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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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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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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節 苦心孤詣

  秦漢也不得不佩服這個傢伙,很會抓住時機,既不得罪其他人,又能博得光澮系官員武將的好感。

  大梁系軍將一直是淮右軍中體系最大的一股,無論是光澮系、壽州系還是河朔系都遠遜於大梁系,現在似乎還要加上一個廬州繫了。

  而在政務官員中,則是大梁系、光澮係為主,現在壽州系和廬州系官員也在露頭,但是還遠無法與大梁系和光澮系的官員相提並論。

  哪怕對柴永再無好感,但秦漢也還是要對增長廬州軍將影響力的事情持支持態度的,哪怕明知道現在並非是回師與南陽爭鋒的好時機,但是態度表明,也能博一個好印象。

  「君上,庸之所言甚是,南陽和蔡州趁火打劫,須得要還以顏色,只是徐州局面尚未定板,還需從長計議。」秦漢也補上話,在座的都不是傻子,柴永的話有些離題,須得要他來回轉來,「只要徐州這邊局面底定,有的是機會報復回來。」

  秦漢的話也引來在座眾將的一片交談聲。

  的確,現在徐州才是大事,哪怕是像黃安錦這等出身光澮的大將也知道現在不是立即回師的好時機。

  徐州底定,也還有周邊的海州和兗鄆事宜,如何來應對處置,方略尚未出來,而且還要考慮大梁那邊的態度。

  加上此次淮右大軍大舉北上,徐州和泗州兩州以及沂州已入淮右之手,如果要經略兗鄆和海州的話,可以說淮右這點兵力根本不敷使用。

  可若是要把感化軍和泰寧軍轉化整編為淮右軍,卻又尚需時日,所以短期內根本不可能回師向南陽討還公道。

  不過柴永和秦漢這般示好,黃安錦也還是很感激的,目光也是掠過二人面頰,點頭以示感謝。

  江烽自是對自己麾下諸將們的態度考量心如明鏡。

  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自己從澮州起兵,底子本來就薄弱,像最早起家時的諸將,谷明海已經戰死,賀德才水準不足已然離開軍中到後勤上去了,尚存秦再道、張越和黃安錦三將。

  好在這三將都還算爭氣,三人都踏入了天境,當然在水準上還算不得太高,不過已經堪堪一用了,起碼能扛起一軍之擔。

  再加上許子清、鞠慎二人,勉勉強強可以算得上自己最早的嫡系。

  但這嫡系要和大梁系的實力相比卻相差甚遠了,楊堪、丁滿、張挺、郭岳、李桐、葛晗諸將,不僅武道水準均衡,而且能文能武,後來的像梅況、田春來、鄭弘、鄭漸為首的壽州系,王邈、羅鄴、趙文山、張寅等人為代表的河朔系,以及剛開始嶄露頭角的廬州系武將,論整體實力都已經超過了自己最早光澮繫了。

  諸系林立,對於其他藩閥來說,可能就是一場災難,但對於江烽來說卻不太在意。

  因為從他內心來說,本身就沒有太多的派系之分,誰能夠給淮右帶來勝利,誰能夠給淮右帶來利益,那麼他這個人,他提出的策略建議,就值得自己認可和支持,就這麼簡單。

  一切圍繞淮右的利益出發,只要能牢牢抓住這一點,革命無不勝,哦,說錯了,戰爭無不勝。

  「秦將軍說得沒錯,現在還不是對南陽一戰的時候,不過我們終究會讓南陽明白,對淮右的侵略會讓他們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王邈開口:「君上,所以某建議盡快和大梁完成談判,根據無聞堂的消息,河東晉軍在大河以北頻繁活動,已經引起了大梁的高度警惕,某覺得可以適當讓步,加快談判,大梁無心拖下去,而我們也一樣需要時間,我們雙方應該可以達成一致。」

  「九郎,若是大梁真的擔心沙陀人要南犯,我們拖一拖也許還能獲得更好的條件呢?」楊堪反問。

  「七郎,拖一拖,也許我們的確可以少付一些錢糧,但是同樣也會讓我們失去時間,徐州是我們淮右未來經略中原的重鎮,早一日恢復元氣,我們的實力便能早一日壯大一分,另外海州和兗鄆事宜也不宜再拖,須儘早拿出方略來,但這卻要在與大梁的談判敲定才能盡快佈局。」王邈冷靜的分析解釋。

  楊堪發現自己在嘴才上是越來越有些不是王邈這個傢伙的對手了,這讓他有些鬱悶,不過他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不如就是不如,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王邈的眼界和分析能力強於自己,但是楊堪自認為在臨場機斷能力要強於對方,他很希望在未來的實戰中來證明自己。

  徐州這一戰的確沒有能讓第一軍獲得多少展示機會,但未來的戰事還很多,有的是機會。

  見意見逐漸統一,江烽心中也慢慢放下了先前的怒氣。

  制怒是一個為上者的基本素質,他內心也知道現在回師光州不現實,徐州這邊的事務要重要得多,緊急得多,解決了徐州這邊的問題,日後有的是機會來收拾南陽,到時候會讓他明白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啟明,九郎的意見我基本認可,未來幾日內,我們會和大梁以及尚雲溪達成一致,海州這邊,明真將軍正在來徐州的路上,與其同行的還有泰寧軍幾位軍將,我的想法是海州這邊也許可以放一放,但兗州這邊不能緩。」江烽的話一字一句。

  「君上,大梁這邊的要求我們淮右如果答應的話,尚雲溪回往何處去?」盧啟明沉吟著道:「兗州,某可以肯定,尚雲溪不會去,那麼他還能去哪兒?去鄆州和巨野澤水匪對掐麼?某認為也不會。」

  江烽和王邈的臉色都是微微一變,王邈目光中更是有探索之意,「啟明兄的意思是大梁有可能把濟州交給尚雲溪?!」

  鄭弘和盧啟明堂弟盧啟才已經去了任城好幾日了,傳回來的消息是讓人振奮的。

  南部三縣加魯橋,乃至平陸的泰寧軍情況都已經壞到不能再壞了,估計如果再拖上兩個月,秋糧如果無收,估計這些泰寧軍就真的會崩潰,不僅僅是泰寧軍崩潰,下轄的老百姓估計都會全數往南逃荒了。

  朱茂那邊對自己親兵的控制還是相當有力的,否則他這個節度使也就白當了,瑕丘還存有一些餘糧,但估計也熬不到明年春天,所以朱茂現在的情緒也很焦躁,一直在尋找出路。

  「我認為可能性很大。」盧啟明點頭,「否則尚雲溪不會幹,而尚雲溪如果以投降淮右為要挾,大梁恐怕也只能就範。」

  盧啟明的分析讓所有人都躁動起來了,如果這樣,那先前遊說朱茂北上一事就面臨撞車的情況了。

  江烽和王邈都在思考,如果真是這種局面,如何來破解?

  「啟明,你可有更好的辦法來解決?」江烽對朱茂瞭解不多,所以只能依靠盧啟明的判斷來推理。

  「君上,大梁若真是要讓尚雲溪去濟州,肯定也是要求尚雲溪要把鄆州問題解決了,否則巨野澤水匪隨時都在威脅著濟州南部,還有濮州東南角的雷澤也都成了巨野澤水匪的囊中物,所以一旦我們和大梁達成協議,尚雲溪所部多半要走宋州、曹州、濮州這一線到濟州,在濟州站穩腳跟後再來向南反擊巨野澤水匪,逐步將巨野澤水匪從鄆州北部三縣擠出去。」

  「嗯,繼續說下去。」江烽點頭。

  「從宋州、曹州、濮州這一線過去,沒有半個月,甚至可能是一個月時間到不了濟州,尚雲溪也會有意拖沓以便於向大梁索要錢糧,這正好是我們的機會。」盧啟明沉聲道:「我們正好利用這個時間差促成朱茂從兗州北上直入濟州,濟州本身就是朱氏老家,根基猶在,只要我們給予朱茂足夠的支持,我相信朱茂是可以在濟州站穩腳跟的,而大梁如果有意將濟州交給尚雲溪,自然要尚雲溪去爭奪濟州,等他們去打死打活,我判斷大梁軍可能不會介入,尤其是在河東晉軍南侵在即的時候。」

  在座眾將又是一陣議論,雖然只是一種判斷,但是江烽也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大梁內部是一個很複雜的體系,有些時候會顯得格外固執,有時候又會顯得格外大度。

  濟州是大梁虎口奪食從朱茂手中奪回來的,如果被朱茂奪回去,究竟有什麼樣的態度,還不好判斷。

  但如果尚雲溪被大梁許給了他,肯定會勒令尚雲溪去奪回,但尚雲溪會不會卯足勁兒去與朱茂決一勝負呢?

  這種情況下的一戰,對雙方都是不願意的,但由得了他們麼?

  這恐怕要看大梁內部的局勢變化了。

  但無論如何都可以一試,這種局面如果真的操作得恰到好處,無疑是最符合淮右利益的了。

  想明白這一點,江烽也不再糾結,斷然道:「啟明,此事就按這一設想去運作,三日內我們會和大梁達成一致,那邊朱茂還要請啟明兄多做工作了,務求其在我們預設的時間北上,以求達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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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節 彭城郡公

  「轟!轟!轟!」

  校場內只有一個人的身形在飛舞奔行,連環擊出的錘影在場內幻化出一片金色的幻象。

  矮壯敦實的漢子飛身躍起,手中一對葫蘆金瓜錘瘋狂的在空中盤旋連環擊出,在空氣中發出淒厲的嘯叫。

  漢子最終在長身而出時,狠命擲出,擊中三是不外的一個土包,葫蘆金瓜錘紮在土包上,激起一陣黃塵,土包晃動了一陣,終於坍塌下來。

  身體落地,矮壯漢子盤腿而坐,調勻氣息,好一陣後才慢慢起身,早有親衛過來替他低過汗巾,擦拭了一把,矮壯漢子這才丟開汗巾,徑直向場外走去,「通知朱密和金忠他們過來。」

  廳堂裡氣氛凝重,誰都知道節度使大人今日將決定未來泰寧軍的未來。

  「五郎,金忠,我意已決,回師濟州!」

  朱茂並非優柔寡斷之人,一旦作出決定就不會再更改。

  先前之所以躊躇,也的確是考慮到茲事體大,對於麾下四軍來說,也是一個艱難的抉擇,但擺在面前的現實困難已經由不得他們再拖下去了。

  糧食僅能維繫兩到三個月,而且還只能是節省著吃,而看今年的天象氣候,秋糧無收基本上又是鐵板釘釘的事情,泰寧軍是真撐不下去了。

  既然淮右開出了合適的條件,朱茂覺得自己沒有理由不接受。

  對於淮右希望他歸附的建議,朱茂暫時沒有考慮。

  面子上擱不下只是一方面,關鍵在於淮右體制格局讓朱茂有些難以接受。

  一旦歸附淮右,那麼自己這完整的四個軍就得要納入淮右體系進行整編,按照淮右來使的提法,中層軍官都會陸續進入學堂進行輪訓。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清洗,而緊接著來的就是摻沙子交換任職,廬州或者壽州的軍官來自己這幾個軍中任職,而自己的兄弟則要到淮右其他軍中任職。

  這一手江烽倒是玩得很順溜,不過效果也是很好,否則江烽這個毛頭小子如何能掌握偌大的淮右軍?換了自己也一樣這麼幹。

  「二兄,我們回師濟州,淮右提供多少錢糧?日後我們與淮右的關係如何定位?」

  滿臉濃須的高大漢子是朱茂的堂弟朱密,也一直是朱茂最親密的助手。

  他原本是比較傾向於投入淮右的,因為他意識到以泰寧軍內部對民政事務的短板,就算是泰寧軍去了濟州站穩腳跟,恐怕也難以在這個亂世中生存下去了。

  堂兄不願意歸附淮右也讓他無可奈何,他不可能丟下堂兄投入淮右軍中,只能跟隨堂兄而去。

  但他需要搞明白,日後怎麼來和淮右相處。

  沒有淮右的支持,朱茂很難在濟州打開局面。

  要知道朱氏已經離開濟州十年了,要說濟州士紳固然對大梁沒有多少好感,但是朱氏一族在濟州的影響力也一樣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不斷消退。

  現在回去,究竟會有多少士紳支持堂兄,朱密也沒有多少底。

  只是現在沒底也得回去,堂兄決定了的事情,沒有人能改變。

  「淮右答應提供我們一萬人三個月的糧食,屆時從淮南運來,在宿城交割,如果到明年夏糧收穫的時候仍然不敷使用,淮右還會提供三個月的糧食。」朱茂言簡意賅。

  朱密點點頭,這也說得過去,濟州有濟水流過,水利灌渠都還行,如果沒有兵災洪災,日子應該過得去,有六個月的糧食支撐,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現在對於一支軍隊的生存,最重要的就是糧食,江烽霸住了淮南糧倉,這就是他的底氣。

  兗州其實情況也不錯,但是這麼些年來泰寧軍太沉迷於打仗,忽略了地方建設,以至於一旦遭遇大旱,便無力支應了。

  「在宿城交割?巨野賊猖獗,……」高金忠忍不住皺起眉頭。

  「哼,淮右大概也是要對巨野賊動手吧,沒準兒也要咱們配合,看情況吧。」朱密淡淡的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那我們什麼時候走?」高金忠不再多問,只要有糧食一切都好說,也不怕淮右毀諾,大不了重新殺回來,左右也就是打仗。

  「要看淮右的安排,他們估計就是一二十日內吧。」朱茂仰起頭,似乎有些感慨,然後目光重新堅定起來,「這一次回濟州算是咱們涅槃重生,置之死地而後生,若是仍然無法,那便是某失德,上蒼都要拋棄某了,某也就無法可說了。」

  *******************************************

  景泰五年七月十九,大梁崇政院判官李鶴與淮右節度使衙推王邈簽訂了協議,協議規定,梁軍和尚雲溪部退出徐州,大梁與淮右維繫原有的良好關係,淮右將向尚雲溪部提供二十萬貫錢銀。

  當然,這些錢銀亦可以糧食來折抵,淮右將於三個月內將這些錢銀或者折抵的糧食運抵宋州。

  七月廿三,來自朝廷的詔書正式廢除感化軍節度使一職,轉而任命淮右節度使江烽兼任武寧節度使,節制徐泗海三州,同時還正式賜封江烽為彭城郡公。

  武寧節度使也是一個屢存屢廢的頭銜,中唐就曾多次立廢,時家確立了感化軍的地位確立之後,武寧便不復存在,但這一次又被朝廷給拎了出來。

  潁亳二州被沒有理由的劃分了出去,江烽不用多想這肯定是在時酆向朝廷辭任感化軍節度使之後蔡州緊急公關的結果,而潁亳二州實質上受蔡州袁氏的控制大概也是讓朝廷最終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之一。

  對於淮右節度使,朝廷便沒有正式明確淮右的節制之地,因為淮右是一個比較大的範圍,而當時淮右大部分範圍都屬於楊吳控制下,但這一次武寧節度使節制之地便明確了徐泗海三州,還好,把海州仍然明確歸屬於武寧,這也意味著平盧軍奪取海州在道義上是非法的。

  七月廿六,梁軍和尚雲溪部正式撤出了徐州,經蕭縣向宋州境內撤退,預計將會從宋州經楚丘、濟陰(曹州州治)北上濮州,再從濮州奔赴濟州,其間尚雲溪將赴汴京,覲見梁王殿下。

  八月初三,俞明真在徐州宣佈易幟,正式歸附淮右;八月初八,兗北二縣駐軍宣佈易幟,歸附於淮右;八月初九,兗州南部三縣及其平陸泰寧軍宣佈易幟,一時間風雲震盪。

  八月十一,駐紮在瑕丘的朱茂四軍突然啟程北上,三日之內便抵達宿城,然後迅即進入濟州。

  八月十五,克平陰,八月十八,克濟州州治盧縣,八月二十,東阿歸附,八月二十二,佔陽谷,二十五,長清歸附,整個濟州落入朱茂手中。

  只不過那個時候的大梁已經無暇顧及濟州一隅了,因為沙陀人大舉入侵了。

  ************************************

  「黨項人引馬渭河,朝廷還有心思來玩分而治之這一手?」江烽哂笑著將詔書放在一邊,「既然朝廷有意將潁亳二州交給袁家,那就請袁家出兵助朝廷打黨項人去吧,對了南陽劉氏不也是現在接管了光州麼?都有所得,他們理所應當的出錢出力吧?」

  坐在對面的薛通也是有些尷尬,他當然清楚潁亳二州去留袁家的原委,但這種事情不足為外人道,只是這一次朝廷遣他來徐州,也就是要摸一摸眼前這位奇蹟般崛起的新任彭城郡公的底。

  沒有安排與江烽交好的尉遲無病來,一方面是因為尉遲無病身體抱恙,身體欠佳,另一方面樞密院使徐默也擔心尉遲無病由於私人感情難以理性判斷江烽所代表的淮右未來走向,所以才讓自己前來。

  「二郎,此言差矣。」對江烽,哪怕是現在江烽已經賜封彭城郡公,薛通仍然可以托大稱一聲二郎,「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你也是去過長安的,應該知曉現在朝廷的艱辛,有些事情不宜深究。」

  長安九卿世家,本來就是一團烏七八糟扯不清的爛泥塘,薛家和尉遲家都是其中一員,能讓薛家這麼說,也不易了。

  「薛公,某知道朝廷難處,也不打算深究什麼,畢竟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現在袁家佔據了潁亳二州,朝廷要讓他退出來,他們也不可能答應,若是現在淮右有這份力量收回潁亳,想必朝廷也不吝給江某一個感化軍節度使節制潁亳徐泗海五州了,淮右做不到,那也怨不得人。」

  江烽這一番話也是相當的通情達理,讓薛通都是大為驚訝。

  你沒佔著潁亳,給你名分也沒有多大意義,你要真能從袁家手裡搶回潁亳二州,朝廷也就會認可你的行為,這個世道就是如此。

  「如此,二郎下一步有何打算?」薛通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太多打算,娶妻,納妾,生子,噢,這大概是我現在最該干的事情了吧。」江烽苦笑,這也是自己賜封彭城郡公之後一幫下屬集體上書的第一條,強烈要求自己趕緊娶妻納妾生子,「當然海州事宜也需要處理。」

  「哦,二郎,海州事宜你打算如何處置?」朝廷沒有認可平盧軍佔領海州,對於河朔平盧,朝廷也鞭長莫及,影響力甚微,薛通也只是順口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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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節 幻變的局勢

  「我們淮右講求以德服人,當然是先禮後兵了。」

  江烽輕飄飄的話讓薛通一陣惡寒,南陽也是講求以德服人,一樣是無恥之尤,現在看來藩閥中又出現了一個打著以德服人為幌子的無恥之尤了。

  「平盧軍這種行徑無疑是要受到懲罰的,很簡單,他們從海州拿走的必須要還回來,我也不為己甚,再加一倍賠償即可,否則,我們淮右就要自行決定如何來懲罰了。」

  江烽接下來的話也印證了薛通的猜測,不過薛通選擇性的忽略了。

  「二郎,海州既然屬於武寧節度使處置範圍,自然你可自行決定如何處置,不過朝廷還是覺得能避免戰爭最好,當下局勢混亂,連關中長安都身處危難之中,朝廷希望各藩能群策群力,以御胡人。」

  薛通這番話講得有些矛盾,河東大晉也是胡人,沙陀人,但是大晉卻是一直與關中關係密切,也經常被朝廷嘉譽為銳身赴難的典範,怎麼現在卻說出以御胡人這等話來?

  見江烽目光裡有些似笑非笑的味道,薛通連忙補充解釋道:「二郎莫誤會,大晉朱邪一族對朝廷忠心無二,入夏則夏,但黨項人不一樣,這幫蠻胡不思皇恩,竟然兵犯長安,荼毒關中,……」

  「薛公,這黨項人荼毒關中是有的,但兵犯長安卻沒有吧?」江烽問道。

  「二郎,雖然黨項人兵鋒未及長安,但是京畿周圍皆被這幫蠻胡肆虐荼毒,大批災民引入長安城中,現在長安城中災民過二十萬,朝廷不勝負荷,若是再這樣下去,縱然不會出現中和二年斗米三十貫的慘烈之事,怕是漲到七八貫一斗米,這二十萬人又有幾人能活下來?」薛通慘然道。

  「朝廷是什麼意思?」對關中那邊,江烽並沒有投入太多的精力,觀望即可。

  他相信關中九大公卿,起碼也還有十萬可用之兵,不可能就這樣任由黨項人橫行肆虐才對,就算是要求援,也還輪不到偏處東方的淮右來。

  河東,南陽,江陵,襄陽,鄂黃,潭岳,兩川,甚至還有蔡州,都要比淮右更靠譜。

  淮右現在西面橫著南陽,現在佔了光州,正處於敵對狀態,蔡州亦是和淮右對峙,而大梁也不會願意看到淮右軍過境去增援關中,所以要出兵肯定是輪不到淮右的。

  再說了,自己剛拿下徐州,萬事待興,也根本無力去過問域外之事,哪怕想要「報效皇恩」,也是有心無力。

  「黨項人在京畿周圍逗留不去,要求朝廷予以撫慰,實際上就是索要錢糧,楊文昌在其後煽風點火,這才是罪魁禍首!」薛通提及楊文昌,忍不住咬牙切齒,「楊文昌狼子野心,只可恨朝廷之前卻未看透其梟獍之心,居然讓這種人上位!」

  江烽心中冷笑,自己早就覺察到了楊文昌的不軌之心,但長安這幫碌蠡,整日只知道醉生夢死,哪裡關注過自家身畔潛藏的惡狼,現在惡狼露出獠牙了,還引來一匹更凶惡的野狼,這下子就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薛公,既如此,晉王總該有所態度吧?」

  黨項人左近,除了楊文昌外,唯一能左右黨項人態度的大概就只有沙陀人了,若是沙陀人肯向黨項人施壓,想必黨項人也還是不得不考慮惡了晉王的心意會有什麼後果。

  薛通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道:「河東此時大概已經與大梁打起來了,河東鐵騎早前就在懷州與梁軍交鋒,我從長安出來時,據說晉軍已經進入了衛州。」

  衛州名義上是屬於魏博節度使下轄,但是由於沒有天塹阻礙,河東鐵騎進入衛相二州如無人之境,魏博軍為了抵擋河東鐵騎,基本上是放棄了安陽(相州州治)以西和清水以北的地域,採取堅壁清野,固守東部和南部堅城,而在安陽以西和清水以北區域,則是以騎軍和河東鐵騎對抗。

  這種戰術的確也給河東鐵騎帶來不少麻煩。

  河朔三鎮的騎兵戰鬥力不弱,加之以堅壁清野之策斷絕了河東鐵騎闖入相州和衛州之後獲得補給的可能,而戰事不利魏博騎兵則可逃入安陽、鄴縣城中,要不就逃過清水以南。

  河東鐵騎則要面對堅城和白地這種不利局面,所以雖然河東鐵騎對河朔三鎮有著絕對優勢,但是卻始終難以對河朔造成實質性致命性的打擊,而且河朔三鎮還有大梁這個後台可以隨時策應支持。

  懷州對大梁來說也是一個難題。

  懷州是整個大梁唯一地處河水以北之地,也就是說大梁在這一塊土地上將沒有河水天塹,不得不直面河東鐵騎。

  河東鐵騎只要一出太行山,便可輕鬆竄入河北平原,所以在懷州,是大梁騎兵軍駐紮最多的一線,像廳子都、雲騎軍、落雁都這幾大精銳力量,都駐紮在這一線,以隨時應對河東鐵騎的入侵。

  每一次河東晉軍南下,懷州都是一個繞不過去的重頭戲。

  「哦?這一仗怕是規模不小吧?」江烽漫不經心的道。

  事實上他也從無聞堂那邊得知了這一消息,應該說蔡州軍和南陽軍驟然活躍起來,都和河東入侵大梁有很大關係。

  大梁要應對河東入侵,勢必抽調南部兵力,甚至可能要和南陽和蔡州進行一些交易,這也促成了蔡州和南陽突然對淮右的頻頻動作。

  從大梁的舉動也可以看出,大梁也意識到了這一次河東晉軍的動作肯定不會小,甚至可能是有為而來,就是要讓大梁首尾難顧,一旦真正河東晉軍對大梁取得勝勢,南陽和蔡州會有什麼樣的態度?

  現在你大梁可以拉攏和示好與南陽和蔡州,但是當你優勢不在,甚至面臨困境時,南陽和蔡州還會對你畢恭畢敬麼?

  會不會生出其他想法?

  南陽和蔡州都不是安分之輩,南陽的劉玄,蔡州袁氏諸子,都對中原之地垂涎三尺,連江烽都一樣對中原之地有所覬覦,更別說南陽和蔡州了,這很正常。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江烽判斷這一次河東大晉應該是蓄謀已久,是要用這一次戰事來試探大梁的承壓能力,看看大梁能否承受得起這樣一場戰事,也要試探如果在大梁陷入困境時,其盟友會給其提供多大的支持,其潛在的敵人又會有什麼樣的異動。

  江烽甚至可以斷言,要不了多久,河東的使者就會來到徐州,拜會自己這個新近崛起於兩淮的王者,試探自己對瓜分中原的興趣。

  「二郎,這是河東和梁地之間的事情,朝廷雖然關注,但是實事求是的說,朝廷沒有插手的餘地。」薛通沒有掩飾什麼,很坦然的道。

  「但這樣就會影響河東對黨項人的態度啊。」江烽皺起眉頭,「晉王這不是在放任黨項人作惡麼?」

  薛通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何嘗不明白這道理,但是朝廷對大晉有求得多,對大晉的影響力有限,如何能讓大晉放棄其最大的宿怨——擊敗大梁?

  現在河東處心積慮尋找各種機會來削弱大梁,以便於為最後的決戰做準備,豈會因為區區黨項人在關中的肆虐就改變戰略指向?

  再說了,黨項人不是也沒有圍困長安麼?

  不就是在關中盆地內擄掠了些人口,搶劫了些錢糧麼?

  多大個事兒?

  實在不行,長安就滿足黨項人的要求,送他些錢銀財物,再不濟,哪怕和親也行啊,反正都是些蠻胡,隨便尋個宗室女子嫁與那些蠻胡酋長,說不定就皆大歡喜了。

  這些觀點在朝廷遣使去往晉陽面見晉王時,河東那些個官員將領就流露出來了,這讓朝廷也是又驚又怒又氣又無奈。

  見薛通不語,江烽自然明白其中難處。

  說一千道一萬,朝廷在梁晉這些強藩心目中的地位很低,影響力更是薄弱,這些藩閥如何會因為自身利益來屈就你朝廷意願?

  「薛公,某失言了。」江烽岔開話題,「不知瑾公主眼下情況如何?」

  薛通精神一振,終於拉到這個話題上來了。

  尉遲無病在自己離開長安時就曾和自己說起過,瑾公主和江烽之間這段微妙關係,也許日後還會發揮重要作用,伴隨著淮右的勢力不斷增強,朝廷的地位正在急劇衰落,日後如何來維繫朝廷的威信,恐怕要多管齊下。

  朝廷中之前對江烽與李瑾之間的這段微妙關係甚是不屑,甚至連皇上也禁止外人提起這件事情,就是認為雙方之間的差距過於懸殊。

  一個小州刺史,嗯,掛了一個防禦使的頭銜而已,只不過兩年過去,這江烽的勢力膨脹速度驚人,席捲江淮,讓人瞠目結舌。

  現在連徐州這等關東門戶之地都落入其手中,也就讓一些人不可避免的考慮起他和李瑾之間的這樁事兒來了。

  江烽至今未曾娶妻,照理說奪下壽州之後,就該有無數豪門望族期望與其聯姻了,廬濠二州落入其手,只怕江南大戶們更是趨之若鶩,但他至今未娶,難道真是在等瑾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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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節 術法,科學,改良,革新

  「二郎,仰慕公主殿下者甚眾啊,若不是黨項人和楊文昌作祟,只怕皇上已經在考慮公主殿下的婚事了。」薛通目光裡有著一絲玩味的意思,「聽聞二郎與瑾公主感情甚篤,不知真假?」

  剛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的江烽差點噗嗤一口噴出來,感情甚篤?這話從何說起,若是二人之間有些情愫,勉強說得過去,這感情甚篤,就顯然有點兒言過其實了。

  其實江烽也還是一直保持著和李瑾的書信聯繫,只不過從淮右軍進軍廬州開始,這半年來幾乎是戰事不斷,間隙中也是殫精竭慮的考慮如何走好下一步,他沒有太多精力來顧及其他。

  可以說一直到現在,大局已定,他才能鬆一口氣,但這後續的事務依然相當繁雜,尤其是涉及到兗鄆事務,極為棘手,也需要精心構思和準備。

  「薛公,你也來打趣我?」江烽微微一笑,「瑾公主天人之姿,仰慕者眾也是情理之中,某不否認對瑾公主有好感,不過瑾公主是否垂青某,某卻不知。」

  薛通心中也是暗自感嘆眼前這個青年郎君已經非吳下阿蒙了,他有這個資格說這番話。

  「那某問一句,二郎可願向陛下求親呢?」薛通眨了眨眼睛問道。

  「薛公,這是陛下讓您問的呢,還是其他人的意思?」江烽反問。

  雖然來這個時空已經幾年了,經歷了這兒麼多事情,對於感情這一問題他已經沒有最初時那麼多的感觸了,但是畢竟這是自己的正妻,日後也許會是一輩子的事情,他仍然需要考慮感情和心靈上的契合度,不敢說要追求什麼海枯石爛的愛情,但是起碼也要雙方情投意合吧?

  李瑾對自己也許的確有一些好感,或者說有些情愫,但是這裡邊是不是達到了男婚女嫁的境地?

  自己和她這麼久未見,都說時間和空間是感情最大的殺手,還不說自己和她的感情還沒有達到那種程度,她有這方面的意願麼?

  薛通一詫,回味過來,淡淡一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瑾公主畢竟是皇家人,也需要顧全大局。」

  「薛公此言差矣,瑾公主乃是天潢貴胄,如公所言,仰慕者不知凡幾,其中矯矯不群者亦是數不勝數,皇家何須盲婚啞嫁?」江烽搖頭,「某當然仰慕瑾公主,但若是瑾公主無意,某卻不會拂逆公主之意,某也會全力支持公主殿下按照其自家意願而行。」

  薛通臉色冷了下來,對方有些唐突了,你說你有意,那你就該去求親,卻又說什麼要看瑾公主之意,不會拂逆公主之意,這皇室中人的婚姻豈能如同尋常士紳?

  見薛通臉色不虞,江烽也知道自己的這番話很容易引起對方誤會,但是他卻要把話說透,而且也希望讓對方把話帶給李瑾,否則若自己真正求親了,李瑾卻不願意,而朝廷卻要出於政治考慮強行讓這段聯姻成功,那就違背了江烽的本意了。

  「薛公,某知道先前的話有些不中聽,但某是一片誠心,若是瑾公主另有意中人,某斷不會去奪人所愛,壞人姻緣,所以請薛公代我回去向瑾公主通傳,表達吾意。」

  一席話也是讓人掃興而歸,雖然薛通勉強接受了江烽的解釋,但是江烽也不知道這薛通帶話回去會不會走味。

  江烽不是聖人,在這個時代,處於這種環境下,也很做到對哪個女人會專一,但他卻要尊重一個本身感覺很好的女性,不願意做那種煮鶴焚琴大煞風景的事情。

  後續的事宜江烽卻沒有再與薛通細談,薛通來這一趟,當然不可能只是給江烽送上一個武寧節度使加彭城郡公頭銜那麼簡單。

  控制地盤驟然擴大,難道說你就不對朝廷有些供奉孝敬?天下沒有這道理。

  只不過這具體的協商,就只能是薛通來和趕到徐州的陳蔚和杜拓來談了。

  **************************************

  漫步在城牆上,江烽負手眺望北方。

  傳說堯封彭祖,彭氏便立國於此,彭城因此得名,大禹治水時,鑄九鼎,而徐州的山川河流風貌便鑄於鼎上,《尚書‧禹貢》更是明確將徐州列為九州之一,徐州之重要性可想而知。

  自漢以來,這裡就是鐵官所在,東漢是更是成為著名冶鐵中心,而終唐一朝,徐州的冶鐵業都冠甲於中原,與南陽、滄州並稱中原河北三大冶鐵重鎮。

  不過江烽查看了徐州鐵官的冶煉情況,仍然是以傳統的木炭作為原料來進行冶煉,總體來說規模小,產量低,質量也乏善可陳,但即便是這樣,徐州仍然穩居時下中原三大冶鐵中心的第二位,僅次於南陽。

  讓江烽有些擔心的是從無聞堂那邊獲得的情報稱,契丹人轄地也開始出現了大量的冶鐵爐。

  江烽有些印象,前世中遼國的冶鐵業就相當發達,不遜於北宋多少。

  無聞堂的情報顯示,契丹人的冶鐵業發展之所以如此之快,主要就是得益於從滄州那邊偷盜技術,甚至採取綁架、收買的方式將滄州的冶鐵工匠藝人強行擄掠到平州、薊州,所以現在平州和薊州的冶鐵業發展很快,這從契丹人現在身上披戴的盔甲和所用的武器就能看得出來。

  相比之下,徐州這邊的冶鐵業反倒是因為頻繁的戰亂和時酆安於現狀,使得徐州的冶鐵業沒有長足的發展。

  這一仗打下來,基本上算是把之前的所有積累給打沒了。

  壽州的糧食積蓄幾乎被消耗一空,哪怕從納辛和卡里姆那裡貸得了大量錢銀用於收購糧食,這一進一出賺了不少,但是對於這一場戰事來說,仍然是不敷使用,好在還有一個能支應的出產大戶——壽州窯。

  但就算是這樣,這一場戰事打下來,淮右也玩不轉了,這也是陳蔚給江烽下的最後通牒,再打下去,那就只有破產了。

  現在拿下了徐州和泗州,只能說是勉力維繫,但如果想要圖謀兗州,以及已經納入的沂州,這就又要投入不少,起碼為了確保這兩州的民眾不至於大規模向南逃難,就還不得不在壽州、澮州和廬州、濠州甚至還要到和州和滁州去收購糧食北運,否則結果就會和朱茂一樣。

  打仗就是打錢,古今一樣。

  雖說通過淮南糧倉和壽州窯這兩大法寶贏得了納辛和卡里姆這幫波斯胡商的信任,才得以這正把這場對吳楊和徐州的戰事維持下來,但江烽清楚,面對兗州和沂州的泰寧軍整編,以及要維繫兗州和沂州未來一年的生計,那麼光靠波斯胡商已經不行了,這會是一個海量的錢糧需求。

  所以要解決這個錢銀需求的問題,必須要尋求其他的來源。

  江烽深知淮右的根基太過薄弱,別說與大梁和大晉相比,就算是與南陽、潭岳甚至現在的李吳相比,都還遜色不少,自己現在看起來很強壯,但實際上就是一句話形容頭重腳輕根底淺,稍有不慎就會翻船。

  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乏一個穩定的財力基礎。

  之前用澮壽二州作為糧倉的這一美好願景加上壽州窯這一實打實的搖錢樹博得了波斯胡商的信任,再加上淮右軍對廬濠二州的勝利,所以渡過了這個難關,但當下的形勢,不允許淮右停步,而淮右還想繼續快步前進,那就需要更多的財力支持。

  誰能為淮右下一步提供這個支持?

  波斯胡商不太可能了,那還有誰?

  除了粟特商人,似乎別無他人。

  但粟特商人勢力雖大,卻更為謹慎,若是沒有足夠的吸引力,很難讓其為淮右提供錢銀支持。

  哪怕是自己拿下了徐州,但也不足以讓他們敞開錢袋子,除非自己馬上奪回海州,將海州鹽利交給他們,但這樣一來只怕又要立即引起海州鹽戶和鹽商們的強烈反對了。

  唯一可行的路子就是在冶鐵業上。

  徐州有煤有鐵,但是冶鐵業至今仍然是採取傳統的木炭冶鐵,不但產量低、效率差,而且規模也受到限制,煤炭冶鐵在這個時代也不是什麼高新技術,但卻讓鐵的質量無法保證,關鍵的變革手段就是把煤炭變為焦炭,讓焦炭來冶鐵,這就是革新技術的飛躍。

  江烽在此之前就和鄧龜年交流過,重點就是要通過火性術法的在煉焦上的運用,大規模的煉焦技術以獲取大量焦炭,再用焦炭來進行冶鐵,以期大幅度提升徐州的鋼鐵產量和質量,然後利用鋼鐵這一優勢產品,來進行武器、盔甲、農具等各種物資的改良提升,進而形成一個巨大的產業鏈條,為淮右獲得更多的資金。

  這個計畫看上去應該是可行的,但是其中仍然有不少具體問題,尤其是在通過道藏所術法師們在火性術法上的創造性變革來運用於煉焦上,已達到整個產業鏈條的連環變革,最終實現革新創造,達到生產力的提升,這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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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節 軍改(1)

  紛亂的思緒也讓江烽頭有些發脹。

  這一個月來都是手忙腳亂的,時酆已經離開,俞明真、盧啟明正式歸附淮右,不,應該說是武寧,意味著這兩部下轄的八個軍也面臨著整編的重任,加上莊永勝的兩個軍,還有來自兗州、沂州的原泰寧軍,對於任何一個政權來說,都是極其繁雜而又具有挑戰性的。

  淮右需要軍隊,這毋庸置疑,但是絕不可能是簡單的拿來主義,自己麾下可以容許有將領的派系之分,因為這杜絕不了,鄉土觀念、私人感情、個人觀念、武道實力這一切都決定了隨著淮右勢力的急劇擴張,自己部下也將迎來一個激烈碰撞的磨合期。

  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外無派,千奇百怪。這是太祖所言,江烽深以為然。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你想要把所有人的思想觀點理念和利益訴求都完全統一起來,本身就是一種不現實的幻想。

  來自不同地域、不同階層,加入淮右的時間不同,相互之間接觸共事的經歷機會不一樣,各自武道水準的高低不同,都決定了他們之間的感情親疏、想法觀點、利益要求都不盡一致,所以江烽不會去做那些無用功的事情。

  他只需要牢牢把握住一點,那就是必須統一在以自己為核心的淮右大利益前提下,任何企圖挑戰這個大前提的人都將是自己以及自己所代表的淮右統治階層的敵人。

  之前其實也早就遭遇過這種情況了。

  從最初最簡單的固始軍起家,吸納了固始本地的陳氏,然後許氏、鞠家子弟的加入,緊接著大梁系武將官員的蜂擁而入,迎來了第一個震盪期,然後就是壽州系的納入,又是一個艱難的磨合期。

  相比之下河朔系武將的進入相對和緩一些,那是因為河朔系缺乏相應的政務官員到來,但隨著羅鄴的兄長羅胤為首的有些來自河朔的官吏即將加入淮右軍,或者說武寧軍,河朔系也會逐漸成型。

  接下來的就是廬州繫了,但由於拿下廬濠二州之後,自己就立即揮軍北上徐州,所以這個廬州系形成這個過程就被打斷或者說是被納入了北上戰事中去了,像秦漢、柴永、駱成淦隨軍北上,而嚴序、駱成業等人則留在了壽州協助楊勳處理廬濠那邊的後續事務,但待到這邊大事底定,廬州系也無法避免會出現。

  更為複雜棘手的是,淮北體系和兗鄆體系軍將和官吏的整體納入淮右(武寧),這才是一個最大的考驗。

  淮北體系和兗鄆體系不比廬州和壽州那麼簡單。

  以兗鄆體系為例,以洪葵、郎坤、顧從虎等人為首的兗北軍將無論是在武道水準以及其所帶的軍隊戰鬥力上都明顯要高於原來的淮右軍體系整體水準,只不過他們是由於受到後勤輜重的限制才使得他們難以發揮出來,但一旦納入淮右(武寧)體系中,後勤保障無憂,其戰鬥力立即就會全面體現出來,當然這也還有一個過程,但這卻是毫無疑問的。

  洪葵、郎坤這些兗北武將是一方面,這邊還有以駐紮在魯橋、任城的蔣壽喜、賀子龍為首的兗南武將,他們和洪葵他們情況略有不同,洪葵、郎坤都屬於不太受朱茂信任的,而蔣壽喜、賀子龍他們則是與朱茂關係尚可,只是沒有被納入最核心那個圈層罷了,他們的戰鬥力同樣不弱。

  兗北兗南兩大小體系的武將官員就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兗鄆體系,這對於淮右(武寧)軍來說意味著要消化融入這個體系,難度不小,而且需要大量時間和精力,也不可避免的會迎來一些矛盾衝突。

  同樣的情況也還存在與淮北體系,俞明真和盧啟明兩大小體系合成的淮北體系,一樣規模巨大,旗下的武將官員也會在同時進入淮右(武寧)軍中。

  如此龐雜的一個大體系,要將各方的利益關係平衡下來,對於江烽來說將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挑戰。

  可以說,如果能夠將這一難題處理好,淮右(武寧)軍將迎來一個前所未有的發展壯大期,而如果處理不好,也許就會成為拖累淮右(武寧)的巨大隱患。

  再難,這些事情都要去做,而且還得要在不影響其他事務,比如海州收復戰的情況下推進。

  在八月十一朱茂率軍離開瑕丘的當日,淮右左軍第四軍、第五軍、第十軍、淮右右軍第二軍四個軍在當夜就穿過了南部三縣,第二日中午進入瑕丘。

  其中柴永率領左十軍更是越過龔丘直抵鄆州東北角宿城,這裡將是淮右與濟州之間的交接點,而李桐率領的左五軍則進駐兗州最東部緊鄰鄆州巨野澤的平陸縣城,與柴永的左十軍互成犄角之勢,遙相呼應。

  也就是說在大梁和尚雲溪部離開徐州軍境內十多天后,甚至還在宋州境內尚未踏足曹州,淮右(武寧)方面就完成了對兗州的全面控制。

  在淮右(武寧)軍進軍兗州的同時,對泰寧軍各部的點驗也有條不紊的展開。

  這是淮右(武寧)對接受原泰寧軍的一個最基本的條件,可以保留軍隊,但是一要服從命令,二要清點清楚人員,不允許虛報人員。

  這大概也是讓泰寧軍方面最為難受的一點,但是在這一點上沒有條件可講,如果不能接受這兩條,江烽寧肯暫時不接受兗州,或者採取其他方式來控制兗州。

  當然,這個其他方式的含義很豐富,自然也可以讓無數人浮想聯翩。

  最終泰寧諸軍還是接受了這一條件,但他們也希望淮右(武寧)方面能夠考慮到泰寧諸軍因為遭遇了這兩年困境,所以在兵員上缺額較多,言外之意還是希望淮右(武寧)方面能少撤編,儘可能保留他們原有的各軍編制,只需要補充足夠的兵員進去,就能恢復到原來的狀態。

  江烽對這一點倒是沒有太刻意的針對,在他看來,只要服從命令,而軍隊戰鬥力的確能夠達得到要求,自己為什麼要去刻意限制?

  難道就因為擔心原來泰寧軍各部力量太大,擠壓了原淮右軍體系?

  他還沒有那麼狹隘,如果是那樣,反而會影響到整個淮右(武寧)軍體系的融合,而且他也相信,以現在的形勢,泰寧軍各部應該看得清楚,誰更強大,跟著誰會更有前途。

  「君上,押衙大人和梅大人他們回來了。」身後傳來親衛的腳步聲。

  「哦?那好,請九郎他們到節度使府中,我馬上回去。」

  此次點驗是由王邈和梅況二人負責,因為涉及到泰寧諸軍,情況異常複雜,泰寧軍左右二十個軍加牙軍外,除開朱茂帶走四個軍,還有在鄆州那邊的兩個軍不知所蹤聯繫不上,剩下的十五個軍理論上人數應該達到三萬七千五百人,但實際上由於戰損、本身缺編以及後期兗州困難,大量士卒逃亡,這十五個軍總計在冊尚存的兵員淮右這邊估計應該不足兩萬人,但具體多少,卻需要進行實地點驗之後才能作數。

  這項工作極其繁重,而且點驗之後就涉及到要進行整編重組,也就涉及到泰寧軍各軍頭們的切身利益,所以其中免不了會有各種花巧手段使出來,這就需要一個經驗豐富且還有相當水準的牽頭者以及一批忠貞可靠的人員前去進行點驗。

  江烽最終安排王邈和梅況來負責這項工作,而具體點驗人員則主要是抽調大道學堂中的一批學員臨時來負責,這幫學員忠誠度毋庸置疑,也不易被外人收買,有王邈和梅況兩人坐鎮,加上還從淮右觀察使府中抽掉了幾名經驗豐富的幹吏牽頭,對兗南與兗北及沂州的泰寧軍諸部進行點驗。

  王邈和梅況各帶一半人分成兩組來進行點驗,花了半個月時間才算是勉強把這項工作完成。

  江烽也一直在考慮下一步淮右(武寧)未來的格局體制該如何來調整。

  以淮水劃界,實際上自己的統治區域已經分成了兩塊,淮水以北的徐州、泗州、海州、兗州、沂州,已經未來可能納入的鄆州,這六個州未來將會是以武寧節度使這個頭銜來進行管理,而以壽州、廬州、澮州、濠州、光州乃至以後可能納入的舒州、和州,甚至更遠一些可能納入的滁州,這八個州,將會是以淮右節度使來統轄。

  政區這一塊可以縣、州、節度使這個格局來進行,甚至兩個節度使府可以以兩塊牌子一套人馬來進行,但是涉及到軍隊卻需要好好考慮。

  以淮北軍和泰寧軍為基礎的武寧軍當然會重建起來,但這種完全以地域和原來的傳統沿襲為格局的建軍模式也有很多弊端。

  江烽考慮會以這種主要脈絡來建軍,但是卻不能完全按照這個模式來,否則這種界限分明的機制很不利於日後的戰爭,看看大梁和淮北的這種情形,就能知曉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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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節 軍改(2)

  除了軍隊建制問題外,軍隊的建設和管理以及作戰模式江烽也在考慮如何來進行調整,以便於日後更有利於作戰。

  決定一支軍隊優劣歸根結底還是要看其能否打仗,能否打勝仗打硬仗打惡仗。

  從目前的局面來看,原來的淮右軍的管理調動仍然顯得有些散亂,其效果也很難說有多麼好。

  如果不是淮北感化軍內部自身問題以及兗鄆遭遇了大旱帶來的危機,江烽不認為淮右會有多少機會而已以少勝多拿下徐州和兗鄆。

  而隨著淮右(武寧)地盤擴大,軍隊規模也會迎來一個大規模的擴張期,未來的戰爭規模可能會更大,面對的敵人可能會更強大,這種單一性的依靠自己和幾個大將的商討機制就顯得有些落伍和不合時宜了,所以江烽覺得有必要對淮右(武寧)軍未來的作戰模式進行一個全新的規劃。

  比如他準備要在節度使府下設立樞密堂,以行軍司馬作為樞密堂首座,主要負責整個轄地內的戰略規劃部署,以及與節度使府下的政事堂來相對應進行對接。

  又比如他還準備在樞密堂下設立軍事參謀部,由軍事判官來擔任軍事參謀部的首座,主要是根據樞密堂的戰略規劃部署來對整個軍事行動提出近期、中期的戰術應對規劃部署,這其實有些類似於近現代的總參謀部的職責。

  按照設定的機制,正常情況下,軍隊調動將由軍事參謀部提出建議,交由樞密堂議定,提交節度使批准用印,才能調動軍隊,當然緊急情況下不在此列。

  這種模式的變化對於在這個時代來說無疑是一種變革性的。

  軍事判官這個職務是節度使府中早就有設的,但是軍事參謀部的職責卻顯然是以前未曾有過的,同樣樞密堂其實也就是效仿於大梁的崇政院了,但大梁是在獲得了朝廷封王這個開府建牙基礎上設立崇政院和政事堂的,自己這個動作無疑有些僭越的味道。

  但江烽不認為這有什麼大不了。

  在當下的局勢下,恐怕也無人會來指責自己,甚至可以說自己這種提前預設了政事堂和樞密堂的做法反而會讓部下們一個個歡呼雀躍,因為他們會認為自己下一步已經預定了要從朝廷討得一個郡王或者甚至就是王爵的身份了。

  從龍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是難得的機遇,一個沒有追求的主君很容易讓部下喪失鬥志。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淮北之所以淪落為四分五裂,時酆之所以眾叛親離,很大程度上就是他無法給姚承泰、尚雲溪以及俞明真、盧啟明他們一個奮鬥的目標,你當主君的一天都只知道沉迷酒色,安於現狀,你怎麼能讓當屬下的不起異心,不另尋他途?

  這種情況在大梁一樣存在,朱允現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如何維繫內部平衡,確保自己權力,這樣的藩閥面對保持著咄咄逼人攻勢的河東大晉,能不能一直維繫,真的很難說。

  相反,像蔡州袁氏,南陽劉氏,甚至山南西道楊氏,都保持著一種積極進取的勢頭,正是因為部屬們看得到跟隨主君有希望有奔頭,他們才會爆發出熱情,才願意奉獻自己的才華和力量。

  一個沒有追求目標的政權,一個滿足現狀的政權,在這個亂世中,是絕對沒有前途沒有出路的,只會淪為別人的獵物。

  江烽很清楚淮右的擴張步伐雖然顯得有些倉促凌亂了一些,但是如此機遇之下,如果不抓住,那麼日後懊悔的肯定是自己,看看蔡州袁氏都知道自己進軍徐州之後寧肯冒著內亂的風險都要來阻止自己,這也反證了淮右進軍徐州的及時性和必要性。

  敵人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肯定是自己最該做的事情。

  ****************************************

  「老大,就這麼地了?」顧從虎心有不甘的吧嗒了一下嘴,瞅了一眼旁邊光著膀子的麻臉漢子,「大彪,你覺得呢?」

  「老大,淮右對咱們是不是太狠了一些?我們都說了,走脫那些士卒我們可以馬上招募回來,這沒糧食,人呆不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為啥這個鳥衙推就這麼不講情面?」麻臉漢子罵罵咧咧的道:「惹火了老子,老子就不降了。」

  「放屁!」洪葵臉色一沉,厲聲道:「日後再要說這種話,你就別幹了,想幹啥幹啥去!」

  「老大!」麻臉漢子沒想到碰了這麼大一個釘子,旁邊的一個瘦削青年卻是抿嘴輕笑,顯然是很樂意見到他吃癟,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麻臉漢子才不無委屈的道:「某這也是說的實話嘛,如果要按他的點驗標準來,咱們這才兩千人不到,連一個軍都湊不齊,弄不好就得要和其他混編,咱們幾兄弟連混個營指揮使都要看別人眼色了,這也忒不公平了。」

  狠狠的勒了勒腰間的甲帶,洪葵已無復有當日的道士打扮,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簡單樸素但是卻披甲帶刀的武將裝束,這已經是這幾年來很少見情形了。

  抿了抿嘴,洪葵目光卻是異常的冷靜,「大彪,你就只看到眼前這點兒事兒?」

  被喚作大彪的麻臉漢子就是號稱泰山雙虎之一的胡彪,他和顧從虎加上旁邊的瘦削漢子郎牙,就是洪葵麾下赫赫有名的雙虎一狼。

  「老大,啥意思?」

  「我是說,我們困在這兗北山裡這麼些年來,一直找不到出路,我自個兒都覺得憋屈,但是卻又無可奈何,現在總算是能走出這個囚籠,能讓我們一展身手兩人,別說人家沒有苛待我們,就算是苛待我們又怎麼?有本事還怕亮不出來?」洪葵目光裡漸漸變得熾熱起來,「我算是對這個尚未見面的新主君佩服得緊,盧啟明和俞明真都心甘情願投效他,更難得的是連朱茂都能乖乖的被他給攆出兗州去了濟州,要說這裡邊沒有淮右使弄手腕,打死我都不信!」

  「呃,老大,你覺得這裡邊有啥古怪不成?」幾個部下都來了興趣。

  「我和朱茂打交道這麼多年,朱茂是個啥性子的人我還能不清楚?寧折不彎的狠角色,但這一次淮右居然讓他乖乖的自動走人了,而且還去了濟州,這就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洪葵一直在琢磨這個事情。

  朱茂不是善茬,更不是容易低頭的人,雖說濟州是他老家,兗州也的確困難,但是這樣不動刀兵的就讓對方讓出兗州,未免有些出人意料了。

  洪葵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恐怕淮右還是和朱茂有某種聯繫的,否則朱茂一走,淮右大軍緊隨而進,而且直抵宿城。

  宿城本屬於鄆州,而且也是鄆州北部重鎮,淮右軍佔領宿城就意味著要直接面臨著和巨野水匪的衝突,照理說淮右在兗州局面未穩定下來之前是不會去碰巨野水匪的,但淮右還是搶佔了宿城,而且還是號稱廬州兩大悍將之一的柴永親自領軍,這就不能不讓洪葵感到好奇了。

  「那又如何?」胡彪不解的問道。

  「這說明咱們這位新主君怕是胸懷萬里啊,不僅僅侷限於咱們兗州這片土地呢。」洪葵臉上浮起耐人尋味的笑容,「平盧佔領了海州,但現在君上置之不理,且忙不迭的去招惹巨野澤水匪,還有,俞明真北上沂州,這是受主君指派呢,還是他自作主張?沂州這麼窮困,連咱們都不願意去,俞明真這等精明之人豈會無緣無故做這種蠢事?再說了,佔了沂州也就罷了,還直抵北面控制了穆陵關,這穆陵關的意義你們明白麼?」

  刀條臉的瘦削漢子目光沉凝下來,「老大,你的意思是說淮右有意平盧?」

  「現在還不好說,但是拿下穆陵關,就是卡住了青密二州的咽喉,可笑王守信居然先取海州,卻對近在咫尺的穆陵關不聞不問,可謂鼠目寸光,淮右若是有心,直殺青州,便能將平盧攔腰斬斷,到時候王守信連哭都哭不出來。」洪葵話語裡多了幾分陰狠,「咱們這位新主君可謂滴水不漏啊。」

  「老大,恐怕現在淮右還沒有這份實力直接對平盧開戰吧?」顧從虎不太認同。

  「當然,現在淮右還需要一些時間,不過,待到我們和俞明真這些人都真正被調教好了,也許就該是王守信哭的時候了。」洪葵忍不住吸了一口氣,搓了搓手,「這麼多年了,我還從來沒有這麼熱切的期待這一天的到來,跟著這位新主君,也許我們會有一個和原來完全不一樣的生活,嘿嘿,說得直白一點,也許咱們日後封妻萌子光宗耀祖,就要看這一遭了。」

  「老大,你就這麼看好,江,呃,咱們這位新主君?」險些叫出江烽的名字來,被洪葵眼睛一瞪,才慌忙改了口,胡彪忍不住問道。

  「大彪,世道在變,我估摸著那種各自盤踞一方的時代即將過去了,看看吧,契丹人在圖謀河朔,河東沙陀人一直在對大梁虎視眈眈,誰關起門來稱孤道寡,那就是被人家滅亡的命,現在看起來,我們淮右更像是獵人,其他人更像是獵物,所以啊,現在我們就是等待機會,而我相信君上會給我們這樣一個機會,因為我們有這個實力!」洪葵傲然道:「那位衙推大人眼睛不瞎,心裡更是如同明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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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節 大野,老爹

  盛夏水面上偶爾掠過幾隻水鳥,帶起幾絲漣漪,遮天蔽日的葦荻將整個湖岸遮得嚴嚴實實,一艘小艇輕盈的滑翔在湖面上,鑽入葦荻叢中。

  幾聲呼哨響起,一支哨箭響起,幾條矯健的身影從水中冒了出來。

  「二哥,可有動靜?」曬得黝黑的壯健漢子靈活的踩著水游動著,俊朗的面孔上笑容有一種很特別的魅力。

  「燕九回來了。」小艇上的男子和黝黑健壯漢子面目有些掛相,一看就是兩兄弟,不過年齡要大不少,看著自家幼弟,臉上也露出和藹的笑容:「五郎,切莫頑皮,早日歸去,小心老爹家法伺候。」

  「嗨,又是誰在二哥面前嚼舌頭,我不就是去了一趟汴梁麼?」黝黑健壯青年一躍而起,一式風擺殘荷,便站在了船頭,濕淋淋的身體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健美,手中卻握捏著兩尾魚,活蹦亂跳,掙扎個不停。

  「哼,你還說,汴梁時你能去的麼?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年長漢子沒好氣的道:「這段時間各地風聲都很緊,大梁那邊偵騎密佈,若是被拿住,就得要脫一層皮!」

  「二哥,你別唬我,大梁偵騎這段時間的確很活躍,但是也不是針對咱們,要針對咱們的也該是朱茂才對,可朱茂已經溜到濟州去了,聽說現在兗鄆這邊都被那南邊來的淮右軍接管了,也不知道是哪裡冒出來的小角色,居然一步登天了。」

  小艇上早有人替他拿過小衫,黝黑健壯青年很隨意的穿上。

  「聽說北面河東沙陀人又開始動手了,而且動靜挺大,汴梁城裡都有些緊張,不過並未關門封城,我在汴梁城裡吃酒時,也遇上了些強人。」

  「可能是吧,大梁動作很大,從南邊調動了大量軍隊到北面,應該是北面形勢吃緊了。」

  幾隻斑嘴鴨和綠頭鴨從蘆葦蕩裡鑽出來,看到了水中的小艇和水上的人影,茫茫惶惶的又鑽入水中,想要躲起來。

  「和咱們關係也不大,大晉和大梁這麼多年打了多少次大仗了,還不就那樣?」黝黑健壯青年不以為然的搖搖頭,「起碼我在汴京城裡沒感覺啥,照樣歌舞昇平,那幫踏白都的紈袴們,一樣賭錢聽戲,玩個不亦樂乎。」

  「不一定。」年長漢子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猶豫,「算了,現在一時間也說不清楚,燕九回來也是有些情況,要見了老爹才知道。」

  「哦,和宋州那邊又有啥關係了?難道要讓天興左軍來對付咱們?」黝黑健壯青年忍不住哂笑起來,「龐元不是才從徐州回來麼?損兵折將的,難道又打算要來把雷澤奪回來立功贖罪?」

  曹州和宋州都是天興左軍的轄地,龐元雖然平素駐留在宋州,但是曹州那邊也沒有敢放鬆過,尤其是在巨野澤水匪日漸猖獗之後,他在曹州呆的時間明顯多了起來,但是限於曹州這邊的地理狀況,龐元也是有心無力。

  巨野澤又名大野澤,南北三百餘里,東西百餘里,橫亙在鄆州中南部,將鄆州分割成兩半,輪面積佔去鄆州五分之一,北面陸地四縣鄆城、壽張、須昌、宿城佔三,巨野澤佔一,南部巨野縣佔一。

  在這個時代,巨野澤的名氣可不小,論面積也只遜於洞庭湖、彭蠡澤、太湖,與巢湖相若,但若論水匪的影響力,這幾年巨野澤水匪的實力膨脹極快,已經超過了巢湖和太湖的水匪影響力,與洞庭湖和彭蠡湖水匪鼎足而三,同時湖匪與江寇、河盜、東海賊也成為水上四大患。

  曹州境內最大的藪澤——菏澤與巨野澤有水道——白溝延伸段相通,而發源於菏澤的荷水又向東經金鄉東下,在方與境內與北面來的桓水交匯,而桓水卻又是發源於巨野澤東面,所以這就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斜三角。

  東面是桓水,西北面是巨野澤和白溝延伸段以及菏澤,南面則是荷水,可以說,巨野澤(大野澤)水匪就是通過巨野澤——白溝——菏澤——荷水——桓水——巨野澤,將這一區域牢牢的包圍了起來。

  可以說這一區域內基本上就是巨野澤水匪的天下,同時巨野澤水匪還通過溝通曹州和汴京之間的白溝及其延伸段與巨野澤聯繫起來,北面則通過濟水與濟州、齊州、淄州、青州溝通,東面則通過汶水與沂州相通,其輻射力和影響力通達數州。

  倒不是說巨野水匪就能在這些州郡裡為所欲為,但是通過對這些便捷水道的控制和影響,巨野水匪的勢力的確擴大到了一個相當驚人的程度。

  對於自己幼弟的調侃,年長漢子微微皺眉。

  自己這個幼弟自幼狂放不羈,雖然在武道上極有天賦,天性也極其聰慧,但是卻始終缺了點兒定性,父親一直對其不太放心,好在幼弟倒也算是知曉輕重分寸,尚未出過什麼大亂子。

  沒有誰摸得準老爹的想法,這兩年湖裡的兄弟越來越多,像臨近的鄆城、巨野兩縣縣城早就控制在手中了,那縣城裡的縣令和衙門裡的人名義上是朱茂派來的,但實際上要想在這裡生存下去,只能聽湖裡的安排。

  現在連雷澤也落入了自家手中,一度連壽張、須昌、宿城和平陸都在湖裡的控制之下。

  只不過近期情況有所變化,淮右軍的進入徐州使得這一區域的形勢大變,淮右軍甚至出動大軍佔領了宿城和平陸,須昌和壽張的情況也日漸緊張。

  老爹究竟是個什麼意思現在也搞不清楚,但他以為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否則壽張和須昌一旦落入淮右手站,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局面又會被打回原形。

  他感覺得到,老爹對淮右那邊有些忌憚,似乎不願意去招惹對方,但是現在對方已經把手伸進了鄆州,這就必須要做出應對舉措了,否則湖裡的兄弟人心難服。

  這一趟燕九回來,大概就是有一些情況要向老爹報告,他估摸著恐怕不僅僅是宋州和曹州這邊,肯定會與新入主徐州的淮右有很大關係。

  「好了,五郎,走吧,我要先去報給老爹一聲,燕九傳回信來,他已經到了巨野縣城裡了。」年長漢子擺擺手。

  小艇加速,鑽入蘆葦蕩中,靈活的在蘆葦叢中穿行。

  尋常人根本看不出密不透風的荻葦叢中有什麼門道,但是對於常年生於斯長於斯的水上豪傑們卻根本不是問題。

  就算是閉上眼睛,他們也能在這蘆葦蕩裡九進九出,無論是誰,想要來打下巨野澤,那都是做夢,這裡就是他們的天下。

  年長漢子沒有理睬還在顧盼的幼弟,自顧自的坐在了船頭,琢磨著事情。

  老爹的心思是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照理說現在湖裡局勢甚好,西北的鄆城,南面的巨野,北面的梁山都控制在了湖裡手中,雷澤也被兒郎們攻陷,至今大梁那邊也沒有任何反應,這可能也與大梁近期忙於對付北面河東沙陀人的入侵關係,但是就算是退出雷澤又如何?

  只要控制住巨野和鄆城,還有梁山,任誰來當鄆州的家,都得要聽一聽晁家人的號令。

  但好像老爹近期倒是越發心事重重一般,這讓他也有些不解。

  「二哥,聽說那淮右軍出兵佔了平陸和宿城,可要兒郎們去耍弄一番?」見自己兄長不理自己,那黝黑健壯青年又跳脫的跑了過來,身上小衫半敞,一雙勻稱健美的胳膊和大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你敢!」年長青年瞪了自己幼弟一眼,「現在形勢未明,老爹早就有明令,除了斥候,任何人不得去兗州那邊,你若違令,仔細你的皮!」

  「好,好,好,兗州去不得,那鄆州那邊總去得吧,那江二郎無視我們大野義軍,居然敢佔領宿城,這就是故意來挑釁我們大野義軍了,如果不給他有點兒教訓,他還真以為鄆州也是他姓江的說了算了呢。」黝黑青年漢子忿忿不平的道。

  「不許輕舉妄動。」年長漢子變了臉色,厲聲道:「江某人是朝廷任命的武寧節度使,雖說兗鄆不屬於他管轄,但是現在朱茂北上,兗鄆實際上已經屬於無主之地,他要佔兗州我們管不著,鄆州這邊,他只要沒有出格舉動,老爹也早就說了,由他去。」

  「由他去?那他若是再進一步要佔須昌,要佔壽張呢?是不是也由他去?」黝黑青年面帶冷笑,「若然這樣,下一步人家可能就要在鄆城和巨野設官立府了,刀都架到我們脖子上了,我們還要忍?」

  「哼,老爹自有計較。」被自己幼弟的話也給噎得一時間頓了頓,但是年長漢子還是沉聲道:「五郎,眼下局勢混沌,老爹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難道還考慮不到這些?他自有分寸,我琢磨著那江某人怕是也是觀察試探,要看看我們這邊的反應,朱茂對咱們都沒辦法,強龍不壓地頭蛇,他沒那麼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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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節 王朴

  江烽的確還沒有那麼蠢。

  在兗州局面尚未完全穩定下來之前,他當然不會對鄆州有過多的動作,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就對鄆州毫無舉動,宣示主權這是一個最起碼的表示,像佔領宿城,就是一個昭示。

  鄆州五縣,巨野和鄆城在巨野水匪絕對控制之下,縣城緊鄰湖岸,現在當然不能去碰。

  北部三縣,壽張、須昌、宿城,在此之前實際上是被朱茂放棄了的,甚至連緊鄰巨野澤的兗州西部平陸縣也是被放棄了的,不過在淮右(武寧)軍正式進軍兗州之後,這種局面必須要改觀。

  平陸不用說,那是兗州境內,如果這一點都做不到,對兗州的控制從何談起?至於宿城,偏居鄆州東北一角,緊鄰兗州,距離湖區也有相當距離,而且這也是與濟州連通的要道咽喉,所以拿下宿城義不容辭。

  照理說鄆州州治須昌距離湖區也還是有些距離,但是這裡和另一縣壽張一樣,長期在湖匪的控制下,這兩縣的士紳大戶實際上已經與湖匪沆瀣一氣了,這種情況下冒然進軍須昌必然會遭遇不利,江烽不為。

  蠶食鯨吞,目前淮右(武寧)軍對兗鄆的攻略已經過了鯨吞的階段了,接下來就是要一步一步將鄆州納入,這就需要蠶食之法。

  江烽端坐主座,目注坐在堂下的二人。

  一老一少,王序、王朴父子。

  這又是自己改變歷史所遭遇的名人,蝴蝶效應有時候會出現,但是以自己這小蝴蝶翅膀,很多人很多事,依舊會出現。

  王序並沒有太大名氣,當然那是在歷史上,但在如今他卻是鄆州,也就是宿城的王姓的領頭人。

  而坐在王序身旁的目光灼灼打量著自己就是那王朴了。

  歷史上王朴可是赫赫有名,一紙《平邊策》,道盡以中原之利而取全國的韜略,雖嫌簡陋,但是其脈絡卻是清晰無比。

  連趙匡胤都說,此人在,朕不得此袍著。

  王朴在《平邊策》中提出了因地制宜先易後難統一天下的方略,同時也列舉了聲東擊西和疲兵之略,頗有太祖之法,至於說《平邊策》前段所言的得民心(道)者得天下反而是人皆言之,算不上什麼高論。

  這等英傑,江烽當然要收歸囊中,現在王朴不過三十不到,但王朴年少聰慧穎悟,飽讀詩書,胸有韜略,年近三十而立之年,已可入仕一展風采了。

  而且更難得的是王朴多才多藝,不僅與文才英華,軍略精通,還在建築規劃、陰陽律歷、術數音樂上極有造詣,這是史書所栽,但實際上就是這王朴是個天生的文臣加術法大家。

  江烽在詢問兗鄆人才時,就有人提及了王氏一族,乃是鄆州宿城有名的士紳大族,王序也是當地王氏一族的首領,而其子王朴天縱奇才,不但文才韜略冠絕一方,而且對術數造詣極深。

  江烽這才回過味來,這個王朴好像就是歷史上後周柴榮的肱骨之臣王朴,他就是山東東平人,這宿城不就是日後的東平麼?

  這宿城幾易其名,東平、天平、宿城,換來換去,又和須昌並而復分,分而復並,並了再分,所以也是攪得人頭暈,不過王朴之名也足以讓江烽這個歷史系的高材生牢牢記住了。

  「郡公,不知郡公招小民父子前來,……」

  見王序父子又站了起來,江烽微笑著抬手示意,「坐,坐,不必拘禮,久聞賢父子詩書大名,術法精絕,某入主兗鄆,希冀能兗鄆父老一解兵災人禍,欲得兗鄆父老相助,……」

  文縐縐的話讓江烽也是格外彆扭,雖然來到這個世界幾年了,但是要和文人們打交道還是一件費力事兒。

  王序父子也是覺得好笑,這位聽聞是寒門出身的郡公大人,不喜文事,但對文臣卻還算重視,只不過此輩以武立國,短短幾年內,竟然打出偌大一片天下,倒也不可小覷。

  一番寒暄之後,江烽竟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的感覺。

  王序顯然是一個有些古板的士紳,若是邀請其出仕,或許會同意,但是其性格卻未必合適,倒是與王朴的幾番對話,江烽已然感覺出其表現出來的咄咄英姿,頗為看好。

  談話完畢,只有禮司官吏延引其到館驛中歇息。

  「如何?」

  「少有英才,卓爾不凡,倒也不負盛名,不過其居然通曉術法一道,倒是讓人很是訝異,這等純正文人士紳出身,居然會精研術法一道,的確少見。」王邈笑著道。

  「吾觀其胸中頗有錦繡,意欲招其入仕,先行讓其在樞密堂中為從事。」江烽沉吟了一番才道。

  這等名臣若是不用頗為可惜,當然要讓其驟登高位也不符合情理,再說了再是腹有英華那也得要慢慢洗礪方能出彩,否則就成了揠苗助長了。

  「嗯,屬下覺得可以,先讓其熟悉事務,其家亦是深受兵禍荼毒,觀其言行,倒也無虞忠誠。」

  王邈更重視這一層,若是心存不軌,讓其進樞密院,倒成了引狼入室了,不過這自有無聞堂來監控考較,倒也不必過分擔心。

  ******************************************

  回到驛館之後,王序和兒子在茶室中獨處。

  他原本以為這位剛被朝廷封為彭城郡公並兼任了武寧節度使的貴人是要借助王氏一族的力量來經略鄆州,從開始的交談來看,也的確有這方面的意思,但是他也能明顯感覺到江烽對自己兒子的興趣更濃,反倒是那位衙推大人對自己更看重一些。

  貴人對自己的兒子看重當然是讓人高興的,但王序覺得江烽對兒子的其中並非文事,江烽本人就不通文事,所以要嘛就是看重兒子的武略,要嘛就是術法,這都讓王序有些遺憾。

  不過王序也能看得出來這位彭城郡公在淮北兗鄆的崛起之勢不可阻擋,兗州已經落入其手,朱茂主動求避,至於鄆州,王序也不認為現在看似氣焰囂張的湖匪就能一直延續下去,那只是朱茂的無能才會導致這種狀況,只要有一個強有力的政權作支撐,解決湖匪並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唯一就是耗些時間和精力罷了。

  沒有誰一輩子願意背上一個匪名,哪怕他自己一輩子為匪,但也絕對不願意自己兒孫也為匪,忠孝禮義廉恥在士人心中仍然根深蒂固,就憑這一點,只要心存幾分良知者就不會一條路走到老。

  王序也知道自己兒子早慧,加之雜學頗多,在地方上也名氣大噪,所以被上邊關注也屬正常,但是如果說納入江烽眼中,那意義又不一樣了。

  現在江烽獨攬兩軍節度使,治下十餘州,雖說根基淺了一些,但是其流露出來的勃勃氣勢更非大梁、平盧這些老邁庸碌的藩閥可比,為人父者當然希望自己子女能有一番造化,若是被江烽看上,王序當然願意為兒子當一塊鋪路石。

  「大郎,你覺得今日郡公召見你我父子二人,意欲何在?」

  「父親,這不是明擺著麼?兗州已定,兗鄆一體,鄆州如何能懸於外?」王朴隆鼻鷹准,面目森冷,即便是在父親面前也少有和色,「以郡公之雄才偉略,如何能容忍鄆州脫離股掌之外,且郡公之意怕是不在鄆州,而在平盧吧。」

  「平盧?」王序皺起眉頭,「若是郡公有意平盧,何須這般急切攻略鄆州?巨野水匪勢大,要想解決匪患,非一朝一夕之功啊。」

  「父親此言差矣,巨野水匪看似勢大,不過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罷了,若是郡公有意,要滅巨野水匪,也不過就易如反掌,給吾一年時間,吾便能滅巨野水匪。」王朴傲然道。

  「爾何出狂言?!狂妄!」王序勃然大怒,雖然希望兒子能受重用,但是這般作態卻是王序不喜的。

  「父親,非是兒子口出狂言,兒子只擔心郡公連一年時間都不願等,所以要解決水匪之患,還需多管齊下。」王朴搖頭,並不懼怕父親發怒。

  「何謂多管齊下?」王序本來怒意勃發,但見自己兒子這般胸有成竹,又忍不住按下怒氣,問道。

  「一管,從陸上步步緊逼,堅壁清野,施以連坐之法,斷絕水匪陸上接應;二管,分化離間,讓水匪自疑內訌,自相殘殺;三管,予以招安之術,自有願意謀一出身者,裡應外合,剪滅可期。」王朴信口道來,如數家珍,「再說了,郡公有壽州水軍為助,如果能讓壽州水軍沿泗水入桓水,未必不能一戰。」

  「湖匪有地利優勢,非水軍所能比。

  「那又如何?這年頭,收買一二通曉地利水性者易如反掌,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對湖匪怨恨者眾,願意出賣者更甚,那些士紳也不過是些牆頭草,真要見官府勢大,還不是納頭就拜?」王朴一臉不屑,顯然對自己父親的迂腐不以為然。

  王序無言以對,自己這個兒子對人性看得很透,有時候話語更是刻薄無比,讓人難以接受,但卻不能承認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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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節 愁

  「吾觀郡公對你頗有延攬之意,你意如何?」王序沉吟了一陣才又道:「你無須顧忌家中,淮右軍既然佔了宿城,便很難撤出,湖匪雖然猖獗,但是在陸地上卻是不敢與官軍爭鋒的,所以你不必擔心,按照你自己的意願行事便可。」

  「郡公抬愛,兒子當然要抓住機會。」王朴相當果決,「學成賣於帝王家,郡公雖然現在還只是郡公,但兒子看好他,不拘一格降人才,他麾下諸將眾臣大半來自各地,鄉黨甚少,足見其胸襟氣概,兒子以為日後郡公必會取代大梁,成為中原霸主。」

  「中原霸主?」王序微微動容,這意味著兒子追隨對方,便有從龍之功了。

  「恐怕還不僅僅是中原霸主呢,現在郡公已擁有江淮之地,現在吳越正與蟻賊混戰,短期內難見分曉,若然北方局勢有變,郡公可從容應對,河朔和平盧皆可為郡公下一個目標;若然北方局勢已然僵持,那郡公亦可在淮南發動攻勢,楚揚二州盡皆膏腴之地,若然為郡公所取,便可奠定問鼎天下的財賦基礎。」

  王朴越說越興奮。

  王序皺起眉頭,「大郎,怕是有些遠了,郡公雖有淮右為根基,但兗鄆淮北被朱茂、時酆二庸人耽誤已久,郡公初取,須得要時日來將養生息,這兩年北地大旱,民不聊生,若然一味興兵作戰,兗鄆淮北都支應不起,弄不好就會再生民變,欲速則不達啊。」

  「郡公麾下謀士如雲,豈會想不到這些?若說是兗鄆荒廢已久,倒也是實話,但淮北卻未必,時酆是因為麾下諸將尾大不掉,加之蟻賊禍亂,不得不擴軍養兵,遠遠超出了自家承受,現在郡公接手淮北就不一樣了。」

  「怎麼就不一樣了?」王序不解的問道。

  「淮右財力盡皆花費在了養軍上,潁亳徐泗海五州,人口不過百萬餘戶,養兵卻超過十萬之眾,精壯皆被抽入軍中,加之戰亂四起,民夫也被大量征發,田地荒蕪,何以為生?」

  王朴話音未落,王序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你還沒說郡公接手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郡公有澮壽廬濠四州作為糧倉,這四州本來就是淮南膏腴之地,盛產糧食,加之這幾年未經大的戰亂,水利灌渠亦是遍佈,只需稍加將養,便是魚米之鄉,其出產糧食完全可供兗鄆淮北需求,只要淮南糧食北運,兗鄆淮北糧價便漲不起來,民眾便不會擔心餓死而外逃,民心一穩,眾皆歸服,對周圍的河朔平盧亦有莫大影響,彼方之民,知我政化大行,上下同心,力強財足,人安將和,有必取之勢,則知彼情狀者,願為之間諜,知彼山川者,願為之先導。彼民與此民之心同,是即與天意同。與天意同,則無不成之功矣。」

  王序聽得自己兒子滔滔不絕的這一番話,也是無言以對,論口才,他本來也不是自己這個兒子的對手,加之兒子本來也在這方面有所準備,他也只能歎服。

  「以你之意,你是打算要留下來?」

  「若然郡公見愛,兒子當然竭盡所能。」王朴不拘泥。

  「唔,也罷,謀個出身,也算是為我們鄆州王氏先導,日後族裡尚有不少子弟希望有所出息,你也算是探個路吧。」王序撫掌點頭。

  ******************************************

  「哦,這父子二人倒也有趣。」聽完驛館人員報告,江烽扭頭笑道:「九郎,如何?和你所想不太一樣啊。」

  「沒想到這父子倆都還不是那種迂腐之人,這樣正好,君上既然如此看重那王朴,不如就招之入仕,左右近期君上還要在兗州呆幾日,也可就近考察一番,聽一聽其還有什麼驚人之論。」

  王邈倒是不太在意,但江烽心中卻是感慨不已。

  這王朴的《平邊策》他是隱約知曉的,沒想到其中一些觀點竟然提前被引發出來了。

  他也知道王朴極為聰慧,肯定覺察了自己派人要偷聽其宏論,所以也就借勢發揮。

  不過他倒是也很喜歡對方的爽直利索,歷史上這王朴就是一個剛直之人,所以雖極有才華,但人緣關係卻不太好,也不知這一世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出現而改變。

  江烽知道這東平也是頗出人才,除了這王朴外,還有一個和凝,不但詩詞歌賦極佳,而且對律法極有研究,只是讓人查尋,得知和凝已外出遊歷一年多,至今未歸,也讓江烽甚為遺憾。

  「兗州事畢,便須著手鄆州,但武寧軍整編尚需時日,不知君上可否有了決定?」

  王邈更關心的還是軍隊整編這一大事,僅此北來兗州,除了要與兗州諸將逐一會見面談聽取他們的想法意見外,也有檢視兗州諸軍戰鬥力究竟如何的意圖在裡邊。

  王邈和梅況前期對兗州諸軍的點驗已經有了大概情況,原泰寧諸軍總計加起來兵員大概在一萬八千人左右,擇其精銳,安置老弱殘兵,大概可保留一萬六千人左右,這也獲得了兗州諸將的基本認同。

  同時淮北諸軍盧啟明和俞明真部,以及時酆遺留下來的數千親兵,加上在符離、蘄縣之戰後俘虜的淮北兵,還有莊永勝到滕縣之後緊急徵募的兩軍兵力,這個數量也不小,足有三萬二千人左右。

  不過這部分兵力中因為盧啟明、俞明真部不少都是在蟻賊之亂中損失較大後新募兵力較多,戰鬥力相對較弱,盧、俞二人都支持裁汰部分兵力,所以這三萬二千人進行精簡之後大概會保留在二萬五千人左右。

  這兩部加起來也有四萬餘人,堪堪達到十六個軍,也就算是武寧軍的底子了。

  算一算這武寧軍如果按照這個規模搭起來,總編制和兵力已經超過了淮右軍。

  驟然暴增這麼多兵力,但是在財賦上徐州、泗州以及兗州、沂州卻基本上無法給江烽提供多少支持,相反,由於兗沂二州以及徐泗部分州縣大旱,反而需要從淮南調撥大量糧食來賑濟,否則就會形成一大波災民南逃的風潮。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淮右(武寧)是萬萬撐不起這麼大的軍隊規模的。

  「數量太大了,淮右撐不起,九郎,你把這個數一報,陳蔚就病了,他覺得天都快塌下來了。」江烽苦笑。

  要說這麼大一個地盤,七八萬兵力並不算多,甚至可以說有些偏少,可關鍵在於徐泗兗鄆沂五州,現在是一片狼藉。

  除了徐州和泗州還稍有生氣,那兗鄆沂三州就純粹是一個大窟窿,無底洞,只等著你去填,否則那朱茂為何會如此爽快的就奔濟州去了?

  兗州諸將也不傻,為什麼不跟著朱茂去?為什麼這麼爽快就接受了淮右的整編?他們很清楚,再拖下去,他手底下的這些士卒自然都會逃亡得一乾二淨,你連飯都管不起了,你還招啥兵,打啥仗啊。

  當兵打仗,最根本的就是能管一日兩頓飽飯,做不到這一點,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只要能撐過今年,淮北和兗鄆沂三州的局面就會好轉,可軍隊卻不能先解散再來重新募集訓練啊。」王邈力圖說服江烽。

  「九郎,你無須在我這裡說這些,某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是陳蔚和杜拓都認為無法支撐,縱然把淮南那邊的糧食全數運上來,但軍隊成軍可不僅僅只是把飯管夠那麼簡單,軍甲器械,馬匹糧草,車輛帳篷,衣袍賞賜,哪一樣都少不得啊。」

  說到這裡江烽就覺得嘴發苦。

  原來總羨慕人家大梁帶甲數十萬,河東鐵騎數萬縱橫馳騁,真正輪到自己身上了,別說數十萬,這才多少?八萬大軍吧,就差點兒把自己給愁死,陳蔚、杜拓他們叫苦連天,就差點兒辭任不干了。

  可這麼大一塊地盤,還要攻略海州和鄆州,要對平盧一戰,未來的戰事還會更頻繁,更慘烈,八萬大軍真不算多,換了別人,恐怕十萬大軍都是最起碼的了。

  愁啊,哪裡都需要錢銀糧秣,可自己只是一個沒多少金手指的穿越者,更談不上什麼經天緯地之才,能混成現在這般模樣,江烽覺得自己已經是把金手指的本事發揮到極致了。

  在徐州興建冶鐵中心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但是這一來需要時間,二來需要資金,三來需要人才和匠人,那是這麼短時間就能奏效的?

  自己這個文科生,對那焦炭煉鋼也就知道一個大略,真正如何煉鋼出水,如何去碳淬煉,都是模模糊糊,也不知道現在這火性術法和金性術法與那科學能否有機結合,若真是能融會貫通,沒準兒自己也就成了開天辟地的宗匠大師了。

  不過,設若能先搞出一個實驗性的冶煉爐來,讓那幫聞著葷腥味兒就能發散思維的粟特商人見識見識,也許能糊弄著這些粟特商人拿出一大筆錢來,聊解現在的困境?

  越想越覺得這似乎是一個路子,只是得把戲演好,得讓粟特商人自動上鉤才行。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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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4 00:33: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八節 冷汗,決然

  看見江烽面色陰晴不定,時而喜形於色,時而愁眉苦臉,時而邪魅狂狷,時而冷峻森然,弄得王邈心情都有些忐忑了,別真的被幾萬軍隊的生計問題給逼得主君心智失常,那就真的罪過大了。

  「君上,君上!」

  「啊?!」江烽訝然從幻想中醒過來。

  「呃,若是這十六個軍無法一時間建齊,起碼也需要先建成十個軍,另外六個軍先保留編制和軍官,待明年財力充裕時再來組建這六個軍,……」

  王邈咬咬牙,這幾乎是要命了,士卒一解散,只保留軍官,閒散軍官們也一樣要生活,逗留在這徐州城中無所事事,日後就算是新招兵卒重建,這戰鬥力要恢復起來就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情了。

  「不,十六個軍要徹底重建,兗鄆淮北這邊任務很重,耽擱不得,時間不等人,我們也等不起。」江烽搖搖頭。

  作為歷史系的高材生,他很清楚這個時期的契丹人勢力膨脹得很快,而且他還意識到由於河朔三鎮的腐朽懦弱,契丹人勢力南下的勢頭比前世歷史上石敬瑭的後晉更為兇猛,也就是說前世的幽雲十六州故事恐怕已經不是要重演那麼簡單了,甚至可能更甚。

  要知道現在大晉依然強大,朔、寰二州皆在大晉牢牢控制之下,而蔚州、媯州之地又在吐谷渾人控制之下,現在的吐谷渾實力並不弱,所以契丹人的重點目標還是放在了河朔三鎮諸州身上。

  可以說一旦契丹打定主意南下,必定心無旁騖的專攻河朔一線,只怕檀、薊、幽、易、莫、瀛、滄、定、恆、趙、冀、德諸州都難逃敵手。

  甚至如果魏博軍沒有大梁的支持,也一樣無法抵擋契丹大軍,契丹大軍可以輕而易舉的直接打到河水南岸。

  問題是大梁在應對沙陀人的進攻下,還有餘力來管魏博軍麼?

  歷史上契丹人和沙陀人是敵人,但是現在歷史已經轉了彎,當他們都意識到為什麼要打生打死,還不如聯手一起南下,各取所需的時候,他們還會互鬥麼?

  為什麼不可以在南下瓜分了漢人的土地之後,再來決一勝負呢?

  想到這裡江烽就不寒而慄,如果沙陀人和契丹人都轉而開始聯手南下時,這場戰爭就真的相當危險了。

  現在由於大梁比歷史上更闇弱,河朔比歷史上更混亂,沙陀人已經比歷史上晚了許多南下了,契丹人的實力更強,它還會按照歷史那樣只是吞掉幾個州就此罷休麼?

  歷史上公元936年石敬瑭就把燕雲十六州供奉給了契丹人,938年正式接手,契丹人也滿意了,但現在還會如此麼?

  契丹人的胃口恐怕會比想像的更大,算一算今年景泰五年和歷史對接一下,似乎就是935年,也許就是明年契丹人就要南下?

  就算是蝴蝶翅膀帶來變化,也許早一年,也許晚兩年,但也就是這幾年裡了,而且江烽覺得提前的可能性更大,因為沙陀人這個變數已經摻和進來了。

  想到這裡,江烽就不由得冷汗涔涔,若然真是如此,明年契丹人就南下,甚至沙陀人也南下,中原,還有河朔,能抵擋得住胡騎的衝擊麼?

  所以他必須要提前準備,胡騎南下,在河水以南,都是佔據絕對優勢,尤其是河北大平原上,鐵騎如風,單純以步兵對戰,如果沒有其他特殊的應對手段,那就是找虐。

  要嘛就會以騎兵對騎兵,要嘛就得要開發出重甲步兵混合車兵輔之以遠程打擊力量來應對,犧牲機動性,強化防禦力量,但這也是被動之法,最終要擊敗胡騎,還是要靠騎兵,所以騎兵力量絕不可少。

  問題是現在自己手中的騎兵實在太少了,不,準確的說,騎兵數量並不少,光是原泰寧軍中就能湊出起碼三個軍的騎兵,加上淮右的騎軍,只要肯建,湊成五個軍甚至六個軍的騎兵都不在話下。

  關鍵是能建立起一支合格騎兵的條件太高了,光是戰馬,所需數量極大,以原泰寧軍和淮北軍騎兵為例,如果要完整建成六個騎軍,所需戰馬起碼缺額起碼在八千匹以上,這還是按照一比一點五的比例來配備,而在河東,均是按照一比二的比例來配足戰馬。

  還有戰甲馬鎧,以及更合格的武器,這些耗費都是天文數字,就算是自己把徐州的冶鐵中心開發出來,也未必支應得了,而且時間上也未必來得及。

  江烽很清楚,一旦契丹人南下,如果自己沒有三四萬鐵騎,也就是沒有十五個軍以上的騎兵來應對,無論自己在步軍上有多麼大的優勢,在河北大平原上,自己勢必陷入困境和苦戰中。

  除非自己放棄對方在野外交鋒,而改以堅城據守,或者就是撤到淮水以南水網密集的區域。

  可是那樣做行麼?以契丹人的殘暴凶橫,這種戰法,只怕就真的河北大平原上要成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然後變成契丹人的牧馬之地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以騎兵對騎兵,然後以步軍克騎兵,只有騎兵和步軍奇正相合,方能起到奇效。

  泰寧軍的騎兵力量並不弱,甚至比起大梁軍騎兵不遜色,唯一差一點的就是他們戰馬和裝備了,就算是淮北騎兵的戰鬥力也差不到哪裡去,只要能把戰馬和裝備跟上,一樣有一戰之力。

  戰馬,鎧甲,這都是燒錢的活兒,要想在這上邊補齊,那就只能在粟特商人身上打主意了,而要讓粟特商人上鉤,大概也只有在徐州的冶鐵監上做文章了。

  *****************************************

  心中存了這些心思,江烽在兗州的視察也就少了幾分興致,但是起碼的程序他還是走到了,泰寧諸軍每個軍他都一一走到,也和各軍的營指揮使以上軍官進行了見面座談,這也是以往泰寧軍從未經歷過的。

  不過泰寧諸軍的指揮使們卻暗自感慨,這位主君可是不簡單。

  這種直接與營指揮使這一級的軍官見面談話,幾乎就是讓營指揮使們明白現在他們是吃誰的糧,替誰賣命,甚至可能建立起了一條直接通天的渠道,若是自己一干人有什麼異心,那麼這些人也許就會變成一顆釘子,一枚眼線。

  回到徐州,江烽就以武寧節度使身份發佈命令,組建武寧左軍和武寧右軍,兩軍各新組建八個軍,其中左右軍十六個軍中騎軍佔六個軍,步軍五個軍。

  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讓包括陳蔚、崔尚、王邈、楊堪等人在內的淮右(武寧)高層大為吃驚,同樣也震動了包括原泰寧軍和感化軍的高級將領們。

  在他們看來,就算是要對原泰寧軍和感化軍諸部進行整編,也不用如此著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新編十六個軍。

  更為讓人震撼的是要新建六個騎軍,這意味著基本上要將原來泰寧軍和感化軍的騎軍全部保留下來。

  要知道原來泰寧軍和感化軍的騎軍雖然在編制和兵力上不缺,但是在戰馬甲冑這些方面卻缺口巨大,現在彭城郡公發佈命令,自然不可能像原來那樣湊合著幹,那就是要實打實的建齊滿編齊整的六個騎軍。

  如果再加上淮右軍的兩個騎軍,也就意味著彭城郡公手中將要建成八個騎軍兩萬騎兵,這在江淮一帶絕對是首屈一指了。

  一干臣僚們紛紛建言,但是均遭到了江烽的斷然否定,陳蔚和杜拓二人甚至為此與江烽激辯幾場,但都沒有能改變江烽的決定。

  對於武將們來說,軍隊的擴編和加強自然是好事,當然在淮右軍中和即將納入武寧軍中的原泰寧軍和感化軍諸將來說,感受又有些不一樣。

  淮右軍諸將是懷著一種複雜情緒來看待一支新建的宜屬同門的新軍的,但是這武寧軍驟然就要新建六個騎軍,還是讓淮右軍方面有些不舒服,認為郡公過於高看優待武寧軍,卻忽略了淮右軍在為郡公打下徐州立下的汗馬功勞。

  雖然這種言語只是少數人之間私下發發牢騷,但是也代表著一種風向。

  江烽自然也清楚這一點,他也能理解淮右軍諸將的心思,但他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因為這些人他們無法像自己這樣站在更高的高度來看問題。

  當然他也會有針對性的進行一些調整,那種完全以地域為界限的軍隊組建機制是肯定不能帶進來的,哪怕為此會付出短期內戰鬥力可能會受到影響,他也要堅持。

  首先將泰寧軍和感化軍各部進行混編重組,這種混編重組既有以營為單位的混編,也有以都甚至隊為規模的混編,然後還會在補充新的士卒問題上有針對性的混合補充,這樣來打亂地域限制。

  除開這種方式外,現在的淮右軍諸軍也要與現在正在以武寧軍編製為准組建的新軍進行混編,比如秦漢、張挺、駱成淦、李桐率領進入兗州的四個軍淮右軍就將取消淮右軍編制,而編入武寧軍中,同樣現在正在整編的四個軍會編入原來的淮右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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