能會有意要利用水軍來控制淮水沿線,而梅氏在淮水沿線的水運勢力是要強於田氏的,這恰恰是江烽最看重的。

  「那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現在已經別無選擇,只能寄希望於江烽遵守諾言,不過縱然梅氏也降,也還要看未來這個江烽的意圖,若然他只停步於壽州,那不必說,若是他還有更大的野心,那也許就是我們的機會。」

  田春榮發現自己此時的思維無比的清晰冷靜,之前很多未曾想清楚的問題都突然迎刃而解。

  江烽這般苦心孤詣的包圍梅田兩家大宅,顯然是有要逼降梅田兩家的意圖在其中,這固然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意思在裡邊,但是田春榮覺得恐怕江烽更大的用意是要拿下壽州水軍。

  這從他對壽州步軍和水軍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而實際上這個時候決定勝負的應該是步軍而非水軍,他卻要親自與自己一道來降服水軍。

  「更大的野心?」田春同看著兄長的臉,慢慢回過味來:「大哥你是說他想要掌控和借助壽州水軍有所作為?他是不是胃口太大了,這才吃下壽州,就在圖謀別處?濠州,還是潁州?」

  「這只是我的猜測,他對水軍很看重,超過了想像。」聯想到田春來的江都之行所見所聞,田春榮搖搖頭,「也許還不僅止於濠州潁州,也許還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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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節 迫降

  不出江烽所料,一盞茶時間之後,田春榮便出來了,表示壽州水軍會駐留在營中,等待指令,沒有命令不會出營。

  解決了這個問題,江烽心中石頭便放下了。

  田春榮的猜測沒有錯,江烽的確對壽州水軍興趣遠大於壽州步軍。

  壽州水軍乃是淮水中游除了感化軍外唯一一支成建制的水軍,無論是之前的光州、申州,還是現在的蔡州,淮水兩岸便再無第三支水軍力量,這也和壽春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商貿運輸有很大關係。

  相比之下壽州步軍戰鬥力乏善可陳,江烽的考慮就是在拿下壽州之後就毫不猶豫的裁撤壽州步軍,而要保留甚至進一步強化壽州水軍。

  當然那時候會是光澮壽水軍了,其巡邏戰鬥範圍將擴展到更上游的光州,甚至可以深入到潁水、渦水和汝水,無論是淮北,還是蔡州腹地,都將是打擊範圍之內。

  當下的壽州水軍還是只防禦保護性為主的水軍,在將來,這支水軍就會成為日後自己爭奪淮北淮南乃至江南的一支重要力量。

  只是這都是後事了,江烽很清楚,現在自己的首要任務還是要盡快解決梅家,田氏已降,要解決梅氏就要容易許多了。

  鞠慎率領牙軍右營的加入戰場,使得戰爭的天平終於開始向澮州軍方面傾斜。

  江烽與田春榮到來時,圍攻梅氏大宅的戰事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狀態,鞠慎和郭岳聯手終於遏制住了手持拂塵的道裝男子攻勢,而且死死的將其壓制在了一處角落中。

  同樣張挺和那名持劍道士的對決也是進入了決戰階段,雖然那名持劍道士佔盡上風,但是卻始終無法一錘定音的解決張挺,而黃安錦更是率領牙軍終於攻破了梅氏主宅,將戰場推進到宅院中。

  看見仍然在酣戰不休的戰場,田春榮臉色也複雜,倒是江烽臉色平靜,「田大人,這兩名道士也是梅氏族人?」

  「是,持劍者是梅原,他十年前就出家修道,而哪一個手持拂塵者是梅孔,沒想到他也回來了,據說他已經過世了,沒想到還在。」

  田春榮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雖然田氏得以保存,但是他很清楚,從今以後壽州的主宰權將不會屬於三姓了,而掌握在這個年輕男子手中。

  而他也不會再允許這些大姓獨掌軍權,無論是步軍還是水軍,也許這些大姓的子弟還可以在軍中任職效力,但是效忠的對象都只能是他本人,而非某一姓了。

  「梅況不在?」江烽隨口問道。

  「梅況?!他不是被大人……」田春榮一驚之下才反應過來,臉上苦澀之色更濃,「大人使得好詐術啊。」

  「田大人,你覺得多一個梅況就能改變當下戰局形勢麼?」江烽沒有理睬田春榮的表情變化,淡淡的道:「西門大營已經被楊堪攻破,梅況縱然有逆天之力,也只有要嘛投降,要嘛伏誅,你上去勸一勸,若是不想玉石俱焚梅家族滅,便只此一次機會!」

  「江大人,只怕田某一露面,梅家更會拚死一搏了。」田春榮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不是田大人正希望見到的麼?」江烽反問一句,「若是梅氏聰明,便應該清楚,負隅頑抗的結果是什麼。」

  田春榮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點頭應允。

  當田春榮走出來時,兩名道裝男子都認出了田春榮,驚駭震撼之後,更多的是憤怒,面對田春榮有些落寞的勸說,兩名道裝男子卻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只是手上的動作卻明顯放緩了下來。

  江烽乾脆就命令張挺和鞠慎、郭岳他們暫停進攻,讓二人可以返回梅氏主宅商議,也讓張挺要求牙軍的進攻暫停。

  就在長寧街的戰火漸熄的時候,西門大營的戰火正濃。

  楊堪與趙文廣一舉突破了壽州步軍西門大營,猝不及防的壽州步軍損失慘重,而氣勢如虹的澮州軍更是牢牢的將這支梅氏掌控的壽州步軍壓制在大營內無法動彈。

  夜襲對每一支軍隊都是一個考驗,雖然突襲的確給壽州軍造成了巨大損失,但是誰也未曾想到號稱壽州第一高手的梅況今夜卻在西門大營中。

  楊堪的冰王戟大開大合,攪動其的白色氣霧化為兩條白色的龍形光影,堪堪頂住了對方的那支無孔不入的暗綠劍影。

  這一次楊堪再度感受到了與袁無為那一戰時的那種步步受制的滋味,對方那一枚有些詭異的長鋏看起來比尋常長劍更纖細,彷彿只需要一碰撞就會折斷,但是剛一交鋒,對方就給楊堪上了一課。

  凌厲的劍術猶如密織的春雨,無所不包,無孔不入,楊堪一被捲進去之後,就再也無法脫身,而且絲絲入扣的劍技讓楊堪大開大合的冰王戟根本無法施展開來。

  楊堪身上已經多了幾道血痕,細密的劍氣不經意間就突破了楊堪的冰王戟防線,而哪怕楊堪將玄霜勁提至極致,仍然難以對對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如果不是對方由於身體緣故,時不時的咳嗽,楊堪覺得自己恐怕早就敗下陣來無力抵禦了。

  「梅況,就算是你能擊敗我也於事無補,澮州大軍已至,莫非你還認為就憑這一軍兵力能逆轉乾坤?田氏已經歸降,識時務者為俊傑,何必一條路走到黑?」

  雖然身上血痕遍佈,但是楊堪卻仍然保持著虎虎殺氣,並未因為受傷受到太大影響,冰王戟與綠沉劍的對決,在他看來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哼,楊堪,你以為你這一手詐術就能欺哄到我麼?鄭氏不過是釜底游魚,才不甘寂寞找上你們,哼,壽州之事何須你們澮州來過問?」

  被喚作梅況的病容男子舉止優雅,態度從容,手中綠沉劍每一劍發出都直指楊堪必救之處,若隱若現的劍氣總是不經意的爆發,讓楊堪捉摸不透,難以應對。

  不過也正如楊堪所說,雖然他在面對梅況佔盡下風,但是趙文廣與另外一名壽州將領的大戰卻不分軒輊,而第一軍的戰鬥力更是遠勝於壽州軍,正在一步一步的鎖緊包圍圈。

  經過了數場血戰,再加上這半年多時間的錘煉,第一軍已經是當之無愧的澮州第一軍了,無論是在攻堅克難,還是野戰對抗,亦或是組隊協同作戰,第一軍都已經充分展示出其強悍的戰鬥力。

  一次突襲就將猝不及防的壽州軍打得落花流水,一舉佔領了西門大營前營,而且沒有給對方多少反應的機會,就連續攻克了左營和右營,將壽州軍殘部死死壓在了中營和後營出,如果不是壽州軍在中營安設有術法弩陣和術法陷阱打了澮州軍一個措手不及,此時的澮州軍已經可以宣佈戰爭結束了。

  「梅況,我家主公已經獲朝廷任命為光澮壽防禦守捉使,接管壽州防務乃是朝廷命令,莫非壽州現在已經可以抗拒朝廷詔令了?」

  手中長戟橫掛,戟鋒上玄氣外放,白色霜霧靈活如活動的長龍倏閃倏現,盤繞而動,猛噬對手。

  「不相信田氏已降?那你聽聽南門還有響動麼?北城水門內水營有無動靜?呵呵,若非我家主公對壽州水軍頗有興趣,今日一戰便早已結束!」

  病容男子面色不變,綠沉劍蕩起層層青波。

  白色龍形霜霧與青色光波攪在一起,乍分乍闔,驟然炸裂開來,化為點點光斑冰凌,四射逸散,兩名僅靠二人的兵士猛然大叫一聲,卻見兩點冰凌光斑擊中二人,瞬間臉色鐵青,化為兩具冰雕。

  實際上沒有楊堪的話,梅況也知道形勢不妙了。

  北城內水營至今沒有反應,西門一戰殺聲震天,長寧街那邊火光衝天,田氏水軍豈有不知之理,要說唇亡齒寒,田氏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若非他們已經和澮州有了交易,豈會至今不動?

  北城外水營被火攻襲擊,但是梅況相信以梅璋的指揮能力,能夠很快控制下來,並給予自己這邊支持,只是若是田氏真的如這個傢伙所言已降,那水軍來援又有何意義?

  倒是對方那一句江烽對壽州水軍很有興趣讓梅況有些微微意動。

  梅況知道要論壽州步軍是難以和澮州軍抗衡的,從今日這一戰就能看出來,營外的術法陣竟然被澮州軍術法師所破,若非中營設置的術法陷阱讓對方沒有防範,西門大營早已經全部淪陷了,澮州軍的戰鬥力的確名不虛傳。

  但是江烽對壽州水軍感興趣?

  「你在做夢!我們梅家豈會降江氏小兒,分我壽州猶不滿足,現在更欲吞我壽春,梟獍之心,人皆可誅!」

  與趙文廣搏殺的武將猛然一推長刀,一條燦爛的光帶冉冉滑行,連續七式十字連環斬,將趙文廣迫退三步。

  但趙文廣面色不變,腳步雖退,手中長槊卻絲毫不亂,十二個槍花挽出,硬生生將對方的氣勢拖住,讓其無法增援正在將中營大門推倒的澮州軍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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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節 餘波未盡

  「無知小兒!若是梅氏一族皆是你這等蠢人,滅族當不遠矣!」楊堪面色潮紅,猛然以戟擊地,玄霜勁透地震盪而起,方圓三丈,白霜覆地,環繞成一具白色的冰凌之網,「冰封萬里!」

  「綠水沉沙!」

  猛咳了幾聲的病容老者也看出來楊堪是被那一句「江氏小兒」激怒了,要準備拚命了,心中暗嘆一聲,綠色長劍輕輕一點地面,身體陡然拔地而起,長劍在空中幻化為層層幽綠色的光網,緩緩向外擴散。

  「青波滿江!」

  「嘿!」楊堪也知道這病容男子把看家本事也拿了出來,雙眼微眯,元力一收,雙戟先向內收,然後突然向外吐出。

  「冰心玉壺!」

  這是他踏入太息期之後才勘悟出的一式,算得上是目前他冰王戟法中的至高水準了。

  只見一道銀白色的光輪沿著冰王戟內收匯入楊堪體內,然後匯聚到楊堪胸腹間,伴隨著楊堪雙戟再度向外猛然一推外放,銀白色的光輪驟然一暗,變成了幾乎無色透明的霜霧,倏然向外噴射而出!

  這是利用冰王戟名刃的冰霜之力回吸於自己胸腹中,然後催動體內元力玄氣中的玄霜勁撞擊,以丹田為爐壺,讓兩股冰冷至極的力道混絞融合,再行催發外放,這一擊之力,足可凝凍萬物!

  幽綠色的光波冉冉浮動,形成一具塔狀光梭,陡然間加速迸射來來,直向楊堪撞擊而來。

  「以氣御劍!」

  「劍身合一!」

  楊堪也沒想到這個病夫居然有觸摸小天位的實力,這陡然間的爆發雖然是元力凝聚釋放,可若非此人身體有恙,恐怕真的有衝擊小天位的實力!

  之前還以為這傢伙就是只比那田春來略勝一籌,自己與其相比也就是一線之差,現在看來自己還是走眼了。

  這傢伙早已經是固息後期了,如果不是身體狀況原因只能發揮出六七成水準,只怕秒殺自己都不是不可能。

  但此時楊堪也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一式他精修的玄霜勁已經突破了玄霜勁本身,進入了更高層面的混元玄霜勁,他有這個底氣可以一搏。

  雖然現在這混元玄霜勁還只是初段,但是他自信可以隨著自己對這混元玄霜勁日益精純,突破固息期壁障也是早晚的事情,甚至日後他還要憑藉著一手混元玄霜勁衝擊小天位。

  一邊清冽如風,一邊冰冷如霜,兩股偏冷的勁道氣息終於在空中交匯撞擊,形成一個方圓十步的巨大氣流漩渦,不斷向外膨脹,最終轟然炸裂開來。

  無數凝結成的霜鋒冰凌寒氣向外四散飛逸濺射,瞬間就讓三丈之內的所有物事變成白茫茫一片,甚至連空氣似乎都已經被封凍起來,讓人無法呼吸。

  周圍拚殺的士卒們都下意識的停頓了下來,看著這巔峰之戰。

  兩道身影緩緩落地,都保持著先前那出擊的架勢,一動不動。

  兩人的頭髮、眉毛、衣衫、全身上下都已經變成了白霜,如同兩具冰霜雪人,遙遙相對,甚至連那飄揚的衣袂都保持著封凍狀態,在這盛夏之夜顯得格外詭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知道這一擊究竟誰勝誰負,只能從兩人還能微微轉動的眼珠和鼻腔間偶爾噴出的一縷白氣,知曉二人並未向剛才那兩名士卒一樣被直接凍斃當場。

  「好一手混元玄霜勁!果然厲害!」

  最終還是病容男子先發聲,衣衫也發出哢嚓哢嚓的脆響,封凍的冰渣墜地。

  「你的玄波氣浪也不差,沒想到你竟然練到了以實返虛的境地了,若非你身體有恙,這一擊我接不下來!」全身發僵的楊堪活動了一下雙臂,內心也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這病容男子雖然看似中年,但其實年齡並不大,比自己恐怕大上兩三歲罷了,能把這玄波氣浪練到了這般境地,的確也算是天才人物了。

  只可惜不知道什麼原因傷了手太陰肺經,使得其難以發揮最大戰力。

  病容男子微微苦笑。

  若非自己身體有病,這一擊他有把握斬殺楊堪於當場,哪怕他對方這混元玄霜勁再強上幾分。

  不過他也看得出來對方這混元玄霜勁也是剛剛入門,經此一役之後,只怕就要更深一層,日後再要想制住對方就不易了。

  「梅況,你修煉這一身武技也不易,梅氏一族命運繫於你一身,我楊堪不願多造殺孽,田春來被我拿下,田氏已經歸降,你們梅氏大宅想必此時也已經被攻下,壽州歸於我家主公麾下已成定局,梅氏等本是壽州大姓,鄭田兩家皆已臣服,你們梅氏一族莫非真要尋那滅族之事麼?」

  楊堪這一番話也算是肺腑之言了,語氣懇切,聽在那梅況耳中也是喟嘆不已,一時間他也有些茫然。

  他雖然號稱梅氏第一高手,但是卻是庶出,族長梅庸對他並不十分信任,這等事情也非他可以做主。

  見梅況仍然是搖頭,楊堪也只有嘆息一聲,猛地一揮手,「那就得罪了,上!」

  兩人再度站成一團,但是澮州軍卻是一擁而入,終於打破了中營大門,開始攻入營內,戰爭進入了最後的決戰階段。

  當江烽一行人帶著梅庸等人趕到西門大營時,這裡的戰事已經結束,除了楊堪與梅況的搏殺仍然在繼續外,壽州西門大營步軍只剩下九百餘人投降,其餘盡皆被斬殺一空。

  *********************************************************

  當天邊終於泛起了魚肚白時,壽春城裡仍然是一片寂靜。

  昔日早已熱鬧起來的街道上除了偶爾來往的軍隊外,所有店舖大門盡皆關門閉戶,偶爾有帶著一絲恐懼的眼睛從門縫裡向外偷看著,或者從牆頭上、窗櫺縫隙裡張望著。

  按照江烽的命令,壽州所有駐軍盡皆留駐於軍營中,不得外出,等待命令。

  第三軍也已經趕到,將衝出北城外答應的壽州第一軍(水軍)逼回大營中,雙方一度發生了小規模的衝突,但是在梅氏族人趕到之後,這場衝突並未擴大。

  事實上雙方都清楚這一戰已經結束了。

  澮州第一軍駐紮西門,澮州第二軍駐紮南門,除了已經大部被殲的壽州第三軍(步軍)外,壽州第一軍(水軍,梅氏控制)、第二軍(水軍,田氏控制)、第四軍(步軍、田氏控制)都基本保持著建制,並未受到太大的損失,這大概是江烽最為滿意的。

  澮州軍的損失也不小,最大的還是牙軍。

  在攻打梅氏長寧街的時候,澮州牙軍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抗,密集的術法陷阱和術法陣攻擊讓澮州牙軍吃足了苦頭。

  牙軍右營陣亡接近三分之一,而且受傷者更是高達百人,如果不是後來牙軍左營趕來增援,能否擊破梅氏大宅還真的很難說。

  澮州第一軍進攻西門大營時也損失不小,陣亡超過三百人,這還是在夜襲得手的情況下,如果是白日裡正面進攻,對方依託營寨和術法器械、陷阱來防禦,會給第一軍帶來多大的損失,楊堪自己都覺得心驚。

  但總的來說這一戰仍然稱得上是極其完美的一戰,而這一戰的第一功臣首推鄭弘。

  可以說沒有正式的內外接應,沒有鄭氏的情報提供,澮州軍根本就不可能這樣輕而易舉的攻入城中,若是按照正常進攻方式,要想攻陷壽春城,不付出兩軍損失的代價,很難成功。

  而現在僅僅只付出了數百人的代價就拿下了壽春城,而且還完整的保留了壽州水軍,這對於江烽來說,簡直是上蒼賜給自己的禮物。

  站在壽州刺史府內,百壽堂三個仙風道骨的大字懸掛在屋簷下,幾叢綠竹在院內,遠遠的院牆下,竟然還擺放了幾個箭垛,顯然是供主人在閒暇之餘玩耍所用。

  青石板徑橫豎交錯,兩邊的廂房鱗次櫛比,更有外進小院,專供刺史府內的隨員所住。

  大院內三進廳堂,比起澮州那刺史府,這刺史府才是真正的刺史府,起碼大了三倍有餘,怕是數十人在裡辦公也絲毫不嫌擁擠,更不用說兩側更有小門相通的側院。

  親衛隊已經進了大院,正在對刺史府內每一間房間逐一進行清理檢查,牙兵左營仍然駐守在長寧街和金鑼街,而損失較大的右營則安排在了刺史府兩側的側院內駐守。

  雖然相信現在壽州三姓已經翻不起風浪來了,江烽仍然不敢掉以輕心,已經讓飛鴿傳書會澮州,讓崔尚、杜拓帶領一批吏員速來。

  當然像鄭家也不可能翻風浪,鄭家現在想的是如何借助這一次機會徹底壓倒梅田兩家,成為壽州當之無愧的首姓人家,這也是鄭氏之所以投效江烽的目的所在。

  梅田兩家現在需要考慮的是他們如何在這一輪的利益分割中最大限度的保存自身利益不被鄭家奪走,如何為江烽提供資源,以獲得江烽的認可,維繫日後家族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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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節 蟄龍術

  楊堪踏進廳內時,江烽正獨自站在廳堂內,背負雙手默默的注視著廳內那一幅猛虎下山圖出神。

  這幅畫江烽倒是覺得氣勢十足,草莽中猛虎如撥草尋食,雙目圓睜,前爪一隻虛抬,一隻按壓,後爪微屈,蓄勢待發,一條虎尾高豎,擇人而噬的氣勢陡然而生。

  雖然不熟悉畫者的情況,但江烽也知道這怕是一幅名家之作,只是唐代大家甚多,但除去吳道子、閻立本、周舫等人,他也對此不甚了了。

  「主公!」

  「七郎,沒人的時候,還是喊我二郎吧。」

  江烽此時的心境已經平靜下來,反不及之前降服梅氏一族時的興奮喜悅,甚至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寥落和疲倦。

  楊堪也感覺到了這一點,有些不解,不過他也不以為意。

  上位者的想法往往都已經和為將者不同了。

  在楊堪看來這一戰堪稱完美,以最小的代價在最短的時間裡完成了對壽州的控制。

  城內的壽州百姓甚至只知道城裡發生了事端,甚至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清楚,壽春城已經易主了。

  「呃,二郎,三姓主事者已經在外等候了。」楊堪略一猶豫,還是遵從了江烽的意思。

  在他看來既然主從之分已經明確,那麼實際上對江烽的稱呼已經不適合再像以往那樣隨性恣意了,哪怕是獨處也不合適,這很容易讓人恃寵而驕。

  楊堪自信自己不會,但其他人呢?

  以己度人,其他人能不能像自己這樣隨時自省提醒自己?

  楊堪覺得可能大部分人能做到,但有些人未必。

  到時候若真是因此而生了嫌隙,反為不美了,還不如早早把這道界限明確下來,讓大家心中有個底兒。

  不過楊堪也能理解江烽的心境,本來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同僚,一旦劃下這道界限,距離自然就產生了,日後很多話便不能隨意說了,這本來就是上位者需要付出的代價。

  看來自己這位主公還沒有完全轉換過來,或者他不想徹底轉換過來。

  正如江烽時不時掛在嘴邊上所說,為人一世總還得要有幾個能交心的朋友,可上位者能有朋友麼?除非沒有利益糾葛。

  可環繞在你身畔的,又有哪一個沒有利益糾葛,就連你身畔的妻妾不也一樣有各自的小九九麼?

  「讓他們等一等吧。」江烽轉過身來,「先見鄭居和鄭弘,聽聽他們的想法,至於田家和梅家,那就要看看他們能給我們提供什麼了。」

  楊堪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此戰之後,壽州大局已定,梅田鄭三家已經無力翻起風浪,至於說三姓內部的利益爭奪糾葛,己方已經可以站在仲裁者的身份來判讀了。

  什麼樣的結果對己方更有利,更符合己方的未來想法,那麼就會怎麼來裁定。

  江烽覺得自己的思維有些飄忽,明知道楊堪來肯定是有要事相商,可自己就是不想問,總想把那些煩擾的事情擱在一邊,清靜清靜。

  連江烽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可理喻了,踏入這個時空,爭的是什麼,求的是什麼?不就是醒掌殺人權,醉臥美人膝麼?

  怎麼這剛剛起步,自己卻有些意態蕭索了,難道自己天生就是屌絲命?

  想到這裡,江烽自己都覺得好笑,似乎這個時空帶給自己太多的感受,以至於自己在感知上都有些麻木了。

  「二郎,……」見江烽仍然是神思恍惚的模樣,楊堪也有些好奇。

  沒想到江烽這一趟長安之行回來,竟然已經晉入了固息期境界,這給楊堪的打擊簡直前所未有。

  這個傢伙是不是太妖孽了,難道這就是上位者的天賦?還是有這份天賦才能成為上位者?

  去長安城之前,江烽才是養息期,連太息期的門檻都還差得遠,怎麼才區區一個月時間,就能連破太息期和固息期的門檻,直入固息境界,堪堪觸摸小天位之大門了。

  除了天縱奇才這個理由,楊堪也實在找不到其他理由來解釋了。

  哪怕是長安城中天位高手再多,也沒有聽說過誰能把一個尋常的天境養息期高手直接送入固息期的本事。

  哪怕是有天材地寶相助,哪怕是有眾多天位高手扶持,也不可能。

  武道修行,不是說沒有捷徑可走,但是那也只是說在臨門一腳時,比如已經觸摸到了某個境界的門檻,有強者扶持加祝,再加上天材地寶的幫助,能一躍而過。

  但像江烽這種顯然就不是捷徑了。

  剛踏入養息期的角色,在楊堪看來江烽根基扎得厚實,加之醫道上的家學淵源,能在固本培元養氣築基的丹藥上得益甚多,一兩年內如果能勤加修煉,尋找機遇突破養息期階段,踏如太息期階段還是有可能的。

  但楊堪覺得也僅止於此了。

  他自己那位嫡傳兄長也是號稱楊氏三代數十人中絕才驚豔的角色,但是在每個境界中一樣需要三五年的勤修打磨,更有各種天材異寶相助,才能上一台階,尤其是在進入天境之後,那就更為不易。

  一直到現在,兄長也還在為闖入小天位苦苦拚搏,甚至不惜辭去軍職,前往漠北、西域絶域來尋找機遇實現突破,沒想到卻錯過了大梁與蔡州這一戰,估計也讓兄長懊悔萬分。

  可江烽現在的表現簡直就是一步登天了,楊堪聞所未聞。

  想到這裡,楊堪就忍不住搖搖頭。

  「怎麼了,七郎?」看見楊堪面容古怪的突然搖頭,頓時把江烽從還有些恍惚的情緒中拉了出來,他可是很少見到楊堪這般表情的。

  「呃,二郎,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還有些不服氣和氣悶,你怎麼就能出去一趟就突破一次,呃,這種機會可否能讓我們也沾沾光?」

  楊堪毫不掩飾自己的豔羨表情,其他東西都可以不在意,唯獨在這方面,真的讓人有些心癢難熬。

  江烽也只能撓頭,這該怎麼解釋?事實上連江烽自己也解釋不清楚。

  陳摶的先天圖,福澤寶地,還要有千年孕育,九九八十一天的導引,更為艱難的還要有氣機相合。

  若非自己修習的五禽功和兄長一致,這等機遇也輪不到自己。

  就這樣,陳摶都還有些可惜,覺得這等機緣自己居然未能一舉突破小天位的壁障,實在有些浪費了。

  「七郎,這等機緣恐怕也不是人人能遇上的,就是我自己也覺得有如夢中。」

  江烽簡單的把情況作了介紹,聽得楊堪也是唏噓感慨不已。

  「二郎,這陳摶某也早聞大名,據傳五十多年前就被當時的文宗皇帝召見,稱其有道心真體,飛昇之相,沒想到你兄長居然拜在他門下,日後便有長生不老的造化啊。」

  「長生不老我是不信的,當然延年益壽倒是有可能。」江烽搖頭,「但這一次的確讓我受益匪淺,日後再要遇上這樣的機緣,怕是不可能了。」

  「二郎,你還想怎樣?這等機緣尋常人十輩子也未必能遇上一回,你還不知足?」楊堪連連搖頭,「只是既然你兄長跟隨清虛先生修行,指點你一下修行之術,對於我等武道修煉亦會大有裨益才是。」

  這一點上江烽倒不好告知楊堪。

  在臨別之前,江潮將「蟄龍術」授予了江烽。

  這「蟄龍術」並非什麼武道絕技,而是一種養生功法,乃是陳摶秘傳絕藝,簡而言之也就是陳摶一脈修行的奧義——睡功。

  「蟄龍術」可以讓修行者在睡眠的時候一樣擠入修行養生狀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就是為修行者每天增加了三到四個時辰的修行時間,這對於尋常修行者來說簡直是無法想像的秘術。

  當然這種養生修行秘術和武道修行又略有不同,對武道提升僅有輔助效用,但是在元力玄氣的培固上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江潮也是擔心自己胞弟沉迷於紅塵繁華,尤其是又聽到師尊說江烽未來為女人所纏繞,擔心江烽日後旦旦而伐,傷及元氣折壽,所以才將這「蟄龍術」授予他,讓其堅持習練,可保元氣不失。

  只是江潮也專門叮囑江烽,他傳與江烽本已經有些不合適,但也算是得到了陳摶的首肯,此等秘術,不宜宣之於眾,所以也要求江烽不能外傳,哪怕日後江烽的子嗣也需得到許可方能相授。

  「城中局面還算平穩吧?」江烽岔開話題。

  「嗯,大致平靜。」楊堪思緒回到正軌,「壽州三姓勢力龐大,只要三姓沒有妄動,其他都無足掛齒,眼下誰還要跳出來,那就真的是尋死了。」

  「七郎,你對下一步有什麼看法?」

  「二郎,應該是要看你的想法才對,你對壽州水軍這般重視,莫不是還有其他想法?」

  楊堪對江烽的野望膽魄還是相當佩服的,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現在的步伐已經邁得夠快了。

  「七郎,莫不是你覺得我們該就此止步了不成?這可不符合你剛來固始時候的雄心壯志啊。」江烽大笑了起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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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9 00:55: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二節 壽州水軍

  楊堪也笑了起來。

  想想也是,當初在汴梁接受江烽招攬時,雄心壯志圖謀天下,但內心還是很清醒的。

  琢磨著若是能在三五年內把江烽勾畫中的澮州拿下設立起來,已經殊為不易了。

  沒想到這才一年多時間,澮州已然屹立,盛唐和霍山兩縣的墾荒也在有條不紊的展開,澮州軍驟然變成了四軍,現在更是將史書中所稱有王霸之氣的壽州拿下,想想都覺得有如夢中。

  但聽聞這位主公話語裡,顯然還不滿足,流露出來的意思竟有取笑自己小富即安的味道,這讓楊堪也是感慨不已。

  「二郎,要說某無爭雄天下之意,某當然不承認,但是我們也得掂量一下,壽州的確有王霸之氣,但前提是咱們得把這塊肥肉消化掉。」楊堪斟酌著言辭。

  「壽州水軍元氣未損,當然是好事,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一支軍隊的戰鬥力保持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軍官體系的完善和士卒訓練嫻熟上的,壽州水軍要為我們所用,就必須要換將易人,這勢必會對整個水軍造成較大影響,其戰鬥力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恢復,某對水戰不熟悉,也無從判斷,但是某覺得恐怕其對這方面的要求恐怕比步軍更高。」

  楊堪的分析相當客觀精準。

  水軍體系和步軍、騎軍的體系不同,水軍的戰鬥力體現在艦船的機動能力、運送投放能力以及水域打擊能力上,與步軍和騎軍傳統的短兵接戰方式也不相同。

  水軍士卒需要和艦船協調配合起來才能發揮其綜合性的戰鬥力,弓弩、拍桿、撞角等傳統打擊武器,還有在水戰中運用日益增多的術法武器,尤其是火性術法武器,也還包括靠船戰,這就要求在訓練上花費更多的時間,。

  而在這個時代,水軍的戰鬥範圍也就受到了很大的約束。

  在淮水以北,荊襄以東地區,水軍的價值意義很小,可以忽略不計,而在淮水以南和荊襄以東地區,水軍的戰力價值也更多地體現在沿江沿河以及運河兩岸和湖沼周圍地區。

  只不過在沿江沿河和運河兩岸以及湖沼周圍地區,往往都是魚米豐盛之地,經濟較為富庶,商貿流通發達,對水運的依靠也很大,所以水軍的價值也就在這上邊體現出來了。

  尤其是像江水和運河沿岸,像雲夢澤、洞庭湖、彭蠡湖、太湖、丹陽湖、巢湖周圍地區,水軍價值就更為重要。

  江烽這麼看重水軍,目標也很明顯,顯然不是淮北,而是淮南吳地。

  這裡地處江淮之間,又有運河漕渠溝通,加上諸如巢湖、太湖、丹陽湖這些分佈在江水兩岸的大湖,之間都有河渠溝通,周圍地區都是魚米之鄉,盛產絲茶糧食。

  只要有一直足夠強大的水軍船隊,便可以從淮水進江水,甚至進入到這其中所有湖泊,輻射到湖泊沿岸地區,整個江淮地區度將囊括其中,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七郎,你說的甚是,水軍必須要掌握在我們手中,但是換將易人我覺得則可以靈活處理。」江烽顯然對這個問題也有考慮。

  「壽州第一軍、第二軍在軍官士卒上壁壘分明,第一軍是梅氏子弟為主,而第二軍則是田氏子弟為主,但他們在訓練方式和程度上卻大同小異,戰鬥力也相若,假如我們能夠將其軍官和士卒打亂混編,也許會帶來一段時間的不適,但是在同樣的訓練方式和作戰規程下,我覺得他們恢復的速度也需要比我們想像的快得多。」

  江烽的話讓楊堪有些意外,但是琢磨之後,覺得還真有一定道理。

  事實上壽州第一軍和第二軍在訓練制度體繫上都基本一樣,士卒大多來自淮水沿岸的船戶或者就是芍陂的漁民,唯一不同的就是控制他們軍官一邊是梅氏子弟,一邊是田氏子弟。

  也就是說只要適當的把這些軍官交換,其影響就可以縮小到最小,而在對這支軍隊的控制力上,因為軍官分屬梅田兩家子弟,所以反而不虞其勾結聯手起來,達到相互監督的效果,對江烽來說更有利。

  「二郎,這梅田兩家從現在的情形來看,他們勾結起來不利於我們的可能性雖然不大,但是也不能排除在以後特定環境下可能有變化的可能,某始終覺得這種方式難以讓我們徹底放心。」

  楊堪說出自己內心話。

  壽州和澮州、光州的情況都不同。

  光澮二州對於江烽和原來的固始軍來說,都算是基本盤,尤其是在許氏已然和江烽合二為一之後,唯一的不確定因素也都消除了。

  而像楊堪、丁滿、張挺他們這些外來將領基本上都是赤手空拳而來,哪怕是招募了一批舊軍軍官士卒那也大多是分散於原來廣勝軍和龍虎軍中,真正要說屬於楊堪、丁滿和張挺他們的直接下屬,並不多。

  也就是說他們之間的直接人身依附關係很淡薄,在來到澮州這個地方之後,普通士卒和伍長、伙長這一類最基層兵頭也都是本地人,後期則是來自潁亳壽三州的流民,所以這支軍隊對江烽的忠誠度很高。

  而壽州軍則不一樣,他們之前有明確的效忠對象,雖說分屬兩家,但在此之前,他們都是統一在壽州軍這面旗幟下,思想上還是基本一致的。

  如果現在未對其內部有較大調整,只是簡單的互換一下兩軍軍官,這情況下就貿然放權,一旦梅氏田氏在特定情況下達成某種交易,形成共識,那就有可能引發不測之禍。

  如果要對其內部進行大規模的調整,一來江烽手中並沒有合適的熟悉水戰的將領軍官,二來這種調整也肯定會影響到水軍戰力的形成,這又是江烽不願意見到的。

  不得不說楊堪的話有其道理,以這種方式奪下壽州本身就有些出乎江烽所料。

  或者說,壽州這麼快落入自己手中,超出了江烽的意想。

  之前雖然都是在圍繞著拿下壽州做準備,但來得這麼突然,江烽甚至覺得自己乃至澮州方面都沒有做好接收壽州的準備,但這種良機千載難逢,再沒做好準備也得要毫不猶豫的接手。

  但現在已經拿下了壽州,該怎麼來消化卻是一個問題。

  正如楊堪所猜測的那樣,江烽覬覦著淮南吳地。

  吳地局面已經進入了烈火烹油的階段了,按照情報體系反饋回來的消息,吳王楊溥與同平章事徐知誥的矛盾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而徐知誥也已經磨刀霍霍準備對楊溥下手,楊溥麾下諸人也在秘密聯絡地方,準備與徐知誥攤牌。

  如果沒有意外,年內楊徐反目將是大概率的事件,而且江烽懷疑蟻賊秦權的主力一直在淮北肆虐,逗留不去,遲遲不渡江,也同樣是在瞅這個機會。

  一旦楊徐反目,雙方大打出手,只怕秦權就會即刻渡江分一勺羹了,甚至東面的越國錢氏也會加入進來。

  真正到這個時候,如果己方卻按兵不動,浪費這等機會就太可惜了,所以當初江烽甚至覺得如果壽州驟然難下,他寧肯繞過壽州直取廬州和濠州,先將這兩州拿下來,到那個時候,壽春就是孤城一座,也不怕它能飛了。

  但現在已經將壽州拿了下來,那又另當別論了,如何將壽州軍的力量融入澮州軍中,讓其在即將到來的淮南爭霸戰中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來,才是當下需要解決的迫切問題。

  淮南吳地坐擁十州之地,還有周邊數州依附於吳國,堪稱江南獨大,如果不是這楊徐君臣之爭,或者說還是楊行密時代,這一統整個江南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現在楊徐君臣反目,對於吳國來說是一個壞消息,卻給了周圍的藩閥勢力一個絕好的機會,所有人幾乎都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場不死不休之局,就看什麼時候開打了。

  江烽內心也希望這一場吳國內亂能夠來得再晚一些,讓他可以有更多的時間來消化光澮壽三州,整合其中力量,但是很顯然時局卻不會按照他的希望來發展。

  甚至楊徐雙方之間也一樣清楚一旦雙方反目開打,周邊的諸藩肯定會趁機加入進來趁火打劫,但他們卻無法住手。

  無論是楊溥還是徐知誥都很清楚,對於他們兩人來說也許落到周圍諸藩手中他們還能有一條活命,但是落到對方手中,卻絕對是只有死路一條,這就是內亂的殘酷性。

  也正是基於此,楊徐雙方都在竭盡全力的做最後準備,同樣也都在向外延攬助力,甚至連壽州方面也一樣接到了楊溥的手書,要求田氏在一旦楊徐開戰之後,也要準備兩軍加入楊氏麾下。

  這個情況也是江烽從田春榮那裡獲知的。

  對於田氏來說,江烽方面接管壽州防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件好事,起碼田氏無需在為是否出兵加入吳國內戰,以及出多少兵而費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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