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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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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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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4 02:18: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九節 瞄準

  以兗鄆系和徐泗海六州的現狀來看,一兩年內,這六個州的糧食自給都相當困難。

  徐泗海略好,畢竟徐州有鐵,海州有鹽,而泗州情況也還過得去,但兗鄆沂三州人口大量流失,水利設施和道路狀況極差,非短期內能解決,也就是說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這幾州都需要從淮南輸入糧食來穩定局面。

  這種情況下,無論是誰想要在這幾州站穩腳跟,都不得不面臨糧食問題,沒有足夠的糧食,終究只有土崩瓦解的命,所以俞明真也好,盧啟明也好,都很清楚這一點。

  更何況現在江烽已經開始逐漸展現出其雄心壯志,俞明真和盧啟明都已經被吸引進去了,對他們來說,在這淮北內部廝混內鬥早已經膩煩了,開疆拓土才是他們心中嚮往,而現在追隨江烽才能實現這一夢想。

  現在打下平盧就是王圖霸業的第一步,只要能拿下平盧,也就意味著從江南到河北之間這一塊縱橫千里的沃野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接近二十個州的地域,縱跨河北道、河南道、淮南道、江南道,人口過千萬,已然絲毫不遜色於大梁,甚至凌駕於大晉之上的強藩就出現了。

  如果經營得好,未來圖謀更大,也未必不可能,這才是俞明真、盧啟明、楊堪、陳蔚、崔尚、柴永、秦漢這些人甘於效忠於自己的根結。

  從龍之功,非有大緣法大造化者不可得,而他們就希望能成為跟隨自己的蕭何、韓信、陳平、樊噲,他們他們就希望自己也成為光武帝麾下的云台二十八將,希望自己未來也能有機會入凌煙閣,成為二十四功臣,進而讓自己的家族也能因此成為頂級門閥。

  想那劉邦能以一介流氓都能混到開國皇帝,如果沒有隱忍的精神,沒有寬厚的心胸,豈能成功?

  江烽從不認為自己智謀如何出眾,哪怕是武道上有所突破,但若是要放在整個中土中來,只怕凌駕於自己之上也不下十人,現在看似勢頭打好,但一樣有好戰必亡之危,只要一戰失利,也就可能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就更是要放手用人,把下屬的力量用到極致。

  俞明真有這份威信,有這份本事,卻甘於在自己麾下,那只能說明是自己的人格魅力更強,自己更應當感到驕傲自豪才對,這等情況下,豈有疑神疑鬼自亂陣腳之理?

  所以江烽在任何場合都旗幟鮮明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不留任何不利於團結存在的土壤。

  鐵葉甲走動時帶來的嘩嘩聲將江烽從沉思中喚醒。

  從沂水到穆陵關這一線已經全線戒嚴,任何來往的商旅和本地農戶盡皆被約束在本地不得離開,但是這種情況無法持續太久,事實上再這麼下去,平盧軍那邊也會很快發現不對勁。

  無論是進攻還是密州,這樣大規模的動員都已經有些讓人起疑了,好在前期的欺騙工作還算是做得相當到位,使得淮右(武寧)軍擺出的要對密州展開攻勢的姿態很足,所以劉延司甚至派出了兩個軍騎軍離開了海州州治朐山,而進駐了北面的懷仁,就是擔心一旦密州遭到淮右大軍進攻,可以迅速策應。

  不過在劉延司和王守信等人看來,無論是淮右大軍進攻海州也好,密州也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海州駐軍乃是精銳,而且平盧水軍也都從登萊全數南下,抵達了東海縣駐紮,雖說平盧水軍戰鬥力談不上多強,但是幾千號人,從旁策應還是能發揮一定作用的。

  至於密州,淮右軍勞師遠征,王守信以逸待勞,無論是王守忠還是劉延司都不認為淮右軍能討得多少好,而且只要能在密州拖住淮右大軍,來自淄青的大軍也會很快趕到增援。

  王守忠甚至還很有點兒心思想要好好給淮右上一課,挫一挫淮右的銳氣,讓他明白不要以為走了狗屎運吞下了兗鄆沂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都到了?」看見楊堪等人進來,江烽站起身來。

  「郡公,都到了。」齊刷刷進來的武將們很快就把大帳塞滿了,楊堪作為樞密使,在崔尚、王邈都不在的情況下,就是他來主持會議了。

  這恐怕是淮右軍建立以來動員規模最大的一次作戰,除了武寧左右軍的十二個軍外,還有淮右左軍的五個軍,以及完成初步整編的武寧騎軍四個軍的騎軍和牙軍。

  而麾下大將中,各樞密使和兵馬使、副使中,除了許子清留守壽州,張挺留守廬州,崔尚和梅況坐鎮徐州,其餘眾將盡皆悄然隨軍進行到穆陵關下。

  可以說為了最大限度的欺瞞平盧軍,淮右方面也是費盡了心思,尤其是沿著沂水一線,頻繁的調動守備軍和民夫,再輔之以輜重隊,雖然這種欺瞞時間有限,但是只要能爭取到一天時間,那就要爭取一天。

  甚至為了做得更像,武寧左軍第一軍突襲了平盧軍放棄了的莒縣,因為莒縣的確距離沂水太近了,王守信為了集中力量守禦州治諸城,索性直接放棄了莒縣,而淮右(武寧)軍方面也就演戲演到底,乾脆佔領了莒縣。

  正因為如此,才讓整個這場戲演得更像,也使得平盧軍方面加強了密州的防禦,在他們看來,淮右軍也許就要以這種步步為營的手段想要將密州或者海州駐軍逼出來,進而野戰,但平盧軍卻不會上這個當。

  江烽點點頭,一干將領們各自按照順序在大帳兩邊站立。

  楊堪當之無愧的站在了左隊第一,在他的對面是武寧左右軍兵馬使盧啟明,他的下首則是俞明真,像柴永、秦漢、郎坤、洪葵、丁滿等人也各自按照自家的順序而站。

  「既然大家都到了,我想我也不廢話了,這幾天時間裡,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各軍都是在幾日裡夜以繼日趕到,現在也不是論誰辛苦的時候,打完這一仗,我會為諸位慶功。」江烽目光如電,掃視了一圈,話語更為激烈:「具體戰術安排大家心裡都有數了,屆時楊樞密使還要再做一次強調,從今日起,青州之戰便算是正式打響,我們沒有別的目標,就是要徹底打垮王守忠駐守青州的軍隊,拿下青州州城!這一戰關乎我們淮右未來,也是我們淮右志在必得的一戰,可以說拿下了青州,平盧就不在話下,而這一戰若是失利的話,恐怕我們連海州能否收回都很難說,甚至可能為危及到我們淮右的將來,所以這一戰只許成功,諸位,有沒有信心!」

  「有!」

  轟然炸響的聲音在大帳中也是如金鐵交鳴,幾乎要將大帳頂掀掉,所有人既感到了自己身上的責任重大,同時也是熱血沸騰。

  誰都明白,這一仗是硬仗,王守忠的牙軍不是吃素的,是敢於拚命的,而朱茂雖然也同意了進攻齊州,王邈也已經邀請到了成德軍南下襲擾淄青,但是如果這兩方的牽制未能達到預想目的,那這一戰將會讓整個北伐青州之戰陷入困境。

  同樣,當海密二州的平盧軍意識到自己中了瞞天過海之計,勢必迅速回師,而淮右軍勞師遠來,若是不能在最短時間內拿下青州,恐怕面臨敵軍援軍抵達,勢必會演變成一場持久戰。

  但是淮右不比平盧,一旦演變成持久戰,像南陽,像蔡州,恐怕就要像聞到血腥的惡狼一般猛撲上來,撕咬不休。

  所以這一戰不能拖。

  不能拖也就意味著拿下青州須得強攻,實打實的硬拚,而這對於淮右軍來說,同樣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考驗,同樣,這對於在座的每一個將領來說,也是考驗。

  「好,我喜歡聽這句話!那麼就請楊樞密使來宣佈命令。」

  「淮右(武寧)節度使府令!令武寧騎軍兵馬副使洪葵率兩軍騎軍為先鋒,前出臨朐,負責遮斷臨朐守軍,防止其增援益都。」

  「遵令!」

  「令!武寧左軍兵馬使盧啟明、副使秦漢率武寧左軍前出益都東門,負責從東門……」

  …………

  一連串命令如流水般的下達,事實上在之前,這些命令已經被大家知曉,大家也都早已經明白,甚至還提前與無聞堂的相關人員進行了對接,接下來的第一要務就是要迅速前出急行軍直奔青州城下,要搶在青州城內只有一萬兵力的情況下展開攻勢,要搶在任何意外援軍增援之前強攻下益都城。

  平盧那邊沒有給淮右太多時間,一旦齊州和淄州反應過來,一旦海州和密州反應過來,都會馬上做出反應,縱然江烽這邊也有安排,但是能不能奏效,也還是一個未知數。

  戰爭本身就是一門充滿了懸念和變數的藝術,其最大的吸引力就在於中間有無數的不可預測的變數,所以才會有丟失一顆釘子,壞了一塊蹄鐵,折了一匹戰馬,敗了一場戰役,丟掉一個國家這一說,而真正在一場勢均力敵的戰爭中,任何一個預料不到的意外因素,就有可能成為改變戰爭結果的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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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4 02:18: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節 出擊(1)

  站在城頭遙望西面,劉延司臉色陰沉,心中說不出的煩躁。

  「將軍,城中呂、劉等諸位想要邀請大人今晚到琴台樓一坐,……」隨員小心翼翼的跟了過來,大概是知曉主將心情不好,小聲的徵求意見。

  「不去,讓他們這段時間安分點兒,別給我找事兒。」劉延司冷冷的的道,連頭都懶得回。

  「是,可是您不是還要和他們商量捐輸之事麼?今日正好……」隨員怔了一怔,明知道可能觸霉頭,但還是要提一提,那幫鹽商可不是易與之輩,無論是誰在這海州城裡,都得要讓他們幾分,管他是平盧軍來,還是感化軍在,亦或是淮右軍到。

  「某知道,今日不空,你就這麼告訴他們。」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劉延司也有些無可奈何。

  他知道海州城裡這幫鹽商是牆頭草,事實上還應該傾向於淮右那邊一些才對,現在對自己阿諛逢迎,不過是看在兩萬多大軍駐紮在海州城裡的緣故,俞明真在海州經營多年,其威信可不是平盧軍這種初來乍到的角色所能比的,無論如何,平盧軍現在都還不能和對方撕破臉。

  劉延司也知道現在是十分微妙的時機,淮右軍大軍壓於沂州這一線,根據細作和斥候來報,進入沂州臨沂和沂水這一線的淮右軍應該都超過了十六個軍,也就是說達到了四萬人左右,淮右軍顯然不是來遊山玩水的,是想要擇機打一仗的。

  之所以劉延司覺得他們是要擇機打一仗,是因為光是這四萬人馬要想打下海州和密州,顯然還力有未逮,但是如果擊中兵力猛攻海州或者密州一家,卻還有些不好說。

  劉延司對自己守住海州還是有些把握的,手下這幫兒郎的實力他很清楚,哪怕是城內有些不穩定因素,但是劉延司也有應對安排,不怕這幫傢伙能翻起多少風浪來,但是密州卻有些不好說。

  王守信有些狂妄自大,但是作為主君的親弟,劉延司再是硬脾氣,也不好直接和王守信交惡,所以很多時候只能委婉的提醒,但王守信接不接受,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越想越煩躁,劉延司也不知道自己內心為什麼總有些心神不定的感覺。

  淮右軍很大可能會是直接進攻密州,而對自己這邊可能會採取牽制作戰,防止自己增援密州,自己也早有安排,將兩軍騎軍提前安排北上懷仁了,只要密州那邊有異動,這兩軍騎兵就可以北上襲擾淮右軍後部,讓其首尾難顧,難以全力進攻密州。

  照理說這樣的安排已經萬無一失了,要知道青州那邊一樣可以隨時增援密州,淮右軍原來是客軍,水土不服,能堅持多久不太可能,尤其是只要能拖到冬季,這來自北方的寒風會讓他們明白這野地紮營的滋味有多麼難熬,到時候淮右軍自己就得要乖乖走人。

  可為什麼自己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呢?

  這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淮右軍在沿著沂水這一線的動作太大了一些,以至於從斥候和細作反饋回來的情報相當詳盡繁雜,讓劉延司都覺得有些看不過來。

  從臨沂縣城到沂水縣城,幾乎就是不停的過兵,但是從沂水縣城到穆陵關這一線卻沒有多少消息回來,據說在靠近沂水縣城這一帶淮右清查得相當嚴,甚至不允許任何人離開,而斥候在這一帶也屢遭截殺。

  為什麼臨沂到沂水這一線相對寬鬆,而到沂水縣城這一帶卻驟然收緊?是因為沂水縣城是攻打密州的主要橋頭堡?但照理說拿下莒縣之後,這個橋頭堡該前推到莒縣一帶了,但情報反映,莒縣一帶的戒嚴還沒有達到沂水縣城這一線那麼嚴。

  這裡邊肯定有什麼古怪。

  劉延司陰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西面的天際線,良久沒有動靜。

  莫不是淮右想要聲東擊西,瞄準密州,最後卻是突襲海州?

  如果真是這樣,劉延司舉雙手贊成歡迎,他有信心在海州城下好好教一教這幫來自南方的蠻子,讓他們嘗一嘗攻城戰的風險。

  不,這種可能性很小,淮右軍中一樣有能征慣戰的宿將,像俞明真和盧啟明這一類人物,一樣冷靜理智,不會做這種無腦之事。

  周密的準備是一場戰爭取得勝利的基本保證,沒有誰會為了欺瞞敵人細作斥候就刻意削弱準備工作。

  劉延司的目光最終慢慢向北,為什麼會沂水縣城戒嚴,不準確的說從沂水縣城一直向北戒嚴,一直到穆陵關下,穆陵關?

  劉延司心中微動,感覺到自己似乎是捕捉到了一點兒什麼。

  穆陵關?!

  這個時代穆陵關有兩座。

  一座位於光州與黃州之前,乃是從中原入荊襄的要隘之一,其重要性並不亞於義陽三關。

  一座就在這青、密、沂三州交匯處,地勢高峻,俯瞰三地,控制這穆陵關,向東可縱馬密州,直下諸城,向南可席捲沂水,向北則可兵臨青州城下。

  青州?!

  難道說淮右軍膽大若斯,想要突襲青州?!

  不,劉延司搖搖頭,為自己的荒謬想法感到可笑,青州是能偷襲突襲的麼?

  且不說從穆陵關北上進攻青州,需要過臨朐城,就算是他們繞過臨朐城,青州也早就得到警訊,益都城作為青州州治是能輕易攻下的麼?

  一萬多大軍都是節度使大人的精銳,沒有十萬大軍要想打下益都城,那就是痴心妄想。

  以淮右傾其所有也就能拼湊出四五萬軍隊,打青州更是白白送死,而且青州西有齊州和輜重的諸軍,可以在三五天之內輕鬆趕到增援,就算是淮右軍能分兵攔截,但淮右的那點兵力,一旦分兵,又還能剩多少來攻城?

  青州城可是平盧諸州中防禦體系最完善的,而且城內局面也是牢牢掌握在節度使大人手中,要想打下青州城,根本不可能。

  劉延司不斷在心中否定著自己的這個念頭,照理說,淮右要突襲青州,絕對是最不理智的做法,但是這卻無法減輕劉延司內心的焦灼感。

  江烽這廝素來以大膽妄為著稱,每一仗幾乎都是以小博大,以多勝少,萬一他真的要突襲青州呢?

  青州有一萬五千人駐守,臨近的齊州和淄州還有一萬多兵馬,登萊二州還有部分鎮軍,皆可增援,實在不濟,還有密州的兵力可以抽調,淮右要打青州就是雞蛋碰石頭才對,但這些問題江烽就想不到麼?

  江烽雖然極有賭性,但他不是瘋子,半點機會皆無的事情他不會做,能做成功,也就意味著起碼是五五開他才敢賭,這也意味著他如果要對青州動手,肯定也有準備。

  可問題是,他究竟做了哪些佈置,卻不得而知。

  劉延司覺得自己需要做一點兒什麼,得提醒節度使大人小心敵軍偷襲,另外也得要給王守信去信,讓他注意青州動向,若有必要就得要增援青州。

  *************************************

  郎牙呼出一口白氣,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前方就是臨朐縣城了。

  初冬季節,齊魯大地上已經冷得有些滲人了,尤其是野地裡行軍,若是步行還能圖個熱乎,但這種騎兵夜行,滋味就不一般了。

  這個時代夜行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哪怕江烽在接掌駐軍之後發現了這個問題,便開始有意識的為各軍患有雀蒙眼的士卒補充雞蛋、豬肝、魚湯等來改善士卒的雀蒙眼,的確也起到了一些效果,但是要讓這些士卒迅速恢復夜訓並達到一定水準卻難度很大。

  好在騎兵的待遇一直是在各軍中優先保障的,而他們也當得起這個待遇,無論是來自泰寧軍的騎兵,還是淮北騎兵,在基本素質上都沒的說,唯一欠缺的就是有規律的訓練和軍紀,當粟特商人從北面運來的戰馬陸續運抵徐州之後,武寧騎軍先於淮右騎軍組建起來了。

  密集的訓練使得這些老卒們都喊有些吃不消,但是他們也很清楚要想在未來的彭城郡公手底下站穩腳跟,那就得要展示出他們不一般的作用,尤其是騎軍這支力量,相較於淮右步軍的戰鬥力,武寧騎軍才是優勢所在,如果不能在這一點上展現出他們的不同,未來就沒有他們的位置了。

  所以沒有人敢喊半聲苦累,也沒有人願意退出。

  限於戰馬有限,武寧騎軍只來得及組建了四個軍的騎軍,前期粟特商人運來了四千匹戰馬,再加上泰寧軍和感化軍原有的騎軍打散重組,搭建起來的,而騎軍兵馬使暫時由樞密使兼參謀部首座王邈代理,而實際上負責騎軍的則是原來泰寧軍中最為驍悍的洪葵。

  武寧騎軍第一軍的指揮使也就是洪葵的左臂右膀郎牙。

  對於這種安排,樞密院內部實際上也是有異議的,認為這很容易形成山頭派系,但江烽壓下了這種聲音,因為他清楚現在是要集中力量形成戰鬥力的時候,次要矛盾需要讓位於主要矛盾。

  郎牙是洪葵手下最能打也是騎兵首領,那麼這個第一軍指揮使就該來做,而郎牙也沒有辜負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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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節 出擊(2)

  目光在前方游移逡巡,郎牙手微微舉起,示意后續部隊注意。

  對於充當前鋒的騎兵部隊來說,接戰不重要,關鍵在於要控制臨朐軍隊的去向,防止大部隊向益都行進過程中遭遇襲擊和干擾。

  所以洪葵將武寧騎軍第一軍派出來,讓第一軍分成兩個部分,分別從東西兩側來進行包抄合擊。

  對於淮右軍來說,拿下臨朐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是卻意義不大,臨朐距離益都倒遠不近,若是作為輜重糧草存放點就顯得遠了一些,而臨朐駐軍不多,而且是青州臨時派出過來的平盧左軍第十一軍,現在要做的就是封鎖住這條通道,防止敵人增援益都。

  洪葵將自己手中四個騎軍分成了三個集群,第一集群就是第一軍,負責監控臨朐到北海這一線,防止駐紮在臨朐的平盧左軍第十一軍和北海的地方守備軍以及地方豪紳望族的私人武裝增援和襲擊北上的淮右軍,看上去似乎有些單薄,但是以騎軍在野戰中的戰鬥力,只要對手不是騎兵,襲擾戰能夠最大限度的發揮騎兵的威力。

  而他自己則親自率領第二集群也就是第二軍、第三軍,北上繞過益都,在益都城北面不遠的牛山一線駐留,主要是負責阻擊臨淄、千乘、壽光這一線守備軍和地方豪紳私人武裝的增援,當然更重要的還是阻擊齊州和淄州過來的袁軍,也還包括被抽調到北面邊境地區去的平盧左軍第十二軍。

  第三個集群就是武寧騎軍第四軍,隨大軍主力行動,主要是應對青州城裡的騎兵,一旦青州城裡騎兵出動,那就要正面硬槓上,拖住對方,但這種情況可能只會在青州城裡的平盧軍狗急跳牆的情況下才會如此,要知道出城容易回城難,一旦出了城,被大軍包圍之下,就很難再回城中,而纏戰會一點一點絞死對方。

  自己手底下的左右兩個營在副使的率領下,已經繞過了臨朐城前方了東面游動,而自己則率領了前後中三個營逼近了臨朐城。

  駐紮在臨朐城的平盧左軍第十一軍是臨時過來的。

  因為前幾天,一股從泰山那邊流竄過來的山賊襲擊了臨朐城外的劉大戶,造成了在兒子臨朐縣擔任縣丞的劉大戶家中被洗劫的血案,而劉大戶的姻親更是長安城中九大公卿家族的韋家,據說這股山賊極其凶悍,乃是泰山山中有名「人屠張」,糾集起來的盜匪人數多達三百人以上,守備軍難制,

  臨朐城緊急向青州報警請援,所以青州城破例派出了一軍正規軍前來剿匪。

  現在武寧騎軍第一軍的任務就是要將平盧左軍第十一軍牢牢的鎖死在臨朐城中。

  當然郎牙這支騎軍的任務還不僅止於此,除此之外,來自本地和東面北海以及更遠的萊州可能到來的增援也屬於他的任務,地方豪紳私人武裝一旦被組織起來,也一樣可能威脅到未來淮右軍對青州城之戰,不過這可能會是後面一段時間才會出現,現在第一軍的任務就是解決平盧左軍第十一軍的威脅。

  郎牙的副手茅湍是來自原感化軍的一名武將,不過這傢伙並非來自盧啟明或者俞明真部,而是原來時酆的部下。

  在時酆去長安當富家翁時,丟下了不少不願意去長安的部將,這些部將們家小都在徐州,而且偌大一家人也沒有多少積攢,當然不可能隨時酆去長安,那種要不了幾年坐吃山空變成破落戶的日子可沒有幾個人願意。

  茅湍曾經擔任過時酆牙軍副指揮使,不過時酆的牙軍基本上駐留徐州城中,少有表現的時候,所以茅湍並沒有多少機會展示自己,一直到時酆時代落幕,時酆的牙軍被解散,茅湍才不得不自個兒尋出路。

  好在盧啟明和俞明真也都還是識貨之人,知曉茅湍的能耐,推薦給了江烽,這才有了他進入武寧騎軍第一軍擔任指揮副使,至於說本事有多大,就要靠他自己在戰爭中來表現了。

  現在茅湍的任務就是在無聞堂安排的嚮導帶領下迅速熟悉臨朐以東這一線的情況,隨時保持警惕,封堵任何可能給青州城的增援。

  兩個營的騎兵不算少了,哪怕是面對一個軍的步軍,這支騎兵力量也可以憑藉其高速機動能力撕開步軍的防線,輕而易舉將其擊潰,當然這只是在常理情況下,如果步軍有術法力量配合,再能選擇合適的位置佈防,一樣可以建立起穩固的防禦線。

  「大人,茅副使那邊已經佈置到位,從北海到臨朐這一線,保證不會有一兵一卒過去。」

  「嗯,告訴他,不僅是一兵一卒,任何商旅盡皆不允許進益都境內。」郎牙滿意地點點頭。

  茅湍的動作也很快,這傢伙看來還有些和自己別苗頭的味道,大概是對這個副使不太滿意。

  郎牙倒不在意,他就怕自己的副手是窩囊廢,是騾子是馬,拿出來遛遛就知道,有本事,他也不吝在洪兵馬使面前推薦,這軍中就是這麼直接,有能耐你就使出來,只要有本事,自然有人看得到。

  若是能從自己副手走上指揮使的位置,自己也一樣有面子,上邊的大佬們也能高看自己幾分。

  *******************************************

  從穆陵關滾滾而下的人馬如同決堤的洪流一般,剎那間就擠滿了整個山道。

  所有這條道路上的商旅都被暫扣了下來,一方面是要讓出道路,一方面是儘可能避免走漏風聲,哪怕這也遮瞞不了幾天,但能遮瞞幾天算幾天。

  首先是騎兵迅速出擊,一出山區之後就按照各自劃定的任務封控臨朐、北海這一線,然後繞道向北延伸,封住臨淄、千乘、壽光一線的道路。

  緊接著就是步兵急行軍,然後才是緊隨而來的糧草輜重和器械運輸車輛馱隊,這是速度最慢的,但是卻也是必不可少的,要想攻下青州城這樣的堅城,不能有其他僥倖,只能依靠充裕的攻城器械破壞打擊以及士兵的屍體來堆砌,沒有其他捷徑可走。

  在這一點上,無論是江烽還是崔尚、王邈、楊堪、俞明真、盧啟明他們都心裡有數,尤其是要在比較短的時間裡拿下青州城,哪怕是在想盡一切辦法斷絕了外援,同時又用各種手段將青州城的駐軍削弱到了只剩下四個軍的情況下,這一場戰爭的殘酷程度,恐怕都要超出淮右軍自建軍以來的任何一場戰役。

  但再殘酷這一仗也得打,與其拖拖拉拉的打海州或者打密州,還不如擒賊擒王,直接打下青州,將平盧軍一斬兩段,而沒有了王守忠,相信無論是王守信還是劉延司都根本無力控制局面,整個平盧軍直接就會土崩瓦解,屆時整個平盧都將納入淮右手中。

  正是這樣巨大的利益誘惑才讓江烽下定了決心。

  他也知道久走夜路要闖鬼,但他卻不得不這樣,北面和中原形勢的急劇變化迫使他不得不做出這樣的冒險之舉,他也想停下腳步來消化淮北和兗鄆沂,他也想全力發展廬濠滁再來經營淮北,但契丹人和沙陀人會給他這個時間麼?

  想到原時空中的種種,從契丹人到女真人再到蒙古人,崖山之後無中國,他不敢賭。

  他寧肯去自己建立一個類似於唐與宋之間的結合體,也不願意再出現遊牧民族對農耕文明的征服,如果是那樣,自己這一遭就沒有意義了。

  所以這樣的冒險,他覺得值得。

  雖然在這個時空中術法的昌盛已經給這個世界帶來一些改變,但是在面對十萬乃至數十萬的滾滾鐵騎時,這種術法之道能不能成為中流砥柱,他心裡也沒底,所以他必須要用自己的見識來儘可能搶佔制高點和確立優勢,再輔之以術法一道和剛來得及萌芽的科學,來阻擊將會越來越兇猛的遊牧民族攻勢。

  從穆陵關一下,出山區之後,便是臨朐城,事實上在一出山之後,也就無法保密了,青州那邊會很快就得到消息。

  而當掌握到淮右大軍席捲而來的規模時,恐怕王守忠很快就會意識到先前北面的成德軍襲擾淄青,泰寧軍殘部猛攻齊州,以及東海賊襲擾登萊,甚至淮右軍在臨沂到沂水一線的動靜,都是假象,都是掩護。

  在這個時候,任何企劃花巧動作都是多餘了,即將面對的就是硬碰硬的撞擊,是平盧軍的盾更厚,還是淮右軍的矛更利?

  看著眼前一波接一波向前急進的大軍,江烽一時間也有些痴了。

  如此多來自兗鄆沂、徐泗海以及淮南的兒郎們,都將要在城高牆厚的青州城下用血肉來證明自我,這一仗下來,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成為寡婦,多少人失去父兄,又有多少人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戰爭就是這樣殘酷,對江烽來說,這種感情已經很難打動他了,隨著一場場戰事,這一切都將被深深掩蓋在無數枯燥的數字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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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節 靜默

  王守忠是在十一月十四日的晚上才意識到情況不對的。

  成德軍在淄青邊境的襲擾不是常態,但是也不少見,在這一兩年裡情況就更多了一些,畢竟北地大旱,河朔三鎮的情況他很清楚,成德軍和魏博軍都有些撐不下去了。

  魏博軍略好,畢竟還有大梁支應,而成德軍給大梁的印象不佳,所以想從大梁那邊撈點兒額外錢糧,就不易了。

  所以張處瑾親兵以外的雜軍要想混下去,那就只能四處打草穀了。

  所以對成德軍襲擊淄青邊境地區,王守忠也沒太在意,平盧左軍第十二軍出擊驅逐,如果按照慣例,這些成德雜軍在邊境地區襲擾一段時間,撈點兒好處,也就差不多該離境了。

  不過這一次情況稍稍有些不同,就是來襲的成德雜軍規模比往常更大一些,而且幾乎是同時在淄青邊境展開襲擾擄掠,十二軍出擊也沒有能取得多少戰果,被拖在了博昌和高苑一線,連帶著淄州也有一個軍被拖住了。

  但這也沒有什麼,王守忠相信只要那幫雜軍搶夠了,或者說意識到撈不到什麼好處了,那些傢伙自然就會離開,所以當臨朐那邊稱泰山山賊流傳過來襲擊了臨朐郊外大戶時,他也把平盧左軍第十一軍派了出去。

  在齊州傳來盤踞濟州的朱茂突發大軍進攻齊州時,這才讓王守忠有些驚訝和緊張起來。

  驚訝的是朱茂怎麼敢去打濟州,朱茂從兗州逃亡濟州,麾下四個軍中有兩個軍的騎軍,只有兩個軍步軍,以兩個軍步軍要攻打同樣是兩個軍步軍另外還外帶一個騎軍的齊州,朱茂著腦袋瓜子被驢踢了?

  很顯然朱茂的目的不是要打齊州,而是要拖住齊州的兵馬,如果是這也那個,那成德雜軍襲擊淄青邊境牽制住了淄州和自己派出的兩個軍,也許就不是打草穀那麼簡單了,沒準兒就是有為而來了。

  把流竄過來的泰山山賊呢?如果這也是有心人安排,那就真的令人毛骨悚然了。

  所以王守忠當機立斷命令快馬立即去召回臨朐的平盧左軍第十一軍,同時另外一騎快馬直接去了博昌,命令平盧左軍第十二軍以及原本駐防輜重的平盧左軍第九軍立即返回青州。

  應該說王守忠還是相當果斷的,他甚至覺得如果真的是淮右有意如此,那麼就算是捨棄淄州,也要先加強青州的防禦。

  只不過這一切都顯得遲了一些,原本早就該離開的成德雜軍這一次似乎變得格外悍野難纏,他們死死地圍住了在博昌和高苑一線的平盧軍,讓他們無法脫身。

  而同樣,快馬在前往臨朐傳信時也遭到也截殺,實際上他就算是傳信到了,平盧左軍第十一軍也無法離開臨朐了,除非平盧左軍第十二軍覺得自己可以在野地中與同樣數量的騎兵對抗。

  警訊傳來時,王守忠已經開始著手加強青州城的城防體系,滾木礌石,金湯毒汁,還有強弩手和投石車,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運作起來,這就是平盧軍的底氣。

  王守忠並不懼怕淮右軍來攻青州,他倒是有些擔心被淮右軍困住青州,趁機與朱茂聯手攻下齊州,或者襲擊淄州,那樣對平盧軍損失亦是不小。

  但當看到鋪天蓋地的平盧軍將整個青州四門圍得水洩不通時,他就明白,淮右軍根本就沒有其他打算,甚至在臨沂到沂水一線所做的一切都是表演,就是要在臨沂和沂水一線拖住自己的幾萬大軍。

  但這樣就能打下青州城麼?

  王守忠不認為淮右軍可以做到,自己手中還有一萬大軍,而且都是精銳,另外臨時從青州城中士紳家兵和守備軍集合起來,在徵募部分夫子,一樣還可以湊上三五千人,當然戰鬥力肯定無法和自己的牙軍相比。

  一萬多兵力守衛的青州城,淮右軍就算是五倍於自己,王守忠也不認為能打下青州。

  更何況,只要密州和海州那邊發現異常,便會迅速抽調兵力回師增援,他就不信自己連一個月都守不住。

  疾步上了城牆樓梯,頂盔貫甲的壯年漢子迎了上來,「主君!」

  「君越,情況怎麼樣?」

  「敵人來勢很猛,四門皆發現了淮右軍,看其旗號,應該是淮右左軍和武寧左右軍都已經來了。」平盧軍方面也從未放鬆過對淮右的情報偵察,畢竟佔了海州,和淮右軍難免一戰,所以平盧軍對淮右軍的瞭解也很到位。

  「來者不善啊,看樣子淮右軍是真的要想一口拿下青州城了。」王守忠輕輕哼了一聲,「這麼看來,朱茂攻齊州,成德軍襲擾北境,甚至東海賊登陸登萊,還有臨朐被泰山賊襲擊,都是吸引我們注意力的手段,不得不說,淮右一定程度還是達到了目的。」

  「君上,小花樣終究還是上不得大檯面,我們就以現在城中兵力,就能打他們一個有來無回,我們平盧軍不是感化軍,更不是泰寧軍,想要啃青州,就得要準備好崩掉幾顆大牙!」壯漢自信的一昂首,「我就怕淮右軍虎頭蛇尾,打上兩天見勢不妙就撤軍,那就太讓人失望了。」

  「君越,不可大意,江烽能在兩三年間席捲淮南淮北,絕非偶然,延司說得對,江烽這廝就是一個膽大妄為之徒,賭性奇重,而且之前每一次都被這個傢伙賭贏了,所以他們才想要在青州也如此。」

  王守忠也還是感覺到一些憂慮,當日劉延司的提醒還在心中迴蕩,江烽雖然好賭,但卻絕非唐突之輩,他也定是做足了準備,這從前面的種種就能看得出來,沒有一兩個月的精心準備,做不到這些。

  「哼,青州不是兗州,更不是徐州!只有戰死的平盧軍,沒有嚇退的平盧軍!」壯漢輕蔑的一撇嘴,「淮右那幫鄉巴佬,嚇唬朱茂和時酆還行,在平盧軍面前,他們還不夠看!」

  「怕我們當然不怕,但是也不能大意。」王守忠沉吟著道:「我本想立即派人前往密州和海州派兵回援,但又擔心淮右軍趁勢伏擊,君越,你覺得……」

  「君上,沒有必要,淮右的情況其實也不好,南陽和蔡州也早就對其虎視眈眈,他們如此大動干戈前來,就是想要速戰速決,我們就不能遂他願,以我們城中兵力,守上一月也綽綽有餘,若是心急火燎的催促密州那邊,反倒容易為淮右所乘。」壯漢也非頭腦簡單之輩,考慮問題亦是十分慎密,「若是君上還是不放心,不妨將情況介紹與二郎君和延司瞭解,一切以二郎君和延司他們根據自身實情來做決定。」

  這番話倒也中肯,王守忠很滿意,「嗯,君越這番話在理,我便這麼安排。對了,君越,你和劍秋他們怕是要辛苦了,另外也讓何文宗他們準備,他們不是一直叫嚷著說術法一道被埋沒了麼,這一次我就給他們一個機會,看看術法之道如何來證明自己。」

  *********************************************

  淮右大軍推進的速度並不算快,尤其是後面的輜重器械部隊,幾乎是安步當車的沿著官道抵達青州城外,然後按照佈置安排,開始在四門進行準備。

  在此之前,對青州城城防體系的細化情報圖解就已經擺放在了江烽的案桌上,也就是如何來攻打的問題了。

  青州城出了四道城門外,還有一道突門,佔過突門的便宜,江烽當然對此也很警惕,別當慣了獵人,最後卻被獵物給反咬一口,那就成了笑話了。

  武寧騎軍第四軍就駐守突門附近,專門負責應對城內騎兵的突擊。

  與此同時,對四門的進攻佈置也在調整。

  無論是攻城器械還是術法器械,在對四門的攻擊上都是有所側重的,青州城東門和西門是主門,而南北門相對較小,估計現在已經被填塞死了。

  當然並不是說你把城門洞填塞死了就能解決問題,從來也沒有攻城方會因為你把城門洞填塞死了就可以迴避攻城了。

  攻打的主方向當然是東門,這是因為傳統上東門面對登萊方向,而這裡歷來是平盧的腹心區域,而西面則是面對齊州方向,傳統的敵人,比如河北三鎮或者大梁,都很大可能從西面來,所以這裡是防禦重點。

  對於淮右來說,從哪個方向攻打青州城都差不多,但是總還是確定主攻方向,以便於器械和術法力量的傾斜,而淮右也確定了南面和東面。

  這兩面都將是淮右軍的主攻方向,那邊才是真正的突破方向,這卻需要隨著戰事的推進,情況的變化再來確定。

  抵達青州城下的淮右軍並沒有急於進攻,甚至還顯得有些輕慢,夫子和輜重兵們有條不紊的搭設帳篷,一些器械的基座和車輛開始裝配起來,而投石車和火龍炮所需的石塊也開始大規模採集,為下一步戰事做準備。

  十一月十六,淮右軍開始進入靜默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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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節 臨戰

  靜默狀態,也就意味著淮右軍已經完成了攻城戰展開之前的前期準備,進入了臨戰狀態。

  淮右軍花了一個整天的時間來完成輜重糧草的整理,器械裝備的安設佈置,四門皆封,五萬大軍將整個青州城圍得水洩不通,一切靜待那一刻的到來。

  楊堪手中的千里鏡慢慢移動,東門上的敵軍數量不少,但是鑑於青州城高,很難看清楚全貌,但是從垛口和城門樓的佈防來看,平盧軍也是做了精心準備的。

  堆砌的礌石,燒起的大鍋,瀰漫的水汽,已經若有若無的臭味,還有聳立的投石車,懸掛在雉堞上的狼牙拍,隱約可見的大型弩車,都足以說明,平盧軍敢有恃無恐,不是沒有底氣。

  「老柴,這一仗不好打啊。」楊堪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我們準備得充分,敵人也不差,針尖對麥芒,還是防守方要佔便宜啊。」

  柴永咧嘴一笑,「大人,好歹也是平盧軍鎮的所在,又是青州州治,若是沒有點兒像樣的東西,說來也沒有人相信啊。」

  「嗯,你覺得怎麼打好?」楊堪點點頭,目光冷峻,「大人給了我們十五日時間,嗯,我自己給我們定的時間是十日,事實上,越是提早,我們的損失會越小,但戰鬥烈度會更強,尤其是待到七八日的時候,恐怕每天都得要用命來填了。」

  「我有幾個考慮,請大人斟酌。」柴永目光平靜,但是灼灼閃動的精芒還是暴露了其內心的興奮。

  「你說。」楊堪也知道柴永乃是當年楊吳麾下有數的悍將,作戰經驗更是豐富無比,只不過囿於楊吳的軟弱,才有些委誤了,現在得此機會,當然要好生發揮一番了。

  「第一,敵軍兵力遠遜於我們,雖然依託城牆之利,但只要我們下決心,以傷亡換傷亡,對方耗不過我們;」見楊堪沒有表態,柴永也知道這一點打動不了對方,繼續道:「第二,我軍術法力量和器械力量舉世無雙,應當將這一點發揮極致,最大限度以這一點來打擊對方士氣,而對方恐怕對此沒有足夠的認識,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們可以做文章。」

  「哦,你說具體一些。」楊堪目光微動。

  「具體來說,就是利用敵我之間對術法一道和器械力量的瞭解的不對稱性,一開始就給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充分給予對方以打擊,殺傷對方的有生力量,如果某沒有料錯的話,青州城內肯定也開始募集動員了城內士紳私軍以及守備軍,但是為了防止影響士氣,多半是用作後備補充,前期肯定會是以牙軍和平盧左軍為主力,所以我們可以利用開初尚未熟悉適應我軍術法力量和器械裝備這樣缺陷劣勢,發起高強度的打擊,最大限度的殺傷消耗對方的精銳力量,縱然我們一時間不能得手突破,也能讓其在後續戰事中難以為繼,……」

  楊堪摩挲著下頜。

  這個柴永果然是有些手段。

  之前大家下意識的都考慮的是循序漸進,先行試探,陸續投入,預計要到四到五天之後才開始進入白熱化狀態,但沒想到柴永反其道而行之,一開始就要全力以赴,將主要術法力量和器械裝備投入進去,消耗敵軍精銳。

  這一步倒是很有新意。

  想必王守忠也未必能醒悟過來,即便是他醒悟過來也沒關係,平盧軍沒有經歷過與淮右軍交鋒的術法力量和器械裝備的威力,必定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而這個適應過程就會讓他們感受到會有多麼難受,會付出多大代價,他們也不可能也不敢讓那些守備軍和招募的私軍來抵擋,沒有誰敢冒這個險。

  利用前兩日的情報不對等的優勢,利用術法力量和器械裝備的威力,給對方造成大的殺傷,可以使得對方在後續戰事中難以和己方拼消耗,進而達到勝利的目的,楊堪覺得可行。

  「還有麼,老柴?」楊堪點頭認可。

  見主將認同自己的觀點,柴永心中也大定,「還有一點,某以為我們和青州的差距還可以在一點上充分體現並展示出來,……」

  「哦?」楊堪來了興趣,「哪一點?」

  「那就是我們在武道強者上的優勢,根據情報顯示,平盧軍在小天位強者這一塊上,只有區區四人,王守忠、王守信兩兄弟,劉延司和張君越兩員悍將,但現在王守信和劉延司都不在青州,青州術法力量遠不及我們淮右,難以用術法力量來彌補這一點,這也就給了我們很大的發揮餘地,反觀我們淮右,除了郡公外,大人,某,俞公,盧公,秦漢秦大人,洪葵洪大人,郎坤朗大人,皆有小天位的實力,若是我們敢於在登城作戰時身先士卒,嘿嘿,平盧軍實力不足的這一弱點就會加倍放大,屆時尋機突破,也不是不可能了,……」

  柴永這一番話深合楊堪之意,實際上楊堪也早有這方面的打算。

  這半年來楊堪也沒有閒著,看著這進入江烽麾下的小天位高手越來越多,自己這個江烽頭號大將,不但身兼樞密使,而且還擔任了淮右左軍兵馬使,卻連小天位實力都沒有,雖說沒有硬性要求必須要小天位實力,但楊堪卻無法忍受,尤其是連自己副手都是小天位實力,豈有主將卻不是小天位實力的?

  所以這半年來,楊堪也是刻苦砥礪,另外也厚著臉皮請江烽幫忙煉製了一爐丹藥幫助提升,應該說效果還是相當明顯,已然跨入了小天位的境界,但這種境界還很不穩定,準確的說還屬於亞小天位狀態,和郎坤相若,比起柴永他們都還要遜色一截,但是畢竟這是半步踏入了小天位境界,唯一需要的就是要一個契機來歷練提升和鞏固了,而這一戰顯然就是要一個絕佳機會。

  對楊堪來說是個機會,他當然十分樂意,但是戰場上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像兵馬使這一級別的大將,其實已經不太鼓勵親自上陣了。

  像俞明真、盧啟明、秦漢這些人還願意不願意親自上陣衝鋒,就不太好說了,畢竟對付天位高手,各家都有準備,除開術法師的術法外,術法武器和重型強弩都一樣能給天位強者造成傷亡,尤其是術法武器運用得當,甚至可以輕而易舉殺死一個天位強者。

  這種範例屢見不鮮,否則都要以天位強者來決勝負,那大家都去修煉武道,誰還來比綜合實力?

  百人敵不鮮見,但是千人敵萬人敵那就是神話了。

  「老柴,你這個建議一旦提出來,恐怕未必人人都喜歡啊。」楊堪笑了笑。

  「大人,所以某沒有在軍議上提出來,也是考慮到這一點,不過某倒是以為,這修行到小天位水準,卻不能衝陣斬將立功,那還有何意義?」柴永攤攤手,「大人,某是打定主意了,這一戰,某是要親自上陣的,要見識一下平盧強者的風采,看看那張君越究竟有多大的道行。」

  「呵呵,老柴,你的想法深合某意,某也有意上陣一搏,要不總覺得這一戰欠缺點兒味道啊。」楊堪豪邁的道:「別人我們管不著,各家有各家的道法,我們的做法未必就是最好,但也許是最適合我們自己,不過我還是打算把你的建議呈報給郡公,想必郡公會有一個考慮斟酌,這集中術法師和器械裝備傾力打擊有生力量這一手,我倒是覺得能收到奇效,尤其是對平盧軍這幫從未和我們淮右軍交過手的傢伙來說,這可能會給他們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呢。」

  「唔,大人看著辦吧。」柴永心中也是頗為高興,楊堪不是那種貪佔別人功勞的角色,這一點也讓柴永很是敬重,這也是二人能和睦相處的主要原因,「不過若是郡公有意在全軍都採用此法,倒是需要好好協調一下,否則失去了突然性和新意,就有些可惜了。」

  「嗯,那是自然。」楊堪頗有把握的道:「這事兒需要馬上報告,看郡公的意見,若是定下來,這邊就要先行安排術法師力量和器械裝備了,一旦將護城河填平,就可以發起全面攻擊。」

  「最好就是在填平護城河之後立即發起全面進攻,因為那時候敵軍的強弩、弓箭手都還在位,利用我們的遠程打擊武器和術法器械全面打擊,可以一舉消滅不少,極大的削弱其後續的反擊能力,至於說其步兵我倒是覺得可以放到後面,只要摧毀了他們的遠程打擊力量,我們就可以憑藉優勢死死壓制住對方,到時候就是拼短兵相接的戰鬥力了,我們這便小天位強者完全可以碾壓對方,還有術法武器的優勢,我就不信他們還能扛得住多久。」

  柴永的目光裡已經多了幾分嗜血的光芒,同樣,楊堪臉上也多了幾分躍躍欲試的期待,想到那城牆上的短兵相接搏殺,就不能不讓人熱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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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節 接戰(1)

  盧啟明撫弄著頜下長鬚,注視著前方的城門樓,胯下健馬有些不安的躁動著,似乎是被這壓抑著的氣息給刺激到了。

  已經許久沒有經歷這樣的大戰了,甚至連素來低調隱忍的盧啟明骨子裡似乎都多了幾分激越的氣息,期待著這一戰的到來。

  武寧左軍負責南門,這道門不算大,但是卻也是進攻的重點。

  按照當初議定的方略,東門和南門是進攻重點,而西門和北門則是作為佯攻和策應,尤其是西門,直接只保留了騎軍和一個軍的步軍作為監視。

  所有術法師力量和器械裝備都只保證東門和南門以及北門,之所以要考慮北門,也是因為北門地勢略低,如果平盧軍在東門和南門承壓太大的情況下,說不定在北門的佯攻就可以轉化為突破。

  「將軍,時間到了。」背後的副手秦漢提醒盧啟明。

  「好,命令,重型車弩和石砲車準備推進,大盾防護,保護跟進!」盧啟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斷然下令。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裡,青州四門外的野地裡,隆隆的鼓聲響起,隨隊而來的夫子們有些瑟縮的開始背負起土袋,默默的跟隨著前方一面面豎立起來的車盾向前推進。

  人力是最重要的,當然在關鍵時候可以犧牲,但予以必要的保護,以便最大限度的發揮作用,這是江烽的原則,準備工作做到極致,儘可能的避免損失。

  這種車盾是材官所設計出來的,採取模塊化建造,可以自由拆卸和靈活組裝。

  其實原理也很簡單,就是一輛三輪木車,前方一面弧形的大盾,用皮革、木架採取特殊受力方式搭成,經過試驗,石塊無論是從哪個角度擊中盾車,都可以很好的消減衝擊力,避免受力過大而是盾車受損。

  而且盾車使用了十分先進的轉向方式,前方獨輪可以靈活轉動,自由轉向,相當方便。

  這種盾車的使用可以有效提升防護力量,並且在效率上大大提升,為車盾後的士卒和夫子提供很好的保護,而且在表面牛皮上也採用了術法加工,防火效果極佳。

  數十輛盾車採取了梯形排開推進,每一輛盾車之間都預留出了必要距離,數十名夫子簇擁在盾車後,而在盾車後還有投石車和重型車弩跟進,壓制對方城牆上方的箭矢和礌石攻擊。

  應該說之前青州城的斥候也還是做了一番偵察的,但是讓青州斥候有些絕望的是,整個淮右軍的器械裝備最開始都是看不出什麼端倪的,它們都是到了青州城下才開始進行裝配搭建的,也就是說之前他們知道淮右軍肯定有攻城器械裝備,但是這些器械裝備究竟如何,水平高低,他們卻無從知曉。

  所以當盾車轟然立起,向著青州城蜂擁而來時,無論是王守忠還是張君越都覺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青州城的護城河不算太寬,由於多年大旱,整個平盧軍範圍內也都深受影響,護城河水也下降了不少,但是仍然能夠發揮作用,這也短時青州城的第一道防線。

  投石車和火箭在盾車一進入攻擊範圍之內就立即開始發威,借助著城牆的高度優勢,弩箭、巨石,都如同雨點一般降臨在盾車的頭頂。

  「嘭!嘭!嘭!嘭!」

  碗口大小的石塊不斷向著穩步向前的盾車密集打下,這顯然也是城牆上的平盧軍有意為之,要測試一下這盾車的防禦強度到底有多大。

  這個時代再是強悍的防盾也不可能經得起這種巨大力量的反覆衝擊,這是這個時代的科技或者術法水平決定了的。

  以木結構為主的這種防禦武器在重力打擊下,各個支撐點榫口的勞損度和應力達到了極致,自然也就土崩瓦解了。

  張君越目光如炬,注視著迅速逼近的盾車。

  他已經在默默的計數著最中間的這輛盾車承受的打擊。

  十餘枚火箭射中了盾車,仍然有好幾枚還在盾車的護盾上燃著火,但是卻根本無法引燃盾車。

  很顯然這輛盾車是經過了專門的術法處理的,早就聽說過淮南那邊術法昌盛,看樣子淮右軍也是將這些方面發揮得登峰造極了。

  這讓人不寒而慄,這也意味著火箭這種本來對各類以木製為主的攻城器械最具威脅的武器對淮右來說失效了,起碼是威脅大幅度下降了,不能不讓人心驚。

  以前也不是沒有藩閥在對盾車、沖城車、巢車、木驢這一類的攻城武器來進行防火處理,但是大多都是涂泥、浸水等較為粗陋的方式來處理。

  這些方式不但加重了攻城武器的本身重量,降低了效率,而且效果也不是太好。

  但現在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通過術法處理的這些攻城武器基本上就對火箭免疫了,十餘枚火箭如果換到以前,早就可以讓一輛沖城車燃燒起來,而現在根本無效。

  如果沒有火箭的殺傷力,那就只能依靠投石車的打擊了。

  讓張君越稍稍鬆了一口氣的是,中間那一輛盾車在連續被投石車打擊了十七枚巨石之後,終於還是經受不住了,左側的支臂支撐點的榫口終於斷裂了,半邊護盾垂落了下來,將背後的夫子暴露在城上弓弩手的面前。

  一時間憋屈了許久的弓弩手們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洩的口子,如狂風暴雨般的向這這一處缺口宣洩。

  慘叫連連,二十餘名背負著土袋的夫子幾乎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密集的箭雨釘死陣地上,唯有那輛盾車被躲藏在殘餘的盾車背後的士卒牽引著,從預留出來的縫隙中向後撤退。

  這個舉動讓城牆上的張君越更是心驚膽顫。

  這也意味著淮右軍的這種盾車哪怕是遭受到了損壞,他們仍然可以很輕鬆靈活的將其拖拽返回,而稍加修繕之後,下一場戰爭也許就還可以投入戰鬥,這太可怖了。

  原本王守忠和張君越也考慮到淮右軍勞師遠來,輜重後勤肯定會受到影響,而他們也知曉據說淮右的攻城器械裝備相當犀利,但是攻城器械裝備都是易耗品,在各家藩閥都一樣,無論是投石車、沖城車、巢車、木驢、攻城錘等器械,都一樣。

  一來容易被防守方的防禦器械所摧毀,二來自身在運動過程和攻擊過程中要也容易受到損壞,而這些東西一旦毀壞便很難恢復使用,大多遺棄在戰場,但現在看來似乎淮右卻不大一樣。

  一旦有了這種讓人恐懼的回收修復機制,也就意味著淮右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這些原本根本無用的器械裝備進行修復,並迅速重新投入戰場,而這往往是以往攻城方最為棘手的一個問題,就這樣被解決了。

  以往到了攻防戰後期,攻擊方的器械裝備都會因為不足而不得不通過人力優勢的堆砌來發起進攻,同樣這一點也會困擾守禦方,但那是卻要好得多,畢竟倚城而守,一方面受保護更容易,另一方面城市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後勤保障基地,城市的工匠可以迅速修繕和新造出更多的器械裝備來。

  現在這個優勢被攻擊方所彌補了,而且淮右看樣子也是早就對此有了準備,這就相當危險了。

  這種現象不斷的上演發生,從第一輪的盾車推進,到夫子們完成了第一波的土袋填河攻勢,總共有三輛盾車被擊壞,但是都被成功拖拽返回。

  同時有了第一輛盾車被毀而夫子受到殺傷的經驗,從第二輛盾車被毀時,夫子們迅速向周圍盾車轉移,其中僅有幾人受到殺傷,這同樣也讓城牆上的張君越心裡發寒。

  更讓張君越感到氣虛汗出的是伴隨著盾車向前推進的敵軍投石車和重型車弩,每隔一定距離的盾車背後就有一輛投石車和重型車弩,他們也一樣在盾車的掩護下推進,但是他們去並沒推進到城牆下,而是達到一定距離之後就開始停步開始準備。

  遠達二百五十步之遙使得在城牆上的平盧軍的投石車根本無法企及,就算是在城牆上的床弩射程也不過三百步左右,這本來是這個時代最強悍的遠程打擊武器,現在竟然被通常只有不到百步的投石車幾近趕上,不能不讓城牆上的平盧軍瞠目結舌。

  「將軍,這是怎麼一回事?!」麾下的一名軍將臉色蒼白的指著十餘輛投石車和重型車弩開始停步所在,忍不住叫嚷了起來,一臉的不敢置信,「他們怎麼在那麼遠就停留了?這起碼有三百步!這怎麼可能?」

  「呃,是不是他們要先行準備,才要繼續推進?」另外一名副將,也禁不住訥訥自語,「好像不像啊,他們都在開始拉開支架了,那那是什麼,有點兒像弩車,問題是弩車怎麼會升高,怎麼可能?」

  城牆上的攻擊仍然沒有停歇,不斷有盾車被擊毀,不斷有夫子在慘叫哭喊中倒在了陣地上,一灘灘烏紅色的血跡滲入棕褐色的泥土中,變得更加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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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節 研發,改良

  現在的張君越已經沒有多少心思去觀察評估投石車和弩箭給盾車以及它們背後的夫子造成的傷害損失了,他更關注的是開始駐留在二百五十步到三百步之間距離上的淮右軍投石車和重型弩車。

  投石車(拋石機)和弩車都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無論是攻擊方還是防禦方,這兩種器械都是最常用的。

  但這兩種器械的弊病也是顯而易見的。

  投石車最大的問題有三個。

  第一,射程有限。

  尋常較為簡陋的投石車射程不過八十步,哪怕是個大藩閥的精良製作也不過百步左右,幾乎沒有哪家的投石車超過了一百二十步射程,當然如果是防守方依靠城牆的高度優勢,可以適當提升距離,但也不過就是一二十步罷了。

  第二,需要消耗大量人力來操作。

  人力當然不是問題,但是尋常投石車一輛都需要一二十人牽引車繩來引發力量投出石塊,而石塊也不過就一二十斤重,如果要將威力擴大,所需人力更甚,而這也帶來一個問題,這樣大規模的人員集中在一起,而且因為操作緣故,幾乎不能披甲,所以一旦被敵人的遠程武器打擊,損失就會極大。

  第三,移動不便,容易損壞。

  之所以說移動不便,容易損壞,不僅僅是說這類器械移動困難,拆解易損,還包括這種玩意兒因為位置顯眼,很容易被地方襲擊,同時更麻煩的是這種設備自身在運作過程中磨損極大,一般尋常投石車發射六十到八十枚石彈,基本上就要報廢了,巨大的應力和支撐臂的磨損就會導致散架和毀壞。

  同樣,弩車的問題也很多。

  第一,發射速度極慢。

  弩車基本上是通過絞盤來張弩,再來完成弩矢的裝配,再進行發射,每一個過程耗力巨大,而且過程精細,出不得半點差錯,而且一旦發射之後再行裝配所需時間過程相當長,很是不易。

  第二,弩車使用環境受限。

  弩車由於是平行發射,對攻擊方來說就不太方便,需要提升仰角才能對守禦方(城牆)進行攻擊,而這種提升會使得弩車的攻擊範圍受到影響。

  第三,弩車保養維修困難。

  比起投石車來,弩車更麻煩的是其絞盤的絞簧、機括在這個時代都屬於精密件,基本上都是手工打造,一旦受損,也就意味著這個巨大的器械報廢,由於都是工匠個人手工製造,基本上很難替換,而且由於潮濕、蟲蛀、磨損等因素,很容易損壞,加上價格極其高昂,所以使用率並不高。

  正因為這些因素,使得投石車和車弩在使用程度上都受到很大限制。

  像蟻賊、水匪這一類流寇,基本上就不會配備使用投石車和車弩,因為攜帶行進太過不便不說,而且製造工藝複雜,維修困難,價格昂貴,所以基本放棄,就算是一般的小藩閥,採用程度也有限,只有像中型藩閥以上,才會較大規模的配備使用。

  但是今天淮右軍的突兀表現讓張君越有了一個不太好的預感,好像這淮右軍的器械裝備力量遠遠超出了之前細作斥候所瞭解到的一切,這種力量甚至可能給整個戰役帶來無法預測的變數。

  在城牆上的平盧軍關注的目光中,不斷增加的投石機和重型車弩開始有條不紊的著手自己的準備工作。

  三百二十步到三百五十步之間的距離足以確保他們的安全,不至於被青州城頭的弩車所攻擊。

  楊魯還是第一次參加到這樣的戰事中來,從昨晚開始,他就沒有睡好,無論怎麼讓自己平靜下來,強迫自己入眠,但是他都沒有辦法安枕。

  一夜下來,他頂多睡得有一個時辰,然後一大早起來就開始督促檢查器械裝備部隊開始著手準備。

  作為楊勳的嫡次子,哪怕他不像自己兄長楊固那樣輕而易舉的入政事廳或者樞密院,但起碼在地方上混個一官半職還是容易的,廬濠二州他老爹的面子還是個夠大,他父親甚至專門寫信詢問他有無想法到新近納入淮右管轄的滁州去擔任錄事參軍,但是都還是被他拒絕了。

  他根本沒有興趣去幹什麼地方官,現在這個位置才是最適合他的。

  從小就沉迷於奇技淫巧知道的他最喜歡干的就是設計製作各種手工裝置,後來又對術法之道產生了興趣,蓋因術法一道中許多對他的設計製作有促進和啟迪作用,再後來在掌握了一些術法的基本原理之後,他又回歸到本來,重新對各種機械裝置的設計製作迷戀起來,父兄的勸導,外人的白眼,都沒有能影響他的這個愛好興趣。

  一直到濠州入淮右,江烽將他引薦到了道藏材官所,他才如同被引入了一個大觀園,才發現在這裡居然有如此多的人和他有同樣的興趣和愛好,相互交流切磋學習,激情四溢的幹著他最渴望干的事情。

  這裡才是他的樂土,他甚至可以在這裡一連呆上十天半個月而不回家,為了一個疑點一個問題,他可以廢寢忘食徹夜不眠的研究三日。

  而所有這一切都可以在今日得到驗證,這才是最快樂的時候。

  楊魯參加了對投石車的改良製作工作。

  對投石車的改良主要從兩方面,一是提升射程,二是提高關鍵機件的耐久度。

  提升射程主要從扭簧機件的質量提升來解決,這種專用金屬件的製作相當複雜,如果沒有道藏所銳金堂和離火房的技術支持,首先在這種明顯是混合金屬的煉製上就難以突破。

  楊魯幾乎是親眼看到了這種據說混合了烏金、寒鐵以及秘銀的這類混合物在爐膛中不斷打造成型的過程。

  這種拉伸性一般但是一旦採取特殊扭制方式製作出來的扭簧卻有尋常扭簧五倍以上的扭力,而一旦他通過特殊機件將其傳導到投石車的投臂上,可以使得投臂以更快的力度更兇猛的力量投出更大的石塊,投出的距離更是遠遠超過了普通的投石車所能企及的距離。

  單單是扭簧還不夠,粗若手指的扭簧根本不是一般人能絞動的,哪怕是通過絞盤來實現力量的疊加積累,仍然非常困難,這就需要在設計上的改進,通過絞臂距離的延伸,多個齒輪件對力量的分解來實現。

  總而言之,楊魯算是真心實意的服了氣,最初進入道藏材官所時還有些矜持自傲,但是當慢慢接觸多了,他才發現自己的那點兒智慧頂多也就算是一點兒小聰明,或者說就是有點兒天資,但是在上百人的智慧匯聚碰撞下,才強悍的天才也望塵莫及,更不用說這些人一樣都是這個行道的佼佼者。

  採用了烏金、秘銀和寒鐵冶煉出來的合金同樣用在了車弩的絞簧上,這種絞簧也是弩車最重要的機件,而且這種絞簧還和同樣具有強悍力量且帶有一定術法特性的蛟筋混合使用,其威力更是超乎尋常。

  只不過蛟筋素來罕見,若不是江烽一行在雷澤屠蛟獲得了一條完整的蛟筋,然後用於對重型弩車的改造,也不可能達到如此效果。

  但即便是有這一根完整的蛟筋,也只夠滿足六台重型弩車所用,而像其他重型弩車就只能全部採用特製絞簧來解決了。

  器械裝備部隊的人員分為兩類,一類是操作人員,一類是保障人員,而在平時這兩類人員都是經常在一起,訓練時操作人員有自己的規程,而保障人員則是在出了問題狀況之後才來進行維修保障。

  但是在戰時,雙方就需要同時合力,保障人員需要隨時觀察發現問題,同時一旦出現問題就要立即處理解決,包括準備好足夠的備用件和替換工序。

  楊魯仔細觀察著重型弩車的操作裝配。

  相較於投石機,這種重型弩車的複雜程度猶有過之,射程不但超過投石車,而且其射擊精度也遠遠超過了投石車。

  按照材官所最早的設計,重型弩車從最早的單排橫列改成了立體式分隔裝置,相當於以一種錯格式的縱置,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利用每一輛弩車,而原來每輛弩車可以安裝七枚弩矢,而現在通過縱置之後安裝的弩矢可達三倍二十一支弩矢,而且由於設置了專門的瞄準框和角度微調轉盤,可以通過觀察哨來觀察射擊區域,進而進行精度射擊,達到最佳射擊效果。

  可以說現在的重型弩車與投石車基本上實現了精度射擊和區域打擊的絕佳配合,乃是淮右現在攻城的最大倚仗。

  若是沒有這兩個經過不斷改良和進化的裝備,江烽根本就不敢來冒這個打青州城的險,或者說青州城防禦體系可能給淮右軍帶來的巨大損失也不允許江烽這樣冒險。

  要知道按照現在常態化的攻防損失比例,想要拿下青州城,恐怕淮右起碼也要付出三萬以上的損失,這還是在沒有計算夫子損失的前提下,這是江烽現在無法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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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節 武寧右軍

  填塞護城河這一拉鋸戰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連續不斷波次向著四門發起衝擊。

  但是很快平盧軍就能發現西門上淮右軍的攻勢明顯是佯攻,只是不斷吶喊作勢,但是除了第一二輪的盾車來吸引了一番打擊之外,後續的攻勢就要遲緩許多了。

  在南、北門尤其是東門上的攻勢卻是如火如荼,哪怕是在正午時分,盾車推進跟隨民夫的填塞都沒有半點耽擱。

  青州城的護城河在這種填塞攻勢面前明顯不夠看,尤其是盾車的防護極大的鼓舞了民夫們的鬥志,畢竟在以往,民夫們很多時候都是相當簡陋的皮盾和皮帳遮掩下進行填塞,像今日這樣的高烈度打擊下,填塞東門這樣的一道門不丟下七八百具屍體根本不可能。

  但是今天淮右軍的盾車扭轉了這一局面,整個填塞過程中傷亡不過百餘人,其中相當一部分還是傷者,大部分都在第一時間就被夥伴們營救回去施救了,部分人估計還能存活下來。

  俞明真目光裡多了幾分滿意,不得不承認淮右軍的確和其他軍有很大的不同,起碼在這場戰爭準備階段,淮右軍已經充分展示出了他們不同凡響的一面。

  強有力的盾車和器械裝備部隊對俞明真來說都還有些新奇,雖然他早就知道郡公在道藏材官院的投入相當捨得,但是僅僅從今天上午的表現來看,絕對值得。

  這種在戰場上的直觀感受遠遠強於平常的視察演示,好不好,有效無效,只有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對決才能感受得到。

  光是這種新型盾車就足以讓人目瞪口呆了,良好的抗打擊能力,防火效果,都遠遠超出了之前俞明真所見過的任何一種防護型盾車。

  北門是由俞明真率領的武寧右軍負責,但是俞明真很清楚自己所擔負的任務是有待商榷的,也就是說,自己這邊的攻勢是介乎於佯攻和突破之間的,這中間的分寸需要自己來拿捏掌握。

  之前俞明真也是打定主意儘可能的做足姿態,最大限度的吸引平盧軍,減輕東門南門的攻擊壓力,但是在看到了新型盾車的威力之後,又看到了數量不少的投石車和重型車弩之後,俞明真心思又有些活泛起來了。

  他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想法,他覺得自己率領的武寧右軍不應該只是一個次要的參與者,而完全可以變成主角,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比淮右左軍和武寧左軍更有優勢。

  很簡單,當大家,嗯,也包括平盧軍在內都認為北門更多的是一個吸引兵力的次要角色時,武寧右軍突然實施突破成功,那恐怕就會讓平盧軍沒有任何準備和應對措施,起碼也能打平盧軍一個措手不及。

  尤其是在和重型車弩和投石車的操作手們進行了深入的交流之後,俞明真的這份心思就更熱切了,信心也更足了。

  「大人,某以為咱們可以變成一個意外之喜呢。」郎坤鷹隼般的目光一直在城牆上逡巡,「王守忠他們判斷形勢還是相當準確的,已經觀察出咱們北門這邊恐怕是佯攻,或者說是次要面,有意識的在削減防禦兵力了。」

  「哦?這麼快?」俞明真接過部下遞過來的千里鏡,訝然道:「這幫平盧軍還有這麼敏銳的洞察力?」

  「大人,千萬別小看這幫平盧軍,王守忠雖說膽魄不足,但是在練兵上卻也是花足了心思,豈不聞平盧諸州所有錢銀基本上都用來養兵了,正因為如此也引來了諸州官吏的不少攻訐,認為養軍耗費過甚,卻又不能開疆拓土,徒費錢銀,所以王守忠才會在淮右進軍徐州時突下海州。」

  郎坤和俞明真有些姻親關係,這在當時組建武寧右軍時也有人質疑過,但是考慮到需要盡快將武寧右軍組建起來,並形成戰鬥力,加之郎坤和俞明真也只是姻親關係,所以江烽還是讓二人來組建武寧右軍了。

  也正因為有這層姻親關係,雖然二人之前一個屬於感化軍,一個屬于泰寧軍,但郎坤作為副兵馬使與俞明真相處甚是融洽,很多話郎坤也能敞開來和俞明真一說。

  「唔,王守忠本不是一個魯莽之人,但這一次他卻打錯了主意,海州乃是徐州命脈所在,他取了海州,豈不是要斷我們徐州的生計?郡公豈能容忍?這樣也好,算是給了我們淮右一個最好的理由。」俞明真微微笑道:「他也過高的估計了平盧軍的實力,以為以逸待勞,據城堅守打持久戰就可以讓我們銳氣喪失而退,他想的太天真了。」

  「倒也不能完全說王守忠愚笨,之前我在未見識過道藏材官所所制作出的這些器械裝備之前,心裡也還是有些忐忑的,琢磨著這樣出擊,只怕打下青州,我們也會損失巨大,甚至可能為其他敵人所乘,但見識了這些大傢伙之後,我才明白郡公這是胸有成竹。」

  郎坤笑得很開心,「平盧軍觀察力倒是好,不過他們若是真的以為我們這北門攻勢會是花架子,那麼我們不妨來一場假戲真做,我們也有這個實力假戲真做,大人意下如何?」

  俞明真也是頗為意動。

  在當初商議攻城事宜時,關於攻打北門的定位問題上就有分歧和爭議,大多數人都還是傾向於將北門作為佯攻方向,同時將武寧右軍六個軍中的兩個軍用作總預備隊。

  不過在這一點上,江烽還是給武寧右軍留了口子,表示在北門攻勢上雖然是佯攻,但是也要打出真打的樣子來,迫使平盧軍不能輕易將兵力抽調到東門和南門去,所以在分寸上的拿捏還要靠俞明真來掌握。

  現在平盧軍已經覺察到了北門攻勢可能是佯攻,所以進行了調整,畢竟從投石車和重型弩車的數量上就能看得出來,明顯少於和北門相似的南門,在兵力佈置上也明顯少於南門,這些都瞞不過這些沙場宿將。

  「可總預備隊……」俞明真略作猶豫。

  「大人,不急,我們不妨示之以弱,攻擊點不宜多,擊中一處,保持強度,但不盡全力,待到東門和南門戰事激烈時再來嘗試一搏。」郎坤也是頗有經驗的宿將了,「當然,我們在前期的進攻上也要把戲演得足一些,要給平盧軍一個我們已經盡了全力,但是奈何力量有限,就是想要把架子做足,以便更好的幫東門南門那邊吸引兵力,只要能讓平盧軍有這樣一個印象,我們就成功了一半。」

  俞明真當然明白郎坤的意思,保存實力,但是要保持進攻力度,這也意味著這前期佯攻的部隊損失肯定會很大,而保留下來的生力軍要在最後時候來用上突破。

  「也罷,就這樣吧。」俞明真沉吟了一陣,「看一看,做好充分準備,武寧右軍不能成為旁觀者,總要有所作為。」

  ****************************************************

  王守忠臉色陰沉,雙手杵在城牆垛口上,死死的盯著正在緩緩退去的盾車。

  只用了半天時間,淮右軍就把三個門的護城河都完全填平,這大大出乎王守忠的預料。

  在他看來,淮右軍哪怕是在不顧夫子的死活一天時間都未必能填平護城河,畢竟架設在城牆頭上的投石車和弩車不是吃素的,青州城的防禦體系堪稱完美,足以應對任何進攻。

  但是沒想到第一天就把他給打懵了。

  敵人的新型盾車帶來的衝擊力讓平盧軍完全沒有準備,常規性的打擊根本難以奏效,哪怕是後來緊急又推上來一部分投石車和弩車,加大了攻擊力度,但是仍然效果不佳。

  王守忠也親眼看到了三具盾車被損壞後拖拽回了後方,估計淮右軍中應該有相當工匠在緊鑼密鼓的修繕,也許要不了多久,這些盾車又將上戰場,而下一次他們掩護的就不再是夫子,而是攻城士卒了。

  城牆上已經出現了多處破損,在王守忠身旁的一處雉堞被投石車的巨石擊中,打掉了半個角落,鋒利的石塊邊緣呈不規則的猙獰狀,一不小心就會割破人手。

  一具士兵的屍體正在被夫子往下抬,軟耷耷的身體卻沒有了腦袋,估摸著應該是被石彈剛好擊中了頭部,看著流落一地的腦漿血液,王守忠沒來由的一陣膩煩。

  一枚弩矢紮在了城門樓的廊柱上,一名士卒想要去將其拔掉,但用力搖晃幾下,竟然取不下來,足見這枚弩矢的力度。

  十一月的青州已經寒氣襲人了,哪怕是正午的陽光都沒有能給城頭帶來幾絲暖意,士卒們正在忙碌著佈防,一隊強弩手開始在馬面處整隊。

  另外兩名術法師也悄然藏身於城門樓的小門處,囊袋裡鼓鼓囊囊,應該是某種術法武器。

  王守忠的心情非常糟糕,敵人展現出了其強大的實力,遠遠超出了之前他的預想,不僅僅是盾車,還有投石車和弩車。

  本來這些平盧軍也都有,但是兩相對比,王守忠發現了雙方這方面的巨大差距,而這種差距不是短時間能彌補的,這可能也許就是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彌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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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節 優勢

  城牆上血腥氣息撲鼻,一具破碎散落的弩車旁,兩具士卒的屍體或匍匐或仰躺在弩車上。

  弩車碎裂的木柱刺穿了一名士卒的腰腹,血流一地。

  另一名士卒則是被石彈擊中了胸部,雖然有護甲,但是這種巨大的衝擊力根本不是護甲能抵擋得住的,直接連通護心鏡和甲冑砸得癟了下去,整個胸部都塌陷下去,嘴巴血糊糊的,一看就知道是內臟從嘴中被擠壓了出來,怕是當場就死了。

  十步外還有兩名士卒被壓在了投石車下,投石車是被石彈擊碎垮塌下來,壓住了兩名操作士卒,傳來的呻吟聲讓王守忠格外煩躁。

  一名士卒被壓斷了大腿,陷入了昏迷;另外一名士卒則是被壓上了腰背,估計是傷了脊柱,估摸著也是難得救轉來了。

  幾處搭建起來的戰棚都被打垮了,這種木結構的戰棚本來是用於藏兵的,但沒想到敵人的投石車如此犀利,而且投射範圍也相當精準,硬生生被其打破了好幾個戰棚。

  王守忠自認為也算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了,無論是與河北還是與泰寧軍的戰事,這麼多年來,他也經歷過多次,但是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那樣感覺到巨大壓力。

  從目前淮右軍表現出來的投石車和重型弩車來看,對平盧軍的投石車和弩車都處於壓倒性的優勢,這還是在平盧軍佔據了城牆優勢的前提下。

  可現在還只是最初的接戰,淮右軍還只是為填平護城河而戰,王守忠看得出來,淮右軍還有保留,就算是這樣為了保護這些民夫,淮右軍投入的新型盾車就已經讓王守忠為之震撼了,那淮右軍還有什麼沒有使將出來?

  雖然王守忠心中頗為震撼,但是並不代表王守忠就喪失鬥志了,戰爭才剛剛開始,淮右軍固然有優勢,但是平盧軍一樣不遜色。

  王守忠的底氣就是自己這幾軍的牙軍,每一個士卒都是自己精心訓練打造出來的,不敢說以一敵百,但是對陣殺敵,王守忠自信不懼任何一支軍隊。

  沒錯,淮右軍的遠程打擊武器的確佔優,但那又如何?難道說這些投石車和弩車還能把城牆打塌?最終勝負還是要看雙方士卒在登城戰來決出,而這一點上王守忠很有信心。

  給自己鼓了鼓氣,王守忠心裡稍微舒服了一些。

  轉過身來,按著自己身旁的屈格,「爾等道藏所的術法師可準備停當?」

  「君上放心,謹遵大人之令,一切都早已準備停當,按照大人要求,民夫出陣,所以就未動。」站在王守忠旁的道裝男子心中嘆了一口氣,平靜的道。

  「那城牆和城頭上呢?」王守忠還不太滿意,嘴角微微下垂,嘿然問道:「難道爾等就僅止於此?」

  「君上,城牆和城頭上亦有安排,只是人手有限,事出突然,怕是要將幾道門都安設停當,卻也不能。」道裝男子搖搖頭,內心卻是有些鄙薄對方。

  平時道藏所要想請節度使府予以資助,那是千難萬難,自己每一次去懇請支持,多是被百般推諉。

  道藏所的術法師們從五年前的三十餘人,下降到現在不足十五人,其中不少就是到澮州去了,這個時候卻想起道藏所了。

  什麼物資皆無,卻要馬上製作術法道具,如何能行?

  只是畢竟也是青州人,王守忠雖然對道藏一脈刻薄,但是對民眾尚算不差,所以也盡一份心罷了。

  王守忠當然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北地對道藏一脈素來不太重視,平盧也不例外,只是現在病急亂投醫,能把一些力量都動員起來最好,這平盧道藏所自然也不例外。

  日後若是平盧被淮右所破,這一切還不得歸於淮右,白白便宜了淮右,所以當然要把該用的一切用夠。

  「屈師,今次若是能保得青州不失,日後某必會有所回報。」王守忠看著道裝男子慢慢道。

  「君上,且過了這一次再說吧。」道裝男子也嘆了一口氣,「身為青州人,自然要為青州盡一份力。」

  王守忠不再多說,只是點點頭,目光重新投向城外。

  接下來恐怕就是攻城戰了,王守忠對自家戰兵還是頗有信心的。

  護城河填塞滿了,但青州城高牆厚,縱然比不得汴梁、徐州這等大城,但是和周邊諸州比起來卻要高大不少,自己倒是要看看淮右軍的戰兵戰鬥力如何。

  再回首看了看仍然在有條不紊準備的士卒們,王守忠心裡踏實不少,想要破青州,那就拿你們的性命來換吧。

  *****************************************************************

  柴永跨過土坎,走上山坡。

  這裡是臨時堆砌起來的土丘,在其上還有一部望樓,高聳的望樓可以將整個東城門一覽無餘。

  這就是攻方佔據主動的優勢所在,可以選擇最合適的地方堆砌高台,搭設望樓,而且現在淮右軍更有千里鏡這個物件,對於青州城上所有一切變化更是可以一覽無餘。

  光是在這東門外,淮右軍就搭建起了三個望樓,每一座望樓皆有望哨,同時還有負責傳遞信息的棋手,而主將亦可隨時登樓察看形勢變化。

  比起其他藩閥來,淮右在器械裝備上所下的功夫的確不是尋常藩閥能比的。

  光是這望樓,完全是用標準的模具製作,統一的格式和配件,木方,支架,榫口,扣件,放在哪裡都一樣。

  熟練的裝備操作手只需要一兩個時辰就能把高達五丈的大型望樓搭建起來,而且極其牢固,拆卸也異常方便,而換了其他藩閥,估計一兩天都未必能做好這樣一座望樓。

  望樓斜面有一個轉折的木梯,對於柴永這等武道高手來說,縱然沒有木梯,他也可以直接登樓而上,但是卻沒有炫耀的必要,他只是輕盈的沿著轉梯,幾個快步便扶搖而上,登上瞭望樓高台。

  「將軍,情況如何?」

  「唔,王守忠還是挺機敏謹慎的,看出了我們會在這邊是主攻點,明顯加強了這邊的防禦。」楊堪將手中的千里鏡遞給了身旁望哨,負手道:「平盧也有術法師,看來也會有所行動,強弩手亦有準備,看來對咱們用武道強者突破也還是有所防範的。」

  「有所防範又如何?最終還是要靠實力來說話。」柴永泰然道:「當他們的戰兵損失超過一定限度之後,我們的突破就不是他們靠強弩手和術法師能阻擋的了,除非他們都把心思放在這上邊,那另外一面又怎麼辦?」

  「呵呵,老柴,你倒是信心十足啊。」楊堪其實內心也一樣,郡公定下了十日破城,但是楊堪覺得七日之內便可破城,當然平盧軍非弱者,這一仗肯定會打得相當慘烈,但再慘烈,這青州城是破定了。

  「將軍不也一樣麼?他們有所準備不假,但是還不夠充分。」柴永一邊舉起千里鏡觀察,一邊道:「某意今日午後便要發起第一波攻勢,某親自帶隊上陣,東門北翼稍弱,某打算從那邊嘗試突破。」

  「午後你就要親自上陣?」楊堪略感吃驚,雖然也打定主意要提前發動強攻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但沒想到這柴永急迫若斯,午後就要上陣動手,但轉念一想,越是提早,越是能打對手一個猝不及防,楊堪也是一個果決之人,略作思索便點頭:「也罷,你自己小心,護甲多加一層,此次材官所的草木護甲對防範強弩和術法攻擊亦有相當作用,而且相當輕便,務必要穿上。」

  「呵呵,將軍,我自家性命自然珍惜,早就穿上了。」柴永笑著點頭,順手將將衣襟拉開。

  暗黃色的草木甲已早非當日羅真在固始時自家加工那種簡陋的草木甲了,不但密織嚴實,而且光澤熠熠,光是從其製作的精細程度就能看出一斑,而且手一觸摸就能感覺到術法力量的氣息。

  有了大量同行的幫助,還有術法師的術法強力加祝,壽州草木甲的製作工藝也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當初製作草木甲是為了節省鐵葉,減少成本,但是現在情況卻不一樣了。

  隨著淮右地盤的迅速擴張,轄地內的山林湖沼也迅速增多,而幾乎每一個大的山林湖沼淵藪都有自家特有的動植物。

  像芍陂的千重葦和黑沙鰻,像巢湖的鐵荻、烏黿,巨野澤的金絲葵和紫金血鰍,以及諸如淮水、大江和鄰近的孟渚澤、菏澤、白水塘皆有奇物出產,還有眾多的奇山秀嶺,一樣有無數特產,這些都成為淮右道藏材官所的重要物資。

  而道藏材官所青木苑的一個重要研究方向,就是要把這些奇物與道藏術法相結合,製作成為一些具有特殊功效的武器、兵刃、靈藥和護甲。

  這草木甲對兵刃武器效果一般,但是對防範強弩襲擊卻很有效果,而且被術法師加持過之後,對術法攻擊也有一定的抵禦能力,像他們這種武道強者,不怕近戰的刀兵,最怕強弩和術法攻擊,所以這等草木護甲最是合適。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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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節 一搏

  楊堪順手撫摸了一下柴永身上的草木甲,濃烈的術法氣息沿著手指傳遞過來。

  草木甲內還有一層皮甲,這是現在各軍將的標準配置,也是江烽要求各軍將在戰鬥中必須穿著的,當然是為了確保軍將的安全。

  皮甲同樣是道藏材官院的作品,一般說來,會選擇諸如蛟皮、黿皮、犀牛皮、熊皮等具有極強堅韌特性的皮革來作為原料,在特殊部位在通過合金加工後的甲片鑲嵌,在最大輕量化的前提下來保證安全。

  對於軍將們來說,大部分都是天境以上的水準,哪怕是衝鋒陷陣,尋常刀槍箭矢也難以傷到他們,但是在面對流矢和術法,尤其是強弩和術法武器時,就不好說了,所以採用這種防禦強弩流矢和術法以及術法武器的雙重複合甲冑來確保安全,也是江烽提出來的。

  畢竟淮右具有一定實力的軍將數量還不足,既要讓他們衝鋒陷陣,也要最大限度的確保他們的安全,保存有生力量。

  無論是特製皮甲還是草木甲,所耗都不菲,因為幾乎每一件甲冑都基本上是專門定制,針對各人喜好和特質來有針對性強化和彌補,也正因為所需各類資材特殊,加工手段複雜,所以價格奇高,現在還只能配備到指揮使這一級別,甚至連副指揮使都無法滿足。

  「唔,這玩意兒據說防禦術法的效果最佳,比內裡的皮甲更甚,道藏材官院也做過實驗,平盧軍雖然在道藏術法一脈不怎麼樣,但是也難免說會有埋伏,你衝鋒時可要注意一些,別太狂放了。」畢竟是自己的副手,二人也還搭檔得不錯,楊堪還是很關心對方的安全,「若是有危險,確保安全為上。」

  「呵呵,將軍放心,某自有分寸。」柴永也感激的笑了笑,「期待已久了,若是不能發揮一番,實在太憋屈了。」

  「嗯,你打算什麼時候發動?」見柴永都下了決心,楊堪也不多廢話,徑直問道。

  「我估摸著現在戰事緩了下來,平盧軍那邊大概也覺得該是吃飯的時候了,這邊可以先把投石車和弩車再集中一些,就在北翼,就得要一下子給他們來一次重擊,讓他們日後每一處每一刻都不敢放鬆,今晚我還打算再來一次。」柴永嘴角浮起一抹殘忍的笑容。

  誰都沒指望一次就能突襲成功,那也太小覷平盧軍了,但若是這般高強度的突襲,就要看平盧軍所作的準備夠不夠充分了。

  「嗯,很好,我也有此打算,今日就由你來,明晚,我打算自己試一試。」楊堪撫摸了一下下頜,「我的冰王戟也該開開殺戒了,歇息太久了,我自己都覺得自己骨頭有點兒生鏽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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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了麼?指揮使和兵馬使都要親自上陣了呢。」副都頭秦敢挪了挪自家皮甲上的絆扣,咂了咂嘴,有些興奮的道。

  「滾你的蛋!指揮使和兵馬使都上陣了,誰來指揮運籌?」翻了個白眼,繼續舉起手中的橫刀,眯縫著眼睛瞄著自己的雪亮的刀刃,劉仁懷吐了一口唾沫,「二膽,趕緊準確自己去,上了陣就沒有那麼多閒心思了,我可不想第一陣就把你的屍體給拖下來。」

  有些不高興的蹬了蹬腳,秦敢卻不敢和自己上官叫板,只是有些不忿的壓低腔調道:「俺可是從副指揮使那裡聽來的,他是聽指揮使大人說的。」

  劉懷仁一愣。

  副指揮使和秦二膽是一個鄉出來的族人,鄉里鄉親,這話卻有些可信度了。

  只是這才第一戰啊,別說軍指揮使了,就算是軍指揮副使也不會上,頂多也就是營指揮使上陣罷了。

  有些要考慮後續攻勢的,多半還要先讓營副指揮使先上才對,怎麼可能一下子連軍指揮使都要上?

  至於說兵馬使,那就是笑談了,兵馬使那可是指揮整個大陣的,連兵馬使都上陣了,而且是這一陣,那仗也就別打了。

  「你他媽在哪裡瞎幾把胡謅些啥?耳朵塞屎了?」劉懷仁斜睖了自己副手一眼,「兵馬使大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怎麼會上陣?而且這還是第一天呢,還沒正式開打呢,你啥時候第一陣你我這些小兵卒子還沒上,將軍就先上了?」

  「可秦三家的就這麼說了,說什麼將軍要初七公七啥的,……」秦敢也覺得不可能,好歹他也是在戰場上拚殺過多次的了,哪怕腦袋愣了點兒,但是起碼的規矩還是懂的,這啥時候第一陣就輪到將帥出馬了?

  初七公七?怕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吧?

  劉懷仁也算是在老家讀過幾年書的,只不過來家道中落,過不下去了,不得不吃糧當兵。

  從泰寧軍變成淮右軍,他們倒沒有太多的牴觸,畢竟這淮右軍的條件要比泰寧軍強多了,他們也知道當時那情形,自己這幫人也就差一點就是去當強盜的命了。

  好在淮右接手了,一下子就翻了個個兒,最讓劉懷仁他們滿足的是肚子能吃個囫圇飽了,而且是一天三頓。

  早飯那一頓粥還能插筷子不倒,偶爾還能有個饃,中午和晚上是不是還能見見油葷,甭管是豬油還是魚肉,那進了肚子可比其他東西管用多了。

  就憑這一點,劉懷仁知道自己手底下這幫兄弟就敢賣命了,當兵吃糧,不就圖個吃飽飯麼?現在吃飽了飯,還說啥呢?

  而且上邊也有說法了,據說當夠了五年兵,就能有地分,二十畝熟地。

  如果不滿三年戰死,也有地分,三十畝熟地或者七十畝生地,又或者十五畝熟地加四十畝生地,給子嗣親眷,官府還免頭三年熟地賦稅和五年生地的賦稅。

  如果是子嗣是未成年,還由官府管撫養大。

  若是戰殘了,也由官府管養,一樣分地。

  當聽到這說法是,劉懷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竟然有這等好事?

  二十畝熟地?別說熟地,就是二十畝生地也不可能啊,能有十多畝生地,或者六七畝熟地,那一家子也就能勉強過活了,在幫人幫幫佃,也就成了,二十畝熟地,在鄉里就得成中等人家了。

  上邊說的這些,大家都不太信,但是心裡又盼著是真的。

  可沒打仗,現在大家都剛入淮右軍,時間還早,也輪不到。

  不過有人聽淮右左軍第一軍的人說,他們就有袍澤拿到了地,當然是戰死了和受傷殘了的袍澤。

  據說當時在固始加入淮右軍的那一撥人,郡公定的標準是三年當兵就能分田,後來就不行了,要當五年兵,當然,死了、殘了的條件不變。

  除了分這種稱之為永田外,聽說還有勳田。

  勳田大家都聽說過,那不但得靠命去換,而且還得要你這條命值得才行,也就是說你就是戰死也未必能拿到勳田,但你沒死但是立下大功也能拿到勳田,比如先登,比如斬將奪旗,這等事情要運氣大好才行。

  雖然對淮右左一軍的那些兄弟們說的話半信半疑,畢竟這死了的不在了,傷殘了的回鄉去了,誰也見不到,但想必這種事情怕也不會專門來糊弄大家才對,所以大家內心深處都急切的盼望著這一戰來,因為上官說了,在戰鬥中若是能斬殺、登城,一樣能記功勛,哪怕是一次不夠,也可連續疊加,到一定程度,也能嘉獎。

  所謂嘉獎就是在戰後可以考慮賞銀,也可積累到一定程度加地,也就是在分田是增加授田,增加數量根據獲獎高低而定。

  諸般政策都把一干兄弟們刺激得眼紅無比,甚至家中子嗣多的都琢磨著乾脆去搏一把,死就死了,還能給家裡掙上幾十畝地,養活一家人了。

  所以劉懷仁知道自己手底下一百號兄弟,就沒有人怕死,都運著氣要想在這一戰中來搏一把,管他死活還是傷殘,都能搏個出頭了。

  現在驟然聽到連軍指揮使和兵馬使都要親自上陣,甚至還是在第一戰就要親自上陣,不得不讓劉懷仁和秦敢這種基層軍官感到詫異,這淮右軍還真的與其他軍不一樣吶。

  當然像劉懷仁和秦敢這種底層軍官肯定無法明曉這其中的道理,但是他們卻明白如果連兵馬使和指揮使這樣的軍將都要親領上陣,那對於下邊的士卒們來說,無疑是一大激勵,此等情形,又有何人敢不拚命?

  「若真是如此,那也是我等幸事。」劉懷仁想了一想才道:「可知吾軍指揮使亦要上陣麼?」

  劉懷仁他們這一軍主要是以原來駐紮在兗州南部的泰寧軍蔣壽喜部整編而來,他雖然自家原來的指揮使不太瞭解,但是也知道這等一開戰就要親自上陣的事情,自己原來指揮使怕是不會幹的。

  「好像要吧,兵馬使大人亦要上陣,軍指揮使大人怕是不敢落後吧?」秦敢猶猶豫豫的道:「這俺卻不知道了。」

  劉仁懷和秦敢並不知道,當他們的軍指揮使蔣壽喜得知兵馬副使秦漢要親自上陣的時候也一樣是震驚無比,但是迅疾也被盧啟明和秦漢的膽大果決個懾服了。

  連兵馬使都敢這般親臨一線,他們這些剛從泰寧軍轉過來的降軍又有什麼不敢搏一把?更何況這大概也是最好的向郡公證明自己勇武忠誠的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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