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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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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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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3 00:23: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節 站隊

  葛沖是右五軍指揮使,他是老忠正軍的指揮使,在忠正軍和德勝軍覆滅之後,一度也無處可去,直到柴永為這幫殘軍爭取到了機會之後,才開始嶄露頭角。

  柴永和駱成淦都推薦了他,最終他才能來領著一千多殘軍到潁上組建右五軍。

  右五軍論兵員素質要遜於左十軍,但畢竟也是老兵,不過在補充了來自潁亳二州的大量流民兵員後,兵力配製顯得有些駁雜,訓練任務很重。

  不過葛沖卻沒有揠苗助長,利用原來老忠正軍的底子有計畫的從兩個營中撥出了部分老軍骨幹混合了部分新兵組建了一個營進行整訓。

  在他看來與其想要一下子吃個大胖子將整個右五軍全部整訓改造,沒有這份力量,效果也未必佳,所以還不如先把前營、中營、左營打造成為三個主力營,右營和後營則以輔助的弓弩手和輔助兵為主,這個計畫也得到了負責軍隊整訓的觀察使府衙推王邈的高度評價。

  而葛沖的這個做法也的確收到了很好的效果,由老卒組成的前營、中營不必說,新整訓改造的左營戰鬥力也得到迅速提升。

  以強弩為主的右營和左營要相對簡單,畢竟強弩主要是以操作為主,訓練簡單,主要是一個熟悉過程,當然在紀律要求上也不低,但好在無論是老卒還是新兵,都是經過了基本訓練的,在紀律上還是有所保障的。

  葛沖比張越要年長十歲,在武道水準上也要比張越更高一籌,但是葛沖卻知道張越和君上的密切關係,加上張越也是一個十分外向親和的性格,所以二人相交時間雖短,但很快就熟悉密切起來。

  「嗯,走吧。」張越目光從遠方收回,輕輕一夾馬腹,「恆元,這一戰咱們怕是會打得很艱苦啊。」

  「子躍,你是擔心守不住?」

  他們二人早就已經就這個問題探討過。

  出其不意的打下城父相對容易,但是一旦蔡州軍回過神來全力反撲,城父城小牆矮,己方這幾軍要嘛是新建軍,要嘛就是未曾經歷過惡戰血戰洗禮的軍隊,要抗住蔡州大軍的瘋狂反撲,可謂任務極重。

  「君上雖然沒有要求我們必須守住城父多少時間,但是你我都知道君上在徐州那邊展開攻勢,以彭城龍盤虎踞之堅,要想馬上拿下,恐怕不易,而且徐州那麼大,要掃平諸部,也需要時間,這也意味著我們起碼要守住城父十天時間以上,縱然我們守住了,但日後要想撤離,怕就沒有那麼簡單了,屆時君上能有餘力來支援策應我們麼?」

  張越說得很實在。

  城父地處亳州腹地,真要攻下城父,袁軍勢必不能忍受,絕對要拔除這顆釘在心腹上的釘子。

  而為了牽制袁軍,起碼他們要堅守十天,而十日之後,袁軍入徐的機會已失,這口惡氣肯定會發洩到己方身上,而那時候,淮右主力大軍還在徐州征戰,就算是拿下了彭城,可徐州境內各部力量眾多,淮右能夠迅速完成整合來援麼?

  從徐州過來,距離不近,而且需要過雎水、汴渠、渙水和渦水,還要經過臨渙一線深入亳州腹地,這種情況下,就算是淮右大軍來援,來得及麼?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張越可以這麼問,但葛沖卻無法回答,哪怕他也知道這一戰危險極大。

  但吃糧當兵,本來就是提著腦袋玩,瓦罐不免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都很正常,再說了,富貴險中求,若是這一戰打贏了,守住了,可以說本軍就是最大的功臣。

  這恰恰是像葛沖這種剛剛投效淮右的武將最願意的,哪怕明知道這是一場惡戰苦戰,甚至是搏命之戰,他也一樣心甘情願。

  張越也非幾年前那個愣頭青了,他自然明白葛沖在想什麼。

  江烽對評價一支軍隊的觀點早已經深入了淮右軍中,所有人都知道主君欣賞看重能打苦戰惡戰血戰的軍隊和武將,江烽甚至明確表示一支順風順手打勝仗的軍隊還不如一支打過苦戰血戰惡戰的軍隊有價值。

  他對武將的評價也同樣如此,所以這才有這些武將們更樂意去打這種更具高風險和挑戰性的硬仗,因為這更能體現出一個領軍武將的水準。

  「子躍,我倒是覺得我們這一戰雖然前期會非常艱苦,但是到後期,也未必就像你擔心的那樣糟糕。」葛沖思考了一陣之後才回答這個問題。

  「哦?你這個觀點倒是有些讓人意外啊,說來聽聽。」張越也知道葛沖並非那種信口雌黃之人,言必有物。

  「雖然某不太清楚君上北伐徐州的方略,但某以為君上在徐州必定安排有伏筆,而徐州雖然大,諸部勢力交織,但是只要拿下彭城,那便大事底定,無論是姚承泰、尚雲溪還有盧啟明和俞明真,他們都應該清楚該何去何從,這些人中不乏聰明者,肯定會在恰當時候做出選擇,良禽擇木而棲,我們淮右已經展現出了強藩氣質,誰會逆流而動?」

  葛沖的話讓張越忍不住輸了一個大拇指,這才真正是一個聰明人,看問題很清楚。

  「恆元,說句得罪你的話,這大概也是你們的心境吧?」張越忍不住道。

  「當然。」葛沖不以為忤,不無感慨的道:「其實當時吳王投降時,我們其中就有許多人有意要加入淮右的,但君上對我們有成見,加上可能也有李昪這個逆賊的干擾,所以君上才沒有應允,也幸虧嚴大人、駱大人以及柴大人的努力,才有了我們機會。我相信只要君上拿下彭城,那麼感化軍各部便會立即明確態度,屆時不僅僅是淮右軍,恐怕原來的感化軍都會迅速轉化為對亳州袁軍的巨大壓力,那個時候袁軍未必能有多少餘力再來圍攻我們了。」

  葛沖的分析讓張越也是越想越清晰。

  對啊,徐州之戰其實就是一個大勢風向的問題,誰都知道時酆已經無力控制徐州了,只要淮右軍卻展現出來強勢,那麼感化軍各部首領肯定會明白屬於淮右的時代來臨了,聰明人自然會馬上選擇站隊。

  站隊站得越早,日後在淮右軍體系中的份量自然就會越重,沒有誰會歡迎一個窮途末路的來投者。

  而那個時候,感化軍龐大的各部軍隊也許就會迅速轉化為對西面蔡州軍的巨大壓力,屆時蔡州軍需要考慮的是如何防禦淮右軍和感化軍聯手對亳州東面的進攻,從永城、臨渙到山桑,全線都可能面臨攻擊,這才是他們需要擔心的問題,哪裡還能有多少餘力來圍攻城父?

  也許淮右甚至可以直接逼迫袁軍讓出撤離通道,讓自己一方撤出也未可知。

  ************************************

  就在張越和葛沖探討著感化軍各部聰明人站隊的時候,在沛縣,也的確有聰明人已經在考慮站隊問題了。

  「永勝,你老實告訴我,你來我這邊是否有為而來?」

  面對盧啟明眼中的灼灼精光逼視,莊永勝顯得很坦然,「大將軍,您都猜到了,那還有什麼說的?」

  「哼,你真當我刀鋒不利麼?」盧啟明臉色一冷,心中卻是一凜,雖然早有懷疑,但是當對方真的坦然承認之後,他還是有些不願意接受。

  「大將軍的刀鋒當然犀利無比,但是卻不會對我。」莊永勝仍然是面色不變,「其實大將軍早就猜到了,把我招來,肯定不會是糾結於這個問題,所以大將軍若有什麼疑問,或者其他,儘管吩咐。」

  盧啟明身旁的額際有一處刀疤的悍將覺得莊永勝太過放肆,面色一獰,「放肆!」

  「啟修將軍,某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何來放肆之說?某一直敬重大將軍,今日大將軍相招,某也是馬不停蹄趕來,大將軍既然相問,某當然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莊永勝朗聲一笑。

  武將是盧啟明胞弟盧啟修,也是感化軍中有名的悍將。

  「永勝,看來你們淮右早已經是胸有成竹,不知永勝有何以教我?」盧啟明揮手制止了胞弟,微一沉吟道。

  「這要看大將軍如何想,如何看了。」莊永勝也早有準備,事實上他也沒有打算遮掩什麼,來沛縣之前,他就已經和楊恆商量過,認為現在時機已經成熟,可以和盧啟明攤牌了,而且他們也堅信,只要盧啟明頭腦清醒,就應該看得清楚形勢。

  「我如何想,如何看?」盧啟明反問了一句,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容,「現在還由得了我麼?」

  「大將軍此言差矣,某此次前來,君上就曾經說過,感化軍諸部,唯大將軍和俞將軍乃忠善之人,願與二位將軍共謀大業。」莊永勝平靜的道。

  俞將軍?俞明真?

  盧啟明心中一亮。

  感化軍諸部中,姚承泰驕狂,尚雲溪狠辣,兩軍駐地百姓都是恨之入骨,盧啟明所轄三縣論富庶皆不及姚、尚所部轄地,但軍紀最好,而俞明真雖然在泗海二州很有威信,但是卻對時酆心存感恩之心,所以像海州鹽利皆被時酆獨得。

  看起來那位淮右之主似乎很重視民意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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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3 00:24: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節 遇襲

  沉吟了一陣之後,盧啟明準備接受現實。

  忠善之人說不上,這年頭當軍頭的誰能良善那就別想在這個世道里混了,頂多也就是心存幾分良知罷了。

  盧啟明相信淮右絕對不會只有莊永勝這一顆暗子,雖然不清楚俞明真與淮右究竟是什麼關係,或者說不清楚俞明真是否與淮右暗通款曲,但是他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

  俞明真目前兵力最弱,但是卻又控制著泗海二州,無論是誰控制了徐州,其勢必不能再保有泗海二州,所以這個時候投效淮右應該是最明智的選擇。

  那自己呢?

  現在投效淮右?

  盧啟明有些意動,但是如果俞明真已經投效了淮右,或者說已經和淮右達成了某種默契,那自己現在投效豈不是已經晚了一步?

  晚一步的意義就不一樣了,除非自己有更積極主動的動作。

  「永勝,那你告訴我,你家君上希望我能做什麼?」既然打定主意,盧啟明就不在繞圈子,徑直問道。

  盧啟明的直截了當,反而讓莊永勝有些緊張了。

  君上的計畫當然是把盧啟明拉了進來,但是這是建立在盧啟明確定投入淮右軍的前提下,現在他也不確定是否盧啟明已經打定主意了,萬一對方只是虛言哄騙自己,套出己方的計畫,然後再給自己來一招黑手,自己身死事小,耽誤了君上大計那就成了罪人了。

  但是盧啟明這樣挑明詢問,自己若是還遮遮掩掩,恐怕就會讓對方心中起疑,一樣會有麻煩,倒是有些考較自己。

  莊永勝的遲疑讓盧啟明也頓時明白了對方的為難,盧啟明笑了起來,「永勝,是不是還有些擔心?」

  「大將軍,倒不是懷疑,事實上誰都看得清楚,這徐州歸屬,時家在徐州的統治已不可持續,能有實力入主徐州的無外乎三家,淮右,蔡州,大梁。」莊永勝貌似粗豪,但是心思轉得很快,語氣也變得冷靜下來,「蔡州若論根基,肯定勝過淮右,尤其是在其吞併潁亳之後,實力更是上了一個台階,已然隱隱有強藩的氣勢,但是蔡州有一個缺陷,尤其是對我們這些降將來說,尤為致命。」

  「哦?」盧啟明心思微動。

  「大將軍也看得到,蔡州軍中能出頭者,要嘛就是袁氏一族傑出子弟,要嘛就是薛、趙以及後來的何氏一族子弟,他們對那種沒有什麼家族根基的子弟不太看重,或者說不太相信,不瞞大將軍,淮右觀察使府衙推王邈王大人,本是河朔成德王氏一族嫡子,尚無法在蔡州獲得重用,才投入淮右,足見這等心態在蔡州的盛行,所以像我們這種外姓小戶出身,又是降將,恐怕就更難入眼了。」

  莊永勝的話讓盧啟明無法回答。

  他本來還是有些猶豫的,只是想聽一聽淮右這邊的安排打算,若是要讓自己冒太大風險一搏,也許他還要斟酌一下,但是莊永勝的話卻擊中了他內心的最大隱憂。

  盧家不是大族出身,而且正如莊永勝所言,蔡州極為重視本土培養出來的人才,除了袁氏一族外,薛、趙、何等姓都是緊緊依附在袁氏周圍的大姓豪門,而且也都是忠誠度獲得了絕對認可的家族,一般的小戶外姓,想要獲此待遇根本不可能。

  這也意味著如果誰要投效蔡州,也許就不得不忍受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冷遇,甚至自家兵力都可能被對方收編掉,這對於很多視兵權如命的武將來說根本無法接受。

  心思回轉,盧啟明終於打定了主意。

  看看淮右軍中體系,從澮州本土系到大梁系、壽州系,現在廬州系甚至連淮北系都隱隱成形,像顧華不也加入了淮右軍麼?還有俞明真和眼前這個傢伙,不都算是淮北系麼?

  「蔡州軍現在固然勢大,但是俗話說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蔡州軍連下潁亳二州,但是卻未能像淮右一樣活得本土士紳的認同,他們在潁亳二州的統治根本沒有穩固,想把手伸入徐州,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吧。」莊永勝這個時候也充分發揮了他機智應變能力,「這等情況下,大將軍覺得蔡州軍能抽得出力量來謀徐州麼?」

  「再說說大梁,我們淮北與大梁交鋒多年,看看大梁這麼些年有幾次是主動出擊的?沒有,一次都沒有!遲緩如龜,愚笨如豬,何以成大業?能維繫到現在,大梁已經是一個異數,未來不會屬於大梁!徐州之戰也許就是一個月之內就要見出分曉,而大梁恐怕連軍隊動員都尚未完成呢。」

  一連串的分析讓盧啟明對莊永勝的看法也大為驚奇,難怪江烽敢這麼大膽的放這個傢伙北來,這份應變之才和膽略,就要些人來比,難怪梁贊能把牙軍指揮使的位置給他。

  「好了,永勝,無需多說了,某只想要問一句,淮右需要某做什麼。」

  「大人可是想清楚了?」

  「莫非永勝還覺得某可以與城狐社鼠之輩為伴?」

  「好,大將軍豪邁!請大將軍放心,日後定不會後悔今日之決定!」莊永勝朗聲大笑。

  ********************************************

  焦絀的大敗而歸讓姚承泰又驚又怒。

  他已經專門叮囑了焦絀要繞行更遠一些來實現出其不意的突襲,沒想到等來的結果確實這樣。

  如果說敗了但是達到了摧毀敵軍的輜重器械這一目的,姚承泰也能夠接受,但是結果卻恰恰相反,對方恰恰用這些術法器械給了焦絀的騎軍以極其凌厲的一擊。

  現在已經不是追究焦絀責任的時候了,寬慰了一番對方,便要對方下去休息,姚承泰知道這一戰恐怕是避免不了了。

  蔡州軍那邊已經給了明確的回應,會給予己方這邊全力支持,而來自彭城那邊的消息,節度使的牙軍正在進行準備,很快就要沿著驛道南下來援,所以姚承泰心中雖然怒火中燒,但是卻並不懼怕這一戰。

  只是在選擇主動出城迎戰,還是就地守城,姚承泰還有些拿不定主意。

  淮右軍的術法器械極其犀利這一點已經被印證了,如果說在野地浪戰時都能發揮出這等威力,姚承泰很擔心如果固守蘄縣,會不會面臨著淮右軍更加凶狠狂暴的術法器械攻擊,那種情況下恐怕會更糟糕。

  可是現在要主動出擊淮右軍的話,姚承泰又沒有太大把握,本來在兵力上就有些不足,加上焦絀又把這一軍騎兵給打廢了,姚承泰心中就更沒底。

  守城可以延緩時間,換來彭城和蔡州方面的增援,無論是哪一方,都能緩解自己的壓力,到時候匯合了節度使的牙軍和尚雲溪的援軍,再來反擊也不遲。

  姚承泰沒有意識到,在不知不覺間他自己已經將自己放在了一個弱者的地位上。

  焦絀的突襲戰被對方反擊帶來的巨大打擊使得他的心態已經發生了逆轉。

  在之前,他一直認為淮右軍不過是一些烏合之眾,仗著運氣好和有些低劣伎倆才能走到現在這一步,真正遇上硬仗,那就是土雞瓦犬,沒想到卻馬上就給自己上了一課。

  現在他甚至連主動迎擊都失去了信心,雖然在總兵力上不及淮右軍,但對方原來疲師,他都有些怵於一戰了。

  也罷,就守城一戰,只要能守到援軍到來,到時候有的是機會好好教訓淮右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砰!」的一聲,中門被人重重的推開,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從外邊傳進來,讓姚承泰心中火起,只想要狠狠的教訓一下看是那個不長眼的傢伙要想來尋軍棍伺候救了。

  「大帥,大帥,不好了!」

  跌跌撞撞衝進來的正是姚承泰的貼身親衛,臉色灰白,就像是見了鬼一般,連路都走得有些不穩了。

  「天垮下來了?!」姚承泰惡狠狠的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大帥,不好了,方才接到城門守衛來報,通橋那邊遭到敵人水軍突然襲擊,現在情況極其危險,……」

  姚承泰腦袋頓時「嗡」了一聲,腳下下意識的一軟,通橋被襲?水軍?

  淮右軍?好歹毒的江烽,竟然在自己面前耍了這樣一個瞞天過海的花招,狠狠的把刀插在了自己軟肋上,讓自己痛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通橋是自己所有物資輜重的囤積所在,一旦通橋丟失,蘄縣之糧頂多能供給十天,不用打,軍心就要散了,更不用說還要面對正面的淮右大軍了。

  這該如何是好?姚承泰下意識的就要下令命令駐紮在蘄縣的大軍立即回援通橋,必須要奪回通橋!

  但是這邊又該如何?

  大軍抽走北援,蘄縣還能守麼?

  定了定神,姚承泰沉聲道:「通橋遇襲敵軍有多少?」

  「大帥,尚不清楚,但是聽聞那報信士卒稱,數十艘船依靠岸就突然發難,加上通橋鎮上有人縱火,引起鎮上民眾混亂,所以情況大亂,他也不太清楚究竟來襲敵人有多少,陸上有沒有敵軍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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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3 00:24: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節 得手,隱憂

  通橋原來是宿州州治所在,雖然幾經撤並,現在甚至連縣治都不算,但實際上其熱鬧程度甚至比北面的符離不遑多讓,比南面的蘄縣猶有過之。

  這種特殊情況蓋因其正好處於汴渠和徐州南下驛道交匯處,乃是徐州境內一等一的水陸碼頭,通橋鎮在唐前期尚不及西北面符離、永城、臨渙三城中間的柳孜(柳子)鎮,但是隨著唐末藩閥割據,戰爭頻繁,位於徐州通往濠州驛道和汴渠之間的通橋鎮迅速超過了柳孜鎮,並成為宿州州治所在。

  但由於宿州被撤,通橋本身就是繁榮的水陸碼頭,加上地處徐州腹地,四周皆是感化軍駐軍,所以為了方便糧倉和碼頭建設,所以通橋城牆也早被拆毀,形成一個散居的大型鎮甸,極為繁榮。

  通橋不但是淮北的重要糧倉所在地,同時也是感化軍的重要軍資儲存地,感化軍儲備的軍甲、武器、器械、衣袍、草料等大量物資都存放於這裡,從通橋北岸碼頭向西這一線,幾乎都是感化軍的嚴管區,也就是感化軍的軍資存放區。

  通橋駐軍並不多,只有一個軍而已,但姚承泰覺得綽綽有餘了。

  且不說西面的蔡州軍有無餘力進攻通橋,首先在距離上加上一條汴渠就能讓蔡州軍望而生嘆。

  無論是蔡州軍還是梁軍,水軍力量都不值一提,這是淮水以北諸藩閥的通病,淮水以北水軍力量作用不大,而且易受季節影響,所以普遍不重視水軍,通橋地處徐州腹地中,誰能偷襲?

  但是沒想到偷襲卻還是在眼皮子下面發生了。

  想都不用想姚承泰就知道肯定是淮右水軍,除了淮右水軍外,誰還能不遠千里從泗州那邊繞道而來,問題是淮右水軍能夠過臨淮、虹縣,橫穿整個泗州腹地,難道說俞明真就一無所知?

  姚承泰心中一陣發涼,難道說俞明真與淮右勾搭上了?

  如此大規模的船隊過境,尤其是要過虹縣這一關鍵隘口,泗州方面豈能全然不覺?

  姚承泰很清楚失去了通橋的危險,不僅僅是他的軍資,還包括尚雲溪和時酆的軍資糧草都大半存於通橋。

  如果被淮右軍所得,淮右軍基本上就不需要再從後方來進行補給,直接靠通橋的這些糧草軍資,足以支撐打上兩仗了。

  也許唯一的好處就是尚雲溪和時酆會發生不遺餘力的來援,否則通橋的這些軍資被淮右席捲一空,那麼他們也別想好過。

  姚承泰慢慢冷靜下來。

  如果是淮右水軍突襲通橋,那麼也就意味著敵軍數量不會太多,若真是上萬的敵軍通過水路進發,無論怎麼偽裝都別想躲過沿線的斥候,現在猛然打回去,也許能夠迅速奪回通橋。

  問題在於是等尚雲溪和時酆的袁軍去奪回通橋,還是現在馬上就抽調蘄縣的軍隊回師通橋?

  這讓姚承泰糾結無比。

  淮右大軍兩日內必到蘄縣,若是抽兵回援通橋,先不說能不能一鼓而下,就算是擊敗敵軍,奪回通橋,可剩下軍隊勢難守住蘄縣。

  蘄縣一失,淮右尚有水軍之利隔斷汴水,徐州南部便落入敵手,通橋隨時可能再遭攻擊,局勢就極其危險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蘄縣大軍不動,符離現在也僅有一軍守軍,唯有等待尚雲溪和時酆大軍來援之後,重奪通橋,關鍵在要看尚雲溪和時酆的援軍來得有多快,若是能迅速南下,趁淮右軍立足未穩,擊潰攻擊通橋的淮右軍,奪回通橋,再來增援蘄縣,倒也無礙,但如果來勢緩慢,被敵人趁機將通橋軍資洗劫一空,那就虧大了。

  思慮再三,姚承泰還是覺得不能丟掉蘄縣,通橋雖然被淮右軍所佔,但淮右軍頂多也就是兩軍水軍利用突襲得手,一旦時酆和尚雲溪大軍壓上來,淮右軍勢難守住,而一旦丟失了蘄縣,恐怕就再難奪回來了,自己何處存身?

  尤其是在蔡州軍一旦進入徐州,自己連藏身之處也無,日後如何在蔡州軍體系中立足?

  至於說軍資丟失,反正那也不是自己一家的,尚雲溪和時酆自然會著急,真正等他們奪回通橋時,估計蔡州軍也已經進軍徐州了,屆時局面究竟向何處去還真不好說,也顧不得許多了。

  *******************************************

  梅況目光陰冷,單手杵劍,站在糧囤外的大門上,看著汴渠中已然中斷的航線。

  淡青色的綠沉劍鋒刃上似乎仍然透著一抹血紅的腥氣,幾滴血跡沿著大門外一直向汴渠河堤出延伸。

  半個時辰前,他用一記「沉舟側畔千帆過」擊殺了感化軍駐紮在這裡的軍指揮使,一個太息前期的強者,而田春來則斬殺了軍指揮副使,另外一個養息後期的高手。

  兩軍水軍陡然發動,沒有給警惕性不足的這一軍感化軍任何機會,一上前來,梅況和田春來便親率精銳發動突襲,加之無聞堂的細作之前在通橋鎮內縱火,吸引了部分感化軍去救火,所以這一戰打的格外順利。

  當然姚承泰的精銳也非浪得虛名,水軍登陸作戰本身就有限制,但梅況和田春來都巧妙的利用了水軍船隊中僅有的幾艘裝備了火龍炮的兵船威力,將一部感化軍吸引到了碼頭河堤上,然後利用兵船火龍炮予以打擊,這直接導致了這一部一營精銳在極短時間內就被消滅。

  本身就遭遇突襲,加上兵力的劣勢,然後又遭遇了這種新式武器的毀滅性打擊,還有梅況和田春來這兩個高手的擊殺首領,感化軍沒有能夠堅持太久。

  田春來已經派人去偵察地形去了。

  擊潰這一軍感化軍不算什麼,實際上在平安通過虹縣之後,這一戰結果已經注定,關鍵在於接下來將會面臨可能來自南北兩面的感化軍夾擊。

  如果說通橋是一座城,那也就好了,倚城而守,有兩軍兵力,也差不多能堅持一段時間,等到右一軍、右二軍趕到,梅況還是有這個自信可以抗禦感化軍的進攻。

  可問題是通橋是一個大型鎮甸,依託汴渠而生,繁華無比,但是卻沒有城牆的商埠,這就麻煩了。

  而且通橋主要的碼頭、倉庫、糧囤都幾乎集中在汴渠以北,這也就意味著,如果想要將這些軍資糧食納為己有,那就不得不守住北面,而現在看來,從符離、彭城過來的大軍可能會迅速沿著驛道南下而來,也許要不了兩天時間,感化軍就會兵臨通橋,淮右水軍第一軍、第二軍就不得不在通橋鎮打一個艱苦的阻擊戰。

  現在尚不清楚徐州方面會有多少兵力南下,但只要尚雲溪和時酆不蠢到一定程度,都會想得到這一戰已經關乎到整個感化軍的生死存亡了,這種情形下,只怕尚雲溪和時酆都會傾力來攻了。

  遠遠的看著田春來帶著幾個手下疾步而來,從田春來臉上的表情梅況就知道情況不佳。

  事實上之前他們也就有已經探討過,對通橋的地形圖做過研究,當時就覺得要在這裡阻擊南下的感化軍非常困難。

  他們判斷只要南下的感化軍超過一萬人,那麼這兩軍水軍就很難抵擋得住,但問題是南下的感化軍多少不是他們能決定的,而且他們判斷,南下感化軍的可能性很大。

  「況兄,情況不太好。」田春來沒有任何客套,徑直道:「我覺得在這裡設置阻擊陣地恐怕很難,通橋太大了,而且街道雜亂分散,感化軍如果南下,可以從幾處突擊進來,如果打成巷戰,我們絲毫佔不到便宜,而且我們的兵船火龍炮也不敢在通橋鎮上隨意使用,這一處集鎮君上很看重,如果引發大火,太可惜了,更重要的是就算這樣,我們也很難守住這裡。」

  「那我們該怎麼辦?」梅況嘆了一口氣,目光游動,「君上要求我們必須要守住這裡,斥候來報,蘄縣那邊姚承泰好像要堅守不出,君上他們要打下蘄縣,恐怕尚需時日啊。」

  田春來也有些著急。

  這不是靠堅守苦戰就能扛住的,雖然感化軍的總體表現不佳,但並不代表感化軍就沒有戰鬥力了,而他們卻不敢去冒這個險,敗了倒也罷了,但是一旦失陷,被南下大軍增援蘄縣成功,那這一戰就徹底被動了。

  「春來,你說如果我們拿下符離情況會不會好一些?」思考了許久,梅況才悠悠道。

  「拿下符離?!」田春來吃了一驚,「可行麼?」

  「我在琢磨,咱們拿下通橋,俘虜了這幾百感化軍,如果我們能夠說服部分,然後偽裝……」梅況頓了一頓,「這可能還需要無聞堂的人協助配合,是否可行,還要好好琢磨一下。」

  「不管行不行,我們也可以一試!否則時間就來不及了!」田春來猛地跳起來,「我帶隊去一試!」

  符離到通橋不過三四十里,急行軍半日可到,而先前擊潰了的感化軍殘兵肯定有部分已經逃往符離,若再不趕緊,那就毫無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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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節 兵臨

  「不急在這一會兒,春來,我們得好好商議一下,雖說只有三四十里地,但是那些被擊潰的逃兵肯定先要逃命,然後定下神來才敢往符離跑,還有兩三個時辰時間。」梅況沉聲道。

  聽出了梅況話語中潛藏的意思,田春來稍稍穩定了一下心神,盯著梅況道:「況兄,可是有什麼顧慮?」

  「我估計我們再是怎麼趕,恐怕也趕不及那些逃回符離的潰兵了。」梅況思索了一下,「但是那些潰兵當時都在慌亂中逃命,估計他們也不知道最終究竟有多少同僚逃出生天,所以打一打這個時間差還是值得的,但我以為恐怕混入符離城中的人不宜多,否則就要被對方懷疑甚至拒絕開城門了。」

  「況兄的意思是我們一小股部隊混入,然後控制城門,最後……」田春來一聽就明白意思了,「沒問題,我親自帶隊,一個都的人足以,況兄帶大軍隨後跟進,這邊也讓斥候沿著汴渠快速通知右一軍和右二軍讓他們加快速度推進,我們在符離城阻擋南下感化大軍,也只能說比通橋強,在通橋阻敵我們一絲機會都沒有,但守符離城,我們起碼有三成以上的機會!」

  「我也是這麼考慮的,這個時候我就不拘泥了,春來,你和鄭漸帶一營兵,嗯,帶上一些降卒,我相信這個時候聰明人還是能看清形勢的,如果我們許以重獎,肯定會有人願意冒這一遭險!」梅況也不廢話:「你安排武維守留下兩個營守通橋,以我的判斷,蘄縣那邊不會動,通橋沒什麼危險,關鍵還是在符離那邊,所以問題不大。我親自率領大軍跟進,這一戰如果能一擊得手也就罷了,若然不能,我們就要立即退回通橋,做最壞打算。」

  「好,那我馬上去找那幫降卒,無聞堂的人也來聯繫了,聽說他們有些特別的攻心之法,我倒是想要見識見識,看看他們能不能在短短一兩個時辰裡說服這些士卒為我們效命。」田春來也興奮了起來。

  「事不宜遲,咱們分頭行動,你去安排人員,我這邊還要先行佈防,同時把軍隊安排起來,現在是申時,四十里地,咱們用兩個時辰趕到,然後裝成潰兵入城,得手之後,你便以放火為信,我率大軍連夜攻城,務求一舉擊殺。!」

  這種情況下梅況顯得異常果決,越是猶豫不決,就越是要貽誤戰機,只有趁著敵人尚未完全反應過來之後,一舉拿下符離,在符離建立起防線,才有機會打贏扛住感化軍南下的這一戰。

  *********************************

  周亞奎在第一時間就覺察到了問題。

  符離距離通橋實在太近了,三十多里地,只要人亡命的跑,兩個時辰輕鬆可到。

  陸陸續續的潰兵在傍晚天色擦黑抵達了符離城南門,但是此時城門早已關閉,數十名潰兵聚集在城外嘶喊怒罵,讓他無比頭大。

  他已經得到了姚帥的命令,尚帥和節度使的大軍將在近期抵達符離,要他做好準備,而姚帥已經率領主力大軍前往蘄縣準備對淮右軍一戰了。

  周亞奎很清楚自己手底下這一軍的情況,不但編制未滿,僅有四個營左右,而且戰鬥力也堪憂。

  精銳都被姚帥帶到蘄縣去了,剩下自己這一軍,周亞奎也是自己知道自家事。

  好在姚帥也吩咐了,不需要自己出城應戰什麼的,等到尚帥和節度使大軍來援,做好接待準備工作,待尚帥和節度使大軍南下之後繼續守好符離城就行了。

  站在城頭上,周亞奎目光搜尋著底下這幫人的疑點,一邊問道:「核實了麼?是不是通橋那邊的兄弟?」

  「大人,核實了,沒錯都是右軍第九軍的兄弟,其中還有兩個和我手下的兄弟是親戚。」旁邊一個手按腰刀的營指揮使點著頭,接上話。

  「不可大意,既然淮右軍能突襲通橋,也難免他們會打我們符離的主意,我們距離通橋太近了。」周亞奎板著臉摸著下頜道:「派兩都兵出去查看,讓他們後退到百步之外,城牆上弓弩手做好戒備,防止敵人混進來。」

  旁邊按刀的營指揮使啼笑皆非,忍不住道:「大人,不至於吧,就這麼幾十個人,而且大家都認識,真要衝進來,那也是送命的份兒啊。再說了,敵人佔領通橋,還得要擔心我們和蘄縣那邊姚帥大軍的夾擊,現在他們自保都來不及,還敢分兵?」

  被部下的話給噎得一時間不好回答,周亞奎惱羞成怒:「哼,萬事都小心一點,誰能想到通橋會被敵人偷襲?之前你能想到麼?」

  下屬不敢在反駁,只能嘀咕著下去安排了。

  很快隨著城牆上士卒的喊話,城下的潰兵們在罵罵咧咧聲中磨磨蹭蹭的退出了百步之外,等待著城內的安排。

  隨著城門打開,在那名按刀營指揮使的帶領下,兩都兵全副武裝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出城在城門吊橋處戒備,然後再有一隊兵出城,對一個個罵聲不斷的潰卒進行分別辨識核對。

  這個過程時間並不長,畢竟大家都是知根知底,通橋距離符離很近,符離駐軍的許多給養也都是從通橋那邊送來,兩邊士卒都很熟悉。

  「大人,都一一核對了,都是右九軍後營的兄弟。」按刀指揮使親自核查完畢之後才疾步重新回到城牆上,「根據他們介紹,應該是淮右水軍偽裝成為糧船突襲了通橋,現在第九軍已經被擊潰了,不過還有部分還在巷戰,他們的營指揮使戰死,所以……」

  「一幫蠢貨!」周亞奎是很看不上這些戰事尚未完全結束就逃離了戰場的傢伙,但是他也知道實際上第九軍在遭受襲擊時也就決定了命運,以有心對無備,結果可想而知。

  「大人,咱們也管不了第九軍的事兒,沒準兒吳大人一會兒就會逃回來呢,先讓這些人進城吧?」按刀的營指揮使捏了捏腰間革囊中的金錠,這是在核查時有人塞給他的,這幫老爺兵在通橋吃香喝辣的,通橋是水陸碼頭,過往商船都得要給這些傢伙上供,難怪一出手就是一塊金錠,待這幫傢伙進城後,還得要好好敲打敲打他們。

  「唔,讓他們排隊有序進城,咱們的兄弟做好警戒。」周亞奎一時間也沒有更好的主意。

  不讓這些人進城不可能,再說了,符離城就自己手底下這兩千兵,這幫殘兵,估計後續還能有兩三百潰兵逃進來,整頓一下,沒準兒也能湊成一個營來,若是那吳天磊戰死,自己也能順理成章的把這一營兵給消化掉,轉成自己的手下。

  ***********************************

  何舟手心裡已經滿是汗水。

  他下意識的往後方望去,還沒有動靜。

  若是他們不到,那就怨不得自己了,自己作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在被俘之後,他一度以為自己會成為階下囚,好歹他也是一個都頭,但是他發現自己和幾個兄弟都被淮右軍單獨拉到了一邊,很快就有人來和自己談話。

  何舟在通橋已經駐紮了多年,妻妾兒女都在通橋,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安安穩穩就這麼過下去,哪怕是蟻賊肆虐的時候,也沒有敢打到這裡來。

  沒想到剛獲知淮右軍北進,覺得可能要打仗了,這邊就兵臨城下成了俘虜。

  淮右軍來勢之兇猛,武力之強悍,都讓他意識到根本無法一戰。

  他親眼看到了軍指揮使大人吳天磊被對方那名持槍武將一槍穿心,這讓他幾乎肝膽俱裂。

  要知道吳大人的武道水準已臻太息期,在姚帥部下也是有數的強者,卻未曾想到短短十來個回合,就被對方一槍擊殺,那一刻,他覺得自己險些就尿了褲子。

  成為俘虜自然也就有成為俘虜的覺悟,對方對自己的情況十分瞭解,尤其是連對自己養的外室都瞭如指掌,這也讓何舟冷汗涔涔。

  接下來的要求也讓何舟無從拒絕,要配合淮右軍混入符離城,當然不是一道,而是要配合接下來陸續到來的潰兵做戲。

  何舟不知道在這群人中還有多少是和自己一樣肩負著「特殊使命」的,但他知道肯定不止自己一個。

  士卒們開始入城。

  天色尚未黑下來,但是火把也亮了起來,一陣喧鬧聲從後方傳來。

  影影綽綽又有二三十人出現。

  在城門外的士卒立即警惕起來,但是看到人數並不多,只有區區二三十人,心下倒也放下大半。

  在城牆上的周亞奎也看到了這個情況,心中一緊之後也稍稍放鬆,但是還是不敢輕忽。

  他立即下令暫停潰兵進城,一邊命令在南門上的兩個營戒備,一邊帶著一干親衛親自下了城樓,到城門外查看瞭解。

  很快正準備入城的潰兵和後邊跟上來的二三十名潰兵就匯合了,逃得生天的巨大幸福感讓他們忍不住相擁而泣。

  周亞奎小心的站在吊橋旁觀察著這些士卒們的表現,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的確是逃得性命後的慶幸喜悅,但這種雜亂局面還是讓他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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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節 奪門

  當後面再度出現幾十人時也歡呼著向城門口跑來時,周亞奎雖然還沒有看出什麼問題來,但是直覺卻告訴他,恐怕需要先行禁止這些人入城。

  這城門口的局面太混亂了,而且這逃回來的潰兵越來越多,需要先行在城外整編之後方能讓這些人入城了,否則真要這麼亂糟糟的進城,肯定會給城裡帶來混亂。

  想到這裡,周亞奎便做出了決定:「升起吊橋!命令這些第九軍後面的士卒先行在城外進行整編,待身份核實之後方能入城!」

  說完之後周亞奎便轉身入城。

  「不行!咱們兄弟們在通橋拚死拚活打了一仗,差點兒把命送了,憑什麼不讓我們入城?」一個有些晦澀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咱們這麼多人,都相互認識,知根知底,都是感化軍的人,憑什麼要咱們在城外餓著肚子等待你們核實?」

  「是啊,咱們走了幾十里地,一口水沒撈著喝,一口餅沒吃上,我們要進城!」另外一個粗豪的聲音也吼了起來,「某要看誰敢擋某的路!媽的,某就不信沒死在淮右軍手上,還能死在自家人手上!」

  嘈雜的吵鬧聲頓時此起彼伏,讓周亞奎也是始料不及,原本準備封閉城門通道,拉起吊橋的守軍一時間也沒有及時做出反應,都有些猶豫的看著這一群群情激憤的同僚。

  就在這麼一愣神的一會兒時間裡,從後面又是一堆人影也跟隨著跑了上來。

  下意識的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周亞奎一邊走入吊橋內城門洞口,一邊厲聲道:「封鎖路口,升起吊橋!各部戒備,任何人都不准入城,必須等到檢查核對清楚之後才能入城!」

  「媽的,憑什麼不准入城?!咱家就是這符離城人,一輩子在這里長大,怎麼當了兵,反而不准咱家回家了不成?」一個虯髯戟張的壯漢大吼一聲:「不准我們回家,難道你們這幫土狗還能把這符離城給霸佔了不成?!」

  話音未落,粗豪壯漢猛地一推,兩名站在吊橋邊的守衛士兵已經被對方一下子就給推入護城河中,而另外一個乾澀公鴨嗓子的傢伙則乾脆拉開嗓子叫嚷起來:「第九軍的兄弟,咱們要回家,淮右軍馬上就要打過來了,這幫傢伙不讓我們回家,怎麼辦!」

  「讓他們滾開!」

  「誰擋咱們的路,咱們就宰了他!」

  「進城!進城!」

  整個局面頓時哄亂起來,本來這一兩百人中大多數都是逃命了幾個時辰,又驚又怕,又飢又渴,現在眼看到符離城在望,卻又不准自己進去,想到背後的淮右軍也許隨時可能追殺而來,這幫人頓時就不管不顧起來,推開擋在面前的守軍士卒,強行就往吊橋上衝。

  一幫守衛士兵也不知道這種情形該如何處置,都是姚帥手下的兄弟,抬頭不見低頭見,這個時候若是要拔刀相向,怎麼也下不了手,被對方由著性子這一沖,頓時整個吊橋內外就亂了起來,一幫潰兵趁機就往裡跑。

  周亞奎又氣又急,有心想要喊城樓上的弓弩手放箭,但這幫人和自己麾下的兩都人攪在了一起,根本分不開,再加上本來又都是同軍袍澤,這下下狠手還真有點兒不敢,否則事後姚帥追究起來,自己也不好交代。

  周亞奎心思細膩,但但卻缺乏一些果決擔當,這也是為什麼姚承泰讓其留守符離後方的原因,沒想到這個時候主將的優柔寡斷卻成了致命錯誤。

  幾息之間,一干亂兵已經衝過了吊橋頭,闖入了城門洞,城牆上下的守軍都沒有做出及時反應。

  田春來終於鬆了一口氣。

  混在人群中的他帶著水軍中的二十名武道高手,是最後跟隨著亂兵潛入的,在後方三百步外,水軍第一軍中營和水軍第二軍的前營已經尾隨伺機待發。

  他最擔心的就是守將當機立斷,堅決斬殺敢於挑頭鬧事闖城門者,那樣一來,自己就只能率領兩營兵力硬衝奪門,而在城牆上密集的強弩和弓箭手封鎖下,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那就說不清了。

  但現在情況就要好許多,亂軍在己方安排的內線煽動下終於突破了吊橋,使得吊橋現在無法升起,城門無法關閉,他要的就是這麼一會兒時間。

  「上!」輕叱一聲,田春來與鄭漸二人,帶著二十名水軍高手,悄然無聲的跟隨著亂軍向城門湧去。

  前面的亂軍士卒中也有人雖然覺得後邊這幫人有些陌生,但是此時心思都早已經跑到進城這件事情上去了,也沒有太多深想,只想著早點兒進城,尋個安穩地方,吃一頓熱飯,睡個安穩覺。

  周亞奎臉色鐵青,眼睜睜的看著眼前這幫潰兵蜂擁而入,恨不能揮刀將這幫傢伙砍成兩段,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敢這麼做。

  等到這幫傢伙進去,一定要好好將這幫人約束起來整治一番。

  梅況目光深沉的看著前方田春來等人終於綴上了那群亂軍的尾巴,心中也放下了一塊石頭。

  為了吊上這群潰兵可真是花了一些功夫,既不能離開太遠,又不能靠太近,就這麼若即若離的跟著,一直要到入城時才能靠近。

  好在無聞堂選的幾個內線都很得力,出色的發揮了作用,也不知道無聞堂這幫人是怎麼說服了這幾個傢伙,居然演得像模像樣。

  「好,前營、中營,準備聽我的命令!」梅況手高高舉起,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只有周圍幾步內的士卒才能看清楚他的手勢,此時他的聲音也壓低了不少。

  看到田春來他們的身影終於跨進了吊橋,梅況猛然怒吼道:「上!」

  兩個營,一千士卒猛然奔跑起來,哪怕是在黑暗中,這麼多人陡然奔行起來,一下子就讓整個地面都震動起來,尤其是在這麼近的距離內。

  城牆上下,城門洞內外,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將目光望向遠處的黑暗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影出現在城樓上火把照耀的視野內,周亞奎只覺得自己胸腔子一下子緊縮起來,幾乎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腦袋一陣暈眩,想要大喊,一時間卻又喊不出聲來。

  黑壓壓的人影猶如鬼魅一般,默無聲息的就這樣齊刷刷的壓了過來,很快就逼近到了近前。

  被這種場面驚得目瞪口呆的感化軍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這是淮右軍打過來了,一陣靜默之後突然叫嚷騷亂起來,就在這城門前爭先恐後的向城內湧去。

  周亞奎此時已經明白是中了奸計,毫無疑問這湧入城中的這幫亂兵中絕對有淮右的內應,他們就是利用這種手段來延誤關閉城門拉起吊橋,就是要利用這個時間差來搶奪城門,可是這個時候周亞奎才發現自己竟然無能為力了。

  田春來猶如瘋虎一般,一雙鄣刀換成兩團銀球,瞬間就在一丈之內剁開一條血路,他和身邊三人死死的守住了尚未關閉的城門,蜂擁而上的感化軍士卒根本近不了身。

  而鄭漸則大馬金刀的卡住了吊橋上,手中陌刀連續暴擊吊橋的纜索,三刀之後,吊橋一邊的纜索已經斷裂開來,他沒有任何怠慢,迅速撲向另一邊。

  一旁的感化軍士兵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一旦吊橋吊索被砍斷,那吊橋便無法拉起,而已經蜂擁而來的淮右軍便可毫無阻攔的直衝入城中,符離城便再無法守住了。

  雖然感化軍士兵瘋狂的向鄭漸發起進攻,但是鄭漸和他周圍的五名士卒皆是精選出來的武道高手,基本上都是接近天境的水準,尋常士卒根本難以近身,反而被他們連續突破斬殺不少。

  周亞奎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峻性,一旦南門失守,符離便會不保,而如果淮右軍據符離而守,南下的尚帥和節度使大軍便會受阻於符離。

  符離不比蘄縣,一直是徐州中南部大縣,城高牆厚,素有徐州南部鎖鑰之稱,淮右軍佔領了這裡,感化軍要嘛就只能攻下這裡,要嘛繞行南下,而繞行就得要防著敵人出城從背後一刀,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但是現在他已經無能為力了,很顯然淮右軍這是有備而來,而且是志在必得,看看那兩人,尤其是霸住城門洞的雙刀將,明顯已經是固息前期的強者了,武道水準高出自己一籌。

  周亞奎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如何是好,是戰,還是逃?

  這個無比絕望的局面擺在他面前,讓他竟然無法做出決定。

  「放閘!」也幸虧他的副手——副指揮使譚雄為他做出了決定。

  符離是大城,不僅僅是一個城門洞門那麼簡單,城內的甕城雖然規模不大,但是畢竟也算是甕城,而且在城門洞出還有一道千斤閘,可以在緊急情況下落閘,將敵人置於門外。

  緩過氣來的周亞奎一邊自責自己亂了心智,一邊縱身躍起直撲鄭漸,只要將此人斬殺,重新升起吊橋,淮右軍就沒有那麼容易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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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節 拿下

  只不過這個時候已經稍稍有些遲緩了。

  梅況早已經從人群中飛身而起,以氣馭劍!

  綠沉劍颳起一陣幽綠色的光屏,掠過夜空,在火把的照耀下顯得更加陰森可怖。

  這個時候不能給敵人以任何機會,一旦被對手緩過氣來,不說能否奪城成功,哪怕是能成功,付出的代價都不會小。

  尤其是在城牆上那密集的強弩手和術法器械,哪怕淮北這邊對術法器械不是很重視,但是在符離這種城池上,一樣不會少。

  周亞奎只感覺到一陣寒氣從夜空中飛行而至,一點綠芒眨眼之間已經逼至近前。

  來不及多想,周亞奎大叫一聲,就地一滾,直接鑽入護城河水中,避開這必殺一擊,然後一口氣在水中潛行數丈,方才躍起,此時他手中的河漢刀已然捲起千重銀芒,翻轉猛撲。

  雖然知道對方強悍無匹,但是在這種時候下,周亞奎知道自己無法退縮,先前的恐懼、動搖和猶豫在掣刀而出時,便消失無蹤。

  作為一個武將,可以站著死,卻不能退縮而生。

  梅況沒有理睬對方的反撲,長劍盤旋,擁堵在吊橋上的三名感化軍士兵慘叫聲中跌落在橋下,緊接著長劍前推,一道綠色的光芒橫掃而出,猛撲上來的四名感化軍士卒連聲音都來不及哼一聲,就被攔腰斬斷。

  鮮血剎那間將整個吊橋橋面浸潤濕透,這個時候梅況才好整以暇的側身舞動長劍,迎空遙擊。

  連續三點,劍芒從劍尖透射而出,迎上了從水面躍起猛撲而來的周亞奎。

  三重刀浪在這輕飄飄的三點之下,如同天燈隕碎,嘩啦墜落,周亞奎幾乎要咬碎滿口大牙,洶湧而來的強勁劍氣逼迫他不得不在空中連續翻滾方才躲過他透體而來的辛辣一擊。

  單腿在城牆上猛地一點,周亞奎再度飛身而起,猶如雄鷹飛墜,雙手握刀,在空中連續變幻姿勢,一口氣劈出十九刀。

  這是周亞奎竭盡所能的十九刀,刀刀都傾注了自家所有的元力玄氣,如果這十九刀都無法讓對方後退,周亞奎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了。

  雄勁的刀芒在強大的元力玄氣催發下發出「嗤嗤」的尖利嘯聲,這是刀氣穿破空氣壁障發出的摩擦嘯叫,足見這每一刀貫注的力道。

  梅況面色不變,面對著洶湧而來的刀氣將他身上的長衫和頭上的髮梢激得獵獵飛舞,長劍沉重的向下一插,猛然向上凶狠的一拉,沒等勢頭用老,然後以肘帶手,再度抽回長劍橫向一掛,一個十字交叉劍式破空而出。

  綠色的劍氣因為這十字交叉的一錯鋒,碰撞之間劍氣變得有些模糊變形,但是爆射而出的速度卻是半點未減,劍氣嘶吼,一閃而逝。

  刀浪和劍氣在空中一錯而過,彷彿雙方都從未交匯過,各自向著各自的目標襲至。

  感受到那兇猛的刀氣撲面而至,梅況也微微變色,他沒想到這傢伙一個太息前期的角色,居然能以搏命姿態傾盡全力發動這一擊,幾乎是毫無保留的孤注一擲了。

  青衫長袍猶如被鼓風機鼓起一般變得渾圓鼓脹,十九刀刀氣以前所未有的席捲之勢呼嘯而至,避無可避。

  「嘿!」

  梅況雙腿微屈,雙足抓地,雙手持劍連續舞動,刀氣一波接一波滾動而至,饒是梅況已臻小天位,仍然能夠感受到對方這捨命一搏的決然。

  「劈劈噗噗」一連串的悶響次第在梅況身上炸響,十九聲之後,氣勁迴旋而逝。

  梅況面色略略有些發白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青色長衫已經裂了幾道縫隙,露出內裡的軟甲,甚至在他的鬢角出,一道細若髮絲的血痕也若隱若現。

  這是刀氣穿破了他護體元力氣勁在肌膚上形成的傷痕,雖然很輕微,但是能擊破一個小天位高手的護體氣勁,已然是殊為不易了,尤其是對方只是一個太息期的強者。

  而此時,梅況全力發出的十字交叉劍氣早已經如影隨形的擊中了在空中飛騰翻滾的周亞奎,沒有任何僥倖,凶狠的劍氣瞬間就擊碎了他全身經脈和心脈。

  他甚至連姿勢都無法改變一下,就這麼轟然落入水中,只留下陣陣浸潤著血色的浪花。

  又是一連串的「嗤嗤」聲響起,這個時候城樓上的感化軍才如夢初醒的祭起了對付小天位高手的術法強弩,只不過顯然有些晚了。

  如果在梅況與周亞奎接站交鋒那一瞬間,能有人指揮術法強弩全力攢射,也許還真能給梅況造成很大麻煩,但是現在,早已經回過氣來的梅況在沒有任何其他人的牽制下,這等術法強弩就意義不大了。

  身體輕盈的一縱而起,梅況足尖在城牆牆面上連續兩點,在空中綠沉劍再度旋轉飛舞,猶如綠螢萬點,在夜空中狂舞,一口氣將城牆上密集掃射的術法強弩徹底掃空。

  唯有一柄明顯是宗師級別的術法武器算是給梅況製造了一些麻煩,迫使本欲借勢登城的梅況再度落回到了地面,催發劍氣與術法武器戰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四名水軍精銳已經扛住了緩緩下滑的千斤閘,而田春立則趁勢帶著十餘名水軍精銳沿著梯道沖上了城牆,與城牆上的感化軍戰在了一起。

  應該說雖然符離城守軍數量不多,但是在防範上還是相當嚴密的,千斤閘,甕城,還有專門針對武道高手的術法強弩和術法武器,只不過這一切在沒有防範之下就沒有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了。

  蜂擁而至的淮右軍終於突破了吊橋這道生死門。

  城牆上密集的弩矢形成了梯次攻擊線,給不惜代價衝鋒的水軍士兵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雖然水軍中亦有弓弩手靠近護城河壓制城牆上的感化軍弓手,但是這種對射顯然是不對等的,雙方損失的比例懸殊,但這卻多多少少起到了一些作用,也為水軍們的衝鋒贏得了時間。

  當兩個營的水軍精銳在付出了接近三百人的傷亡之後,淮右軍終於突進了城門內,田春來他們為首的武道高手在內梯上展開了激烈的攻防戰,最終牢牢的控制住了內梯,這也為最終淮右軍攻佔城樓打下了基礎。

  在甕城內本來是沒有內梯的,但是長年以來符離城地處徐州腹地,起碼已經有二十年以上未經戰事,為了方便城門樓上的士卒進出上下,所以就在甕城內搭設了一道土質內梯。

  這也是考慮到一旦有戰事可以之迅速拆毀,不虞有風險。

  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淮右軍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了通橋,然後又馬不停蹄的突襲符離城,根本沒有給他們做出任何反應的機會,這等事情在感化軍看來都是無法想像的。

  事實上在淮右水軍的兩營精銳突破甕城,佔領城門樓時,這一場戰事就已經沒有多少懸念。

  緊接著而來的淮右大軍跟進,在北城門再度與感化軍駐紮在符離城的殘軍交鋒,擊破了對方的反撲。

  這個時候梅況、田春來充分展現出了其武道高手的風範,連續斬殺對方的領軍武將,加上淮北並沒有多少應對天位高手的武器,所以在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整個符離城終於落入了淮右軍手中。

  伴隨著繡著「淮右觀察處置使—江」的大旗開始在符離城南北城門飄揚時,這座號稱徐州南面鎖鑰的雄城終於改姓江了。

  梅況驅馬緩緩的走在符離城內的大街上,這是直通南北城門的通城大道,看不出有什麼戰亂的跡象。

  唯一有些不同於以往的是,整個通城大街上所有店面商舖都是關門閉戶的,偶爾有幾聲犬吠傳來,門縫裡隱藏著的眼睛,壓抑著的呼吸,這讓梅況都有些無語。

  畢竟符離城落入時家已經數十年了,這數十年來,無論是蟻賊還是大梁,都從未能踏入這裡一步,但現在這座城池卻已經改換門庭了。

  符離城內的流民數量亦是不少,但是都被約束在了城內的小校場中,誰也無法預料這些流民中有沒有隱藏的感化軍,最好的辦法就是驅逐出城。

  田春來已經在北城門開始佈防。

  這一次隨隊而來也還有十餘名術法師,在通橋他們也許發揮的作用有限,但是在符離城,他們就能大顯身手了。

  無聞堂的人也迅速行動了起來,開始接觸城內士紳大族代表,讓他們明白,徐州即將歸屬淮右,讓他們認清形勢,與這座城池新的主人合作才是上上之策。

  梅況也是利用這個機會先行巡視震懾城內宵小,防止這些人趁機作亂。

  對於淮右軍來說,落入了己方手中,這裡就已經歸屬淮右,任何破壞行為都是無法容忍的,而下一步符離還將面臨南下的感化大軍進攻,淮右軍要在符離城阻擊感化軍,就必須要確保城內的平穩安全,而這卻有還需要與城內的士紳望族們合作。

  這道題不好做,但是再不好做,也要做下去,最起碼這裡要比堅守通橋好到不知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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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節 各有打算

  古瓦博院,向陽而立,巍峨的孤桐樓,三重飛簷,紫紅疊瓦,登高一望,海闊天高,這是泗州最著名的書院孤桐書院。

  書院四周桐樹森森,尤其是在書院下方的一處台地上,更是數百畝桐林。

  嶧陽孤桐指的就是這生長在這嶧陽山上的桐木,從夏代一來,這裡就赫赫有名,《尚書‧禹貢》中就有嶧陽孤桐這一說,傳聞中俞伯牙談嶧陽孤桐所造琴而遇鐘子期,因此名聲大噪。

  而李白易受《琴贊》更是讓嶧陽孤桐、嶧陽山以及孤桐書院聞名關東。

  「嶧陽孤桐,石聳天骨。根老冰泉,葉苦霜月。斫為綠綺,微聲粲發。秋風入松,萬古奇絕。」這便是李白的《琴贊》,讓嶧陽山更是聞名遐邇。

  嶧陽山就在沂水和泗水交匯處,距離下邳城不過幾里地。

  俞明真閒暇時便喜歡住在孤桐書院中,這裡亦是泗海二州培養人才的重地。

  和徐州其他幾部不同,俞明真一直注重教育,對於二州的文人甚是尊重,孤桐書院也因此成為感化軍轄地中的文化聖地。

  驟然轉過身來,俞明真手中的瓦罐險些落地,目光灼灼的盯著眼前拱手報告的下屬:「連符離城都拿下了?確認了麼?」

  「確認了,屬下的手下親眼看到了符離城升起了『淮右觀察處置使——江』的帥旗,而且也看到了淮右軍在符離城南北門佈防,所以才馬不停蹄趕回來報告給屬下。」

  「連符離城都拿下了,淮右軍好本事啊,某還在擔心淮右軍拿下通橋如何防守的事情,沒想到淮右竟然膽略若斯,居然直接襲擊符離,姚承泰驕狂經年,方才有此惡果!」俞明真喟嘆不已。

  拿下通橋並不算什麼,通橋毫無掩護,淮右軍拿下通橋簡單,能不能守住才是大問題,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淮右軍拿下了符離,那就佔據了絕對主動。

  符離城不比蘄縣,更不是通橋能比的,牢牢卡在了徐州南下的咽喉要道上。

  無論是尚雲溪還是時酆的大軍要南下奪回通橋也好,增援蘄縣也好,都必須要過符離,繞過符離的風險極大,很容易被敵人從後方襲擊糧草輜重,斷其給養。

  更為麻煩的是符離城高牆厚,淮右軍一旦佔據這裡,尚雲溪和時酆要想打下來,就不得不面臨一場惡戰了。

  現在對淮右軍的形勢就非常好了,尚雲溪和時酆勢必要奪回符離,否則整個徐州南部就會成為淮右的盤中餐,姚承泰更是必敗無疑。

  而時酆和尚雲溪南下與淮右軍接戰,江烽該如何應對?

  難道說江烽就只有這麼一個舉措?

  俞明真不信。

  俞明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是該自己下決心的時候了。

  斥候報稱平盧軍兩萬人已經過了莒縣,正在馬不停蹄的向海州進發,預計一週之內就要佔領懷仁,看樣子也是對海州志在必得。

  俞明真已經提前將沐陽的一軍撤離了,算是正式放棄了海州,不過他在海州也還是留下了許多伏子,只待以後才能發揮作用了。

  海州不是那麼好控制的,盤踞海州經年的俞明真很清楚這一點,這些鹽商世家的勢力不容小覷,不但有自己的武裝,而且在地方上人脈深厚,平盧軍以為可以憑藉武力隨意征服,很快他們就會嘗到其中的苦頭。

  同樣,俞明真也對海州這些鹽商不太待見,這些見利忘義的傢伙,讓他們捐輸一點兒錢銀那真的是比要他們命還難,自己手中這點兵力之所以一直難以恢復起來,很大程度就源於這些鹽商們不願意出錢。

  現在可好,平盧軍南下了,這幫鹽商馬上就會嘗到平盧軍的鐵蹄滋味,他們來海州可不是做善事的,就是衝著你鹽商家資來的,不給錢,那你就等著抄家滅族吧,要反抗,那就打個不亦樂乎吧。

  俞明真把目光轉向北方。

  平盧軍南下海州,他無力抗禦,但若是就這樣什麼也不做,日後要想在淮右軍中佔據一個有利的位置,這卻說不過去,所以,他必須要有所作為。

  「大將軍,那我們下一步……」站在俞明真身後的武將沉聲問道。

  泗州大軍均已開拔到了泗州、海州和沂州接壤處,除了一軍守下邳外,其餘三軍力量都已經集結在邊境地區。

  這已經是目前泗海二州能抽出的兵力極限,可以說除了虹縣外,其他諸如臨淮、徐城、宿豫諸縣均無正規軍駐紮了。

  「那我們也該動手了!」俞明真將手中的瓦罐丟在花台上,拍拍手,「走!該我們表現了。」

  六月初八,平盧大軍南下進入海州,攻佔懷仁,六月十二,攻佔海州州治朐山。

  六月初十,俞明真親率大軍北上,佔領沂州州治臨沂,並擊潰了駐留在這裡的泰寧右軍第二軍、第三軍。

  隨即俞明真只保留了一軍留守臨沂,另外兩軍一軍在費縣擊退了在沂州境內已經有淪為盜匪趨勢的泰寧軍左軍第四軍,於六月十六,佔領費縣。

  一軍星夜北上,與六月十九佔領沂州北部沂水縣,六月廿四,分兵兩個營佔領沂州北部要隘穆陵關,宣佈了對整個沂州北部的控制。

  二十天時間裡,俞明真只用了三軍力量就控制了除了新泰外的整個沂州。

  新泰駐留著泰寧軍右軍第一軍、第六軍,這兩軍現在亦是困苦不堪,由於缺乏足夠的糧食物資,這兩軍嚴重減員,目前兩軍兵力不足兩千人。

  *******************************

  宋州宋城。

  這座號稱千年古城的中原名邑歷經了多年戰亂,從雎陽到宋州,這座城市的重要性從未降低過,大梁天興右軍便駐紮在這裡。

  八十年前,張巡在這裡血戰經年,屢屢擊破賊軍,戰功卓著,這其中固然有張巡的豐功偉業,但是也能說明這座雄城對於任何一個政權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性。

  「好!賞三郎十貫錢!」

  台下一邊震耳欲聾的叫好聲,整個場子都想要翻騰起來,一干人忍不住歡呼雀躍,慶賀著自己一方支持的撲手得勝。

  一記精彩的後手背翻,將對手摔倒在地,躍起身來的漢子赤裸著上身,洋洋得意的抱了抱拳,只見他左肩肩頭刺著一枚白虎頭,右面胳膊則刺著一支極其精美的雀兒,顏色豔麗,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立馬就有小廝上來替他把衣衫穿上,男子笑吟吟的下了場,徑直往這邊中央過來,「大將軍,幸未辱使命。」

  「呵呵,若是小易都落敗了,我這天興右軍就真的沒有人能治這廝了。」端坐在胡椅中的敦實漢子撫摸了一下頜下短鬚,笑著點點頭:「來人,去告訴那燕某人,若是願意來某天興左軍,軍指揮副使以下職位隨他選!」

  周圍又是一陣唏噓聲,緊接著就是一陣誇讚,誇讚這名敦實漢子慧眼識才,敦實漢子滿臉笑容,顯然對今日的情形十分滿意。

  正待再說,卻見自己身後的虞侯欲言又止,心中有些不悅,但還是克制住了情緒,側首問道:「何事?」

  「大人,徐州來人。」

  聽得徐州來人,敦實漢子臉色更是不虞,猶豫了一陣才淡淡的道:「吩咐候著。」

  「篤篤篤!」

  「這廝,何事?」有些醉眼昏花的從身旁女人粉臂中掙扎起來,看了看窗外天色,床榻上白花花一片,女人胸衣早就被撕掉扔在了一邊,兩團**明晃晃的煞是惑人,兩點紅莓搖曳生姿,看得人口乾舌燥,有些按耐不住,將女人身子翻了過來,分開兩條雪膩玉股,挺身便衝刺起來。

  「大將軍,徐州來使,稱有急事,需要立即面見大將軍。」門外的親衛顯然有些不識趣。

  「緊急事情?徐州緊急事情,幹我鳥事?你這廝,怕是又得了人家好處,才這般賣力吧。」也知道自己這幾個親衛不是緊急事情也不會來叨擾自己,但這般時候委實有些不湊巧,敦實漢子捨不得翻身下馬,只能氣哼哼的罵罵咧咧幾句。

  「嘿嘿,大將軍,小的看那使者怕是真有急事,馬都跑死了一匹。」親衛陪著笑解釋道。

  「哦?」敦實漢子猶豫了下,一咬牙,狠狠縱聳了一番,這才戀戀不捨的翻身下床,順手在女人的豐臀上拍了一記,「候著,待某處置完公事,再來拾掇你。」

  一炷香後,敦實漢子已經收拾完畢,坐在了花廳中,輕輕抿著熱茶。

  「感化軍節度副使座下虞侯孔璋見過大將軍。」

  「唔,看座。」敦實漢子擺擺手,「尚帥這麼心急火燎讓你前來,有什麼急事?」

  「回大將軍,淮右大軍於五月三十出兵渡淮北上,淮北震動,尚帥命令小人立即來稟報大將軍。」

  「哦?!」吃了一驚,敦實漢子手中茶杯微微一蕩,熱茶都倒了出來,但他就像是未感覺到熱茶燙手,將茶杯重重頓放在旁邊幾上,目光如炬,徑直宏聲問道:「淮右軍北上?多少人,誰領軍,走哪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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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節 私心

  「目前只知道淮右軍約兩萬人沿著渙水東岸向蘄縣進發,據稱是淮右觀察處置使江烽親自領軍。」來使言簡意賅,清晰明了。

  「來人,取地圖來!另外去請蕭司馬和徐參軍。」敦實漢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兩萬人?姚承泰在蘄縣駐紮有多少人?符離呢?通橋呢?時酆和尚帥有什麼打算?」

  從敦實漢子話語裡就能聽出一些端倪來,對感化軍節度使時酆他是直呼其名,對尚雲溪卻尊稱尚帥,對姚承泰同樣是直呼其名。

  地圖很快取來,而蕭姓司馬和徐姓參軍也迅速趕到,來使再度介紹了目前的情形。

  敦實漢子的目光一直在地圖上逡巡,此時他再無復有先前的醉意朦朧,取而代之的一臉的精悍和灼灼的目光。

  「兩萬人要拿下徐州不可能,淮右軍的戰鬥力頂多和感化軍相若,或者說略勝一籌吧,但時酆的牙軍和姚承泰也還有些戰鬥力的軍隊,江烽不可能這麼狂妄!」蕭姓司馬一臉困惑不解,「這麼大張旗鼓的出擊北上,這不是公然告訴淮北方面麼?江烽怎麼可能這麼蠢?!」

  「可大軍北上終究是遮掩不住人眼的。」敦實漢子補了一句,但隨即又道:「不過江烽不可能這麼簡單,他肯定有伏手。」

  「嗯,江烽素來喜出奇兵,奇正相合,這兩萬人不過是正,但奇兵會在哪裡?」徐姓參軍的目光也在地圖上游動,然後突然問道:「淮右可曾招攬過你家尚帥?」

  來使顯然是尚雲溪心腹,遲疑了一下,才點點頭道:「前些時日淮右的確來人和尚帥接觸過幾次,但是尚帥一直沒有表態,後來淮右方面的人就再沒有來過了。」

  「那可曾接觸過你家尚帥麾下各軍指揮使和副使,甚至營指揮使?」徐姓參軍的話頗為誅心,但是卻直指淮北諸軍的關鍵。

  淮北這幾年狀況不佳,各軍各部情況都是拮據不堪,若是淮右施展收買術,加之許以重利,很難說其中有無動心者,一旦在關鍵時刻反水,那就真的是要命了。

  來使遲疑起來,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但是再來之前,尚帥卻又專門叮囑他對於大梁這邊的問題儘可能客觀真實的回答,只是這個問題的確太過敏感不說,而且他也確實不清楚。

  「這……」猶豫了一下,來使才有些不確定的道:「我家大帥在這方面還是防備得比較嚴的,但是因為之前諸軍分駐蕭縣和彭城,大帥也未必就能盡知。」

  「那對其他諸軍的情況,我是指淮右方面的接觸甚至收買,恐怕就更不知曉了吧?」徐姓參軍搖搖頭道。

  「這卻的確不太清楚。」這個問題委實不是他能知曉的,能知曉自家軍中情況已經難能可貴了。

  再問了幾個問題之後,敦實漢子便將來使先行打發走了,花廳內只剩下三人。

  蕭姓司馬的目光一直在地圖上,也沒有怎麼問話,一直到來使離開,蕭姓司馬才沉聲道:「尚雲溪可是要我們出兵干預徐州?」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這信裡倒是說得天花亂墜,說願意為馬前卒,為大梁前驅,將徐州獻與大梁。」敦實漢子隨手將信遞給蕭姓司馬。

  蕭姓司馬簡單看了看,又遞給徐姓參軍,搖搖頭:「這是火中取栗,智者不為,我們沒這個力量介入徐州戰事。」

  「但若是被江烽得了徐州,恐怕也不符合大梁的利益吧?」敦實漢子言不由衷的道。

  「哼,不符合大梁利益?那就該政事堂和崇政院來決定,而非我們天興右軍來決定。這尚雲溪倒是精明,知道若是送信到汴京,只怕崇政院那邊尚未作出決定,這邊徐州早就易幟了。」蕭姓司馬一臉不屑,「端的是打得好主意。」

  敦實漢子也覺得棘手。

  自己的司馬顯然不支持出兵,事實上他也同樣知道出兵非常麻煩。

  捲入徐州戰事,能有多少好處?

  除非崇政院那邊做出出兵決定,否則以天興右軍這兩萬多人馬,現在能馬上動員起來,保障軍資補給的,也就是一萬人馬。

  但他不可能將這一萬人馬都放出去,那一旦宋州有點兒風吹草動,就麻煩了。

  也就是說他這個天興右軍廂軍指揮使能拿出手自由支配的,也就是兩軍五千人罷了。

  關鍵在於如果在沒有得到崇政院那邊的同意就出兵,如何向政事堂和崇政院交代?這個責任非大非小。

  如果說最終沒有獲得任何利益,那出兵就可能成為自己一大罪過,自己這個廂軍指揮使位置恐怕就坐不穩了。

  但不出兵呢?

  真的放任淮右拿下徐州?

  想一想淮右拿下徐州,就讓人覺得無法接受。

  淮北的精華之地,號稱天下九州之一,竟然就被江烽這個三年前還是一個跑到汴京來打秋風的小廝給接手了,這種反差委實太大了。

  目光落在徐姓參軍身上,敦實漢子沉吟著道:「均洛,你怎麼看?」

  「的確不好辦。」徐姓參軍嘆了一口氣,「我們頂多能出五千兵馬,而且還要冒天大的風險,政事堂和崇政院那幫人都是要講求利益回報的,我們出兵徐州,能得到什麼?蕭縣,還是彭城?恐怕我們自己都不信五千兵能拿下彭城,頂多也就是蕭縣罷了,但一個蕭縣會讓我們承擔無盡風險啊。」

  「均洛,你的意思也是不出兵?」敦實漢子有些動搖了,目光在二人臉上游弋,「可如果江烽拿下了徐州,我們……」

  蕭姓司馬也在思考,「大人,吾觀尚雲溪之意似乎也是不需要我們出太多兵,更在乎我們要做這樣一個姿態才對。」

  「哦?」敦實漢子頓時來了精神。

  「尚雲溪信中也並無要求我們出兵的意願,但卻要求我們要擺出一個明確姿態,吾覺得其更希望我們支持他取代時酆入主徐州才對,事實上他也很清楚我們不可能出動多少大軍來支持他,所以他才會這般態度。」

  蕭姓司馬摩挲著下頜,似乎在字斟句酌,「我們出兵協助他守住蕭縣,這樣相當於放開了尚雲溪手腳,他可以從容的進兵徐州,或者向南迎擊淮右軍,若是尚雲溪能擊敗淮右軍,那麼我們既可以讓其以蕭縣作為酬謝,也可以讓其拿出一筆錢銀來做酬謝,我們亦可獲得一個依附於我們的徐州新主人,算是一舉兩得。」

  「若是尚雲溪敗了呢?」敦實漢子緊接著問道。

  「敗了也沒什麼,敗了我們可以接納尚雲溪,趁機直接進兵徐州,……」

  「可我們才五千人馬……」敦實漢子皺起眉頭打斷對方的話,但馬上又被對方打斷接上:「那又怎麼?難道說淮右敢和我們直接衝突對抗,這種情況下,江烽不可能這麼做!我們正好可以好好敲江烽一筆,他不是在淮南賣糧賺了個缽滿盆肥麼?那好,想要徐州,總該交點兒贖城費吧?」

  「好!」敦實漢子和徐姓參軍都忍不住叫好,這是個好主意,淮右這個時候絕對不會與大梁衝突,只要踏入徐州境內,一城一地,日後淮右要想拿回去,都得要付出錢銀來贖買,如果天興右軍能進入彭城,那就更妙了,先不說崇政院和政事堂那邊什麼態度,就算真的不要,江烽要想拿回彭城,那沒有幾百萬貫,想都別想!

  甚至在交給淮右之前,天興右軍也可以在彭城這座淮右精華聚集地好好刮地三尺,撈個夠。

  想到這裡,敦實漢子忍不住眉飛色舞,狠狠誇獎了對方一番,然後才道:「那我們倒是可以好好掂量一番,蕭縣,彭城,或者豐縣、符離,是不是我們都可以考慮?」

  「恐怕不行,豐縣是盧啟明控制,而符離距離太遠,如果吾預料不差的話,以江烽的詭譎,只怕我們大軍尚未踏入符離,符離城已經被淮右攻佔了,姚承泰狂妄自大,多半要栽在江烽手上!」蕭姓司馬倒是猜得很準。

  *****************************************

  在接到符離失守之後,時酆和尚雲溪都真的急眼了。

  如果說之前淮右大軍北上,二人都還只是有些心慌,但現在是真的覺得刀鋒臨頭了。

  蘄縣丟了,還有符離這座雄城可守,可沒想到淮右軍居然來了一招瞞天過海聲東擊西。

  這邊淮右軍尚未抵達蘄縣,卻先把通橋和符離給奪了下來,這幾乎是斷了蘄縣姚承泰部的後路啊,若是不及時援助,只怕姚承泰部十天都撐不住。

  蕭縣和彭城的動作速度迅速快了起來,時酆的四軍牙軍一萬人,加上尚雲溪也得到了宋州方面大梁天興右軍的承諾,迅速動員了一萬五千兵力沿著丁公山一線向著符離猛撲過來。

  不過尚雲溪卻沒有動自己在彭城的兩軍五千人,這是他的後手,在這種情況下,彭城駐軍只有一萬人,他和時酆是五五對半了。

  只要能擊破淮右軍,重奪符離城,那麼後面的變數就大了,大梁只要插進腳來,就沒有那麼容易抽身,尚雲溪有這個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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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節 著眼

  「情況怎麼樣?」梅況看了一眼正在安設術法器械的道藏所術法師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問道。

  斥候已經反饋回來了一些消息,從彭城裡出來的是時酆的牙軍四個軍一萬人,而尚雲溪這一次顯然也是要拚命了,居然將蕭縣的駐軍傾巢而出,六個軍一萬五千人,這也意味著蕭縣他竟然沒有留下一兵一卒,這是一個不太好的跡象。

  並不僅僅是敵軍數量多那麼簡單,尚雲溪居然不留一兵一卒在蕭縣,這很不可思議,在梅況看來,這意味著尚雲溪可能和宋州那邊有了某種默契,或者達成了協議,否則尚雲溪斷不可能這般。

  「還行,秦漢和駱成淦他們的船隊預計會在明日早上抵達,還趕得上。」田春來吐出一口濁氣,撫摸了一把斜靠在牆垛上的陌刀,「否則這場仗就真的沒法打了。」

  敵軍二萬五千兵力,幾乎都是感化軍中的精銳,而且這也是對方的孤注一擲,可以預想得到,這一戰感化軍要拚命,而己方現在還只有四千人,如果右一軍和右二軍能趕到,勉強能湊夠九千人,但是為了預防萬一,還得將水軍抽回兩個營去在通橋一線駐紮。

  也就是說,守禦符離城的淮右軍也就在八千人上下,要硬槓困獸猶鬥的二萬五千感化軍。

  可以說這一戰幾乎就能夠決定未來徐州戰局的走向,這個時候連蘄縣一戰都顯得無足輕重了。

  落日的餘暉映在城牆上,仍然有幾分炙熱的氣息,青石雉堞被曬得有些發燙,各種守城物資正在源源不斷的從城下運送上來。

  術法師們和協助的夫子們,正在揮汗如雨的裝配著各種術法器械,不時停下來調校一番。

  要想守住符離城,沒有這些術法器械不行,三倍於己方的士卒,而且對方看樣子也是要搏一把。

  這場仗要玩命,這是梅況和田春來的共同看法。

  三具火龍炮被安放在了北門正中,龐大的炮管沉重無比,被幾個壯漢夫子抬起,小心謹慎的放在了旋轉炮架上。

  這種旋轉炮架也是用鑄鐵所制,但是下邊卻用了滑式輪軸,一個人就可以輕鬆推動炮架移動方向,一旦確定,則用卡榫固定,防止在操作中移動。

  而炮位上下的調整則需要用絞盤來達到,這也是用多個鑄鐵齒輪咬合實現,非常精密,連江烽都非常驚詫於當下時代這種鑄造和鍛造能力,雖然都是熟鐵所制相對容易磨損,但是能夠達到這種水準已經相當難得了,尤其是像這種器件還可以廣泛運用於其他製作上邊。

  六具簡化版的落木塔將會擊中在城門樓兩側,以及城門樓與城牆拐角的中線位置,這裡是最適合落木塔發揮威力的區域。

  應該說落木塔是澮州道藏所的第一個產品,也是澮州道藏所所花心思最多的,由於這玩意兒在守城上的巨大威力,所以澮州道藏所一直在對落木塔進行優化和改良,也為了能夠迅速移動,也對其進行了減重設計和零部件模塊化生產,這也是落木塔能夠迅速就在符離城上搭建起來的主因。

  可以想像得到,感化軍也肯定會帶來大量的術法攻城器械。

  不過梅況和田春來心中也還是有些把握,在術法器械這一道上,淮右軍明顯已經走到了諸藩的前列,或許在術法武器上還略有不如,但是這種專司守城的術法器械,哪怕是大梁或者越國,都已經落伍了。

  幾名術法師正在軍隊的護衛下小心翼翼的沿著護城河外延三十步處測繪著,不時用白粉圈出位置,毫無疑問,這是在為設置土系術法陷阱做準備。

  同樣還有兩名術法師也通過繩索從城牆上垂釣下到城牆基腳處,每隔一處便安設著什麼東西,然後用術法催發,很快,一些墨綠色的蔓藤便沿著城牆向上攀緣起來,一炷香時間,就長出一尺有餘,看得城牆上的士卒們目瞪口呆。

  「鄧龜年的手段還真是厲害,也不枉君上在道藏所下了那麼大的血本。」田春來不無羨慕的觀察著全神貫注的術法師們,「這一戰後,估計道藏所可能還會大幅度擴大,鄧龜年得了頭彩,也該他得意。」

  「有付出才有收穫,君上一直很重視術法一道,尤其是在防禦體繫上,術法一道的確很有優勢。」梅況淡淡的道。

  「聽說君上在術法器械的設計上也屢有創意,鄧龜年和甘泉都稱君上是設計天才,只可惜君上對術法一道的本原卻是一竅不通。」田春來有些遺憾的搖搖頭。

  「呵呵,春來,君上已然天人,若是對術法一道也是通神,那就真的成了神仙了。」

  梅況也聽說過這些情況,無論是水軍兵船上的火龍炮,還是帆形改良和操作,還有落木塔這些新式術法武器的出現,都和君上有莫大關係,有時候他都在想這位之前在光州一直默默無聞的角色,怎麼會在幾年時間就爆發出來,展現出如此無所不能的才華?

  尤其是對當下時局的判斷,對人心的把握,對時弊的分析和對策,完全不是他這個年齡階段能夠達到的水平,比起那些浸淫此道幾十年的老牌藩閥亦然不遑多讓,甚至猶有過之。

  「這一戰將是咱們淮右軍的成名之戰,只要我們能守住符離,徐州之戰我們就算是勝利了一半,而奪下徐州,我們淮右就可以和大梁、大晉比肩了!」

  田春來話語裡充滿了感慨唏噓。

  一年多時間,從默默無聞的壽州一將走上了這個大舞台,現在竟然有機會參與到徐州爭雄這一場大戰中來,這對於每一個武將來說都是無上的榮光。

  尤其是想到拿下徐州,泗海二州當不戰而下,淮右將立時成為橫跨淮水的大藩閥,坐擁八州之地,已然與當年楊行密時代吳國不遑多讓了,而他們這些人都將成為從龍之臣。

  現在唯一讓他們這些臣下感到憂慮的是君上的婚姻和後嗣的問題,或者說最為迫切的是後嗣的問題。

  按照當下這個時代的情形,像江烽這種二十好幾的男性早已經有了子女,但江烽至今仍然沒有子嗣,這對於一個藩閥來說是極其嚴重的問題。

  哪怕江烽已經是小天位高手,而且進境仍然很快,但是誰也無法確定在未來的征戰中會遭遇什麼,有一個甚至幾個男性子嗣,尤其是能夠早一些有,甚至在江烽未來還處於壯年期是就能夠成年,這才是維繫一家藩閥穩定延續的關鍵。

  似乎是想到了同一個問題,梅況和田春來交換了一下眼色,田春來舔了舔嘴唇:「君上好像對婚姻不是很在意,除了已納的二妾,至今也未有動靜,前些時日陳大人和崔大人也都有些著急,希望能夠早一點解決君上的子嗣問題,崔大人曾與我說過,如果梅家或者田家有合適的嫡女,亦可考慮。」

  梅況猶豫了一下,這無疑是文官體系或者說是澮州系的一個鬆口了。

  在此之前,無論是澮州本土系還是大梁系,都是堅決不允許壽州三姓的女子成為君上侍妾,在他們看來一旦壽州三姓的女子入侍為妾,產下子嗣,勢必極大的提升壽州系的影響力。

  在他們看來,江烽已經對壽州系相當優遇了。

  梅況、田春來、鄭弘、鄭居、鄭漸,還有現在正在大道學堂中進行培訓的九名梅田兩家子弟,一旦培訓完畢,有四人就可能會出任兩個州的參軍以及縣令,還有五人也會進入諸州擔任從事一類的吏員。

  壽州三姓作為大姓的人才積累優勢已經開始展現出來,哪怕是陳蔚所在的陳姓都完全無法和壽州三姓相比,這種優勢將會隨著淮右控制地盤的擴大以及時間推移更顯現出來。

  「崔大人這麼說,那陳大人呢?」梅況思索了一下。

  在這一點上,崔尚和陳蔚不是一條戰線上的。

  陳蔚背後有澮州陳氏,代表著光澮二州的本土士族勢力,而崔尚雖然出生五姓七望中的崔家,但實際上他卻是庶出旁支,早已沒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然算是寒門庶族了,崔尚自然沒有那麼多顧忌,只要能產下子嗣,那對於穩定軍心來說,無疑是最為迫切的,至於說母親出自哪家,反而沒有那麼多講究。

  「陳大人沒有明言,但是估計也是受到了一些壓力,難以抵擋了。」田春來笑了笑。

  梅況點頭,這也很正常,各自代表著各自的體系和利益,豈能輕易退讓妥協?

  「這事兒恐怕也得等到徐州戰事之後才能明了,春來,這對我們壽州三姓來說固然是好事,但是也一樣風險,一旦,呃,我說一旦我們梅田兩家女子真的率先產下子嗣,那所有壓力都會集中在我們身上,而且未來君上的正妻會怎麼想?如果君上正妻產下了子嗣,那又該如何?這裡邊水可深啊。」

  梅況的話讓田春來冷汗涔涔。

  這一個問題他可沒有考慮到,梅況卻早已經想到了,江烽的正妻未來肯定會是名門望族,甚至可能是皇族,若是梅田二姓女子生下男性子嗣,其對嫡出男性子嗣會不會有威脅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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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3 00:26: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節 珠胎暗結

  「上!」眼見得抵近猛攻的巢車壓制住了城牆上的弓弩手,殘存的幾輛沖城車在士兵們怒吼聲中終於衝到了城牆下,顧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手中陌刀一掄,飛身而起。

  「嘿!」兩支長矛從雉堞兩翼猛然襲至,顧華刀鋒揮動,盪開矛鋒,左足在垛口一點,身體再度拔起,刀鋒猛然向下舞動,一輪青白色的刀氣陡然發出。

  「啊!」淒厲的慘叫從雉堞旁躲藏的三名士卒口中發出,厚實明光鎧根本抵不住這種發自元力玄氣的刀氣,三人幾乎同時爆吐鮮血,萎頓倒地,其中一人還欲掙扎起身,但是最終還是未能爬起來。

  伴隨著顧華猛衝而上的右四軍精選出來的一個都精銳,他們或持盾扛刀,或貓腰舉矛,以這種一前一後的搭配方式沿著沖城車飛速向上衝鋒。

  顧華的親自突破終於撕開了一個裂口,魚貫而上的右四軍終於早到了爆發的機會。

  之前他們在敵人瘋狂的弩矢礌石打擊下損失慘重,為了填平這一段護城河,他們幾乎付出了一個營五百人和上千夫子的代價,現在終於該輪到他們發洩了。

  一旦突破登城成功,也就意味著這座城池的陷落,城父縣不是什麼大縣,人口不多,城池也不夠高險,加上本身亳州民眾對剛剛入主的蔡州袁氏充滿了敵意,又有無聞堂在其中作亂,牽制了相當一部分守軍的精力,這種情況下,城父城能守到這個程度已經相當難得了。

  南門在淮右軍強攻失陷的同時,北門也被城內的內應給打開了,無聞堂發揮出了相當卓越的作用,當然這也有南城的激烈攻防吸引了主要防守兵力的緣故在其中。

  右五軍是從北門進城的,一進城就遭到了絕望中的蔡州軍反撲,但是右五軍打得格外堅決,絲毫不退,憑藉著兵力上的絕對優勢,一步一步將蔡州軍這一個營壓在了城中無法動彈,然後保證了騎二軍順利進城。

  接下來的情況也就是順理成章了,本身兵力就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下,一旦入城失去了防守優勢,覆滅也就是朝夕之事了。

  隨意一腳踢開了擋在面前垂落下的木柱,張越抹去額際的一抹血跡,轉頭道:「顧兄,第一步算是走完了,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啊。」

  左三軍和右四軍聯手猛攻南城門,打得格外激烈,由於時間要求緊迫,要搶在駐紮在臨渙的蔡州大軍進入徐州境內之前就要攻下城父,這樣才能迫使蔡州軍無法干預徐州戰事,所以這幾軍幾乎都未能帶太多攻城器械,所以在攻打南門時把僅有的幾具裝備也是格外珍惜,不到關鍵時刻不用,這也使得兩軍在攻城戰中付出的代價不小。

  「只可惜沒能斬下那薛明棟狗頭,讓他給跑了。」顧華不無遺憾的道,「這城父的確太小了一些,要想守住,難啊。」

  「那薛明棟之頭還不好斬啊,那傢伙是汝陽八柱中的角色,心思機敏,武道不俗,而且也不拘泥,而且好像和君上都還有些瓜葛。」張越笑著道。

  「哦,和君上還有瓜葛?」顧華訝然。

  「唔,那薛明棟和長安尉遲家族的女兒訂了婚,而尉遲家族的尉遲無病和君上有些交情,瑾公主也和尉遲家族關係也甚是密切。」張越猶豫了一下才道。

  「哦?子躍,君上和那瑾公主是否能成?」顧華也有些八卦之心,現在拿下了城父縣城,也就只能等到臨渙那邊的蔡州軍作何反應了,放鬆下來,也就對君上的逸聞野史感興趣起來。

  「是啊,君上若是能娶了瑾公主,那咱們淮右在朝中也就算是有了奧援了,或許君上拿下徐州之後,就該君上一個節度使的名分,甚至封個郡王也說得過去吧。」葛沖也是興致盎然。

  一仗下來,三個人關係都密切起來,這種通過戰爭最能拉近雙方的關係,尤其是在經歷了一場血戰之後,哪怕是在兵力優勢之下,蔡州軍仍然表現得可圈可點,給淮右軍製造了不小的麻煩,三軍都有不小的折損,但這也是在戰爭中無法避免的結果。

  「嘿嘿,這種事情我也沒法去問二郎。」張越嘴角浮起一絲笑容,「照說他們倆也有些緣分,聽說那瑾公主也對二郎有意,不過這種婚姻,恐怕不是兩人能夠決定的,還要看咱們淮右和朝廷的意願。」

  葛沖和顧華都若有所思。

  淮右的意願,並非就是江烽本人的意願。

  現在的淮右已然成長成為一個龐然大物,代表著一個巨大的利益群體,作為君上,江烽也需要考慮這樣的聯姻是否符合淮右的利益。

  同樣,朝廷對淮右這樣的強藩的聯姻,一樣也需要考慮利弊得失,之前對淮右頗為親善,淮右對朝廷也很尊敬,但是當淮右日益成長成為一個不受制約的龐然大物時,雙方還能維持原來的關係麼?

  同理,大梁與淮右關係之前甚篤,但是當淮右成長到可堪與大梁比肩時,大梁的心態會不會變化?對淮右的態度如何,也值得考究。

  如果江烽與李氏聯姻,大梁會怎麼看?

  見自己一句話就讓葛沖和顧華二人都陷入了沉思,張越也知道這種話題太過敏感,尤其是葛衝來自廬州,顧華卻是出自淮北。

  淮右軍的體系是在太複雜了,雖然大家現在都統一在一面旗幟下,但是他們內心的觀念意識恐怕並沒有完全轉變過來,很多時候還會下意識的用原來的思維去考慮問題,這都需要一個過程來慢慢轉化。

  「一切都得等到拿下徐州之後才說得上,現在估計二郎也沒有太多心思來考慮這些問題。」張越沉聲補充道。

  「可是君上的子嗣問題大家都很關心。」顧華忍不住道:「像君上這樣還沒有子嗣的情形,諸藩中都獨此一例,很容易讓下邊軍心不定。」

  「二郎年齡也不算大,鞠許二女未曾有孕也是因為這一年來二郎一直在外奔波,若是安定下來,也許就會有喜。」

  張越也知道這個說法很難服人,只要一天沒有子嗣,這種不安就始終會存於下邊人心中。

  但這種事情,他們下邊人再是焦心也無濟於事,這要當事人自己才能解決。

  ******************************************

  周蕤怔怔的撫住自己的小腹,看著遠處。

  花園中蝶舞鶯飛,綠蔭如蓋,一個鞦韆晃晃蕩蕩,貼身侍婢青櫻遠遠的站在一旁,不敢打擾她。

  回來已經一個多月了,家裡對她的回來也是既震驚又懷疑,但是楊氏一族已經被遷往長安,楊潯卻獲得了留在廬州的權力,這讓外界也是眾說紛紜。

  周蕤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些懷疑,她只能以楊潯身體欠佳才獲准留下作為解釋,但既然自家夫君身體不好,為何她又回娘家,這又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家裡都以為她和楊潯鬧了矛盾,所以回家來小住,但是這種情形顯然不能長久,周蕤也不知道以後該如何是好,她也不知道江烽會怎麼對自己。

  但周蕤知道江烽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再和楊潯有任何瓜葛,而這個時候就算是楊潯也要主動遠離自己,以求一家安全。

  「小姐,喝些蜂蜜水吧。」青櫻把蜂蜜水遞了過來。

  她是從周家帶過去的貼身侍婢,自小和周蕤一起長大,情同姐妹,而周蕤的一切也瞞不過她,周蕤也沒有瞞過她。

  「嗯。」從迷茫中清醒過來的周蕤接過瓷盅,剛端到嘴邊,就是一陣噁心,下意識的乾嘔,把瓷盅遞給侍婢,然後想要尋個陰涼地方坐下。

  這一段時間她都覺得身子乏得很,嗜睡,每日早早就困了,然後早上不想起床,這種情形讓她心裡有些發虛,尤其是在月信未來之後,這就更讓她心驚膽顫了。

  她的月信素來很準,而這一次已經超過了半月都未來,除了有喜,還能有什麼解釋?

  這種惶恐和懼怕的心態讓她不敢招郎中來替自己把脈,萬一真的是有喜,卻該如何是好?

  一個有夫之婦,竟然懷了另外一個男人的孩子,這若是換在其他情形下,怕是要上木驢吧。

  青櫻扶著周蕤坐下,心中也有些覺察,只是這種事情小姐不願意提起,她也不好開口。

  周蕤越發覺得自己心裡煩鬱,扶著身旁的山石乾嘔不止。

  「咦,二姐,你這是怎麼了?」一聲月白箭袖長袍的周仰背負一手,一手持扇出現在小徑盡頭,看見自己姐姐扶住假山石做嘔吐狀,吃了一驚,疾步而來。

  「沒什麼,沒什麼,二弟,怕是昨日吃了冰水,有些不適。」周蕤吃了一驚,趕緊坐好,但是內心煩鬱感覺更甚,壓抑不住。

  「還沒什麼?這是怎麼了,青櫻,為何不去招郎中來看?」周仰一臉不滿,「德壽,趕緊去招馬郎中來替二小姐診脈!」

  「不要,不要!」周蕤嚇得幾乎要喊起來,連忙制止。

  「二姐,你都這樣了,怎麼能不看郎中?德壽,趕緊去!」周仰不以為然,「青櫻,還不扶二小姐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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