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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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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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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9 00:55: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三節 翻手為雲

  「七郎,恐怕你也看出我的意圖了。」江烽示意楊堪入座,自己也坐下。

  廳堂中上首只有一張胡椅,而兩旁則是文武分列的座位,佐官中別駕不設,長史和司馬就各居首位,楊堪選了司馬位置之後第二個而坐。

  「二郎怕是覺得吳地內亂,對我們澮州有可乘之機?」楊堪當然清楚江烽的想法。

  「之前我們一直圍繞著謀奪壽州而動,但實際上我沒想過會如此快捷的拿下壽州,我其實考慮的是如果壽春拿不下,可否拿下廬州,當然前提是吳地亂起。」在楊堪面前江烽當然不需要掩飾什麼。

  楊堪在蔡州一戰之後,已經將妻妾搬到了澮州居住。

  在楊堪的帶動下,崔尚、丁滿、李桐、葛晗、王煌、杜拓等大梁系諸將也都紛紛效仿,這一方面也是進一步證明他們和澮州方面融為一體,另一方面也是向外界證明他們對澮州未來的信心。

  張挺和郭岳也準備在近期將妻妾兒女接到澮州,連這種新來澮州不久的將領都有這般動作,這種姿態對於澮州軍心也是頗為鼓舞。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梁系的將領也是用這種方式在做一種切割和表態,意味著從現在開始他們是澮州將領,而大梁只是他們的故園而非效忠對象了。

  這方面的動作不僅僅是給光澮方面帶來了衝擊影響,同樣也會給大梁方面帶來潛在影響。

  這意味著光澮方面前景看好,值得加入,大梁現在也不可能就這些閒散在家或者不為大梁軍所重用的將官軍官投向盟友而做出什麼干涉的舉動。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這些大梁系將領在光澮壽這邊的勢力越大,也意味著他們對江烽的影響力也會越大,在日後涉及到與大梁相關的事務上,有這幫人的助言,大梁和光澮壽方面的盟友關係也許會更穩定。

  「二郎,廬州乃是楊氏發跡之地,你不看好楊氏?」楊堪敏銳的覺察到了一些什麼東西。

  雖說現在楊徐之爭開始表面化,但是楊氏畢竟佔著吳王正朔,而且淮南西部諸州中楊氏影響力還是頗深的,縱然徐氏手握大權重兵,但真要對決起來,要說這勝負也是五五開才對,可江烽怎麼就這麼斷定楊氏必敗?

  江烽當然不可能說原時空歷史中就早已證明了這一點,徐氏把楊行密的子孫們是給收拾得服服帖帖。

  現在這個時候歷史雖然有所改變,當根據情報顯示,起碼在吳地仍然是沒有太大改變,只不過現在卻還存在一些外部因素的干擾,尤其是在淮北一直逗留不去的蟻賊,卻是一個很大的外部變數力量。

  「七郎,楊徐之爭我覺得怕是遲早要白熱化的,這一站一旦打起來,只怕他們想停都未必能停下來,而且一旦戰火燃起,我估計外部虎狼都要撲上來分一勺羹,秦權和越國,都會介入,我們能袖手麼?」

  江烽的反問讓楊堪也沉吟良久。

  「二郎,我也知道一旦吳地亂起,對我們來說又是一次機會,只不過你不覺得我們現在的步子邁得太大了一些麼?」楊堪苦笑。

  楊堪的話同樣也是江烽最為苦惱的,他也忍不住將身體仰靠在胡椅中,身體微微後仰,目光向上,攤了攤手。

  「我何嘗不知?縱然是原來的老州,我們也握有兩州十縣之地,這等擴張速度,恐怕前所未有,可眼睜睜的看著這等機會從嘴邊溜走,七郎,你不覺得日後我們會後悔得睡不著覺麼?」

  聽得江烽說得這麼露骨,楊堪也忍不住微笑。

  是啊,要說才來固始之時,何曾想過短短一年之內竟有如此造化?

  當初江烽在汴梁城裡的炎炎大言,很大程度也是鼓舞大家士氣,給大家一個奮鬥拚搏的目標方向。

  雖然提出要新設澮州,但當時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若是三五年內能如願以償的打下這澮州一地,已經是相當難得了。

  哪曾想到一年下來,局勢變化若斯,竟然坐擁三州之地,想來都覺得有如夢中。

  當然,這一年來大家出生入死,蔡州來犯那一戰,雖然只有短短一天,但對於楊堪來說卻比一年更難熬。

  無數袍澤兄弟在那一戰中犧牲,就算是他這一輩子也未曾經歷過這般險惡的生死之戰。

  現在楊堪想起與袁無為那驚天動地的一戰,仍然讓他熱血沸騰之餘也是驚心動魄,有時候一覺醒來回味起那一戰,也是心潮澎湃。

  人生中遇上這種戰事並不會太多,尤其是那種生死須臾間的搏殺,帶來的頓悟和他提升,絕非尋常較量過招能達到。

  有奮鬥有犧牲才有收穫,正因為這一年來澮州軍上下齊心,敗蟻賊,退袁軍,擊南陽,方能成就現在的碩果。

  但無論如何,這一切都還是來得太快了一些,快得讓澮州軍諸將都覺得有些難以把握。

  澮州不說了,拿回光州本來就有些出人意料,但也可以說是機緣湊巧,如果不是南陽劉玄要和大梁聯手爭霸中原,這光州是萬萬不可能被蔡州袁氏交出來,交出來也永遠輪不到澮州方面來接手。

  再退後一步,光州和許氏也有些瓜葛,許氏現在又和江烽連為一體,也就罷了,可這壽州卻真的有點兒像是做夢一般就拿了下來,甚至江烽還在長安求得了朝廷給予的光澮壽防禦守捉使這一職務。

  這無一不顯示出這位主公是真的洪福齊天了。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實力。

  可這種好運氣會一直跟隨著你麼?天下沒那麼多好事都輪到你頭上。

  再說一句客觀一點的話,如果不是之前澮州方面花了許多心思在壽州上,提前做了許多準備工作,就算是鄭氏找上門來求澮州出兵,澮州也不敢攪這趟渾水。

  見楊堪的表情而是精彩而複雜,江烽知道對方顯然也是被自己這番話給打動了,但是理智又在提醒楊堪適可而止過猶不及。

  「若是這吳地之亂能緩上一兩年就好了。」楊堪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江烽站起身來,心中卻還是有些不甘,「總歸還有這麼久時間。」

  *************************************************************

  褐衫老者半閉著雙眼,意態淡然。

  鄭弘卻有些沉不住氣,想要站起來,但是最終還是坐了回去。

  鄭恢也努力想要讓自己保持鎮定,不過微微顫抖的身體還是暴露了他的心境。

  此事之後,大哥要正式卸任族長,將族長之位交給二哥,而他鄭恢也將坐上協理之位,這一職位相當於族長的助手,協助族長處理整個鄭氏一族的事務。

  每一個大家族都有其約定俗成的規矩,誰該坐什麼位置,都有定數,不是你武技高,或者你是嫡子,又或者你更會來事就可以改變。

  鄭氏一族一樣是枝蔓紛繁的大家族,經歷了這多代人,已然分出了太多的分支,甚至在這百年間,族中各家也都有過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的經歷,這一輪同樣也就輪到了鄭居、鄭弘這一繫了。

  「老二,好好坐下吧,該來的始終要來,澮州方面會考慮清楚的。」鄭居睜開眼瞥了一眼還有些心神不寧的鄭弘,淡淡的道。

  鄭居也能理睬鄭弘內心的躁動,畢竟馬上就要揭開幕布,澮州方面會怎麼對鄭家,這關乎未來幾十年鄭氏一族的發展走向。

  但鄭居不認為澮州會食言而肥。

  以他的觀察,那位據說已經取得了光澮壽防禦守捉使的江二郎不是省油的燈,甚至在老二都尚未有要和澮州搭線之前,這個傢伙就已經到長安去圖謀壽州了,這說明什麼?

  說明這個傢伙胃口奇大,目光絕對不會僅限於壽州這一地,這也就意味著這個傢伙需要用千金來買鄭家這根馬骨,否則日後這傢伙何以招攬其他人?

  不過梅田兩家,尤其是田家乾淨利落的投降,還是讓鄭家有了一些危機感,尤其是江烽表現出來的對壽州水軍的濃厚興趣,更是讓他們心中惴惴。

  壽州水軍一直是掌握在梅田兩家的,鄭氏在這方面確實是一大短板,這也是鄭氏始終無法和梅田兩家爭雄的根本原因。

  有了水軍,才能控制淮水上下航道,才有能力護衛船隊上下出入,這是壽春作為淮水中游最大商埠的根基。

  鄭家的強項是在步軍和糧食生意上,但是鄭家步軍在霍丘一戰中已經覆滅,而糧食生意上梅田兩家在安豐一樣也有,只是不及鄭氏這麼大罷了,但並非不可替代。

  見慣了週遭藩閥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腕,若是要把希望寄託在這些藩閥的良心上,鄭居和鄭弘都還沒有那麼天真。

  鄭氏對澮州來說,還有價值,梅田兩家也有他們的價值,關鍵在於澮州會怎麼來安排,讓他們能夠體現出價值為其所用,這才是三姓存在的基礎。

  否則一聲令下,也許明日三姓家族子弟也就會變成壽春城外的壯麗京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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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節 表態

  門開了,江烽親衛來請鄭家三位主事者。

  鄭居站起身來,向鄭弘點點頭,示意跟上。

  今日與江氏會面對話,如同大考,關乎鄭氏日後數十年的氣運,有些問題要問清楚,有些話要說透。

  老二日後還要和江氏合作,這些話這些問題就只能由他來說他來問,哪怕是現在惹得對方不高興,也勝過日後的齟齬,這個惡人他要來當。

  踏在青石板徑上,看見覆地的竹林和假山石,秀雅古樸的院牆飛簷,白牆碧瓦,拱門圓柱,鄭氏三子內心也是感慨。

  壽州刺史府的歷史乃是整個淮南道上最為悠久的一座府邸,從唐元和十五年開始,壽州刺史府便一直是這座府邸,而這一百多年間,十餘任刺史,大半由梅田鄭三家人出任。

  而從黃巢之亂後,五十年間,壽州刺史歷任六任,梅氏家族三任,田氏兩任,鄭氏僅獲一任,而且那一任也僅任三年便易人。

  可以說這座壽州刺史府見證了百餘年來三姓的興旺。

  但是現在,從現在開始,梅田鄭三姓都知道,壽州刺史不會再由梅田鄭三姓族人出任。

  對這一點,鄭氏也早有心理準備。

  今後無論是誰主宰壽州,都不會讓梅田鄭三姓族人再出任壽州刺史,現在三姓要爭奪的是佐官和六曹判司這種掌握具體實權的職位,這也是鄭氏要爭取的。

  今日的談話,鄭居也會當仁不讓的提出鄭氏的要求,因為鄭氏為澮州軍做出了巨大貢獻,日後也會投效和追隨江烽,沒有鄭氏的這些精心策劃和努力,江烽豈能如此輕而易舉的入主壽州?

  當然,鄭氏也非不識時務者,索取和付出是相對的,設若江氏能如同當年吳王楊行密或者越王錢镠那樣獨霸一方,鄭氏便是跟附驥尾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和鄭氏三子的談話當然不可能在廳堂中,選在了百壽堂側面的別駕居所中。

  自中唐以來,各州作為三佐官的別駕一直虛設甚至不設,所以州別駕實際上已經被廢置,而附設與刺史辦公居所旁的別駕居所實際上已經作為刺史府的附屬辦公場所來使用了,大多數時候是刺史本人私下接待賓客所用。

  江烽還是第一次見到鄭氏本代族長鄭居。

  這個氣色抑鬱面有憂色的男子卻比鄭弘和鄭恢二人多了幾分儒雅和淡泊的氣度,倒是讓江烽高看了幾分。

  都說鄭氏本代族長鄭居甘於寂寞不思進取,但是在江烽看來這恰恰是明智的表現,在梅田二家各有靠山,且實力明顯強於鄭氏,加上還有水軍優勢的情況下,鄭氏若是冒然出頭去招風惹火,真的就是去尋死了。

  若不是鄭氏的根基遠在霍丘,或者鄭氏敢於意圖插手安豐的糧食生意,估計梅田兩家都絕對容不下鄭氏。

  也正是這鄭居能清醒認識到鄭氏一族的處境,採取了韜光養晦積蓄實力的策略,也才能熬到今日,尤其是在鄭氏根基霍丘在被蟻賊毀了之後,梅田兩家沒有立即翻臉動手,也和鄭氏這種低調姿態有很大關係。

  現在鄭氏終於熬到了這一刻,鄭弘的這個冒險似乎也該有所收穫了,江烽不知道鄭氏三子是不是這般想的。

  「鄭居(鄭弘、鄭恢)見過防禦守捉使大人。」

  江烽是在門口處迎上鄭氏三子的。

  對於幫自己入主壽州作出了巨大貢獻的鄭家,江烽覺得應該給予必要的禮遇,這既是酬謝,也是禮節。

  「久聞鄭居先生大名,今日得見,幸甚。」江烽主動拱手一禮。

  鄭氏三子都有些震驚。

  他們也早就聽聞過這位如彗星掠空般崛起的奇才人物的大名了。

  一年多時間,從一個光州斥候就能登頂成為光澮壽防禦守捉使的人物,無論怎麼高看都不為過。

  你可以說他從蔡州袁氏控制下的光州獨立出來為固始軍是冒險,你可以視他孤注一擲抗擊十倍於自己的蟻賊為賭博,你也可以覺得他為了確保固始的獨立而與如日中天的蔡州袁氏一戰是衝動,但這三步他都走成功了。

  勝利者是不受譴責的,這句話雖然沒有人說出來,但是無數人都是認可的。

  而這後邊傳言固始軍(澮州軍)跨淮擊南陽,迫使南陽劉玄伐蔡功虧一簣,以及這一次與鄭氏合作入主壽州,這難道都能歸結於運氣好,冒險成功?

  事實顯然不是這樣。

  沒有誰會輕易成功,鄭氏一族能走到現在這一步也是數代人的艱辛努力,而江烽能一躍成為光澮壽防禦守捉使,當然不是僥倖。

  這樣一個人物,有如此年輕,在鄭氏三子看來肯定是倨傲不群的,因為他有這個資格,卻沒想到江烽表現得如此謙和低調。

  「防禦守捉使大人過譽了,某老朽不堪,今日得見防禦守捉使大人,方知今世竟有大人這般人傑,鄭氏能跟附驥尾,榮幸之至。」

  鄭居很坦然的拱手回禮,口中恭維話也是滔滔不絕。

  江烽微笑,看來這位鄭氏族長還是警惕性很高,大概也是對自己不太放心。

  這也正常,以前從未打過交道,自己又這麼年輕,在這些世家閥族眼中,自己大概更像是一個暴發戶,現在他們是不得不屈從於自己手下,但內心的尊重和認可程度,還很難說。

  「鄭先生太客氣了。」江烽也不欲和這種老油條多在言辭上糾纏,他今日是要和鄭氏談實質性的東西,「請。」

  鄭居三人也沒有再客氣,徑直入座。

  「壽州已定,略微出乎江某預料。……,自去年起,蟻賊四起,阻斷淮水航道,潁亳壽蔡乃至梁地皆為蟻賊所困,致使漕運中段,關中錢糧短缺。某在長安,承蒙聖上信任,詔令某以光澮壽防禦守捉使之職接手淮中防務,非有他意,乃為國計,……」

  文縐縐的一大段廢話,巴拉巴拉,大概就是講明一個意思,蟻賊破壞了中原和江淮之間的聯繫,阻斷了交通,導致江淮地區的糧食、絲帛等民生物資不能按期運到關中,影響了朝中貴人和關中民眾的生活,所以特命江某扛起江淮防務,確保被蟻賊阻斷,以保關中的物資需求。

  當然這本來也就是一把廢話,關中固然因為蟻賊阻斷交通而缺錢糧,但是江淮物資要運抵關中也有多條路可走,走江南道和山南道這邊一樣可達,蟻賊肆虐,但現在已經是在淮北和江南西道去了,整個淮南道上只有流竄的小股零散蟻賊了,翻不起風浪了。

  這和設不設光澮壽防禦守捉使沒啥關係,設了你也解決不了蟻賊的問題,不設,蟻賊該走哪裡也一樣走哪裡。

  但話頭子卻要這麼說,本來就是朝廷和澮州方面達成的一個妥協,澮州同意朝廷染指光州,那麼朝廷也得給澮州軍一個可以再淮水南岸便宜行事的名頭,這光澮壽防禦守捉使就是最好的名頭,就這麼簡單一件事。

  鄭氏當然也不會信江烽這番鬼話,但是也不得不承認,朝廷有了這個詔令出來,江烽接管壽州防務就是大義所至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壽州士民久盼皇恩,今日能得防禦守捉使大人接掌壽州,如久旱逢甘霖,……」

  鄭居的阿諛逢迎之語也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聽得江烽也是一陣惡寒,兩個人都在那裡水,估摸著大家都膩歪,但是你不在場面上這麼走一走,就直接進入利益分割的正題,也顯得太過露骨,有損形象,而且也不利於兩邊達成妥協。

  「……,壽州軍將不復存在,包括各家私軍,均不能以建制形式存在,……,澮州軍和壽州軍將會合併為淮南軍,……」

  江烽此言一出,鄭氏三兄弟都會意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果不其然,淮南軍,這意味著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胃口還不僅止於壽州啊,下一步刀鋒將會指向哪裡?濠州,還是廬州,抑或舒州?

  江烽倒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在他看來,既然自己已經是光澮壽防禦守捉使,麾下軍隊再稱澮州軍肯定不合適,那麼自己三州之地都在淮南,而原來的淮南楊氏已經被封為吳王,這淮南的名頭自己似乎也可以借用一番,不說什麼淮南節度使或者觀風使,起碼淮南軍這個名詞可以借用一下了。

  對於軍權的放手,鄭氏也早有心理準備,他們鄭氏那一軍早就在霍丘之戰中潰滅,現在也就只有數百私兵和逃回來潰兵,這位防禦守捉使要接手也由他去。

  現在鄭氏要爭的是壽州的行政管理權力和商業生意,這才是未來鄭氏立足壽州的根基。

  「防禦守捉使大人,鄭家堅決支持大人的意見,既然光澮壽三州防務為一體,那麼軍隊自然也應當一體化,澮州軍威鼎盛,三州軍隊當以澮州軍為本,鄭家願意服從大人的安排,出人出糧,一應大人要求,……」

  鄭氏旗幟鮮明的表明態度,這也是應有之意,沒有這個態度,下一步怎麼提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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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節 壽州瓷

  江烽對鄭氏的姿態很滿意。

  識時務者為俊傑,逆潮流而動往往就是被潮流淘汰,鄭家顯然深諳其中三味。

  既然這麼配合支持,江烽當然也不吝於給予給顆大棗嘗嘗。

  「唔,某知道鄭氏一族以糧食生意為本,霍丘、安豐乃是壽州產糧大縣,但眼下已然荒廢,澮州的盛唐、霍山二縣現在也因蟻賊荼毒而壞,正在重建,某以為霍丘、安豐皆應效仿,鄭家可發揮更大的作用。」

  鄭居欣喜之餘也有些不滿意。

  江烽這是以生意作為酬謝,這固然是好事,但是卻遠遠不夠。

  這安豐和霍丘現在是一片白地,要重建達到蟻賊來之前的情形,從招募流民到發放物資、安頓居所等等,這需要大量真金白銀的投入。

  鄭氏當然願意參與,尤其是安豐。

  安豐緊鄰芍陂,乃是芍陂水利灌溉工程的最大受益者,芍陂周圍之地堪稱魚米之鄉中的精華腹地,歷來是梅田兩家的勢力範圍,此次若是鄭家能滲入,無疑是一個突破。

  霍丘是鄭氏根本之地,重建當然義不容辭,只是這麼一來鄭氏大量資源都需要消耗在重建之上,若無其他相酬,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就顯得太過吝嗇了。

  看見鄭氏三子目光直勾勾的看著自己,面帶不忿,江烽也知道光是這一點肯定難以滿足對方的期望。

  只是這鄭氏胃口太大也不符合自己的構想,壽州是日後自己佈局中的重要一環,需要大力打造,誰都不允許在壽州取得絕對性的控制權,但眼下鄭氏這一頭也的確需要安撫。

  「某欲恢復壽州官窯,希望鄭家能助某一臂之力。」江烽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啊?!」鄭居、鄭弘和鄭恢全身都是一震,「大人欲重建壽州官窯?此言當真?」

  「唔,莫非某還能與三位戲言?」江烽目光一凝,「某聞管氏可是與鄭先生為兒女親家,原為壽州官窯主理,為何遠赴潭州?馬家給了管氏什麼待遇讓其舉家出逃?」

  鄭居也是大吃一驚,怎麼對方連壽州數十年前之事都知曉?轉念一想,既然對方打定主意要恢復壽州官窯,肯定早就在這方面是花了心思的,而且這等事情也非什麼秘密,雖然事隔久遠,但像梅氏、田氏對這等事情也是瞭如指掌,江烽要獲知情況並不困難。

  「大人怕也是知曉其中內情吧?管家得罪了時家,雖說壽州地處淮南,但時家領地和壽州也是一水之隔,誰又能得罪得起時家呢?」鄭居也有些黯然。

  當年管氏在壽州也屬大族,雖然無法和梅田鄭三家相比,但是管家一直是壽州窯藝理所當然的繼承者,卻因得罪了時家,不得不舉家南遷。

  江烽自然是知曉其內情的,二十年前正是時家勢力鼎盛時代,別說壽州,就算是吳越兩國也要讓時家幾分,當時能與大梁相抗的,也只有大晉和時家,傾壽州之力也不敢與時家交惡,更遑論你一個尋常大姓了。

  「唔,之前的事情某不想多問,想必鄭先生和管氏還有書信往來吧?」江烽擺擺手,「某想管氏在潭州未必過得舒心如意,不如回壽州,某可以鄭重承諾,管氏回來,壽州官窯便交由鄭氏和管氏來負責,窯區由他選,工人由他挑,某只要見到官窯重建,能給我生產出足夠的壽州瓷黃!……」

  鄭居尚在猶豫,江烽又道:「至於其他擔心,更是不必,某既然任光澮壽防禦守捉使,便無人能越過某干預壽州之事,誰也不能!」

  霸氣四溢的話讓鄭氏三子也是心中一抖。

  看來這位異軍突起的防禦守捉使大人還真有點兒強橫霸道,雖說時家現在受制於蟻賊之亂,但是恐怕這四周只要是和時家接壤的藩閥,都還是沒有誰願意與時家交惡的吧?

  可這位是卻全然不在意這個,表現出來的強硬姿態也是讓人側目,也從另外一個角度說明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對澮州軍戰力的絕對自信。

  江烽拋出的這樣一個誘餌不可謂不大。

  準確的說,壽州除了是淮水中游的重要商埠外,本身的大項出產就是兩樣,一是糧食,而是壽州瓷器。

  糧食自然不必說,老壽州五縣,除了霍山因為是山區不算糧倉外,其餘四縣皆為產糧大縣,所以壽州也一直是漕糧主要集散地,通過淮水入漕渠進入中原直至關中,亦可走淮水上溯至申州登陸,經東南大道進入南陽在經武關道入關中。

  除了糧食外,那就是壽州瓷器了。

  壽州瓷黃乃是和青瓷、白瓷齊名的著名瓷器,但是在產量上卻遠不及青瓷白瓷。

  不過隨著河朔地區戰亂不斷,邢州白窯產量日減,反倒是大梁境內的還有白瓷出產。

  而越地的青瓷卻是盛極一時,遠銷各地,只不過越地偏處東南一隅,運輸不便,加之其產量也遠無法滿足各地需求,尤其是像中原、關中和西域、漠北這些地方,更是無法顧及。

  如果能夠恢復壽州窯的生產,江烽覺得這恐怕會是日後支撐自己養活這樣龐大一支軍隊的最大倚仗。

  外人都只看到自己的無限風光,只有江烽自己清楚自己內裡的虛弱。

  四軍一萬人所需的消耗,根本不是外界所能測算出來的,按照陳蔚和崔尚他們的估算,哪怕是竭盡所能,要養活四軍,澮州之財力也只能支撐到秋糧入庫,這還是全靠大梁、南陽和鄂黃的賙濟支援情形下。

  而一旦這些賙濟沒有了,立即就得要停擺,也就是說,現在的澮州軍根本沒錢糧打仗了。

  這還沒有算牙軍和騎軍所需,尤其是騎軍,哪怕夏州戰馬送到,人吃馬嚼,那個數目一樣能嚇死人。

  當初光州一州之所以能養活那麼龐大一支軍隊,那是全靠許氏幾乎壟斷了全州的多樁生意,諸如鹽鐵酒茶等,再加上許氏本身也是光州大糧紳。

  但即便那樣也是讓許氏捉襟見肘,支撐不住了。

  可以說許氏之所以要生出吞併申州之心,那也是被逼無奈,擴軍規模到那麼大,如果不立馬擴張地盤,只怕許氏自己就得要被這支軍隊拖垮。

  現在澮州軍規模也已經擴張到與當年光州許氏相若的階段了,可光州和澮州在經歷了蟻賊和袁氏荼毒,以及後續戰亂之後各方面都尚未恢復過來,州內許多事務比如檢地策的推行,尚未完全落實到位,要見效也還需要時日,所以現在澮州軍也是撐不住了,更別說打仗了。

  在長安時江烽就已經在考慮這個問題,要擴展實力,就勢必要擴大地盤,要擴大地盤,就必須要擴軍,而擴軍就得要錢糧,奪下壽州,糧食問題基本上可以滿足,但是錢銀從何處來?

  盔甲、武器、馬匹、衣裝、餉銀、糧食草料,還有道藏所的術法資材,官員們的薪俸,修建水利道路和城市防禦體系的建設所需,這每日都在消耗,三州的田賦商稅根本支撐不起,差得太遠。

  之所以江烽把主意打到鞠蕖的兩個胡商舅舅身上,江烽也是沒辦法。

  掘地三尺也湊不齊擴軍所需錢銀,就只能找胡商們來借貸了。

  但是胡商們也不傻,打秋風吃大戶的事兒都是一次性的,日後再別想了,所以江烽也沒打算做那種竭澤而漁的事情,那就必須要找到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

  這年頭,中土大地能行銷外埠大受歡迎並賺取高利潤的,大項也就那麼四樣,茶、絲、瓷、鐵,其他都是小項。

  光澮壽三州的特產,算來算去,也就只有壽州瓷器是最能立竿見影的,而且壽州瓷器和其他不一樣,本身就有底子,只要能迅速恢復,馬上就能重新進入盛產期。

  以此作為抵押,江烽就能從長安胡商那裡獲得大筆的銀錢貸款,用以支撐自己擴軍,這就是江烽的打算。

  這也是當初江烽和納辛和卡里姆兩人商議過的結果。

  如果澮州的政權能夠穩固,並能有穩定的收入,那麼胡商當然願意根據情況予以澮州錢銀支持。

  但是單靠田賦商稅這點收入肯定是難以從胡商那裡貸到讓江烽滿意的錢銀的,尤其是江烽還有意要進一步擴大澮州軍的騎軍規模,那差距就更大。

  所以倚仗就是壽州窯,同時還要交進一步擴軍,力爭進一步擴大地盤。

  江烽態度挑明,鄭居也在琢磨。

  淮北目前被蟻賊荼毒,江氏接管壽州,估計時家暫時也不敢來挑釁江氏,讓管家從潭州回歸倒是一個好主意。

  管家在潭州也培育了一批燒窯人才,在潭州那邊也生意也有起色,但是始終還是無法和壽州這邊比。

  這邊老窯都是現成的,而且按照方才江烽所言肯定還要大幅度擴大規模,要把壽州瓷器作為主打。

  聽江烽流露出來的意思,這壽州瓷器怕是要往關中那邊賣的,這當然是好事,瓷器的利潤遠非糧食能比,糧食是以量,而瓷器一旦量大,其利潤就非同小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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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節 賭下去

  「大人之言鄭某代管家銘感於心,回去之後鄭某便去信讓管家著手準備回歸。」鄭居拿定主意便不猶豫,徑直應答道。

  管家回歸,與鄭氏一道經營這壽州官窯生產和經營,縱然官府要佔大頭也是好事,日後壽州瓷器不但可在光澮壽三州壟斷,而且亦可通過江氏的人脈輸往關中,這門生意一旦做起來,其利潤可想而知。

  「唔,那我就靜候佳音了。」江烽也很欣賞鄭居的果決。

  「防禦守捉使大人,鄭氏以糧食生意為根本,霍丘是鄭家根基所在,大人要求鄭氏重建,鄭氏義不容辭,安豐這邊鄭家也當然願意參與重建,不過大人可曾想過,這重建事宜茲事體大,加之這官窯重啟亦是事關鉅細,鄭氏一脈既然效忠大人,族中也還有些人才,願意為大人分憂解難。」

  還是忍不住了,這是赤裸裸的要官要權了。

  不過在這個時代本來也是如此,士紳望族既然投入這麼多資源來經營生意,若是在衙門中沒有些自家子弟支應,怕是誰也放不下這份心的。

  沒準兒哪天這些生意被人吞了陰了都還不知道,士紳不入仕便不足以稱之為士紳,生意做得再大也是商賈之流,這也不符合這個時代的有些規則。

  鄭家不是純粹的商人,純粹的商人自然只能依附於權貴,而鄭家是本土士紳望族。

  在效忠江烽的大前提下,鄭家當然有理由來分享壽州的權力,尤其是在他們為江烽入主壽州立下汗馬功勞的情況下,這更是應有之意。

  於情於理,江烽也要酬功,否則日後誰還會為你賣命。

  但這份權力該如何分配,江烽還沒有考慮成熟。

  他需要先聽一聽鄭氏的想法,然後再結合梅田兩家的想法,最終來和自己的謀臣幕僚們商定。

  「鄭先生所言甚是,某也有此意,壽州這邊某會根據情況有一個調整,最終還需上報朝廷,嗯,鄭先生不妨談一談你們的想法,某洗耳恭聽。」

  江烽欣然的態度也讓鄭氏精神振奮。

  這才是今天最實質的問題,之前不過是條件,若是沒有這份保障,生意做得再大,那也是井中月水中花。

  ***********************************

  田春榮背負雙手,來回踱步。

  室內除了他之外,田春來半閉雙眼,坐在椅中,一動不動。

  還有一名僅有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臉色潮紅,似有些興奮,但還能控制得住不吭聲。

  三人都知道這個時候是鄭氏在獲得接見的時候,而且已經一個多時辰了,鄭氏三子尚未出來,這讓田氏諸人也是焦躁不安。

  他們當然知道論功行賞這個道理,鄭氏為澮州立下如此大功,江烽勢必要酬謝鄭氏,但會從哪方面來酬謝?

  梅田鄭三姓,歷來都是梅氏第一,但現在似乎這一切都要倒轉過來了。

  不過田氏實力未損,田春榮堅信江烽是有求於田氏的,數千水軍基本未動,這就是籌碼。

  但這份籌碼梅氏也有,這卻是一個隱患。

  若是梅氏為了圖存,甘於將自家水軍力量拱手奉上,江烽會怎麼考慮?

  想到這裡,田春榮內心更是焦躁。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滋味的確不好受,但現在田氏卻別無選擇。

  「大伯,若是他們要求我們交出水軍怎麼辦?」青年男子實在有些憋不住了,啟口問道。

  梅春榮面色一僵,雖然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他還是下意識的想要迴避。

  步軍不用說,梅氏沒考慮過保留,這在昨晚短暫和江烽接觸時對方對壽州步軍的不屑態度就能看得出來。

  的確,壽州步軍和澮州軍的差距明顯,裁撤壽州步軍沒什麼懸念,但水軍江烽如此重視,恐怕又很難容忍水軍的指揮權掌握在梅田兩家手中才對,只是不知道對方如何來應對。

  丟失軍隊控制權似乎是一個難以迴避的現實,但關鍵在於田氏以交出軍權能換來什麼,而梅氏和鄭氏又將獲得什麼。

  對於田氏來說,不僅僅是自己獲得了什麼,還在於其他兩家的條件,若是貌似田氏獲得不少,但是其他兩姓,或者說梅氏的處境比田氏更好,那麼這就是無法接受的了。

  換而言之,田氏可以屈居於鄭氏之下,誰讓鄭氏搶先一步投入江烽麾下呢?但田氏待遇不能低於梅氏,甚至要從梅氏身上找回一些損失,這才是應有之意。

  「不要奢望軍權了,江烽不會容忍軍權旁落外人,還是考慮一下我們交出軍權能換來什麼保證吧。」

  終於睜開眼睛的田春來搖了搖頭。

  和楊堪的對戰給田春來打擊不小,雖然對方以兵刃之威壓制了自己,還用上了術法符籙,但是如此乾淨利索的失敗,還是讓田春來感到屈辱。

  尤其是讓田春來感到壓抑的是澮州軍方面借此機會逼降了田氏,進而造成了整個壽春城在一夜之間淪陷,這一夜便恍如隔世的巨大反差,更是讓田春來有所有責任都在自己身上的挫敗感。

  當然,田春來也清楚,即便是自己能夠堅持一段時間也影響不了大局,澮州軍方面做了充分的準備,有足夠的策略應對不同的情況。

  而楊堪的武道水準也力壓了自己一頭,哪怕沒有術法符籙,久戰之下,自己恐怕也會落敗。

  「未必吧?十二叔,澮州從無水軍經驗,他們若是不要我們梅田兩家子弟來掌握水軍,一盤散沙的水軍能濟得了什麼事?」青年男子有些不服氣,「雖說都頭這一級的軍官有別姓子弟,但是他們敢排除梅田兩家子弟,而把這些人驟然提拔到營指揮使這一級的職位上麼?除非他不在乎一年半載內水軍喪失戰鬥力。」

  這的確是一個無解難題,水軍的訓練相較於步軍更為講求配合,也專業得多,江烽若要不惜損失戰鬥力方式收回水軍控制權,那短期內這支水軍就難以發揮作用了。

  「小看江烽的人都已經倒下了,包括我們。」田春來搖搖頭,「當然,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了,我個人倒是覺得,也許江烽入主壽州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跟隨一個有野心有魄力又不缺手段的強者,總勝過我們每日惶惶不安擔心外界變化給我們帶來不可預測的影響,不知道哪一天就被人所滅。」

  田春來的話讓田春榮和那名青年男子都大吃一驚,這是他們首次聽到作為田氏一族的第一高手這般表態。

  見大兄和侄子都用這種奇異的目光看著自己,田春來內心也是有些憋屈,但是卻又無可奈何。

  「大兄,淮南的局面要有大變了,你們都沒有注意到咱們壽州周圍的情勢變化,淮北被蟻賊攪得一團糟,估計相當長一段時間裡都無力干預外部事務了,而吳地君臣相爭,勢同水火,一旦亂起來,蟻賊、越國、閩地甚至更南面的鎮南都要捲進去,這一場戰火會演變成什麼樣的格局,誰都說不清楚,甚至可能會變成一場江南大戰,周邊的州縣藩閥弄不好都會被捲進去,即便是你不想被捲進去,也難免要遭池魚之災。」

  田春來這番話一出口,田春榮和田志武都沉默了。

  吳王楊溥上半年就已經兩度來人提出要求,一旦吳地有事,田氏必須要出兵,而且明確提出要出兩軍。

  這大大超出了田氏的承受能力,但是面對楊溥的要求,田氏卻又無法拒絕。

  楊溥之弟楊澈去了田春榮之妹為平妻,田氏的命運和楊氏已經捆在了一起,楊氏若是覆滅,那麼田氏也難以倖存。

  而以田春來的觀察判斷,恐怕楊氏在與許氏一戰中難以佔到上風,凶多吉少。

  但現在形勢劇變,江烽入主壽州,田氏已無兵權,楊氏也只能作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田氏還可以避免捲入吳地內戰,得以倖免。

  也就是說,無論此次澮州軍入不入壽州,壽州都不太可能再有往日那種作壁上觀保持平衡格局的好日子了。

  就像吳地楊徐之爭一樣,你能避免麼?不介入,楊氏不答應,介入,一旦楊氏落敗,那麼徐氏會容忍你田氏存在?

  「十二叔,難道說現在我們壽州被澮州接管,就不會被捲入進去了麼?」青年男子有些不忿。

  「最起碼澮州軍的實力強於我們壽州,而且我感覺得出來,江烽對壽州很看重,不會容忍外人染指壽州,所以他會盡全力捍衛他對壽州的主權,而且他也從朝廷上獲得了對壽州的統治權,誰要侵犯壽州,在大義上他不輸。」田春來沉吟了一下才道。

  「可是十二叔,你也說過江烽窮兵黷武,四處招惹敵人,蔡州袁家和南陽劉家都對他很不滿,他入主壽州,豈不是也替我們壽州招來了禍患?」青年男子用以前田春來所言反駁田春來。

  田春來一時間無言以對,好一陣後才用低沉的聲音道:「現在我們只能賭他會一直贏下去,我們也只能助他一直贏下去,否則我們就只能給他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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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節 上了惡當

  江烽可不知道自己在壽州三姓中人眼中印像是如此複雜,窮兵黷武這帽子都扣到了他頭上。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愛好和平喜歡遠離戰爭的人,只不過形勢卻逼得他不得不如此,不斷的向外征伐,從固始變成澮州,然後是光澮二州,最後甚至一躍成為光澮壽三州。

  一年多時間裡從一縣之地擴張到三州十縣之地,要讓大家認為自己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也的確沒太多說服力。

  在田氏心目中如此,在梅氏心目中一樣如此。

  和田氏、梅氏的談話時間遠不及與鄭氏的談話。

  這本來也很正常,江烽此次談話的目的就是探底,瞭解三家的想法,同時也把自己的一些意圖透露給對方。

  要讓對方心裡先有一個準備,不至於真正推動時遭遇太大阻力,或者引來強烈反對。

  至於說具體的利益分配、協商,那不是該自己來,有陳蔚、崔尚、王煌、杜拓等人來考慮琢磨,來和三姓具體磋商。

  申時,北城水門外壽州第一軍(水軍)發生騷亂。

  部分士卒在軍都虞候梅籟的煽動下企圖挾持軍都指揮使梅甯對圍守在外的澮州軍發起進攻。

  正在和江烽對話的梅氏族人中梅況親臨北門外水營,陣前立斬梅籟,騷亂遂平。

  「梅況求見防禦守捉使大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梅況一隻手提著自己堂弟的頭顱,站在壽州刺史府大門外沉聲道。

  披甲持戈的兩名親衛隊士卒目露凶光,注視著梅況,沉默不語。

  梅況知道澮州軍正在調動,如果不馬上制止江烽的命令,也許第一軍就要變成第三軍一樣的下場。

  或許江烽的確很看重水軍,但是沒有誰會願意看到一支隨時可能叛亂的軍隊在自己背後,江烽不是嗜殺之人,但並不代表他不會殺人。

  如果有人在其中推波助瀾,那情況就會更糟糕。

  「沒有命令,不得入內!」親衛隊衛士粗聲粗氣的回答道。

  梅況沒有理睬對方,提神運氣,丹田發聲:「防禦守捉使大人,壽州梅況求見。」

  清越剛冽的聲音透過重重院落傳入進去。

  兩名衛士勃然大怒,就欲發作。

  「進來吧。」同樣清朗渾厚的聲音恰到好處的傳遞了出來。

  梅況提著頭顱的手抱拳一禮,「得罪二位了。」

  徑直而入。

  江烽仍然是一身長衫,淡然而立。

  「梅況見過防禦守捉使大人,叛亂首犯梅籟已被某斬殺,餘者皆被繳械關押,請大人勿動殺心。」梅況跪地奉上頭顱。

  江烽目光落在這名面帶病容的男子身上。

  楊堪說此人武道水準如果不是病痛纏繞已經直逼小天位了,建成壽州第一人,看此人面容也不過四十歲不到,如果準確一點的話,也就是三十五六,就能到固息後期水準,的確不簡單。

  「我不是一個嗜殺之人,我說過,願降我者,我會重用,不願降我者,可以放下武器自行離開,但為何會出這種事情?是真的覺得我不敢殺人?」

  江烽語氣平淡,態度溫和。

  但梅況卻知道,越是這般,越是凶險。

  也許對方本來就在尋找藉口,而現在梅氏卻主動為其奉上屠刀。

  梅況跪倒在地,以頭叩地:「大人明鑑,梅籟乃是時家旁支女婿,也是時家派在我們梅家的聯絡人,梅況已斬殺此人,以證梅氏之心。」

  江烽的確是動了殺心。

  他的確很看重壽州水軍,但是卻沒有因此放任到可以聽憑對方反叛而無動於衷的地步。

  沒有水軍,頂多也就是日後圖謀吳越時會受到影響,但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而留下一支隨時可能反叛給自己背後一刀的軍隊,絕對是無法容忍的。

  他自認為自己已經算是放得很寬鬆了,願降者留,願走者走,恐怕在這個時代,沒有哪個藩閥會在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有這麼大度吧?

  但沒想到有人會把之的大度視為軟弱,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楊堪已經帶領澮州第一軍會同張越的澮州第三軍包圍了壽州第一軍,只待一聲令下,就要攻入北門外水營,敢於反抗者,格殺勿論。

  「梅況,你不是梅氏嫡支,能代表梅家?」江烽淡淡的問道。

  「梅氏一族嫡支不過區區十餘人,但梅氏一族數百人命運卻非嫡支所能決定,梅況受梅氏一族之托,懇請大人刀下留人,梅氏願意為大人日後大業貢獻一份力量。」

  梅況一直跪倒在地,對於一個武道水準逼近小天位的角色來說,這無疑是一份巨大的屈辱,但是梅況卻坦然面對,毫無怨氣,這讓江烽也有些動容。

  沉吟良久,江烽才沉聲道:「壽州第一軍、第二軍立時解散待編,叛亂者主犯十人,梟首示眾!」

  梅況知道這大概是江烽的底線了,不再贅言,叩首感謝:「謝大人寬恕。」

  三日後壽州第一軍、第二軍在澮州軍監督之下完成解散,但全部被約束與營區內。

  與此同時,檢舉通告貼滿了營區,鼓勵水軍士卒相互檢舉心存不軌者。

  緊接著大批水軍軍官士卒被陸續單獨談話,談話者皆是來自澮州法曹屬員,這也引起了壽州水軍的極大恐慌。

  眾皆惶惶,深恐為他人所搆陷栽誣,紛紛上書自辯。

  一直到十日後,除了數名的確查實參與了叛亂的軍官士卒被拿下外,其餘被裹挾者也皆被從輕發落,逐出水軍中。

  十日期到,壽州水軍正式改組為淮右水軍,由田春來出任淮右水軍第一軍軍指揮使,錢友祿出任第一軍軍都虞候,梅況出任淮右水軍第二軍軍指揮使,鄭漸出任第二軍軍都虞候。

  *************************************************

  當壽州歸服的消息傳到澮州時,整個澮州刺史府內也是一片歡聲雷動。

  或許對於澮州的尋常百姓們來說,壽州的得失和他們關係並不大,但是對於澮州的官員們、士紳們、商賈們來說,意義卻絕對不一般。

  在獲知壽州已經歸服的第一時間裡,澮州兩處城門內外以及刺史府外、主要大街上都已經貼上了朝廷詔告,朝廷設立光澮壽防禦守捉使,同意開府建牙,由澮州刺史江烽兼任光澮壽防禦守捉使。

  這兩個消息幾乎是同時傳遞開來,頓時就讓整個澮州城內的茶樓酒肆成為了最熱鬧的所在。

  陳固手捧著茶盞出神。

  他在等待客人。

  黃順昌和譚正。

  實在是變化太快,快得讓人有些應接不暇。

  一樁樁事情接踵而至,讓大家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三家剛就盛唐和霍山兩縣的流民安置和土地墾荒事宜推動起來,預計都要到秋糧收後才能免強應付得過去,沒想到更大的一場風暴就捲來了。

  壽州就這麼被一鼓而下了?這是不是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倒不是說他們無法接受,或者說不願意看到這一幕,壽州能入手,當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這未免太快了,快得讓人難以接受。

  這盛唐和霍山兩縣和固始、殷城這邊的土地置換剛剛完成,盛唐和霍山這邊的墾地剛剛走上正軌,怎麼壽州就拿下了?

  這簡直讓人有點兒欲哭無淚的感覺。

  早知道霍丘、安豐乃至壽春這三縣如此快就能被拿下,他們何苦煞費苦心的去經營盛唐和霍山兩縣?

  何苦去和刺史府的這幫胥吏錙銖必較,弄得冤怨不解?

  現在可好,投入如此巨大,眼見得盛唐和霍山已經初具規模,按照預計,最遲明年的夏糧收成就能恢復到蟻賊之亂前的情形,秋糧收成甚至還能超過蟻賊之亂前,來自潁亳二州的流民數量委實太大,前期投入固然巨大,但後期的收益也就不會小。

  本來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可是這突然霍丘、安豐和壽春拿下了,這讓澮州的這些個士紳大戶們如何能夠接受?

  要知道霍丘、安豐和壽春三縣的條件可比盛唐、霍山好不知哪裡去了,一等一的魚米之鄉,上等肥田,丟一把種子下去都能長出糧食來。

  現在大家已經在盛唐和霍山已經砸進去了那麼多,基本上把積年老本都投了進去,眼睜睜的看著霍丘、安豐和壽春這百萬肥田擺在面前,卻無力染指,這如何能讓大家接受?

  這純粹就是一個「陷阱」,陳固忍不住有些氣咻咻的想道。

  這江烽絕對是早就有預謀要拿下壽州,卻在這幫士紳大戶面前舔著臉說什麼澮州新設,三年內需要休養生息,望大家體察。

  體察個屁!

  可恨二弟居然也信了這個,還幫著江烽解釋,現在可好,固始的上好良田被置換出來給了那幫大頭兵,把盛唐、霍山這兩縣的旱地墾造交給了自己這幫冤大頭,簡直活生生上了一個惡當。

  想到霍丘、安豐和壽春三縣百萬畝良田竟然擱在自己面前,陳家卻只能吞口水,陳固就覺得揪心般的難受。

  這是他作為陳氏一族的族長絕對不能接受的,無論如何,這一盛宴陳氏不能缺席,他相信黃家和譚家也一樣有此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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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節 融合

  黃順昌和譚正如約而至。

  從二人的面色就能看得出來,這兩日裡二人和自己怕也是一樣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的確,沒有人能眼睜睜看著壽州三縣沃土數百里而無動於衷。

  對於士紳來說,商業生意是錦上添花,田土才是根本,所以陳、黃、譚這三家才冒著寧肯得罪江烽的風險也要力爭。

  他們可以放棄商業上的生意,但是田土卻是不能失,哪怕是換來盛唐和霍山兩縣的旱地,也可以接受,畢竟田土只要有人捨得勞作,就會有收穫,不比生意,投入巨大,卻盈虧兩說。

  「虧大了!」

  「上當了!」

  「現在我等該如何?」

  「我等在盛唐和霍山投入巨大,流民牛驢、種子以及借貸的錢銀所耗甚大,當下豈非只有坐看?」

  「此等情形刺史府怕是要給我等一個說法,料霍丘、安豐和壽春三縣被蟻賊荼毒成空,僅憑那梅田鄭三家也難以支應重建吧?」

  「嘁,防禦守捉使大人豈能讓梅田鄭三姓再獨攬壽州事宜?我等入壽州是應有之意,當初江大人也曾承諾會支持我等到盛唐和霍山,現在豈有不允我等去壽州之理?」

  「以防禦守捉使心性,斷不會讓一家或者幾家獨大這種情形的出現,這一點放心,關鍵在於我等該如何進入,……」

  「陳固兄,以某之見,還當邀約許氏,若是那許氏雙姝能吹吹枕頭風,此事定能順暢,……」

  三個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但是態度卻是異常一致,那就是壽州既然已經納入,而且三縣也成一片白地,這要重建重墾,在盛唐、霍山已經有了先例,沒道理在壽州陳黃譚諸姓不參與進去。

  「唉,可我等錢銀耗盡,若是江大人同意我等參與,錢銀從何處來?」

  「是啊,霍山那邊我譚氏一族耗費千貫,現時哪裡還拿得出銀錢來?」

  三人問題又回到了原點,壽州那邊的重建重墾當然要參與,那都是比盛唐和霍山好許多的上等良田,蟻賊荼毒,無數人家命喪,對於他們來說卻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只要能拿下土地,招來流民一兩年間就能恢復舊光景,十年八年之後變成了家族根基所在。

  這卻是一道難題,三家在盛唐和霍山的田土墾荒和招募流民上都花費巨大,眼見得這都開始要見到收益了,沒想到這壽州又有如此好的機會,這如何不讓人著忙?

  「陳固兄,某卻得到一個消息,也不知是否可以一試?」譚正捋了捋山羊鬍鬚,目光有些閃爍。

  「哦?譚正兄,何不道來聽聽?」陳固和黃順昌交換了一下目光,不知道這傢伙又有什麼主意。

  「某聞那蕖娘子的舅父乃是長安大胡商,江大人意欲向其再購買一批夏州戰馬,但是苦於缺錢糧,有意以光澮二州商稅和田賦作抵向長安胡商借貸購買戰馬。」譚正沉吟著道。

  澮州意欲擴建騎軍不是什麼秘密,澮州騎軍至今只有兩營,而按照規劃澮州騎軍是要建成一軍,戰馬差距甚大,而戰馬來源只能是通過關中那邊從西域、夏州等輸入。

  戰馬價格昂貴,一匹價格超過一金,以澮州現在的財力根本支撐不起,要想買馬,只能借貸,而長安胡商素來以財力雄厚著稱,同時也精於放貸之事,所以這也是一拍即合。

  「噢?」陳固和黃順昌立時就明白了譚正話語中的意思,可以向胡商借貸?!

  「譚兄是從哪裡獲知這一消息的?那胡商們可願借貸給我們?」

  這是兩個問題。

  一是譚正怎麼知曉這個消息的。

  澮州擴建騎軍不是秘密,但是騎軍軍馬從何處來,購買軍馬的軍資從哪裡來,這卻沒多少人知曉。

  二是若真是澮州方面與長安胡商搭上線了,那也是澮州官府以田賦商稅這等固定收入來做抵押的,像他們這等士紳商賈能否從胡商哪裡獲得大筆的借貸?

  要知道要想進入壽州開發,那恐怕不是千兒八百貫就能打發得了的,動輒就是數千貫,甚是上萬貫。

  譚正嘿嘿一笑,「某二弟之女,嫁於騎軍都虞候為妻,這個消息是從那邊傳來的,應該無誤。至於說胡商能不能貸給咱們,我倒是覺得這不是問題,畢竟壽州田土之肥沃豐饒,遠近聞名,他們應該這是一筆沒有風險的買賣才對。」

  一席話說得陳固和黃順昌都是點頭不已,陳固更是直言不諱:「既是如此,倒不妨把鞠氏也拉進來,雖說鞠氏在咱們澮州這邊人不多,但是亦有不少鞠氏族人也從申州那邊遷至澮州了,正好大家齊心協力,……」

  黃順昌和譚正二人盡皆言好。

  ******************************************************

  「過之走了?」江烽手持狼毫,頭也不抬,在書案上塗抹著。

  「走了。」崔尚有些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澮州幾乎是空城一座,第四軍才只是把名頭掛起來,過之大概也是急於要把第四軍打造出來,興致很高,他臨走之前也說準備按照大人所提供的訓練之策,花半年時間來好好打磨一番。」

  「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半年時間?」江烽拋下手中狼毫,沉吟半晌,「萬山呢?」

  「萬山還在和梅田鄭三家的相關人員談話,這段時間他和蘇鐵一直在做這事兒。」崔尚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們還是太小瞧了壽州,之前的準備做得很不夠,僥倖拿下壽州,要讓其和光澮二州融為一體,還需時日啊。」

  的確,從接手壽州這半個月來,無論是江烽和崔尚還是楊堪他們,都深深的感覺到了壽州和光澮二州的不一樣,有時候甚至連江烽都在反思,這取壽州這般容易,怎麼接手壽州之後卻恁地艱難?

  水軍雖然打散混編,讓梅田兩家出身的軍官交換任職,勉強做到了相互監督,保證了忠誠度,但是其對戰鬥力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至今水軍的訓練都還沒有恢復正常,這讓江烽也是大感頭疼。

  壽州殘餘的步軍也進行了整編,將田氏控制的壽州第四軍,梅氏第三軍殘部,以及原來鄭氏部分潰兵和私軍一部,全數整編之後與原澮州軍第一、第二、第三軍以及澮州牙軍進行混編,重組為淮右軍第一軍、第二軍、第三軍、第五軍和淮右軍牙軍,其中淮右牙軍擴編至四個營。

  步軍的狀況相對要好一些,畢竟澮州軍三個步軍加上牙軍,在數量上是佔據絕對優勢的,將壽州兵直接混編入進來,對澮州軍戰鬥力有一定影響,但是卻不大,假以時日就能恢復過來。

  張萬山和蘇鐵這一段時間一直在做對壽州細作斥候的收編工作。

  這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工作。

  和之前的澮州斥候細作不同,壽州的斥候細作專注於收集淮北淮南諸藩閥的工作,其在這方面的情報收集工作做得要比澮州方面強不少。

  畢竟他們之前對西面的藩閥並沒有太多關注,而關乎壽州存亡的淮北淮南才是他們的根本。

  對於現在的江烽來說,淮南吳地才是自己最關注的,而這方面做得最為細緻的無疑是梅氏一族的斥候細作,同樣對淮北瞭解最深的,自然也就是田氏一族了。

  現在這些資源都要統歸到無聞堂旗下來。

  對於澮州方面要接手這方面的資源,梅田鄭三家都還是有些牴觸情緒的,和軍隊擺在明面上不一樣,這方面的資源都上隱於各家族中,要讓三姓交出來,肯定是不情不願的。

  這就需要大量的協調溝通工作,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

  那一戰中雙方的損失也都不小,這也在兩軍中積鬱了一些怨氣,增加了雙方的敵對感,要消除不容易。

  總而言之,壽州這一切對澮州方面來說都太過陌生,而梅田兩家一時間還難以讓人放心,裡邊的磕磕絆絆還需要慢慢磨合。

  「那白陵,你覺得要讓壽州最快融入的辦法是什麼呢?」江烽微笑著反問。

  這個問題倒是把崔尚問住了。

  「重建也許是一個好的辦法,現在霍丘、安豐和壽春除壽春城內外,其他都幾乎是一片白地,而蟻賊在壽州肆虐期間,霍丘和安豐的士紳幾乎被殺虐一空,尤其是霍丘這邊更是被圍困幾個月之後破城,除了鄭氏尚存外,其餘中小士紳都幾乎被滌蕩一空,如果引入光澮兩州士紳來重建,這恐怕有助於我們加強對壽州的控制力。」崔尚苦笑了一下,「這恐怕沒有兩三年也難得達到效果。」

  「重建是一個辦法,但是見效仍然太慢。」江烽胸有成竹的搖搖頭,斷然道:「對於壽州三姓來說,鄭氏是迫於無奈,梅氏心存不甘,田氏首鼠兩端,要把他們三家徹底融合到我們澮州軍來,重建太慢,效果不彰,用鐵和血才是最好的融合方式,這也被歷史所證明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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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節 冷水

  鐵和血的方式?崔尚再度苦笑。

  這位主公還真是不省心啊,壽州尚未穩定,卻又要談鐵和血了,鐵和血是什麼,不就是刀兵戰事麼?

  的確,壽州一下,光澮壽連為一體,戰略縱深陡然大開,無論出戰還是應戰,餘地就大多了。

  淮右之地所得太半,皆是膏腴之地,只要能有三五年和平光景,這淮右之地就又能成為魚米之鄉。

  尤其是主公明確提出了要把壽州官窯徹底打造起來之後,又打通了長安胡商的路子,有錢銀支持,這些就不是難事了。

  若真是能緩上兩年,這淮右之地也就能養活數萬士卒,到時候便是進可攻退可守,遊刃有餘,可現在就要再興刀兵,問題就多了。

  見崔尚的表情,江烽知道崔尚認為壽州情況還不容樂觀,傾向於穩一穩,不太認同短期內再興戰事的觀點。

  但在江烽看來,壽州的情況越是不穩,就越是需要一場戰爭來解決存在的問題。

  壽州的情況不穩在於梅田鄭三姓仍然在一定程度上掌控著部分軍權,而他們雖然表面上臣服於自己,但這只是上層的態度,在中下層,這種認可度還不高.

  尤其是許多梅田兩家子弟內心深處仍然對自己入主壽州存著反感和敵視情緒,只不過囿於大勢無力改變而已。

  現在雖然也通過交換易崗的方式初步勉強解決了忠誠度的問題,但是水軍戰鬥力遭到了削弱,要讓其真正成為淮右水軍,還有相當長的路要走。

  所以江烽認為要讓其迅速融合進來,就只能是通過對外戰爭,為整個淮右軍樹立起一個共同外敵,讓他們在外界壓力下凝聚起來,共同應對,通過一場戰爭來促進這支軍隊的融合。

  哪怕這其中可能會付出一些代價,但是江烽覺得這值得,特別是在當下吳地大亂在即,時機不容錯過的情況下。

  「白陵,可是有什麼擔心?」

  江烽知道自己這位謀主也是殫精竭慮在為自己謀劃。

  實事求是的說,如果不是吳地內亂這個機遇擺在這裡,他也更傾向於通過兩三年時間更為穩妥漸進的方式來實現淮右軍的融合。

  但吳地內亂乃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連秦權這幫蟻賊寧肯苦苦逗留在淮北遊蕩,都不渡淮,就是在等待著吳地內亂這一良機。

  如此機會,若是自己不加入進去,就實在太暴殄天物了。

  崔尚沉吟了一陣,還是無法認同江烽的意見。

  他當然明白江烽所想,只是這又是一場冒險,他怕自己這位主公冒險成習慣,每次都覺得冒險成功,進而就覺得無往而不利了,這種冒險一旦失敗,也許就是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這個團體的崩塌開始。

  「主公,你是打算讓壽州軍消耗在戰場上麼?」

  江烽訝然的看了一眼崔尚,搖搖頭,「白陵,你怎麼會有如此看法?壽州軍既然已經歸屬於淮右軍,自然就是我的部屬,日後也是為我拚殺戰場的,我如何會存此想法?」

  「但你這樣做,恐怕就會讓壽州軍有此想法。」崔尚毫不客氣的道。

  江烽皺起眉頭,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如何來消除壽州軍的這些擔心,他還沒想到更好的辦法來。

  這種擔心和恐懼不是短期內能消除的,也不是光靠一些言語就能解決掉的,本來壽州就是以這樣一種方式拿下的,現在你在如此短時間內就取得他們的信任,當然難度很大。

  歸根結底還是時間問題。

  有時候連江烽自己都在琢磨,自己這麼一年多時間就是一波接一波的馬不停蹄,從固始到澮州,從澮州到光澮二州,現在又變成光澮壽三州,這種連續不斷的膨脹擴張,很顯然已經讓現在所謂的淮右軍有些消化不良了。

  甚至在邁出出兵壽州這一步時都明顯是一個巨大冒險,可以說這裡邊稍有差池,那就是一場災難式的失敗。

  從自己到自己麾下諸將,似乎都已經沉迷在了這種充滿刺激性的冒險行動中去了,屢次的勝利讓這些人的心理都產生了某種驕傲膨脹的情緒。

  從最初的秦再道、張越、黃安錦等人在抵抗蟻賊圍城一戰時的成功,再到與楊堪、丁滿他們一起抗擊蔡州軍來犯的獲勝,甚至到最後偷襲南陽軍的得手,大家都覺得這一切似乎都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事情了,所以才會在突進壽州時邁出了這麼一大步。

  甚至是素來謹慎的崔尚都有些冒進衝動的跡象,好在現在崔尚還是又冷靜下來了。

  崔尚現在倒是擔心自己的衝動冒險,這讓江烽一時間有些不好解釋。

  自己能說自己現在很冷靜理智麼?說自己其實一點也不想再興刀兵麼?恐怕崔尚也不會相信。

  的確,壽州這一戰有些冒險,中間有太多可能出差錯的地方,如果不是前面幾場戰爭讓澮州軍大獲全勝鼓舞了澮州軍上下的士氣信心,江烽估計崔尚和楊堪他們也不敢做出這個近乎於賭博的決定。

  甚至連許寧也都在連續的勝利中有些迷失了,所以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來給澮州軍上下打氣。

  而且江烽也感覺得到如果沒有許寧的僭越表態,崔尚和楊堪估計也很難做出這個決定。

  現在老澮州軍上上下下都充斥著想要謀求更大戰功的渴望,希冀取得更大的戰果,在他們看來,周圍的所有州縣都應該納入現在的淮右軍征伐範圍。

  淮北的潁亳,感化軍外強中乾,被一幫蟻賊都弄得灰頭土臉,淮右軍是不是可以考慮分一勺羹呢?

  吳地內亂,這等良機,誰能錯過?

  舒州孤懸,周氏素來非以武力傳家,簡直就是放在淮右軍口邊的肥肉!

  甚至像黃州、蘄州這等州縣,在孱弱的鄂黃杜氏手中似乎也成了浪費,完全應該交給淮右軍嘛。

  大家都選擇性的忽略了現在淮右軍的迅速膨脹帶來的不適。

  而且再怎麼算,把水軍加上,淮右軍也不過兩萬左右的兵力。

  這裡邊還包括戰鬥力非常值得懷疑的五千水軍,因為打亂混編尚需時日融合的五個軍步軍以及牙軍,還有亟待戰馬補充到位的騎軍,所有這一切照理說沒有一兩年甚至兩三年時間來磨合融入,是很難達到理想狀態的。

  崔尚是看到了這一點,尤其是在壽州一戰中壽州軍展現出來的術法陣防禦能力,讓他也意識到在淮右軍看似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光環下其實已經是隱憂處處了,強弩之末其勢不能穿魯縞,這句話應該很適合現在的淮右軍。

  「那白陵,依你之見,我們現在該如何?」

  江烽心中也有些煩亂,這種眼睜睜看著嘴邊肥肉卻無法下口的感覺很難受,像楊堪、張越、丁滿以及張挺他們大概更是難受吧。

  「主公,說內心話,我現在也很猶豫矛盾。」崔尚臉上也浮起一抹苦惱的神色。

  「現在上上下下都是躁動不安,我一直以為楊堪算是比較沉穩的了,但昨日裡也來和我說舒州如何如何,廬州又如何如何,濠州又怎樣怎樣,我就在琢磨,究竟怎麼能讓這幫傢伙的心氣別那麼高,胃口也別那麼大,小覷天下人,其結果就是碰得頭破血流。」

  崔尚的話也讓江烽大有同感。

  這一段時間裡,楊堪都還好一些,像丁滿、張越、許子清、鞠慎等人都是意興飛揚,覺得壽州不過如此,那麼恐怕淮左之地的州縣也就大致相似,一旦吳地形勢有變,那麼淮右軍當然可以大舉進入,鯨吞蠶食。

  「而且,我覺得我們對淮左之地的瞭解還是太過於簡單了,一個壽州說明不了什麼,而且這幾日裡我也一直在分析壽州之戰,我覺得我們如此容易的獲勝其中僥倖的成分很大,這裡邊有很多的偶然性和不確定性,我們只要在其中任何一處出現意外,恐怕都會讓我們功虧一簣。」崔尚沉吟了一下,看著江烽:「主公,我覺得我們恐怕現在還談不上其他,而應該好好給大家潑一潑冷水,挑一挑毛病,找一找差距。」

  江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終於明白自己這一段時間始終自己有些煩躁不安的根源在哪裡了,全軍上下洋溢著的驕傲和樂觀的根源在哪裡了。

  那就是大家都認為淮左之地會和壽州一樣,淮右軍可以像拿下壽州一樣拿下廬州、濠州和舒州,甚至更遠的滁州、和州和宣州。

  問題是你知曉這些州縣的具體情況麼?冒然出兵的結果會是怎麼樣?

  的確該給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澆一瓢冷水了,當然澆冷水需要有足夠說服力的依據來作為後盾,否則難以達到效果,反而會讓軍中的氣氛更不和諧。

  那麼這一瓢冷水該從哪裡開始澆呢?或者說,怎麼才能讓這幫傢伙意識到壽州這一戰的勝負偶然性和不確定性,讓他們明白這一戰如果其中有意外,會演變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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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節 運氣也是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

  三朵赤紅色的光焰從刀刃上冉冉浮動,遽爾連為一線,伴隨著刀鋒輕盈的舞動,一朵接一朵的光焰不斷浮起,最後在刀刃上化為一片光帶。

  刀身一振,隱隱的嘯聲中,一抹光帶飛旋而出,疾如星火,一閃即逝。

  緊接著刀身的振動由慢及快,越來越快,從刀身上飛射而出的光帶越來越多,伴隨著飛舞的刀身四散奔逸,迅速形成個密織的光球。

  「嘿!」男子收刀一攬,左手拇指一捺,反手虛握,轟然一拳,橙紅色的拳影倏閃倏滅,一道淡淡的暗紅勁氣遙空而出。

  三丈開外,一座土丘如同被無形隕石擊中,轟然炸裂開來,泥土四濺,黃塵漫天。

  「好!」

  場外的幾人都忍不住拍手讚歎,這一式化實為虛的凌空遙擊堪稱出神入化了,舉手投足就能發出一擊,天焰龍拳到了這個境界,才真的可以說無敵於天下了。

  兩道淡淡的白霧在袁無為鼻息間不斷吞吐伸縮,他已經放下手中的龍焰天王刀,雙臂翼展,然後緩緩回收,似乎要將空中虛抱的氣息完全納入胸中。

  整個以袁無為頭顱為中心的周圍竟然泛起一抹淡淡的紅光,只有在幾丈外的人們才能隱隱看見。

  「三兄終於突破了天境中段壁障,進入小天位了!」

  「咱們袁家又添一個天位強者,聽說十九哥也已經進入固息後期,直逼天位了。」

  「嗯,七哥也踏入固息前期了,我聽說十九哥打算趁著下半年無事,要去大理一行,看看能不能尋找一些機緣來實現突破呢。」

  幾個袁家晚輩在一旁忍不住歡呼雀躍,天位強者之威委實讓人心動神搖,也激起他們的無限嚮往。

  沉重的蹄聲從東北方向而來,如同一條黃龍般的土塵漫卷而來,在距離尚有三十餘步之遙時,馬上的騎士已經凌空飛起,「呔!」

  烏黑色一柄長戈帶起一道人影,在空中連環越空跨步飛行而至,「君臨天下!」

  長戈化為兩丈大笑的烏色磨盤,發出「嗚嗚」怪叫聲凌空襲至。

  袁無為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右手輕輕一拍插在泥土中的龍焰天王刀。

  龍焰天王刀如同有生命一般輕靈的飛躍而起,無比熟稔的滑入袁無為手掌中,沒有半點阻滯的便幻化成一道赤紅色的光輪,昂揚而上。

  「轟!」

  烏色的暗影帶著無匹的罡風氣勁凶狠無比的砸了下來,與悍然迎上的赤紅色光輪撞擊在一起,赤烏兩道氣勁糾纏在一起之後又倏然迸射開來,如同兩道海嘯掀起的狂浪撞擊在一起又倒捲而回,讓整個場面都是一片塵霧。

  袁無為沒等對方回過氣來,身體已經凌空躍起,手中龍焰天王刀已然發動,「紅雲萬重!」

  「霸王攔江!」

  兩道身影疾如閃電,瞬間就在空中連續交手十三式,長戈對環刀,罡風飛揚,戰氣四射。

  周圍看得目瞪口呆的一干人早已經躲到了二十步開外,目不轉睛如痴如醉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這才是真正的高手對決,在長輩們已經很少動刀兵的情況下,要想看到這種不留手的實戰對決已經很不容易了。

  烏色的霸王戈陡然由下至上一記斜掛,袁無為身體飄逸閃過,欺身而進,龍焰天王刀連續三刀,細如春水,巧如繡花,死死封住了對手的閃躲去向。

  迫不得己的持戈者只能猛然一按長戈,借助戈尖點地之力,身體陡然向上空翻,彈射而起,「三哥,小心了!」

  「霸王槌!」

  青灰色的幾道戰氣隨著對方在空中飛舞盤旋的身體驟然爆發而出,如列缺霹靂炸響於天際,鋪天蓋地而來。

  「來得好!且看我天焰龍拳如何!」

  袁無為也打起了性子,身體一沉,索性落地,丟開手中龍焰天王刀,雙手握拳,上半身向後斜傾,雙拳連環做盤馬彎弓式,連環擊出:「天龍馱象!」

  赤紅色的拳力在這連環擊出的一瞬間已然化為了實質性的拳力,肉眼可見的勁氣拳力演變成了半透明的洶湧戰氣,轟然湧出!

  沉悶的鈍響不斷在對方的對擊中爆發響起,整個空間中的空氣似乎都被這來自兩方面的強大壓力壓縮在了一起,最終綻裂濺射開來,四散飛逸的氣流發出淒厲的尖嘯聲。

  那道烏色的身影在赤紅色的拳力籠罩,左衝右突,好不容易擺脫,卻發現那刀鋒已經逼近了自己咽喉。

  「哎呀!」一個倒翻,足見點地,然後又是連環滾出,可是那道刀鋒始終如跗骨之蛆一般尾隨而來,一直到終於抓住了長戈時,才堪堪擋住了這一刀,「三哥,不用這樣吧?我的霸王槌可是留了三分勁的。」

  袁無為收刀回背,嘴角微微一撇,「老十九,你覺得你不留勁,又能如何?」

  「嘿嘿,我不留勁的話,你的天焰龍拳還能只用五分勁麼?」袁無敵長戈一收,已然站在了袁無為面前,「小天位之威啊,三哥,等我這一趟出去,若是能撞上機緣,突破小天位,定要再找你一試,看看究竟是你的天焰龍拳厲害,還是我的霸王槌霸道!」

  袁無為微微一笑,也收了龍焰天王刀,「你打算何時走?」

  「就這兩日間。」袁無敵也將霸王戈收了起來,「本來前日就打算走,可剛聽到消息,所以才來和三哥問一問。」

  「可是那江烽奪佔壽州之事?」袁無敵眼中冷芒一閃即逝。

  「嗯,江烽這廝居然如此膽大,竟然敢突襲壽州,也不知道壽州三姓蠢得如此厲害,竟然被他一鼓而下,現在據說他已經得了朝廷的光澮壽防禦守捉使職位,名正言順統攬三州了。」

  袁無敵的話語裡充滿了不忿,想當初這傢伙也就是一個天境靜息期的武者,現在居然能奪得三州之地,幾乎要與蔡州相若了,這如何能讓人心裡平衡?

  「老十九,光州恐怕江烽也只是掛一個名頭罷了,朝廷給他這個光澮壽防禦守捉使職位,怕也就是他拿光州換來的。」

  袁無為對其中內情當然瞭解更多。

  「江烽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知道這光州他坐不穩,索性就交給朝廷,換來一個光澮壽防禦守捉使的名頭,倒也給了他出兵壽州的大義,只是沒想到他倒是真有幾分膽魄,居然還真把壽州給拿下來了。」

  「三哥,我看七哥對那江烽畏懼得緊,總是說此人深不可測,只是他這武道水準也有限得緊,沒想到卻還能拿下壽州,這壽州是真的無人了麼?早知道如此我們就該先下壽州!」袁無敵有些遺憾。

  「壽州武道高手倒是無甚出名之輩,只聽說那梅況和田春來略有薄名,但壽州乃是淮北淮南的要害之地,時家和吳國都有利益瓜葛在其中,之前怕是無人敢輕易插手的,只是現在……」

  袁無為心中也有些遺憾。

  壽州一地的重要性無需多言,問題是原來時家和吳國都是斷不允許外來勢力插足的。

  只不過現在淮北時家被蟻賊給攪得一團糟,無力過問,而吳地卻聽聞君臣交惡,有內亂之兆,這兩方恰恰在這個時候都無力干預,這江烽怕也是瞅準了這個機會才突襲得手。

  時家,現在已經有些外強中乾的跡象了,也不知道家主他們的想法敲定沒有,究竟該何去何從,也該是做個決定的時候了。

  見袁無為一時間有些出神,袁無敵也不打岔,只是靜靜的摸索著手中的長戈。

  「老十九,你這一趟要去多久?」袁無為突然問道。

  「最少也得要半年吧?怎麼了?」袁無敵愣了一愣。

  「最多半年就回來,去大理也不算遠,來去時日三個月綽綽有餘,給你三個月時間在山中晃蕩,若是有機緣也該遇上,若是沒有,早些回來好。」袁無為淡淡的道。

  「啊?三哥,莫不是……」袁無敵精神一振。

  「我總覺得我們蔡州也該有所行動了。」袁無為也知道去年這一戰中蔡州損失太大,和大梁的爭鋒的確有些得不償失,他已經給家主建議過,是否可以想辦法緩和與大梁的關係,而將目光投向東方。

  時家的表現太讓人失望了,而且在去年那一戰中,時家的態度也說明了許多,沒有力量來援助蔡州,卻又有精力趁火打劫出兵宋州,只不過被大梁又打了個丟盔棄甲,這不是盟友該有的行為。

  只不過家主也還有些顧慮,袁氏的名聲已經夠差了,這如果再度調轉槍口向淮北時家,不但大晉和泰寧軍的態度會轉冷,甚至變成敵人,而且日後蔡州袁氏恐怕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一個朋友盟友了。

  問題是現在若是繼續和大梁糾纏,除非大晉能夠全力與大梁爭鋒,否則蔡州就始終會面對大梁的巨大壓力,永遠無法長大。

  想到這裡袁無為就不由得對江烽這廝的運氣羨慕無比,這個傢伙能夠在短短一年多時間裡走到現在這一步,除了其他一些因素外,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運氣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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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節 大患

  當然運氣好只是一方面,袁無為從未小覷過江烽本身的潛力。

  從壽州那邊的細作傳來的消息,江烽的武道進境又有很大的突破,據說已經和楊堪並駕齊驅了,這也讓袁無為大為驚訝之餘也有些明悟。

  錐處囊中,其末立見。

  黃沙淘盡始見金。

  江烽的實力已經開始漸漸顯現出來了,而老七也早就說過江烽的潛力極為可怖,可哪怕是自己對江烽已經相當高看了,但還是小瞧了對方。

  老七的眼光的確高人一籌,老十九在這方面就差一截,哪怕他的武道天賦比老七強許多。

  為帥者始終要以知人善任善判大局為要旨,也難怪老七雖然在武道修行上略遜一籌,但卻在家主他們心目中地位更高。

  壽州一得,江烽就極大的穩固了他的戰略態勢,已經初具氣象了。

  哪怕沒有光州,依託澮壽二州,澮州扼淮南要隘,壽州卻把持淮水要津,兩地遙相呼應,水陸皆握,其縱深大幅度增加,就不再像去年己方圍固始那麼捉襟見肘了。

  這是一個禍患,未來這個禍患還會更大,只是現在蔡州卻顧及不了對方。

  細作也反映出來了江烽極為重視術法一道,專門設立了澮州道藏所,用於研究製作術法武器和器具。

  大概也是因為其麾下武將戰力不足,要用術法器具和武器來彌補,而在固始那一戰中也證明了對方的確取得了一些成績,連趙欖都喪身於對手,這的確是一大威脅。

  久聞淮南之地歷來在術法上頗有淵源,這壽州為其所得,只怕其在術法一道上的底蘊會更厚實,將來要和這個傢伙鬥法會越發棘手了。

  而且如果未來袁家真的轉向東面,謀劃潁亳,只怕還真的會和江烽產生糾葛。

  袁無為從來不認為江烽是一個甘於寂寞的傢伙,這傢伙現在已經奪下了壽州,未來勢必要趁著吳地大亂時謀奪濠州、廬州。

  這也就意味著,將來相當長一段時間裡,袁氏和江氏就要隔淮對峙。

  雖然各自的圖謀所在不同,理論上也可以各取所需,但是袁無為覺得無論是己方也會琢磨著給對方添亂,對方也想方設法給自己一邊製造障礙。

  這只是一個猜測,未來變數還有很多,但內心深處袁無為已經把江烽列為了一大敵人,也許真的該如老七所說,早日尋個機會擒賊擒王,一舉解絕對方,也了斷一樁心事。

  只是現在對方既然已經和楊堪水準不相上下,起碼也是太息期了,不說其身畔肯定有高手護駕,加上他自己還有術法武器器具護身,就算是偷襲刺殺都非一般的天境高手能行了。

  莫不是還得要自己或者老十九親自去走一趟?

  想到這裡袁無為又禁不住搖搖頭,越是往後,這種刺殺行為便越是難以奏效,弄不好就要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三哥,那江烽這般危險,不如我去大理之前走一趟壽州,看看有無機會……」袁無敵突然道。

  袁無為也沒想到袁無敵會突然和自己想到一塊兒,思索了一下才緩緩搖了搖頭。

  「只怕這廝身畔高手不少,而且我最擔心的還是其隨身攜帶有術法武器和道具,讓人防不勝防,而且我在想他剛奪下壽州,肯定對壽州那邊不太放心,所以防範肯定很嚴,很難得手。」

  術法武器和道具在實力相差甚大時意義不大,但是在實力相若或者之差那麼一個級數時就能發揮大作用,甚至起到關鍵作用,所以袁無為也還是有些不放心。

  「可若真如七哥所說,這傢伙如果越來越厲害,日後豈非要成了我們袁家大患?」袁無敵反問:「要剪除禍患,就得趁其羽翼尚未豐滿之時。」

  袁無為也有些猶豫。

  他對老十九的水準還是有些信心的,縱然江烽進境再快,撐死也不過就是太息期,老十九已經踏入了固息後期,距離小天位也就差一些磨礪和機遇了。

  江烽在壽州,壽州像梅況和田春來這些排得上號的強者他肯定不會放在身邊,他也沒那麼大的魅力就能讓這些人這麼短時間內就忠心無二。

  而像楊堪這些大將也肯定不可能隨時呆在江烽身畔,頂多也就是他那個處於養息期的貼身侍妾。

  可那女子修習的是梨山一脈,精於刺殺,但論實際戰力卻比起正經八百的靜息期高手尚有距離,對老十九是構不成多大威脅的。

  唯一可虞的就是江烽可能隨身攜帶有術法武器,這一點倒是需要注意,不過只要老十九小心一些,想必也是不會有太大危險。

  想來也是,像老十九這種已經臻於小天位的高手還要去充當刺客殺手,委實讓人難以置信,而一旦失手被對方所傷,其代價也是巨大,所以真正到了這個水準,其實已經沒有多少人會用這種方式去搞什麼刺殺了。

  也是這江烽委實給人的壓力太大,才短短一年多時間裡就突飛猛進到這個境地,太讓人有危機感了,所以才有此念。

  「也罷,十九,你可以去壽州一行,但是不要暴露行跡,若是有機會可以一試,但若是機會不合適,你便自行去大理吧。」袁無為定了定神,「記住,萬勿強為,我們有的是機會,不爭一朝一夕。」

  「嗯,三哥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開玩笑,我還等著上陣征伐四方呢。」袁無敵朗聲笑道:「對了,無憂來了,這死丫頭纏死人了,我得早點走了。」

  「別忙走,那王邈你也見過了,感覺如何?」袁無為笑著問道:「我看他好像有些鬱鬱寡歡?」

  「自命不凡吧?」袁無敵顯然對這個外來者不太在意,「有些本事,已然是太息後期了,在他這個年齡,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了,起碼比咱們汝陽八柱強,不過他性格太陰沉,又有些倨傲,自然不太受歡迎。」

  袁無為沉吟不語。

  老十九用這種言語來點評對方讓他有些無語,王邈當然無法和老十九相比,但是二十出頭的年齡已經是太息後期的角色了,正如老十九所說,汝陽八柱這些小字輩都比不上,相當不凡了。

  其實他是很看好這個叫王邈的傢伙的,只是蔡州的這個環境……

  袁氏一族獨大,群英濟濟,再加上趙、薛兩家也是人才輩出,現在何氏也有人物露頭,所以對外部沒根沒底的人才也就沒有那麼看重了。

  這王邈的底細倒是查清楚了,河朔豪門藩閥子弟,只不過這個豪門藩閥卻是過氣沒落的豪門藩閥。

  他自己也沒有隱瞞自己的目的,就是想要復仇,家仇族恨。

  對於蔡州來說,這顯然是一個不太現實的目標,蔡州雖然和大梁是敵對關係,但是卻也和河朔扯不上瓜葛,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也不可能和河朔那邊有什麼牽扯,所以這也讓王邈有些失望。

  袁無為倒是專門找對方談過幾次,但是袁氏乃至趙、薛這些家族子弟顯然對這個外來者有些冷淡,這讓袁無為也是很無奈。

  蔡州現在匯聚的這幾家子弟都是為蔡州打生打死的,怎麼會容忍一個初來乍到者就凌駕於這些子弟們之上?

  更何況你的忠誠度也沒有得到證明,卻又還是河朔豪門藩閥出身,更難以得到蔡州這邊認同了,所以王邈也只能落落寡歡的出任客卿一職,這其實也意味著他對蔡州沒有太多的義務,同樣蔡州也對他沒有太多的約束。

  豪門望族的確人才更多,但是這種對本土豪門望族的看重,的確能夠強化他們的忠誠度,但是卻也容易將外來的人才排斥在核心圈外,這似乎也就成了一個悖論。

  「他怕是在咱們蔡州呆不久了吧?」袁無為嘆了一口氣,目光裡也多了幾分迷惘。

  「三哥,一個太息期高手,至於麼?他本來就不是咱們一路人,再說了,咱們袁、趙、薛、何四家中難道說人才還少了麼?」袁無敵不以為意。

  「文樑、文極、文柏、文槐他們這一輩裡邊,經歷了這一年多的惡戰,汝陽八柱才真正成為了八柱,都已經跨入了養息期以上了,文樑已經踏入了太息期,文榆和文柏也都一樣跨入了太息期,趙家新湧現出來那個趙柘也已經逼近了太息期,比原來的趙欖還猛,連我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是不是進境太慢,怎麼這些小字輩就一下子趕了上來呢?」

  袁無敵的話讓袁無為心境略略好了一些,沒錯,袁氏一脈的底蘊絕非其他尋常藩閥所能比,幾十年的韜光養晦,總算是培育出了一批俊彥英才,只是這般子弟太過優秀,也就讓外來的人才顯得相形見絀了。

  也難怪王邈在蔡州顯得有些沉默,在實力上並沒有多少佔優,而在感情上自然無法和袁氏乃至趙氏、薛氏這些同甘共苦幾十年的家族子弟比,受到冷落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不過袁無為也知道,這種情況怕是不能持久,一直這樣下去,終究會讓袁氏顯現出不足出來,只是現在他卻無法改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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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0 00:08: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二節 挑明,攤開

  江烽知道自己該回澮州了,雖然壽州這邊的局面尚未完全走入正軌,但是他必須要回澮州了。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心氣難平啊。

  三姓壽州改姓江了,除了鄭氏是心甘情願外,恐怕梅田兩家都心有不甘吧?

  鄭氏的心甘情願也是建立在鄭氏喪失了軍事力量,面臨被梅田兩家瓜分產業被掃地出門的情形下,而和自己的合作則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鄭家的利益。

  梅田兩家在這一次變故中喪失了主導地位,尤其是梅氏。

  壽州刺史職位顯然不可能再歸梅氏,其他許多東西還沒有確定下來,但是鄭氏的受寵,和梅田兩家在軍隊上的控制權丟失,都意味著他們沒有更多的底氣來和討價還價了。

  不過江烽並無意過分的削弱梅田兩家,這同樣不符合他的想法。

  準確的說梅田鄭三家望族聚集了壽州最豐富的人才資源,這些人才資源都是江烽日後進一步擴張所急需的。

  以梅況和田春來為例,梅況的真實水準事實上已經步入了固息後期,只不過由於手太陰肺經受損,導致其無法充分發揮其武道實力,只能在太息期階段波動,只要能解決他手太陰肺經的傷病問題,梅況立時就能具備衝擊小天位的實力。

  而田春來的實力同樣不弱,雖然是太息期,但是其潛力很大,按照和其交過手的楊堪說法,田春來只是略遜於他。

  而且梅況和田春來兩人都精於水戰,這對於江烽來說尤為重要,若是日後真的要佈局吳越,那麼精於水戰的武將不可或缺。

  除了梅況和田春來這一類武道人才外,向梅田鄭三家亦有不少術法人才,壽州的術法水準要比澮州強許多,這可能和壽州緊鄰淮左之地,歷來就有術法根基傳統的緣故在其中。

  澮州牙軍強攻梅氏大宅損失慘重很大程度也就是受困於術法陣,這也引起了鄧龜年和羅真他們的極大興趣。

  相較於在術法上的交流十分順暢,像梅亭、田春立等人反而和鄧龜年、甘泉、羅真等人相處甚歡,甚至田春立和梅亭等十一位方術師、術法師以及方術士在得聞目下澮州道藏所的情況之後,主動提出願意到澮州去交流研修,這讓江烽和梅田兩家都有些難以想像。

  田春立和梅亭他們終歸還是去了澮州,無論是誰也不可能阻止他們去澮州道藏所去研修交流,那豈不是意味著你梅田兩家還存有其他心思?

  擺在江烽面前的還是要解決好梅田鄭三家的心態問題,這是關鍵。

  如果不能讓梅田鄭三家主事者們內心接受這個現實,同時還要給他們一番希望,那麼壽州不但無法成為自己的助力,反而會成為一個累贅,這一點在水軍上尤其突出。

  這支軍隊的花費不會小,但是如果你又無法放心大膽的使用,那保留著這支軍隊有何意義?

  八月十四,中秋前。

  江烽邀請了田春來、梅況、田春同、梅勳、梅甯、田志武等人一道宴飲。

  對於江烽的邀請,梅田兩家都認為這也許是江烽作為防禦守捉使的一種姿態,畢竟壽州已經納入管轄,可能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要給大家吃一顆定心丸了。

  這六人基本上涵蓋了當下梅田兩家具有發言權的主事者,但江烽卻沒有邀請作為族長梅庸和田春榮二人。

  在江烽看來,梅庸和田春榮二人作為一族之長,考慮的問題可能會更多一些,想法觀點會更保守,而對於這幾位正當壯年或者說甚至是處於青年期的家族成員來說,他們的想法未必和梅田兩家年齡偏大的族長族老們一致。

  也就是說,雖然都是一族人,但是他們的想法追求未必一致了,有這些老一輩的參加,也許會限制有些話題的發揮,而沒有他們的約束,也許大家更能暢所欲言。

  江烽希望能達到這樣一個目的,讓大家都能明白相互之間所想,消彌雙方內心的怨氣隔閡,畢竟事已至此,大家都要接受現實,向前看,如何在未來追求各自需求的東西,這才更符合現實。

  酒宴擺上來。

  這是江烽專門委託醉雲樓大廚來做的大菜。

  三鮮炒鵪子、糊炒田雞、青蝦辣羹、煎臥鳥、干炒麂膊、蒸羊肉、鵝掌鮓,當然自然還有最為肥美的河豚。

  對於這個時代飲食,江烽歷來是非常好奇的,所以無論是在澮州,還是在壽州,當條件允許時,他都不吝於花費來品嚐這個時代的美食,比如河豚。

  醉雲樓的大廚對於能接到防禦守捉使的任務自然是喜不自勝,這說明醉雲樓的大名已經不侷限於壽州了,在光澮二州一樣有名了,而在經歷了這一頓防禦守捉使的盛宴主廚之後,醉雲樓的大名必定又可以再上一層樓了。

  所以拿出十二分的本事來靜心調製了這一頓宴席,也是希望能夠讓這一頓酒宴在壽州飲食史上留下一道好名聲。

  就是烏程的若下春。

  只是美酒雖醺,但飲者無心;盛宴雖香,食者無味。

  「今日之宴,某思之良久,欲尋一合適因由,但又恐諸位多想,索性也就以某要離壽返澮,之前打算和諸位好好談一談,嗯,或者說交一交心吧。」

  酒過三巡,江烽步入正題的第一句話就讓席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了。

  交一交心?作為勝利者需要與失敗者和利益受損者交心麼?

  「大人言重了,梅田兩家既然已經歸附於大人,自當遵從大人號令,至於家族中的事務,我等身處軍中,絕不參與,也與我等無關。」田春來和梅況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沉聲道。

  宴無好宴,這是梅田兩家一致看法,但是防禦守捉使大人相邀,誰又能不來?此前吃得就沒滋沒味,現在總算是來了,倒要聽一聽這位防禦守捉使大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春來,此言差矣。」江烽大笑,「你是田氏族人,家族事務縱然你不參與,也不能說與你無關,關乎家族利益,我想能夠斬斷這份淵源者,怕也沒有幾人能做到了,起碼我就無法做到。」

  光明正大直截了當的挑明,讓田春來略一尷尬,倒也自在了許多。

  「今日之宴,我之所以沒有邀請梅田兩家的族長,就是考慮到他們考慮問題的角度可能和我們未必一致了,當然我也希望我們今日的談話,諸位可以回去可以客觀真實的傳遞給各自家族的族長族老們,同時也站在家族長遠的利益角度來替他們分析一番,我的目的僅止於此。」

  江烽攤了攤手,神色坦然。

  諸人訝然,顯然對江烽的這番說辭頗感驚訝。

  「願聞其詳。」梅況病容覆面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鄭重之色。

  「我知道諸位都在對我對壽州梅田兩家的態度惴惴不安,不知道我準備怎麼來對待梅田兩家。」江烽沉吟了一下才打開話題,「鄭家為我入主壽州立下了汗馬功勞,於情於理,於公於私,我都要對鄭氏有所回報和酬謝,所以在相關的產業生意上,我已經給了鄭家一個交代,壽州官窯即將重建,我已經安排鄭家聯繫管家,邀請管家重返壽州,重建壽州官窯,由鄭家和管家以及官府來共同建設官窯。」

  梅況和田春來等人對這一樁事情倒是不太在意。

  這本來就不是梅田兩家的生意範疇,管家原來就是官窯傳承人,沒有管家,官窯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而鄭家的加入無外乎也就是要在商業渠道上借助鄭家了,而官府看來也是要支持把壽州瓷推開渠道,比如運往關中和西北乃至西域地區銷售。

  「另外,鄭氏會獲得霍丘和安豐重建的資格,並取得屬於鄭家的田土利益,……」

  梅田兩家諸人臉色都是微微一變,霍丘沒什麼說的,本來也就是鄭家的根基所在,但是安豐,這是梅田兩家的勢力範圍,鄭家要插足進來,這既讓梅田兩家有些難受,但是卻也明白這是應有之意。

  「還有,鄭氏將獲得壽州的釀酒和鹽業經營許可。」

  江烽這一句話一出,立即讓梅田兩家臉色驟變,這是在動梅田兩家的心頭肉了,鹽業歷來在各地都是專營,梅氏牢牢把持著壽州鹽業專營權,若是被鄭家插手,那梅氏收益可以想像得到會遭到極大的侵蝕。

  同樣釀酒業雖非專營,但是田氏一直獨霸壽州釀酒行業,利潤頗豐,若是被鄭氏插手,這一大塊利益便會被鄭氏分走一半了。

  「防禦守捉使大人,難道這就是我們梅田兩家投效歸附您的收穫?」田志武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厲聲道。

  「那你覺得我該怎樣酬謝鄭家對我入主壽州的幫助?讓其保持原狀?那日後又還有誰會主動投效於我?」江烽反問:「若是田家主動投效於我,助我入主壽州,我將霍丘之田授予田氏又如何?可田氏沒有這麼做!同樣梅氏也沒有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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