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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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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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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4 00:36:38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節 蛛絲馬跡

  蠟炬的光焰在夜風中微微搖曳著,天色已晚,但是房中仍然是一片忙碌景象。

  「小心,將這份文檔存檔,另外抄送兩份給崔首座和梅樞密。」張萬山簽完字,然後遞給旁邊的從事,「請崔大人簽閱意見。」

  「好的。」從事小心的接過文檔,然後開始篆錄,篆錄之後就需要送交和存檔。

  在長案另一端,另外兩名年輕男子正認真的閱讀著堆砌好的文檔。

  這裡是無聞堂設在壽州的總堂。

  雖然目前淮右(武寧)的戰略重心已經轉移到了徐州,但是按照淮右和武寧兩個節度使的分設規劃,徐州和壽州仍然將在一段時間內暫時保持著目前的局面。

  無聞堂在徐州的總部已經開始組建,目前由蘇鐵在籌建,而壽州總部仍然由張萬山負責,而下一步無聞堂將考慮在兗州設立一個分堂,主要負責對平盧和河朔的情報收集,而在兗州分堂設立起來之後,壽州總部將降格為分部,總部正式轉移到徐州。

  同時無聞堂內部的職能也在醞釀分解,主要是分解為對外情報的收集刺探與對內情報收集和防諜防反,簡而言之就是對外情報收集,對內的政權穩固,不過要將職能分解開來以及在人員上進行調配還需要一個過程,至少在目前局面尚未穩定下來之前,冒然分解,反而不利於工作的開展。

  終於簽完了所有的文檔,張萬山也覺得自己頭腦有些發蒙,站起身來,走到窗戶邊上,推開窗戶,一陣涼風襲來,讓頭腦為之一清。

  這段時間來自各方的情報都要彙總過來,然後經過幾輪篩選出來,分析後進行彙總,最後才要提供給樞密院和參謀部進行參考,如果有必要,也會抄送給政事廳那邊。

  好在蘇鐵在徐州那邊剛組建起來的徐州總部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但由於那邊人手不足,很多系統還沒有完全建起來,所以除了兗鄆沂和徐泗海六州的情報在徐州總部彙集分析外,只有河朔和平盧情報傳遞到徐州,而其他來自淮南、蔡州、吳越、潭岳、關中、南陽、大梁、鄂黃、河東甚至兩川、江陵等地的情報都還是彙集到壽州這邊。

  好在「咫尺天涯」體系已經開始建設,首先保證了徐州和壽州之間的聯繫,採取特殊方式培育出來的金眼鴿和白隼已經初建成效,從徐州到壽州之間,金眼鴿只需要三個小時就可以飛到,而白隼速度更快,只需要不到兩個小時就可以飛到。

  不過這兩種飛鳥的傳遞信息各有優劣利弊。

  金眼鴿最穩定,如果無意外發生,能夠準確的飛到目的地,但是其飛行高度較低,如果遭遇猛禽或者地面箭矢襲擊,就很容易被獵食俘獲。

  而白隼屬於小猛禽系列,飛行高度高,不易被獵食俘獲,速度也快,但其易受干擾,一旦遇到天氣或者獵物影響,就會放棄目標,而且馴化難度也較大。

  這兩種飛鳥傳信系統都是淮右從南陽方面挖來的術法師帶過來的,然後經過了一系列的培育和改良,方才有了初步成效。

  南陽在馴化鳥獸這一方面已經走到了前列,這也是江烽極為關注的,所以要求無聞堂和道藏所配合,想方設法都要從南陽挖一些人才過來,好在南陽方面除了在信鴿方面外,更多的精力還是放在了對獸類的馴化上,比如江烽就曾經在赴大梁途中遭遇的青獾,所以淮右才能從南陽挖到一些人才來。

  按照無聞堂的規劃,首先要將徐州、壽州、廬州三州的「咫尺天涯」聯絡系統建立起來,確保這三地之間的信息互通能夠在五個小時之內達到準確傳遞。

  目前徐州和壽州之間的這一套系統已經開始運行,由於初期培育出來的金眼鴿和白隼數量都還很少,尤其是白隼,還處於試驗階段,只能保證壽州和徐州之間的信息傳遞。

  預計到年底就可以實現廬州、壽州和徐州三地信息快速互通,而到明年春末,要解決兗州到徐州的信息傳遞。

  只有在解決了淮右(武寧)內部信息快速聯絡之後,才會考慮來汴梁、關中、南陽、揚州、幽州等地與徐州之間的信息傳遞體系。

  這個體系後期相當龐大,尤其是要想讓各地情報站都與徐州建立起這種聯絡體系,耗費巨大,而且風險也會急劇增大。

  事實上在這個時空裡,諸大強藩都在進行這方面的探索嘗試,像南陽是走在最前面的,不過南陽路徑有些走偏,雖然最早在信鴿系統上領先,但後來卻更多的側重於諸如其他獸類對追蹤偵察等方面的馴化使用。

  江烽這個過來人當然不允許淮右(武寧)沿襲南陽的老路,而是著重發展消息傳遞體系,像金眼鴿和白隼都是在南陽信鴿系統上發展起來的,算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先走一步了。

  「東面蟻賊和李吳的情況怎樣?」注意到兩名手下已經將緊急件處理完畢,整理出一部分按照常規交給自己,張萬山知道應該沒有特別緊急的,否則早就該那給自己了。

  「蟻賊有一些新動向,但是還不明朗,只說他們派出南下的斥候明顯增多,另外在盱眙那邊也正按照他們以往的慣例徵集物資。」一名屬下迅速回答:「鹽城那邊情況相似,但動作力度更大一些,稱對一些稍有違逆的鹽商,蟻賊都採取了剝奪財產的方式,這有些超出了蟻賊以往確定的底線,但卻沒有全面鋪開這類行為。」

  「哦?」張萬山一邊接過屬下交上來的文檔,一邊凝神苦思,這裡邊有沒有什麼新的東西?

  蟻賊為了在楚州立住腳跟,一直對本土士紳優容有加,只要不是直接反對他們的士紳,基本上都能得以保全,怎麼現在又有些變化了?

  但又沒有恢復到他們以前那種對士紳徹底採取滅殺的政策,這倒是讓人有些吃不準了。

  見上司皺眉苦思,兩名下屬也都是沒有吱聲,靜候。

  「那蟻賊軍隊有無調整的跡象?」張萬山問了一句,一邊查看文檔。

  「還沒有反映出來,但從漕渠那邊的動向來看,水寇在高郵一帶的進攻明顯有減弱的跡象,甚至在高郵到山陽這一線,原來一直相當活躍的水寇數量大大減少了。」另外一名下屬隨即補充道。

  「水寇活動也減少了?」張萬山停下手中的動作,「是因為從揚州過去的補給減少了,還是因為揚州水軍加強了護航?」

  「揚州那邊的補給還是按照原來的規律,當然不定時,但畢竟那麼大的船隊也躲不過水寇們的眼線,但樊良湖、白馬湖的水寇好像都龜縮進了湖裡,而白水塘的人也看不見蹤影了。」一名下屬搖搖頭:「揚州水軍一直佔著上風,水寇們之前也一直如群狼撕咬的方式襲擾,但這段時間卻少了許多。」

  「那山陽城和高郵城這邊的進攻呢?」張萬山心中略感奇怪,略作思索之後問道。

  「高郵這邊沒啥動靜了,但是山陽城那邊反而更激烈了,前兩日蟻賊都在瘋狂圍攻,情報顯示極為慘烈。」

  「這就奇怪了,不斬斷揚州這邊的補給,蟻賊怎麼可能攻得下山陽?哪怕高郵這邊也要更容易才對啊。」張萬山也有些不解了,難道蟻賊要用猛攻山陽吸引高郵這邊的東海軍,要一個圍點打援?也不對啊,以東海軍的老練,肯定是摸著石頭過河,尤其是沿著漕渠東岸走,蟻賊想要得手,不容易啊。

  「高郵有無援軍去山陽?」張萬山再問。

  「有,但是都是走水運過去,現在漕渠既然沒有水匪襲擾,走水運就要快得多了。」

  張萬山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這不符合蟻賊的攻略,這種明顯消耗蟻賊有生力量的戰法顯然不合常理,除非蟻賊另有所圖。

  「取地圖來!」張萬山再度把下屬呈上來的文檔迅速翻閱了一遍,臉色有些難看,等到地圖送上來,仔細察看了半晌,這才沉聲道:「多安排斥候去天長到六合一線查探,恐怕蟻賊有新動向!另外,通知滁州那邊務必小心,恐怕蟻賊會有異動!」

  張萬山的話讓堂內的人都有些震動,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望著張萬山,一名下屬稍微大膽一些,沉聲問道:「大人,您是說蟻賊要改變目標?」

  「很有可能!仗打到這個程度,恐怕蟻賊意識到李昪是不會捨棄楚州,而一直耗下去,尤其是感覺到我們淮右拿下了徐州,現在又奪下了滁州,也許讓蟻賊有些擔心被兩邊夾擊了!」

  張萬山語言中也還有些不確定。

  畢竟光靠情報得來的東西還遠不能說明什麼,要知道蟻賊為了打下山陽可是已經耗了好幾個月了,死傷起碼數萬人,而且君上也說蟻賊怕是想要在楚州落地洗白了,豈會輕易改變目標?

  要知道這改變就是戰略性改變,整個江南都要為之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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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4 00:36: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節 徐州(1)

  在得知張挺順利進軍滁州之後,江烽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很清楚,現在並不是進入滁州的最佳時機,撩撥蟻賊和李昪兩方是極不明智之舉,但是他同樣清楚,照這樣的局面下去,蟻賊恐怕難以在楚州立足了,因為李昪看穿了這一點。

  李昪看穿了這一點,堅守山陽,基本上就沒有蟻賊的戲了。

  蟻賊的優勢在於人多,適合野戰浪戰,但是在攻城戰上,依託城高牆厚這一優勢,加上術法師力量的加持,還有源源不斷的補給,蟻賊除了在城牆下不斷消耗自己的有生力量外,沒有太多機會。

  李昪這一招相當狠辣,死守山陽,同時不遺餘力確保漕渠一線的補給,而蟻賊也高估了白水塘、樊良湖和白馬湖這些水匪的戰鬥力,尤其是在正面戰場的對戰,這些水匪顯然還難以勝任。

  只要斬不斷漕渠,山陽士氣就不會垮,蟻賊就攻不下,而蟻賊甚至連高郵都無法拿下,這顯然是蟻賊的一大失策,或者說最蠢的舉動。

  如果換了江烽,他就會毫不猶豫的不惜一切代價,甚至可以丟開山陽,先行把高郵拿下,徹底斷絕山陽的補給,這樣才來依靠兵力上的優勢,活生生把山陽守軍耗死。

  拖了這半年時間,蟻賊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機會,可以說李昪的東海軍、鎮海軍已經基本上適應了蟻賊的戰術戰法,現在蟻賊還想要拿下高郵都不可能了。

  如果蟻賊不能及時調整戰略,江烽覺得,也許明年之內,最遲不會超過後年,蟻賊就要消失在歷史中了。

  現在李昪應當還不會與自己反目,但江烽還是有些擔心李昪一時衝動,好在李昪那邊還是克制住了憤怒。

  從李昪那邊傳來的消息,包括許文稹在內的眾將,應該是勸服了李賓,暫時保持了克制,不過江烽也清楚,可能淮右(武寧)與李吳之間的和平只能以天數來計算,只要蟻賊的威脅消失,那麼李吳和淮右(武寧)的戰事就要拉開序幕了,從這個角度來說,江烽還真希望蟻賊能堅持得更久一些。

  既然矛盾已經無法化解,戰事也遲早爆發,也許該趁勢直下和州?

  這不僅僅是張挺的建議,同時也是江烽早就盤桓過的想法,但一想到現在淮右(武寧)的確處於急需喘息的骨節眼兒上,如果拿下和州真的激怒了李吳,讓李昪不惜一切要一戰,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所以江烽算是硬生生的壓下了自己不安分的心。

  舒展了一下身體,江烽丟下堆砌在案桌上的文牘,負手而出。

  時酆留下的感化節度使府規模的確夠大,三重大院,而且向兩邊進行了擴展,尤其是在內部結構上也極其繁複,等閒人進來,如無人帶路,絕對難以找到出去的路。

  江烽並不太喜歡這種多了幾分巍峨但同時又隱藏著幾分陰冷氣息的大宅,這給人一種一入此門深似海的感覺。

  他甚至更喜歡他剛入徐州時的秦家大宅,但他同樣清楚,當朝廷的彭城郡公兼淮右節度使、武寧節度使任命下來之後,自己就不能憑藉一己喜好,而不得不住進這個節度使府衙了,因為這才是代表著彭城郡公在這裡發號施令,掌控這淮北淮南十餘州地。

  已然是日上三竿,天氣依然奧熱無比,但街上卻早已經是人滿為患了。

  即便是北地裡災民如織,源源不斷的南下,但對於現在已經成為彭城郡公兼淮右(武寧)節度使的駐蹕地,徐州的氣象早已不同以往。

  起碼在糧食上的不缺就讓已經聚集到徐州的災民流民鬆了一口大氣,而解決了口腹問題,健忘的老百姓便會平生出許多其他意願來。

  徐州城的規模頗大,雖說不及汴梁、洛陽和長安這些天下大邑,但是名列天下九州之地,自然不同凡響。

  「井」字型的街道格局,幾條大街便將徐州城的街道骨架支撐起來,節度使府距離南門不遠,但是並非在南門大街上,而是偏離與南門大概在百步之外的一條大白街上。

  南門亦稱白門,從漢代以來便是如此,南北兩門從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甕城碩大,關樓高聳。

  而古汴河則從西北——東南貫穿徐州城,並在東南城外與北來的泗水匯合,也使得徐州不但成為了陸路通邑,亦是水上巨埠。

  牢牢控制住了淮水的淮右(武寧),使得從壽州、濠州一線過來的糧船可以源源不斷的沿著壽州(濠州)——淮水——泗州(臨淮)——汴渠——虹縣——通橋——永城——宋州——汴梁,或者壽州(濠州)——淮水——淮陰——泗水——下邳——徐州(彭城)——古汴河——孟渚澤——汴梁,直抵中原腹地。

  前者距離更近,後者需要走現在已經有些落寞的古汴河,加之還要過孟渚澤,所以日漸蕭索,但隨著江烽強勢崛起控制徐州,這條水道也開始迎來了興盛期,當然對其的疏濬也是避免不了。

  但沿著古汴河這一線的徐州城內成為繁華熱鬧的所在卻是自古有之,江烽從節度使府中出來,便沿著這條繁華的所在,信步而行。

  鋼鐵作坊裡的火星四濺,一字兒排開的鐵砧上叮噹聲不絕於耳,這並非城外的冶煉監,而是最尋常不過的打鐵鋪,但是比起其他地方的打鐵鋪來卻是規模大了許多。

  針灸用針、縫衣刺繡針、剪刀、鍋釜、耕具鏵犁、菜刀、柴刀在陽光下閃動著烏油油的光澤,也留下了許多來往商旅的目光。

  討價還價是免不了的,而時不時懸掛起來的幌子,也印證著徐州正在開始逐步恢復繁華。

  幾個胡人男女正在吆喝著將新鮮出爐的胡餅擺上攤子,而還有胡人小工正在將麵餅搟劑、翻拍,讓其在連續不斷的動作下變得圓潤起來,最終送入爐中。

  香氣裊裊,散發開來,讓來往的商賈們恍然大悟般的響起似乎自己腹中空空,當即丟下幾文大錢,便可飽餐一頓,如果再來一碗肉湯,那便真的是再美味不過了。

  這一切連帶著江烽的腹中似乎也咕嚕嚕的叫了起來,旁邊的親兵首領顧濤似乎也瞧出了主君的心思,緊走幾步,陪著江烽上前,另外幾名親兵則不動聲色的從兩側悄然上前,四下打量,防止意外。

  胡人商販一口流利的淮北官話,顯然是在徐州長居已久,那胡人婦人衣著打扮也已經與尋常漢人無異,遞上一碗肉湯,肉香撲鼻,倒也讓江烽胃口大開。

  再往前走幾步,讓江烽側目的居然是一家鶻鷹店,這卻少見了,用籠子或者鏈子約束在籠架上的鶻鷹似乎還野性難馴,時不時的撲騰著想要振翅欲飛,但很顯然商人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的發生,不斷用呼哨聲壓制著鶻鷹的動作,讓其安靜下來。

  早有商人迎上前來,招呼著江烽一行人。

  這些商人的眼力可比尋常人強得多,一看江烽雖然衣著尋常,但是流露出來的氣勢卻是驚人,非富即貴,而且從江烽周圍這幫人的動作也能看出,弄不好還是徐州城裡的大人物。

  「客官可是要選一隻上好的鶻鷹?」

  一臉麻子的男子一口河北官話,倒像是外來的商賈,想想也是,這等鶻鷹多半是從河北或者平盧那邊弄來,而且多以幽、薊之地居多,那邊多有山民以善捕、馴鶻鷹為業,進而逐漸形成一個職業群體。

  「先看看,你這鶻鷹從何處來?」江烽倒非對這鶻鷹有多大興趣,而是對這能在徐州城裡以此而生的商人們感興趣。

  來這個時空中也有幾年了,去的通都大邑不少,這長安和汴梁城裡,江烽也曾看到過有鶻鷹出售,只是自己轄地裡,澮州不必說,像壽州和廬州也算是大城了,這售賣鶻鷹的店舖亦鮮有一見,沒想到在這徐州城裡,一踏出節度使府,居然就能碰上。

  「客官儘管放心,某這鶻鷹皆是幼年便從媯州捕獲馴養而來。」那麻臉漢子看上去也頗為精悍,目光炯炯,也在上下打量著江烽。

  「哦,你是媯州來的?」江烽點點頭,笑著問道:「不是說幽州和薊州的鶻鷹才是最好麼?」

  「客官有所不知,若論苦寒,媯州比幽州薊州猶有過之,這等鶻鷹自小在山中捕捉,山民甚是艱辛,須花得大力氣才能捕捉一二,加之馴養艱難,三不存一。」麻臉漢子甚是坦誠,「幽州薊州現在契丹人甚多,所得鶻鷹多被契丹貴人索走,……」

  「哦?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你等在媯州所得鶻鷹,便不敢拿到幽州、薊州售賣了?」江烽若有所思的道。

  「也非如此,只是在那幽州售賣,風險便大許多,連幽州薊州本地山民將捕捉到的鶻鷹都偷偷帶出,賣與外人,日漸蕭索了。」那漢子倒也實在,攤攤手笑了笑道:「某也曾接手過這等鶻鷹,不過客官放心,今日這店中鶻鷹卻都是來自媯州涿鹿山、雞鳴山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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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4 00:37: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一節 徐州(2)

  江烽聽罷,再看了看店中一干人,笑著問道:「看你們這生意應該不錯吧,能養起店中這麼多人,……」

  漢子苦笑,「生意倒也還行,不過也是逼於無奈,北地兵荒馬亂,契丹人、吐谷渾人經常惹是生非,家人留在北地不放心,只能南來,不過老家族人尚多,也不知道日後何去何從啊。」

  江烽一直對北地胡人的情況十分關注,除了沙陀、契丹和黨項人三大胡人外,塞外雜胡中就以吐谷渾勢力獨樹一幟,保持著相對獨立性,而媯州就是吐谷渾的勢力範圍。

  「媯州情況還好吧?現在契丹人和沙陀人應該都更願意南下才對,就像你剛才說的,契丹人都樂意到幽州薊州這邊來了。」江烽隨口問道。

  見江烽問及自己家鄉,麻臉漢子頓時警覺起來,不敢在信口而說,不過想想這徐州是在也和塞外北地扯不上多少瓜葛,才又頓了頓才道:「吐谷渾人要好一些,沙陀人不待見他們,契丹人看不上他們,他們處境也不算好,夾在兩邊中間,幹啥都得要琢磨一下,只苦了我們這些在北地生活的漢人。」

  江烽見再問也多半問不出一個什麼來了,他也沒指望這麼隨便出來一走就能摸出來什麼機密情報來,那無聞堂就真的可以撤了,他就是隨意走走,看看這徐州光景與壽州、廬州那邊有何不同。

  不得不說這徐州哪怕是遭遇了連年旱災,但是論城市規模和街面繁華程度,都要遠勝於壽州和廬州,其商舖種類,來往的行人商旅,來自四面八方,商品的豐富程度,亦不是壽州、廬州能比。

  開門的浴池顯然生意不錯,接踵而至的客人相互之間打著招呼,閒聊著周鄰的事兒,而在一旁的香藥鋪裡傳來的香味讓浴池似乎也多了幾分高貴的氣息。

  沿街的貨郎也早已經摩拳擦掌的開始為自己的生意奔波,桶匠、畫匠、賣油郎、挑著草鞋的農夫,操著來自徐州各地的口音,走街竄巷,為著一家人的生計賣力的吆喝。

  偶爾會有一兩個遊走在人群中的乞丐,乘人不備,瞬間化為扒手,而茫然不知的行人還伸長著脖子看著那街面上林林總總的各色商貨。

  「來碗羊血羹!」看著熱氣騰騰的大鍋,江烽忍不住讓正忙得滿頭大汗的老闆給自己來一碗。

  「好嘞!一碗羊血羹!」老闆的手腳相當麻利,鮮香誘人的羊血羹很快就遞到了江烽的面前,江烽也不客氣,一邊吃著,一邊示意自己的親兵們也可以來一碗,不過親兵們都把頭扭到了一邊,這讓江烽也是好生無趣。

  江烽也知道自己這種臨時突發奇想的出門讓親兵們很是緊張。

  現在徐州局面雖然穩定下來了,但是這也僅僅是指大局穩定,淮右軍進入徐州時間尚短,原來時酆麾下幾大軍頭中的殘餘勢力尚存,尤其是像姚承泰的餘孽,在徐州城中仍然存在,而尚雲溪也仍然在徐州城中留有自己的伏子,加上兗鄆河朔那邊在這裡潛伏的暗子,以及西面蔡州袁氏滲入進來的細作,所以徐州城目前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風平浪靜。

  不過越是這樣,江烽覺得自己就越是有必要出來親自看一看,親身體會一下城內尋常人的生活,親兵們的擔心雖然並非無因,但是江烽並不認為現在還有誰會在光天化日之下來守株待兔對付自己。

  要對付自己,真要想一舉得手,潤丹期的高手已經不足以讓自己一舉斃命了,起碼也要凝丹期以上,而放眼周圍,凝丹期的高手又有幾個?

  縱然大梁、南陽、蔡州有,但也是屈指可數的寥寥數人,他們在各自陣營中數一數二的角色,怎麼可能有如此多的時間精力來蹲守自己?這也不現實。

  「老闆,生意還行吧?」江烽就這樣蹲在旁邊的矮幾旁,和旁邊幾個短衣敞胸露懷的粗漢一道,喝著羊血羹,一邊問道。

  「聽客官口音像是淮南那邊過來的?」老闆是個矮壯胖漢,一看就是性子豪爽的人物,咧著大嘴巴笑著道:「怎麼說呢?這年頭雖說年成不好,但是北面下來的人多了,都湧進咱們徐州城裡討口飯吃,糧價就一下子漲了起來了,好在淮南那邊米面倒是不歇停的運上來,勉強壓下了價格,要不就不是生意好不好的問題,而是大傢伙兒能不能吃起飯的問題了。」

  「這麼說,大家日子都還是能夠過得去嘛。」江烽隨口應了一句。

  「嘿嘿,不好說啊,咱們徐州也還過得去,但是也經不起這北邊不停歇的下來人啊,這些人逗留在咱們徐州城裡,靠賑濟維持生活,可這種日子能長久麼?」老闆也是個明白人,「照理說,熬過一季青黃不接的時候,他們就該各自返鄉了,可看看他們,除了一部分人繼續南下討生活,大部分人因為不適應南邊,不願意南下,就這麼賴在咱們徐州,這讓我們本地人咋辦?」

  「北邊天時不好,他們也許也是沒辦法,……」江烽也沒想到這徐州老百姓也是這麼排外,似乎對北面下來的人很不待見,試探性的問道:「總不能讓他們餓死吧。」

  「客官,話不能這麼說啊,各有各的活法,北邊的確日子不好過,可咱們徐州也不容易啊,這麼些年都是跌跌撞撞,飢一頓飽一頓的,他們現在下來,我們徐州哪裡養得起這麼多閒人?」老闆搖頭,「咱們徐州這邊田土也不算富餘,這麼多閒人賴在這裡,日久必生禍患,看看吧,昨日裡那邊都樂坊裡便鬧了起來,打死了好幾個人,聽說就是因為沒事兒關撲耍錢,輸紅了眼,便動了手腳,起了禍事。咱們這新來的郡公,啥都好,就是心地太慈善了一些,哪有自家都吃不飽,還得要管別人碗裡有沒有食兒的事情啊。」

  對於老闆的話,江烽也無言以對。

  沒錯,自己太過於以一種更高的角度來看待問題了,下意識的角色兗鄆沂乃至河朔平盧的災民下來,自己都該要想辦法解決他們的生計問題,但是卻忽略了本地民眾的想法。

  這些本地民眾,對淮南糧食北運當然是歡迎的,但是對北面的災民流民南下來分食卻是反感和敵視的,而人的劣根性在這種情況下也會無限放大,比如像無所事事的流民在能有一口飯吃之後,總會有人在裡邊滋生各種問題,關撲賭博,打架鬥毆,甚至被外部勢力所利用,這都難免。

  是該好好考慮這些仍然在不斷南下的北地流民災民問題的時候了。

  以工代賑可以解決一部分問題,但這也不是長遠之計,進一步擴軍可以消化部分精壯,但也不足以解決根本。

  就目前來說,要嘛就是讓這些流民災民返回北地,但這顯然很難做到,除非自己能一舉拿下河朔和平盧,還得要天公作美,即便那樣,也還面臨著地方士紳對土地方略的對抗。

  另外一條路就是就地消化了。

  願意南下的,基本上都南下了,雖然淮南還能容納一部分,但是許多北地流民其實並不願意南下,那邊濕熱的氣候讓北地人很難適應,甚至在這個時代,那就是要命的。

  就像是嶺南道、黔中道這些地方,幾乎就是被視為鬼途,也許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氣候、時疫、路途遙遠,這些都足以讓這個時代的人很容易就一病不起。

  這並非誇大其詞,甚至很多人都把道嶺南道和黔中道這些地方仕官都視為發配。

  就地消化應該是最好的路徑,江烽也考慮過。

  事實上解決這些勞動力的問題,唯有工商業,而在徐州當下,就有兩條路。

  一條就是大規模的開發利國的鐵礦,以新式煉鐵法來冶煉鐵水,擴大鐵礦開採和冶煉,生產生鐵和精鋼,同時在延伸產業鏈,以生鐵和精鋼來大規模的生產各式農具、武器甲冑,甚至創新生產出一些能夠促進生產力發展的新式物件,比如改良馬車。

  這條路是最適合的,而且也是能最大限度的消化勞動力的,唯一的障礙就是目前對新式冶煉法還沒有完全成熟,還在進一步摸索,但是也為時不遠了。

  另一條路就是擴大海州的鹽場規模,提升淮鹽產量,以供中原和江南。

  但這要建立在奪回海州的前提之下。

  當然,除了這兩條路外,也還有一些臨時性的輔助性辦法,比如興修水利和修路,淮北的水利設施多年失修了,急需修繕維護,同時隨著淮北、淮南的統一到一面旗幟下,那麼加大境內的驛道投入建設,也是一條路子。

  半天的微服出遊,也算是瞭解了一番境內民眾最真實的感受,江烽感覺到總體來說徐州的局面已經趨於穩定,但是仍然有不少棘手的問題亟待解決,像北地流民已經越來越成為一大難題,必須要立即面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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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節 政務(1)

  武寧節度使府。

  巍峨高聳的大廳代表著昔日感化節度使縱橫淮北五州的風光,也包含了時家對自己治下五州的自信,只不過這一切風流也總被雨打風吹去了,時家已經成為一個歷史過客和過去式的代名詞,取而代之是寒門草根出身的江烽。

  今日是武寧(淮右)節度使兩地轄區組建政事廳之後的第一次正式會議,之前雖然也經歷過多次會議,但是那都是在一定範圍內的協商,並不曾上升到今日這種正式層面上來議定事宜。

  按照江烽給陳蔚的建議,每一次政事廳的正式議事,需要提前幾日進行議題設置研究會商,然後將議題確定之後再行召開正式的議事會,每一個議題都會有明確的指向,而且一旦議定,就要立即著手推進。

  議事廳之所以一直沒有召開正式的議事會議,最主要的還是在議事廳參知政事的人選問題上沒有能夠確定下來。

  除了陳蔚被任命為首席參知政事外,杜拓、王煌、楊勳、張璜、鄭居、嚴序六人被列入了參知政事名單,同時還有來自徐州沛縣的蕭憲、兗州金鄉的郗曇二人也納入了名單,最終敲定下來。

  對於這樣一個名單,也是爭議頗多。

  陳蔚、杜拓和王煌三人,是早就被列入人選的,沒有太大爭議,而張璜是張越的叔父,加之一直在光、澮二州經營,作為光澮本土派的政務官員代表,進入參知政事人選,也說得過去。

  但是像楊勳、鄭居和嚴序三人進入參知政事名單,就比較有爭議了。

  大家對來自原來廬濠等吳地一系中安排一人進入參知政事並不太排斥,畢竟在這一次北伐戰事中,廬濠系的表現上佳,加之未來廬濠二州也會像壽州一樣要為淮北兗鄆等地提供糧食,所以有一人進入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楊勳和嚴序二人同時進入,這就有些打破平衡了。

  在淮北兗鄆等地尚無一人進入政事廳參知政事人選名單中的情況下,廬濠二州卻有二人進入,這不但讓淮北兗鄆這邊有些難以接受,同樣也讓光澮和大梁系的官員有些吃醋。

  江烽和陳蔚也對此情況作了解釋,未來政事廳參知政事可能會考慮擴編到九人,而楊勳本人雖然名列參知政事人選,但是平時並不參加議事會議,主要還是以廬州刺史的工作為主,之所以列入參知政事名單,更多的是一種榮譽上認可。

  這勉強說服了其他人。

  而關於鄭居進入參知政事這一事宜上,也有爭議。

  對壽州系人選進入參知政事名單,這不持異議,但鄭居卻讓人質疑。

  畢竟鄭弘已經在樞密院中頗受重用了,鄭居再進入參知政事,這讓梅、田兩家心裡難免有些不平衡。

  不過江烽的態度還是很堅決,這不能以平衡來論事,而要考慮未來的工作推進,最終才將鄭居敲定下來。

  而對於嚴序進入參知政事名單同樣也有異議,認為嚴序寸功未立,僅以其父的名望和對淮右的親附就納入參知政事名單,未免有些太過於高看了。

  在這一點上,江烽也知道難以讓每個人都滿意,嚴序態度明朗,不乏能力,兼之需要考慮廬濠二州非楊氏族人的士紳們的態度,所以納入也是應有之意。

  最終徐州的蕭憲和兗州的郗曇二人雖然在徐州和兗州名氣頗大,蕭家和郗氏皆為本地大族,官員輩出,尤其是郗氏更是金鄉第一望族,但因為考慮這些官員剛入體系,還需要進一步考察,所以都沒有進入最後名單。

  今日參加議事會議的參知政事中楊勳就未到,江烽給了他這個殊遇,楊勳卻不能不知趣,明確上書表示自己精力有限,不會參加議事會議,江烽也同意了他的請求。

  議事會議也分為三類,一類是每旬召開的常務議事會,主要是對日常工作的推進進行研究,同時對期間需要討論安排的工作進行研究;第二類是特殊事務需要緊急研究的會議;第三類則是每三個月才召開的重大事務研究會議,這種會議江烽也要參加,而每旬的會議江烽則不參加。

  今日的議事會議顯然就是要對未來一段時間涉及到淮右和武寧兩節度使府轄地的重大事務進行一個會商研究,最終拿出決策。

  政事廳下設的各曹司仍然還處於艱難的組建階段,繁雜瑣碎的具體事務需要一步一步來鋪墊搭建。

  尤其是從淮右設立伊始,轄地就在不斷膨脹,可以說整個行政架構就沒有真正的確定下來過。

  往往是剛剛出爐一個新框架,淮右的地盤又變化了,新增加進來的轄地和原來的轄地情況截然不同,涉及到需要應對的事務也不盡一致,這就要求在相對應的行政機構設立上有所側重。

  從光澮到淮右,又從淮右到吞併廬濠二州,再到淮北納入,進而兗沂二州進入,這其中大部分時候其實都是一種軍管的方式來替代。

  但是現在軍管的形式顯然已經不適合如此龐大一個區域的管理了,尤其是在面臨著未來這一區域將要以發展和積累的方式來應對江烽繼續北伐以抗衡可能到來的胡人南侵這一現實威脅,所以儘早確定行政架構,恢復地方民生發展,乃是當務之急。

  事實上在之前,江烽也分別與陳蔚、王煌、杜拓、鄭居、嚴序等人進行過多次單獨交談,一方面要對目前淮右(武寧)各州的行政官員安排進行磋商,一方面也要就淮右(武寧)目前亟待解決的政務進行敲定。

  另外還需要就下一步淮右(武寧)軍可能採取的軍事行動與政事廳這邊進行協調。

  在江烽看來,只有讓政事廳和樞密院這邊的事務協商機制進入一個良性對接,自己確立的這個架構機制才算是基本成型,才能讓自己稍稍緩解一下壓力。

  「澮州刺史人選既然張公認為許信足以勝任,那麼就定下來是許信了,相比許信在大道學堂中既授課,也算是學習,兩年裡也該有所收益才對。」

  江烽首肯了王煌提出的人選,敲定了許信出任澮州刺史一職。

  這是王煌和張璜之間共同商定的澮州刺史人選。

  許信也是許氏旁支,甚至在最早的崇文書院中還擔任過江烽的老師,後來江烽在澮州組建了大道學堂,邀請了許信出任授課教師,同時許信也有意仕途,在大道學堂錘煉了兩年,眼見得自己不少學生都已經踏足仕途,自然也有些不甘寂寞了,所以在張璜的推薦下,許信這一次也算是入圍了。

  目前政事廳考功司主要由王煌負責,而杜拓則主要負責財賦稅收這一塊,可以說,人和財,這兩塊就算是由這二人來主抓了。

  「賀國珍遷任廬州刺史,楊勳出任徐州刺史,這一任命盡快發下去。」江烽對前期的磋商已經有了腹案,對已有定論的安排就不再糾結,「楊固可先行安排到滁州擔任長史並兼任行軍司馬,……」

  楊勳雖然年齡偏大精力不濟,但是由於其長期擔任濠州刺史,而濠州位置特殊,與徐泗兩州緊鄰,楊勳在淮北亦是頗有名聲,所以在目前徐州局面未定之前,江烽才考慮讓楊勳出任徐州刺史。

  江烽現在不敢輕易從徐州本地士紳官員中擢拔來擔任刺史這一要職,蓋因內裡太過複雜,涉及諸多瓜葛。

  楊勳在宦海沉浮多年,政務經驗豐富,雖說現在因為年齡原因有些精力不濟,但是江烽也不指望他能幫自己扛太久,有兩年足矣,這一安排江烽也是專門與楊勳進行過溝通,最終才說服了楊勳同意。

  當然作為對楊勳北上的一個補償,江烽也才有意擢拔楊勳長子楊固出任滁州長史,在滁州刺史未定之前,實際上楊固就是以長史身份代行刺史職責。

  「子良,濠州刺史人選,你和丕之可有定論了?」

  泗州刺史人選也是一個相當關鍵的角色,在俞明真統治泗海二州期間,雖然泗海二州都有刺史,但實際上這兩個刺史都是近乎於傀儡的人選,基本上都是由俞明真掌控二州,但隨著淮右體制的確立,軍將與民政之間的分割,軍隊不得再干預民政事務已經成為一個鐵律,除非進入戰時狀態。

  但考慮到泗州的特殊情況,江烽也專門交代陳蔚和王煌要與俞明真溝通一番,不過俞明真在這種事情上倒是頗為知趣,斷然拒絕了二人希望他就人選問題發表意見的要求,表示軍將無權干預民政這是君上確定的鐵律,無論是誰來擔任泗州刺史,他都會堅決支持。

  「明真將軍雖然沒有任何意見,但是屬下和丕之也就這個人選徵求了地方士紳的意見,最終覺得原徐州刺史府長史費牧較為合適。」陳蔚站起身來道。

  「哦?費牧?可是那侍母至孝的費牧?」江烽有些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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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節 政務(2)

  在入主徐州之後,徐州主動投效親附的官員士紳,江烽都有專門設宴款待,並一一作了瞭解,這費牧也屬其中一員。

  此人本是泗州漣水人,曾經為母親生病而拒絕了擔任泗州長史,後來又因為希望母親能夠得到更好的治療,而將家搬到徐州,在徐州入仕,不過此時其母已經過世,倒無此顧慮了。

  費牧雖然還是寒門出身,但在泗州極有聲望,若是讓其出任泗州刺史,對於地方士紳來說也屬於一個受歡迎的人選,對於穩定地方大有裨益,而且關鍵是此人在徐州擔任長史時與俞明真關係並不和睦,這大概也是陳蔚和王煌考慮讓費牧出任泗州刺史的另外一個原因。

  對於這種手段,江烽既不反感,但也不主張,一切要看是否有利於自己對局面的控制,所以他在要求陳蔚等人考慮重要官員安排問題上,也是要求他們不宜過多考慮這些因素,但也不能不考慮。

  「正是。」陳蔚接上話:「此君在泗州名聲甚好,且在擔任徐州長史期間善於實務,作風硬朗,可以說彭城能大而不亂,其有相當功勞。」

  言簡意賅,就突出一點,極善實務,這恰恰是江烽最看重的。

  「作風硬朗,極善實務?」江烽沉吟了一下,「那你們考慮過讓其擔任兗州刺史麼?」

  「兗州刺史?」陳蔚和王煌以及其他幾個參政都略感吃驚,顯然江烽的這個提議有些讓他們感到意外。

  兗州事實上還不屬於武寧節度使轄下,兗鄆沂三州,從地理行政角度上來說,原來兗鄆二州有天平節度使,後來便改為泰寧節度使,而沂州則曾經是兗海節度使下轄,總而言之從來未曾歸屬於武寧節度使下轄過。

  雖然現在兗州和沂州事實上是在淮右(武寧)軍控制下,但在未得到朝廷承認的情況下,你要任命刺史這一級別的官員,無疑是有些僭越了。

  「郡公,當下怕是不宜在兗鄆沂三州的名義上做文章。」王煌插進話來,「兗鄆沂三州雖然對我們淮右(武寧)來說志在必得,但是宜作不宜說,兗沂二州已在我們控制之下,鑑於其局面,以軍管並不為過,鄆州日後如能收復,也宜延引此例。」

  「丕之,我知道,但兗鄆沂三州的情況不容樂觀啊,我指的是民生事務堪憂,若是不能及早應對,放任兗鄆沂三州民眾南下,日後我們再想要恢復兗鄆沂三州的元氣,那就要花費數倍的精力錢糧了。」江烽嘆了一口氣,「而且兗鄆沂三州是我們淮右(武寧)北方攻略的橋頭堡,須得要有牢固的根基方能承擔日後的重任,我怕不及早入手,日後會成拖累啊。」

  廳中一干人也是沉吟不語。

  江烽之意不無道理,既然確定了未來要抗衡南下胡人,進而爭霸中原,那麼一切都需要圍繞這個戰略目的來進行。

  為了這一點,淮右(武寧)甚至暫時擱置了對江南的攻略,雖說現在李吳與蟻賊的戰事尚未分出勝負,但是只要淮右有意完全可以考慮經略宣州乃至蘄黃二州。

  宣州當下被蟻賊韓拔陵部攪得雞犬不寧,而隔江而望的舒州已經臣服於淮右,若然有意,兵進宣州,定然可以分得一勺羹,進而可以在江南站穩腳跟,虎視潤常二州。

  不過江烽和眾臣考慮到大興刀兵之後拿下這些地方,消化納入淮右體系卻是一大難題,現在連廬濠滁三州才剛剛穩定下來,淮北和兗鄆沂諸州都還百廢待興,淮右(武寧)委實沒有太多的精力來兼顧其他了,這一切都太需要時間了。

  但名不正則言不順,若然沒有朝廷大義,那麼要想在兗鄆沂三州光明正大的推行淮右的戰略,肯定會有所影響,所以在這一點上,也不得不考慮地方士紳的態度。

  像兗州郗氏一族,雖然淮右有意要招攬,但郗氏態度還是有所保留,這也讓淮右有些惱怒,但你也不得不承認朝廷大義在一定程度上真的對這些名門望族來說還真的有一些影響。

  「郡公,以吾之見,郡公可求瑾公主於朝廷,相信以朝廷目前形勢,會有所回報。」嚴序捋了捋自己頜下的山羊鬍子,沉聲道。

  在座眾人精神都是一振,這一建議的確相當可行。

  當下朝廷被黨項人困於長安城中,雖然黨項人並未進攻長安,但是關中左近已經被十餘萬黨項人人吃馬嚼的給禍害慘了,大批災民要嘛湧入長安,要嘛就東出關中,關中已然凋疲不堪了。

  這等情況下,朝廷急需外藩支持,而現在朝廷最大的靠山河東大晉與大梁激戰猶酣,求援於南陽。

  南陽雖然有意派兵西出,卻受阻於商州,好容易打通商州,但南陽軍卻只在藍田關一帶徘徊,顯然也是不願與黨項人直接交鋒,卻一味和黨項人與朝廷之間調和,意欲當和事佬,這讓朝廷也是又氣又惱又無奈。

  「序公之意,郡公可與皇室聯姻,以求泰寧節度使一職?」陳蔚摩挲著下頜,若有所思。

  「正是。」嚴序點頭,「或者兗海觀察使。」

  兗海觀察使?

  眾人又都是一愣,倒是杜拓反應很快,「兗海觀察使設立於大和八年,轄兗州、海州、沂州、密州,序公之意是要把密州納入進來?但是鄆州卻該如何?」

  「嗯,鄆州本屬天平節度使,轄鄆、曹、濮三州,但曹州、濮州目前被大梁掌控,若是求天平節度使,勢必引起大梁敵視。」嚴序顯得很冷靜,「若是日後大梁局面不佳,倒是可以考慮。」

  在座眾人都算是淮右核心高層了,對於目前大梁局勢不佳也是心知肚明,河東晉軍已然突破了大河一線,雖然尚未見出分曉,但毫無疑問大梁已經居於下風,這和以往情形有些不同。

  往常,哪怕河東要佔上風,那也是短時間或者局部,而現在,雙方惡戰如此之久,大梁竟然都能為扭轉局面,這還是在蔡州、南陽這些潛在可能成為背後插刀的敵人沒有加入戰團的情況下,這就不能不讓人深思了。

  這也是嚴序為什麼會有那樣一番話的緣故,若是大梁真的支撐不住,或者南陽、蔡州要加入戰局背後插刀,那淮右恐怕也不能後人,否則連瓜分的機會都沒有了。

  「對於我們來說,不在於日後,而在於眼前。」江烽嘆息了一口氣,「我們淮右若是沒有一個穩定的基礎,是難以支撐與南下的胡人一戰的,更談不上爭霸中原了。」

  自己下屬的這些文臣武將,都小覷了南下胡人的威脅,在他們看來,這些胡人只是癬疥之疾,縱然能一時得逞,也難以長久,但江烽卻很清楚,原時空歷史中無論是契丹人建立起的遼,還是女真人建立起的金,以及黨項人的西夏,都是把漢人的政權打壓得喘不過氣來,更不用說後來的蒙元帝國了。

  正因為如此,他希望能夠改變歷史,由自己來徹底終結北方胡族入主中原這一歷史痼疾,真正扭轉這個局面。

  問題是現在給自己的時間太短了,自己這個外來者,在這個世界中並沒有太多的金手指,知曉大勢,但大勢已經改變,文科狗對理工科技類的金手指他又所知不多,全靠一些似是而非的原理來忽悠,但這都需要時間。

  所以他需要抓住一切資源來促成自己勢力的盡快壯大夯實,哪怕選擇一個和皇室聯姻來取得更好的政治資源也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既是如此,子良你們就可以我的名義向朝廷上書求娶瑾公主,不過去使定要求得這兗海觀察使一職,以便於日後我們下一步行動。」丟開了這番糾結,江烽便變得果決起來,「費牧可任泗州刺史,即日上任。」

  話語又頓了一頓,「兗州這邊,讓蕭憲代理沂州長史,暫理沂州政務,郗曇代理兗州長史,暫理兗州政務,王序代理鄆州長史,暫理鄆州政務,招駱成業、王朴入政事廳,以從事協理。」

  見主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確定了兗鄆沂三州的事宜,一干人也是感覺到君上內心的焦灼,不過兗鄆沂三州本身現在也處於軍管之下,蕭憲、郗曇和王序三人現在要做的就是依靠自己威信來梳理地方形勢,穩定局面,其他暫時還做不到,還得要等到有朝廷名分大義下來,才能名正言順的推開相關事務。

  「人事方面暫時就如此,子良,你把今後一段時間裡我們淮右(武寧)需要馬上推動起來的幾項大事明確下來,看看還有無要增減的,以及何人來具體主抓,都要一一確定,第一項就利國監的冶煉中心,……」

  江烽忍不住拉了拉衣領,有些煩躁的心緒讓他坐不住了,越是對外界的這種不確定感濃烈,他就越覺得需要爭分奪秒,但這種感覺又不足以向外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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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節 蠶食(1)

  「前營側擊,殺!」胡彪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大汗,厲聲狂喝:「中營抵進,弓弩兵準備!」

  從接任武寧左軍第三軍指揮使以來,胡彪就再沒有輕鬆過,這兩個月裡,他幾乎每天休息時間不過兩三個時辰,吃睡訓練都和士卒們在一起,這也極大的拉近了雙方的距離。

  這支又淮右軍轉為武寧軍的士卒基本上都是來自淮南,照理說應該不太適應北邊的氣候,但是在鄆州這邊又略有不同。

  蓋因鄆州近鄰北地第一大澤——巨野澤,方圓數百里水天一色,葦荻覆岸,夏日裡氣候濕熱,尤其是周鄰諸縣——須昌、宿城、平陸、壽張、雷澤、巨野、鄆城這些縣份,更多的都受到巨野澤這個湖泊的氣候影響,冬日遠不及同一地區遠離湖泊的縣份寒冷,夏日卻遠比其他縣份濕熱,尤其是潮濕的天氣尤多。

  所以在鄆州,淮南兵反而比淮北兵更為適應這裡,反倒是胡彪這個正經八百的兗北漢子還有些吃不消這個天氣了。

  不過對於天境高手來說,這點兒小問題就不是問題,這一番幾個月下來,武寧左軍第三軍的氣勢非但沒有因為前任指揮使柴永的離任而墮了,反而因為柴永的陞遷和胡彪的可以打成一片而高漲。

  尤其是胡彪信誓旦旦的表示,只要能拿下壽張和須昌二城,那武寧左軍第三軍將士上下必將受到郡公的授予功勛(勳田),蓋因在淮北和兗鄆沂之戰後,淮右(武寧)節度使府還一直在就各軍的軍功進行評敘,武寧左軍第三軍本身在北伐一戰中得立大功,如果能在攻伐鄆州一戰中再立新功,定能率先獲得郡公青睞,授予功勛。

  這個半真半假的激勵的確讓武寧左軍第三軍的將士們熱血沸騰,想一想那些最早追隨郡公的澮州軍將士亦有不少憑藉軍功在壽州獲得了勳田,而郡公在兼併了廬濠二州之後,卻因為各軍軍功不彰,並未再授勳田,現在北伐一戰已經結束,唯一的戰事就只有鄆州和海州的攻伐了,能得到這樣的機會,無疑是武寧左軍第三軍的一大機緣,斷斷不能錯過。

  和湖匪的纏戰從進駐宿城之後就開始了,不過在武寧軍的優勢兵力之下,湖匪很快退出了宿城,但是卻在須昌展開了激烈的抵抗。

  在胡彪看來,這種程度的抵抗其實也算不上什麼,畢竟這裡距離湖區還遠,朱茂當初之所以放棄這裡,不是因為沒有能力收復,而是不願意將兵力耗費在這裡,一旦佔領這裡就不得不面臨湖匪無盡的騷擾,這對於朱茂來說就成了不可承受之重,還不如捨棄這裡,保住兗州即可。

  不過對於胡彪來說這卻不是問題。

  從兗州源源不斷補充過來的糧食、肉乾、軍械、甲冑、醫藥以及兵員等後勤物資從未斷過,可以說每一仗之後,都能夠迅速得到補充。

  這一個多月來與湖匪大大小小的交戰不下十次,武寧左軍第三軍的損失也不算小,陣亡者不下五百人,受傷者更是多達八百餘人,但武寧左軍第三軍卻能一直保持滿編。

  而且通過這一連串的戰事,武寧左軍第三軍也是越來越對於湖匪戰事中得心應手了。

  從最初的互有勝負逐漸變成佔盡上風,分進合擊之略對於戰鬥力明顯遜於武寧軍的湖匪來說,幾乎就成了必敗之戰。

  而平陸縣那邊的策應進攻,使得平陸與宿城互成犄角之勢,自東向西的擠壓之勢讓湖匪不得不開始向壽張和鄆城方向收縮。

  「曹智倫,你帶右營和後營從後面繞襲,務求一舉擊潰!」眼見得左營和中營已經牢牢的吸附住了這兩千餘湖匪,胡彪也是心懷大暢。

  這一個多月來,戰事雖多,但是大多都是幾百人的小戰鬥。

  湖匪極其狡猾,一旦發現情況不對,便會立即抽身,而仗著地利,他們也屢屢逃脫。

  甚至有時候還會利用己方對地理狀況不熟打一個反撲,也給武寧左軍第三軍造成了不小的損失,最慘烈的一戰直接造成了後營兩百餘人傷亡。

  須昌、宿城和平陸這三縣之間的地帶地勢低平,一到雨季,便洪澇陡生,很多時候除了本地老人,都說不清楚哪裡有沼澤,哪裡有高地,哪裡能通過,湖匪就是利用這種地形不斷和武寧左軍第三軍遊鬥不休,致使武寧左軍第三軍拿下須昌城的目標遲遲無法實現。

  不過這種局面在王序出任鄆州長史代理鄆州政務之後就得到了很大改善。

  雖然須昌、宿城這些縣份的本地士紳苦於湖匪勢大,都不得不與湖匪合作,但是這些士紳內心都還是急切盼望官府能將湖匪勢力打壓下去,恢復官府的統治。

  所以當王序這個在宿城極有名望的王氏一族族長出任鄆州長史之後,須昌和壽張的士紳們立即行動起來,開始與以宿城為暫時州治的鄆州刺史府進行秘密聯繫,以求盡快光復須昌和壽張二縣。

  甚至連湖匪勢力最大的巨野和鄆城兩縣都有士紳悄悄派人與王序聯繫,以求得鄆州刺史府對他們不得不與湖匪合作的諒解。

  一旦官軍和地方士紳合作起來,哪怕是秘密合作,局面頓時就得到了改觀。

  而來自鄆州各縣的地方鄉紳也在瞭解到淮右(武寧)軍的強勢之後也都意識到現在正是一舉解決巨野澤匪患的最佳時機,只要淮右(武寧)軍能採取現在這種步步為營和保甲連坐之法,一步一步從易到難,就完全可能將湖匪徹底壓縮到湖區中去。

  既然郡公大人手中還有強大的淮右水軍,據序公所言,甚至南面名氣不輸於巨野澤水匪的巢湖水匪都懾於郡公大人的威名而降服,進而招安收編為淮右水軍,那麼巨野澤水匪又何德何能能逃脫郡公佈下的天羅地網?

  正是基於此,鄆州各縣士紳都熱情高漲的期待著官軍能迅速收復須昌、壽張二縣,甚至能加快對巨野和鄆城兩縣的進攻,徹底將水匪逐入湖中,最終達到徹底消除匪患。

  曹智倫是胡彪的副手,也是武寧左軍第三軍副指揮使,這個從德勝軍成長起來的軍官很有些殺氣,之前對胡彪來武寧左軍第三軍還有些牴觸情緒,但是隨著胡彪的強硬表現和身先士卒,很快就贏得了曹智倫的尊重,二人關係也迅速密切起來。

  曹智倫的陌刀很快的撕開了湖匪的防線,雖然湖匪也意識到了來自後方的突襲十分危險,但是仗著兵力上的優勢和依託後面村落的宅院的熟悉地形,他們仍然有些不甘心就此失敗,所以依然在作頑強的抵抗。

  這也正中了胡彪的心思,他就怕這幫湖匪掉頭就逃,這一繞過這座村落,那就又是野地一片,起伏的沼澤和蘆葦地,讓大軍進入之後很難達到效果,而如果對方願意依靠著村落一戰,哪怕這種巷戰會相當慘烈殘酷,胡彪也願意,起碼能達到目的。

  不過湖匪顯然也沒有胡彪想像的那麼簡單,在逃入村落之後做了一番抵抗之後,意識到難以扭轉敗局,湖匪首領也很快就改變了決定,迅速從村落西面逃入沼澤地中,仗著地勢熟悉,迅速就擺脫了武寧軍的追擊。

  雖然有當地的漁戶作為嚮導,但是要將幾個營兵力集中起來也需要時間,而一旦追擊兵力過少,很容易遭到敵人的反噬,所以在這一點上胡彪寧肯求穩,之前他已經受過這方面的教訓了。

  看到難以追擊上敵人,胡彪也果斷的下達了暫停追擊,整理隊伍的命令。

  這裡距離須昌縣城只有十餘里地了,但也是匪患最為嚴重的地區,基本上每一個村落都和湖匪有著瓜葛,或者都有一部分青壯就是湖匪。

  密佈的溪流藪澤,加上許多人都以漁獵為生,使得這些人天生就是靠水為生的料子,一旦生計無著落,或者被湖匪裹挾,進而變成湖匪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大人,這裡是蕩頭村,只有三十戶人家不到,基本上都是老弱婦孺,青壯都被湖匪給裹挾走了。」曹智倫用手指抹了一把血跡斑斑的亮銀刀刃,不無得意的道:「這一戰算是讓湖匪好好琢磨一下了,日後他們怕是再也不敢和咱們正面接戰了。」

  「斬首多少?俘虜多少?」

  「斬首四百二十二,俘虜一百六十七,還有幾個怕是活不了了。」曹智倫將刀柄插入地面,雙手叉腰,「王大人要求咱們把所有俘虜都要送到宿城,進行統一的甄別和勞動改造,有血案在身,還得要審訊定案,這可廢老勁兒了,要以我的想法,乾脆就全部給斬了,也算是以儆傚尤。」

  「嘿嘿,某也想啊,可郡公是不會答應的,這要一直打下去,都這樣,鄆州還能剩多少人?」胡彪緊了緊腰間的皮帶,滿不在乎的道:「日後這鄆州就是咱們淮右(武寧)的地盤,郡公他們這些貴人可要比我們想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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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節 蠶食(2)

  「是啊,咱們這些粗坯,就只能靠手裡這把刀吃飯,不過大人,這須昌城不過十來里地了,斥候也顯示湖匪在城中並沒有多少兵力,咱們是不是……」

  曹智倫欲言又止,胡彪當然明白自己這個副手的想法。

  他何嘗不想拿下這須昌城?這可是鄆州州治所在。

  雖說被湖匪禍害經年,但是好歹也是一州中心,若是能奪下須昌縣城,這勳田便是鐵板釘釘了。

  只可惜上邊有令,武寧左軍第三軍的任務就是要沿著須昌南面與湖區之間進行清理,徹底斬斷湖匪與須昌城之間的聯繫,這才有這麼一步一步的推進過來。

  大小仗打了十多場,損失也不小,要說斬殺的湖匪也是數以千計了,但要說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卻還真沒有,今日這一仗,都已經算是戰果相當不錯的了。

  現在武寧左軍的方略就是這樣步步為營,武寧左軍第三軍居於南路,中路則是剛投入戰場的武寧左軍第一軍,北路則是武寧左軍第二軍,南面的平陸策應的則是李桐的武寧左軍第五軍(原淮右左軍第五軍)。

  緊隨在中路武寧左軍第一軍身後的武寧左軍第四軍,這個軍五個營分散得比較開,以營為單位鋪開,主要是清剿漏網、脫逃的湖匪以及脫離湖匪想要返鄉的湖匪人員。

  按照王序確定的原則,那就是無論是被俘獲的湖匪,還是自動脫離湖匪的人員,亦或是主動向官軍反正以及繳械投降的湖匪人員,均需要被帶到宿城進行審查甄別。

  這些人均需要向負責審查的吏員說清楚自己參加湖匪的時間、經歷和所作所為,還要列舉出自己不低於三人以上的證人進行印證,要經過鑑別審查之後,確認自己願意徹底改邪歸正,並出具保證書之後,方能得到寬恕和從輕處理。

  而要想立功贖罪,也有兩個法子,一是檢舉揭發他人,尤其是檢舉揭發那些私下與湖匪勾結並作惡的士紳民眾;二是主動從軍,引導官軍攻打湖匪。

  這一手非常老辣狠厲,對於想要從良的湖匪來說,不是你光主動投誠交代了自己問題那麼簡單,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沾有人命血案後者從事過搶掠**,那麼想要贖罪,那就必須要立功。

  第一個法子基本上就是讓其自絕於地方,第二個法子的出路就是只能從軍。

  「智倫,咱們得知足啊,北伐一戰咱們第三軍已經立下大功,雖然兵馬副使已經獲陞遷,但是咱們下邊的兄弟都還等著考功司那邊的敘功呢,這一戰咱們雖然是走南線,但是這十多仗打下來,多少也有幾分功勞吧?」胡彪樂呵呵的道:「若是這須昌城也被咱們佔了,你讓第一軍和第四軍他們情何以堪啊?人家可是剛趕上加入咱們郡公麾下之後的第一戰呢,就指望能靠這一仗掙點兒功績呢。」

  曹智倫也咧著嘴笑了起來。

  這話的確在理,這在軍中,也得要講機會均等,不能吃獨食。

  鄆州這一戰大家都知道像樣的大仗怕是沒幾場,攻佔幾座縣城怕就是最大的功勞了,第一軍也不容易才趕上,還有那第四軍跟在後邊掃尾,怕是更不容易了。

  「大人,按照目下這情形,要清理完須昌和壽張怕還得要些時日吧?」

  曹智倫也真怕幾下就把仗打完了。

  武寧左軍還算不錯,撿著一個鄆州,大小好歹能打幾場仗。

  可武寧右軍那邊,雖說確定了要打海州,但是據說還在和平盧軍交涉,如果交涉成功,那仗可就打不成了。

  對軍隊來說,打不成仗的軍隊,那就真的很悲催了。

  按照樞密院參謀部確定下來的方略,以宿城和平陸為根據地,以宿城為橋頭堡,三路並進,向著須昌推進。

  南線,也就是第三軍責任重大,主要負責清理湖匪,並截斷湖匪與湖中的聯繫,中線要攻克須昌,北線則繞行,沿著鄆州和濟州邊境一線提前進軍,防止壽張方向的湖匪增援須昌湖匪。

  從目前來看,湖匪顯然也意識到了大勢不可違,開始陸續從須昌縣境內向西向南撤離,但是湖匪的撤退仍然顯得很有方略,並非一窩蜂的逃離,而是以小規模的反擊戰的方式來證明自己仍然存在一戰之力,讓官軍不敢貿然突進。

  「須昌一旦被拿下,那就快了,拿下須昌,須昌、宿城、平陸就成了一個三角形區域,湖匪便不敢在輕易深入這個區域,社會治安便會大幅度好轉,只要再拿下樑山這一戰略要地,便可直接威壓壽張,估計到那時候,壽張水匪只能主動撤回湖中了。」胡彪撫摸著下頜,頗為肯定的道。

  「現在關鍵在梁山還在水匪手中,這個咽喉要地不拿下,湖匪還可以猖狂一時。」曹智倫也有些扼腕嘆息,「所以必須要先拿下樑山,不知道這好事兒能不能輪到咱們頭上來?」

  這個時候的梁山並不臨巨野澤,距離巨野澤還有十里地,但是卻緊鄰濟水,堪稱鄆州北部平原低地的咽喉要地,只要拿下樑山,壽張可不戰而下,甚至可以直接威脅到鄆城。

  胡彪心中也在掂量。

  他知道曹智倫話語中隱藏的意思,除了武寧左軍派出了細作外,自己也一樣派出了細作對周圍的情況進行瞭解。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而且現在這一帶的百姓誰能看不出湖匪的好日快到頭了,大批的湖匪都投誠,寧肯主動去宿城進行教育,。

  這連續幾戰中他們也俘獲了不少湖匪,其中不少人就是梁山附近的湖匪,他們對梁山的情況也很熟悉,若是能從中選拔幾人出來,許以重利,倒是可以好好打這一仗。

  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目光,胡彪手從下頜放下來,淡淡的道:「智倫,有話就說。」

  「嘿嘿,屬下這點兒心思,瞞不過大人。」曹智倫也是詭秘的一笑,「前幾日某就在琢磨,須昌城遲早能拿下,但是壽張城卻需要些日子,樞密堂雖然沒有給咱們武寧左軍定下時間,但是咱們也知道早一日拿下鄆州,郡公也能心安。」

  胡彪微微點頭,示意對方繼續。

  「前幾日裡俘獲的湖匪中有不少就是曾經在梁山匪眾中呆過的,還有幾個曾經在其中當過小頭目。」曹智倫頓了一頓,「另外,某昨日與來接手俘虜的鄆州團練軍來人也曾商議過,他提及曾經有投誠者曾經是梁山湖匪中的頭領,談及願意重返梁山中裡應外合,將功贖罪,……」

  「哦?」胡彪興趣大增,目中精光四射,「那智倫怎麼考慮的?」

  「某在想若是此言屬實,咱們倒是可以好好合計合計。」曹智倫見主將來了興趣,也是忍不住摩拳擦掌,這一戰若是打好,那邊能立下一等大功了,「某是這麼想的,若是那投誠者願意潛回梁山裡應外合,不妨先讓無聞堂那邊好好雕琢一番,確信無疑之後,可以派回去,算是一條路徑,另外咱們這俘虜的湖匪中,亦有不少願意將功贖罪者,亦可讓其返回,這些回去的人我們秘而不宣,這算是第二條路徑,……」

  「不,我們可以這般,……」胡彪的臉上露出更為深沉陰冷的笑意。

  ***********************************

  「阮頭領,阮頭領!」

  轉過身來,一身黝黑的疙瘩肉,壯漢不經意的打了個酒嗝,「何事?」

  「晁二哥說要請阮頭領過去一趟,有要事商議。」跑過來的漢子滿臉堆笑,躬著身子道。

  「哼,晁二哥又有啥主意?」壯漢滿臉不耐,「我知道他說的那些,可逃回來的兄弟總不能不接著吧?都要攆出去,日後我們這大野義軍誰還願意來投?再說了,都是我們這梁山左近的廂裡廂鄰,誰不知根知底?晁二哥未免太膽怯了一些吧?」

  「嘿嘿,阮頭領,這些話俺們是不懂的,還請阮頭領去和晁二哥他們商議。」漢子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只是礙於這壯漢身後亦有兩名緊隨的漢子,雙手扶住腰間的板刀半步不離,卻也只能按捺住性子,陪著笑臉。

  「你去告訴二哥,某飲了些酒,有些乏了,要不明日某去他寨中賠罪如何?」壯漢擺擺手。

  「嘿嘿,阮頭領,您這不是為難小的們麼?晁二哥吩咐下來的事情,俺們如何敢耽擱,還請……」漢子心中暗自咒罵不已,但是卻也不敢造次。

  「不必聒噪,某自有主意。」壯漢臉色冷了下來,擺擺手,「你自去與二哥說,二哥也不會為難你等。」

  說畢,轉身就走,另外兩名漢子也是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緊隨阮姓頭領而去。

  漢子呆立當場,雙拳幾乎要握出水來,卻又不敢爆發,只能恨恨的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跺了跺腳,最終只能嘆了一口氣,轉身回去。

  那三人轉過山腳,黑肉壯漢臉色已經變得更加陰厲,「今晚怕是要出事!」

  「哦?那晁家真的要作祟?」緊隨黑肉壯漢的一名男子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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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節 離間,證明

  「哼,晁家總以為這巨野澤就是他們一家說了算,說什麼就是什麼,別家的人都有問題,自家的人就都忠貞不二,哪有這樣的事情?」黑肉壯漢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畏首畏尾,一會兒擔心武寧軍打過來了,一會兒又擔心內部有人和武寧軍勾結了,要嘛就是懷疑咱們對他們不利了,疑神疑鬼,弄得大家都雞犬不寧。」

  「就算是這樣,晁家也不至於就要翻臉吧?」另外一名壯漢不解的問道。

  「這不是翻臉不翻臉的問題,晁家現在名義上是懷疑咱們這內部有人和武寧軍有勾結,想要先下手為強,對咱們動手,但實際上呢,我懷疑他們是想要一下子把咱們的人馬給吞了,這樣一家獨大,好與武寧軍那邊討價還價。」

  黑肉壯漢不屑的哼了一聲,目光卻越發清冷。

  「他晁家以為別人都是傻子,都得要被他哄得團團轉,他們晁家真要想和武寧軍對抗到底,就不會這樣步步後退,完全可以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從平陸那邊打出去,打武寧軍一個措手不及!」

  平陸那邊東面,一打即穿,哪怕避開平陸的武寧軍,從平陸到任城之間,大有可為餘地,可晁家愣是不肯動,還假模假樣的說武寧軍勢大,現在要傾盡全力保須昌和壽張。

  哼,也不想想,就憑這點力量,你不玩聲東擊西圍魏救趙的把戲,怎麼能抵擋得住武寧軍兵進須昌壽張?

  如果真的到了圍魏救趙的把戲都不起作用了,那說明須昌和壽張就真的丟定了,要嘛投降武寧軍,要嘛就只能縮回湖裡去等死了。

  他阮仲羽把這個問題看得很清楚,晁家這是生了異心了,不打算這條路走到黑了。

  生了異心也就罷了,各走各道,但如果想要用自己一族人的腦袋來作為祭旗的禮物,順勢為他們晁家增光添彩,那就恕阮家不奉陪了。

  「那二爺,我們怎麼辦?」身後的漢子忍不住問道。

  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阮仲羽心中也有些躊躇。

  阮家手底下這點力量,和晁家比,相差甚遠,縱然在這梁山上不相上下,但是在壽張,在鄆城,在巨野,卻遠不及晁家。

  「馬上和我大哥聯繫一下,若是不行,我們便要另尋他路了。」阮仲羽終於下了決心,「得讓我大哥那邊做好準備。」

  兩個心腹都聽出了阮仲羽話語中隱藏的含義,其中一人道:「那我去通知大爺,二爺這邊是否今晚……」

  「唔,一不做二不休,就是今晚了,否則明日我不過去,晁家就要起疑了。」阮仲羽一咬牙,「左右這日子看來是不長久了,看看換個碼頭,能不能有更好的機緣,沒準兒就是一幫兄弟們的造化呢。」

  **************************************

  晁相方沒等到阮仲羽,既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

  阮家是這巨野澤中僅次於晁家的勢力,兩家原來關係也還處得不錯,起碼在朱茂時代,兩家都曾聯手禦敵,與朱茂打得不亦樂乎。

  這一段時間裡,從宿城、須昌那邊陸續逃回來許多潰卒,之前晁相方還不太在意,湖匪本來就是這種一擁而上一哄而逃的作風,除了自家和阮家的精銳外,其他都差不多。

  但是隨著山上各種流言蜚語呈爆髮式的流傳時,他就不得不懷疑這裡邊有古怪了。

  逃回來的人很雜,既有相當級別的軍官頭領,也有原來在義軍中很有底氣的小頭領和頭目,還有就是那些本身就是這梁山邊上的漁戶漁民,也和義軍有很大淵源,後來就索性加入了義軍的。

  這些人,陸陸續續回來一兩百人,加上他們本來原來就有著親朋好友在義軍中,所以他們帶回來的各種消息立馬就開始流傳起來。

  他已經幾度要求各家都對逃回來的軍官士卒進行隔離審查,但是這顯然難以做到,就算是在晁家內部,這也很難做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再要來以此要求其他幾家,無疑就不現實了。

  但急劇爆發的各種謠言流言就成了梁山義軍中最不穩定的因素。

  你懷疑我與武寧軍有勾結,我懷疑你想把我拿去當投名狀,還有人懷疑這是武寧軍刻意製造出來的離間計,但關鍵在於,誰的話語最有威信?誰來調和這個矛盾?

  「二哥,怎麼辦?阮家顯然是起了異心了,這幫傢伙只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外邊稍有風吹草動,就疑神疑鬼,而且太過於護短,明知道對回來的人進行審查是必須的,可就是不肯應承下來,這幫鼠目寸光的傢伙!」皮膚黝黑的俊美青年氣哼哼的道,忍不住將手中的分水刺紮在桌面上。

  「也不能全怨阮家。」晁相方倒是很客觀,咂了咂嘴道:「這湖裡本來形勢就複雜,零零碎碎這麼多家,心思就不統一,可恨淮右那邊俘虜了那麼多人,居然就給你放回來了,而且擺明告訴我們裡邊就是有他們的奸細,而且還不少,可各家都有自家的人,這種情況下你要統一來進行審查甄別,怎麼可能做到?老爹威信還沒有達到一統整個巨野澤的地步,這就是我們的軟肋!」

  「那我們該怎麼辦?」俊美青年心有不甘的道:「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淮右把我們的局面攪亂,然後一口一口把我們吞掉?」

  晁相方本不想多說,但是覺得自己這個幼弟也該知曉一些事情了,頓了一頓才又道:「五郎,老爹本來是有些打算的,湖匪這張皮一旦沾上,那就很難脫掉,老爹說他這一輩子也就罷了,但是他不希望我們這一輩也當一輩子湖匪,所以,朱茂放棄了鄆州之後,老爹就曾經和大梁有過接觸,……」

  「啊?!」俊美青年大吃一驚,有些不敢置信,「那老爹為何不允我去汴梁耍子?」

  「哼,不准你去汴梁耍子難道錯了?若是你被汴梁那邊拿住了,老爹與汴梁那邊交涉不是就落了把柄,沒了底氣?」晁相方沒好氣的道:「五郎,你年齡不小了,你天資聰慧,武道進境很快,但是這個世界不是光靠武力就能決定一切的,很多時候更需要用心,老爹為你操夠了心,你也該長大了。」

  俊美青年有些難堪,但他也知道二哥的話是為自己好。

  晁家五虎,大哥早已經頂起了半邊天,二哥主要負責外聯,三哥負責內部,四哥卻一直在外雲遊,但他隱約知道,四哥其實也是也在四處考察,只有自己無憂無慮,逍遙自在。

  但二哥說得好,今時不比往日,巨野澤諸家勢力都面臨著巨大的壓力,甚至可能就是倏生倏滅,誰都在為自己的命運而掙扎奮鬥,自己作為晁家一員,概莫能外,一樣需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

  「二哥,那老爹和大梁那邊談得怎麼樣?」俊美青年的臉色漸漸嚴肅起來。

  「不太如意。」晁相方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準確的說,是大梁早已經失去了銳氣,朱茂放棄了鄆州,這鄆州幾乎就是在我們晁家和其他幾家湖裡勢力控制之下,大梁居然推三阻四,認為我們提的要求太高,可我們的要求高麼?我們只希望能組建兩軍水軍,然後刺史是我們認可的人選,可大梁竟然以耗費太大而不願意答應!簡直讓人無法想像!」

  「大梁為何如此?!」俊美青年也無法理解,「要說大梁無法支應,這根本不可能,我在汴梁城,那城裡達官貴人揮金如土,每晚各家酒樓、伎坊無不客滿為患,狎妓遊樂通宵達旦乃是常事,一夜花費百金也是常有之事,更有每年春末和初秋的花魁大賽,更是萬人空巷,怎麼可能……」

  「哼,沒什麼不可能,大梁政事堂和樞密院就是這麼說的,你要說是託詞麼?難道他們對鄆州一個州都毫無興趣?」晁相方也忍不住有些忿忿不平,「只能說大梁老矣,不堪託付!豎子不足與謀!」

  晁相方用了一句古語來叱罵大梁的將臣。

  「既是如此,我們當早另尋出路才對!」俊美青年立即接上話:「當下天下大亂,群雄並起,我們晁家雖然在鄆州稱雄,但不足以自立,今日之計便是要尋一個大樹依附,也能為我們晁家洗脫賊名,光宗耀祖。」

  晁相方也沒想到自己這個幼弟思路這般敏捷,滿意的點點頭:「正是如此,所以老爹是有意看好淮右,……」

  「那為何我們還要與淮右打生打死?」俊美青年訝然,但馬上反應過來:「老爹莫不是要以此來證明我們晁家的重要性和份量?這未免付出也太大了一些吧?」

  「沒有付出哪有獲取?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搓揉了一把臉的晁相方淡淡的道:「淮右已經招納了壽州水軍和巢湖水匪,寇文禮已然成為江烽麾下水軍大將,淮右對我們晁家需要並不強烈,所以我們必須要證明我們值得淮右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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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節 決斷

  就在晁相方琢磨著如何來引起淮右(武寧)的重視時,阮仲羽卻已經下了決心要用特殊的方式來證明阮家一樣值得重視。

  他選擇的方式就是甩開晁家,撕毀之前與包括晁家在內的巨野澤各勢力簽署的共進退協議,直接投向淮右(武寧)。

  這個想法得到了其兄長阮家老大阮仲和的支持,壓制住了家中其他成員的反對聲音,並且立即發動起來。

  鄆州的情況較為獨特,巨野澤幾乎佔據了整個中南部,但是那是湖區,而真正在陸地上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則是梁山。

  這裡扼住了巨野澤出濟水的咽喉要道,向東與平陸縣城遙遙相對,向東北虎視須昌,向西北直指壽張,向西南則威壓鄆城,可以說乃是兵家必爭要地。

  鄆州五縣縣城,除了偏處東北的宿城和隔著湖區的巨野外,其他三縣縣城,還要加上一個兗州的平陸縣城,均在梁山的兵鋒所指之下。

  正因為如此,梁山才是晁家和阮家兩家分佔,既算是遙相呼應,也算是相互監督。

  現在平陸已經被淮右(武寧)所佔,須昌也危在旦夕,如果能夠將梁山獻給淮右,須昌毫無懸念,而壽張便可不戰而下,甚至連鄆城都將變色。

  這就是阮家能拿得出來的禮物,不能不讓淮右一方動心。

  *********************************

  秦漢接到來自阮家使者的消息時幾乎不敢相信。

  的確,這太讓人意外了。

  據他所知,武寧左軍兵馬使盧啟明之前曾經就和巨野澤的頭號人物晁達聖聯繫過,希望晁家能接受招安,迅速棄暗投明,但是晁家態度一直很搖擺,時而傾向於投效,時而又反覆,想要待價而沽。

  以至於到後來君上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命令武寧左軍要盡快推進,解決鄆州問題,以確保淮右(武寧)下一步的戰略不受影響。

  按照當下君上的佈置,淮右左軍實力無疑是最強的,雖然淮右左軍與武寧左軍和武寧右軍之間進行了混編,有幾個軍編入了新組建的武寧左軍和武寧右軍,但是淮右左軍主力仍然駐紮在徐州。

  新組建的武寧左軍則前出到了兗州西部一線,負責收復鄆州,而一樣新組建的武寧右軍則大舉進入了沂州,準備為收復海州做準備。

  當初盧啟明和秦漢都認為如果能夠說服晁達聖同意招安投效無疑是做好的結果,而且他們都認為以晁達聖這幾年表現出來的精明,應該很清楚淮右現在的影響力和未來的前景,只要晁達聖沒有昏頭,那是必然會選擇淮右才對。

  只是沒想到晁達聖在面對淮右的招攬時,態度卻變得有些曖昧,幾番談判都以各種理由和具體細節沒有磋商好而被擱置下來。

  江烽沒有那麼多精力花在一介湖匪身上,哪怕是巨野澤最強大的一股湖匪,他需要關注的是全局,他只需要明確,什麼時候鄆州必須要拿下來,至於怎麼拿下來,那不重要,那是崔尚、王邈和張萬山他們需要考慮的事情。

  對於崔尚和王邈他們來說,能夠說服晁達聖投效淮右當然是最好的,不但能一舉拿下整個鄆州,同時還能極大的充實淮右的水軍力量,雖說現在淮右有壽州水軍為底子,有加入了巢湖水匪,在諸藩之中,恐怕只有潭岳、鎮南軍以及越國的水軍能與淮右比肩了,即便是李吳和襄陽、江陵這些南方藩閥的水軍力量也已經遜色於淮右了。

  當然對於淮右來說,由於地跨江淮,甚至推進到了大河一線,這種縱向發展的趨勢也使得淮右(武寧)不得不重視水軍的發展。

  目前淮右(武寧)治下,江水、淮水兩大干流及其深入各州的支流,加上漕渠和泗水——古汴河,就在轄地內形成了極為完整、複雜且無比重要的交通運輸體系,再加上與濟水(大汶水)、白溝、菏澤(荷水)、桓水溝通的巨野澤,通過濡須水與大江溝通的巢湖,水運體系已經輻射到了整個淮右(武寧)轄地各州,可以說對於淮右(武寧)的經濟發展作用,單純的以商業貨物的運輸角度來說,遠勝於陸路運輸。

  一旦拿下鄆州,那麼鄆州的東北角便跟著大河與河朔魏博軍的魏州遙遙相望,可以說淮右(武寧)一下子就橫跨了河水(黃河)、淮水(淮河)、江水(長江)三大流域。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無論是淮水還是河水的航運業都相當發達,這對於整個流域的商貿發展大為有利。

  淮水就不說了,水量豐沛,南北兩岸藪澤湖泊眾多,加上其南北兩岸,尤其是北岸的各條支流水量都不小,而且深入到北岸諸州,使得其水運條件極其優越。

  河水一樣不簡單,眼下永濟渠將桑乾河、潞水以及巨馬水與河水連通起來,加上陝州一下河段經歷了唐代數百年來的不斷疏濬整修,通航條件也是大為改善,所以整個河水流域的航運亦是相當發達。

  所以從當下的形勢來看,淮右(武寧)雖然重心放在北面應對胡人南下上,但是水軍力量在未來的戰事中依然會發揮極其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兗鄆淮北地區,雖然水運條件不及淮南吳越,但是卻也十分優越,一旦運籌得力,亦可稱為應對胡人南下的一大助力。

  正因為如此,崔尚和王邈對於收復巨野澤這一股水匪力量還是頗為期待的,尤其是在瞭解到南面江寇一部與蟻賊韓拔陵部勾結緊密,而白水塘、白馬湖和樊良湖水匪又與蟻賊秦權部勾結在一起之後,這種隱隱而來的壓力就讓淮右(武寧)更為重視這股力量了。

  但晁達聖的待價而沽讓淮右(武寧)喪失了耐心,你可以開出條件,但是卻不能無限度的拿捏,淮右(武寧)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對象。

  只不過這場戰事打起來就沒有那麼簡單了,雖然在陸上佔據了絕對優勢,但是這種步步為營的蠶食策略一大弊病就是時間上的消耗,尤其是考慮到鄆州的情況如此惡劣,已經被任命為鄆州長史的王序也希望早日清楚湖匪勢力,將鄆州諸縣盡快納入管治,以期儘早恢復鄆州的生產發展。

  再三核實了這個消息之後,秦漢半點猶豫都沒有,直接連夜急報報向兵馬使盧啟明報告

  這已經超出了他的權責範圍了,按照之前商定的計畫,他負責在前線指揮協調各軍步步為營,一步一步蠶食鄆州各縣,盧啟明則負責坐鎮兗州州治瑕丘。

  但若是要等到盧啟明回信已經來不及了,如阮家來使所說,如果同意,今晚阮家就要對晁家發起進攻,希望武寧左軍予以配合,徹底奪下樑山。

  而梁山一下,須昌無需多說,肯定直接納入,能不能趁勢拿下鄆城,就要看武寧左軍這邊的力度了。

  這道難題一下子擺在了秦漢的面前。

  他手中能夠調動的是五個軍,南線的武寧左軍第三軍,中線的武寧左軍第一軍,北線的武寧左軍第二軍,還有一個接應中線的武寧左軍第四軍,以及從平陸推進的武寧左軍第五軍。

  但北線的武寧左軍第二軍調動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它現在還在須昌以北,沿著濟州和鄆州邊境,甚至已經逼近了壽張。

  第一軍正在須昌以東,正準備對須昌發起進攻,如果要臨時抽調過來,時間上略顯緊急,就怕這邊戰事已經已經打完,第三軍都還未必能趕到梁山。

  距離最近的是第三軍,這個軍在須昌以南,距離梁山不足三十里地,急行軍兩個時辰就能感到,還有就是從平陸前出的第五軍,李桐率領的第五軍一直是沿著湖岸推進,動作幅度不大,保持著距離湖岸十里地左右,小步快走,與第三軍之間的距離只有二十里地作用,距離梁山也只有四十里地。

  第四軍距離也不遠,但是第四軍分得太散,要集結起來來不及了。

  該怎麼辦?

  其實秦漢內心已經有了決定,與阮家一道合擊晁家,奪下樑山,這是沒什麼異議的,哪怕有再大的風險這一仗都值得一打,駐紮在梁山的湖匪不過五六千人,而且還有兩千多人屬於阮家,裡應外合,黑夜夾擊,縱然晁家的人馬戰鬥力不弱,秦漢也有把握一鼓而下。

  梁山只要奪下,須昌不須說,壽張也能一舉拿下,讓秦漢猶豫的是鄆城。

  鄆城就在巨野澤邊上,梁山被奪下,鄆城肯定會受到巨大威脅,但是因為緊鄰湖澤,直接在湖匪的攻擊範圍之內,如果不能一舉拿下,日後再要攻打鄆城,怕也要費些周折。

  但如果要趁勢攻打鄆城,鄆城城中有晁家一軍駐紮,如果不能一擊得手,可能就會進退兩難。

  站起身來,背負雙手,緊走幾步,秦漢知道該是作出決定的時候了,雖然已經命令第三軍和第五軍迅速向梁山方向靠近,但是怎麼打這一仗,他還需要考慮一下,不過他決心已下,哪怕冒著一番風險,他也要搏這一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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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4 00:38: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八節 搶先

  白眉老者陡然站起身來,厲聲問道:「你給我說清楚,原話是怎麼說的?」

  進來報告的頭目嚇了一大跳,忙不迭的道:「二爺原話就是這麼說的,說阮家看樣子有些起了異心,連他談話的邀請,都不肯爽快的接受下來,一味找理由推諉,……」

  白眉老者剛從汴梁返回,還有些倦怠,本想好好休息一晚,沒想到老二居然送回來這樣一個消息,這不能不讓他警惕起來。

  「你把你知道的詳細經過給我一一道來,半點兒細節都不能缺失,明白麼?」

  白眉老者強壓住內心的煩躁和不安,努力和顏悅色,讓對方不至於因為自己的情緒而下意識的選擇討好自己的說辭來介紹,這是他最擔心的。

  「是,二爺說當時他安排了下邊一個機靈人去邀請阮仲羽,阮仲羽喝了酒之後可能有些莽撞唐突,所以就以酒醉拒絕了,但是表示會在明天去給二爺賠罪,……」

  白眉老者已經聽不下去了,阮家子弟什麼時候敢於拒絕晁家人的邀請了?

  晁相方是自己二子,而且這些人也很清楚晁家除了晁家老大晁相秉外,晁相方才是這家軍隊的真正掌控者,這一片地盤上,誰才能決定命運,這阮仲羽吃了熊心豹膽,居然敢這般放肆?

  在鄆州這塊龍蛇混雜的地盤上浸淫幾十年的晁達聖很清楚,任何一個細微的異常都絕非無因之果,阮家態度的微妙變化絕對是有某些因素誘發。

  他皺起眉頭,思索了一下,梳理著自己的思緒。

  前些時日老二來報稱由於前段時間義軍與淮右軍連續在須昌、平陸一帶交鋒,損失很大,被淮右軍俘虜了不少頭目士卒,但是近期陸陸續續被放了回來,而且經回來的一些人檢舉,其中有不少應該是已經被淮右軍收買了。

  而從淮右那邊傳來的消息,似乎也的確有不少人已經投效了淮右,但是具體是哪些人卻不清楚。

  這些人大多都是湖裡周圍的人,其中不少還是在鄉間頗有武力和影響力者,如何處理這些人也是極為棘手。

  晁達聖當然知道這是淮右的詭謀,用這種方式來破壞義軍的內部團結,但是明知道這是陰謀,不,應該是陽謀,但義軍這邊卻束手無策。

  各家都對自己家回來的人充滿信心,認為自己家的人不會出賣自己,可又對別家的人不信任,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直接導致了各家的齟齬不斷,進而在義軍領導權上也開始分裂了。

  晁達聖意識到了危險的臨近,但是他卻不能在這個時候就向淮右屈服。

  否則,日後巨野水匪就只能變成和寇文禮一樣對江烽俯首聽命的一條狗,他希望爭取到更多的東西。

  但現在看來,也許自己不想當一條狗,但其他人卻不這麼想,有更多人的想去當江烽的忠犬。

  只可惜大梁……,想到這裡晁達聖也忍不住暗自嘆息。

  大梁已經靠不住了,甚至能不能熬過這一劫都未可知。

  這是他這一次汴京之行得出的結論。

  面對河東晉軍在北面咄咄逼人的攻勢,大梁雖然尚有應對之略,但是已經疲態盡顯了,抽空了南面部署的兵力,但是仍然在北線打得極為被動。

  河東晉軍剽悍的鐵騎來去如風,而大河天險已經不足以憑,而且更讓晁達聖揪心的是,河朔三鎮表現出來的態度,或漠然,或畏怯,或混亂,更讓他緊張。

  這些本來是大梁的盟友,現在卻已經根本當不起盟友二字了。

  從各方面匯聚起來的情報顯示,盧龍軍毫無疑問已經拋棄了大梁,轉而諂媚契丹人,不過契丹人會怎麼對劉守光還不好說,劉守光也非省油燈,更非善類,雙方都在與虎謀皮,就看誰能算計到誰了。

  成德軍更是不堪,張氏一族內鬥不已,令不出恆州,麾下除親軍外各軍更是散亂,狀若匪類,治下諸州幾乎是半獨立狀態。

  魏博軍倒是還和大梁保持著較為密切的關係,但現在的魏博軍由於連年大旱,已經虛弱無比,不斷的向大梁索要錢糧,而此時的大梁已經在全力支應北方戰局,顯然沒有太多力量來扶持這個盟友了。

  論理他該向淮右輸誠了,但他卻又有些不甘。

  縱然他自己年紀已大,無所謂了,但是自己五個兒子,他卻想要為他們某一個更好的前程,江烽麾下猛將如雲,謀臣如雨,若是不能表現出自家的實力,何以讓淮右重視?

  只是這一次似乎表現得有些過了,超出了預想,而淮右也沒有按照自己預設的路徑來走。

  雙手下意識的緊握搓揉,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幽暗的窗外,月朗星稀,卻殺機暗伏,阮家究竟意欲何為?

  晁達聖心思轉回來,急速的思考著阮家的意圖。

  晁氏之下,巨野澤中當以阮家為大,整個巨野澤各路水匪的勢力,晁家獨佔一半,阮家能佔兩成,其餘諸家能佔三成,但阮家的主要力量就在梁山和鄆城一帶,不像晁家還分散在巨野,甚至還有一部分力量擱在了新近控制的雷澤。

  阮氏兄弟也是桀驁之輩,若非晁家牢牢壓住,也早已經在鄆州這片土地上風雲化龍了,只是這一次晁家卻像是有些壓不住了。

  晁達聖忍不住唏噓了一聲,自己還是該早一些放手,讓相秉和相方他們早些接手,這樣他們也能更快的成長起來,不至於事事都還要依賴自己。

  自己幾個兒子晁達聖很清楚,不乏能力,就是欠缺機會,而現在看來,堵塞了他們機會的似乎恰恰是自己了。

  阮氏兄弟雖然桀驁,但限於實力,之前並未表現出其他異常,這一次有這般舉動,莫不是覺得晁家在須昌和平陸的失利,讓他們起了異心?

  梁山,梁山?!

  晁達聖想到這裡,心中悚然一驚,阮家實力最強點就在梁山,而晁家在梁山的力量甚至並不佔優勢,可一旦梁山有失,阮家就獨領風騷,無論是誰要染指鄆州,都要高看阮家幾分。

  可阮氏兄弟不蠢,這個時候難道會去投效北面濟州的朱茂?當然不可能;與自己一樣和大梁有勾搭亦有可能,但現在阮氏肯定也不會看好大梁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阮氏也對淮右的招攬動了心了!

  想到這裡,晁達聖駭然,該死!

  一旦奪下樑山,淮右豈能止步於梁山?!

  須昌,壽張,鄆城?!

  甚至巨野?!

  須昌不用說,壽張也已經沒有希望了。

  晁達聖呼地一聲站起來,不由得有些後悔不該回巨野,現在已經是亥時了,要趕去梁山時間已經有些來不及了,阮氏兄弟和淮右軍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鄆城!

  從雷澤撤軍回去?時間也有些緊,而且雷澤也是自己手中一張牌,不能輕動。

  晁達聖很清楚,事實上自己也沒有太多選擇,最終可能也會投效淮右,但有雷澤這張牌,起碼會贏得淮右更多的尊重。

  「來人,命令在家各部留一半人加強戒備,另一半立即準備,半個時辰後登船,讓相秉親自率隊前往鄆城!」想通了這個道理,晁達聖沒有任何猶豫,立即下達命令。

  老二相方那邊既然已有準備,縱然是守不住梁山,但退守自保無虞,關鍵是要守住鄆城,這才有和淮右對話的底氣。

  但晁達聖也清楚一失梁山,自己和淮右對話實際上落了絕對下風,唯有尋求一個更體面的結果罷了。

  ***********************************************

  晁達聖猜得沒錯,就在他下達命令兩個時辰之後,也就是巨野縣城裡晁家增援的軍隊還在湖中船上向著湖西岸的運城縣城行進時,梁山上已經火光衝天,殺聲一片。

  輕蔑的抹去一把噴濺在臉頰上的血跡,晁相方悍然迎上,分水刺與對方的雙刀迎戰在一起,刀氣縱橫,刺光閃動。

  二人周圍已經倒下了十來具身體,堡牆已經被攻破了大半,但是晁相方仍然不想退後。

  「相方兄,何苦來哉?」一雙精亮的板刀幻化出的刀影變化無窮,身形捷入猿猴,忽進忽退,瘦削驍悍的男子臉頰上仍然是那種半笑半哭的表情,令人印象深刻,這就是阮家老大,也是阮家掌門人阮仲和。

  「哼,阮老大,你們這麼做難道不虧心麼?勾結外人,圖謀鄉鄰,……」晁相方有些狼狽的避開對方凌厲的一刀,順勢擺腿,堡牆上一塊斗大的夯土飛射而起,直襲對手。

  身形連動,晃開這濺射開來的泥土碎塊,阮仲和欺身而進,長笑聲聲:「相方兄,令尊所作之事,難道就不是圖謀鄉鄰了?大哥莫說二哥,五十步笑百步就更荒唐了,只不過我們阮家眼睛看得更深,更明智罷了。」

  「哼,還在胡亂攀誣,你以為你這些把戲就能動搖我們晁家軍心麼?」晁相方心中一凜,注意到周圍士卒們似乎都有些遲疑,顯然是被對方的話給惑亂了,趕緊厲聲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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