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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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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翎] 劍氣千幻錄[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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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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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5 02:37:27 |只看該作者
她從來不把真情告訴薛恨兒,只當是她師父。

    故此直至如今,薛恨兒仍不知她是親生母親,至於桑清對她時愛時恨的心情,
似乎不必再解釋了。

    桑清這時但覺萬念俱灰,便告訴鄧小龍說她決定放棄百花洲劍會之舉,並且落
發出家,接任華山大悲庵庵主之職,那等於是出任華山派掌門。

    不過,在落發之前,必須先見到薛恨兒一面,才能夠安心。

    鄧小龍最是同情這位桑姑姑,當下便陪她一道下華山,找尋薛恨兒下落。

    憑著他在鏢行中的地位,終於在一個月後,在山明水秀的江南,找到了毒書生
顧陵的下落。

    那位武功冠絕天下的羅淑英,原來也在一塊兒住,儼如是毒書生顧陵和薛恨兒
兩口兒的婆婆。

    桑清尋到薛根兒,便將真情詳細告訴她,薛恨兒知道了身世,這才原諒這位可
憐遭遇的親生母親。

    羅淑英得知華山木女桑清曾有如此遭遇,彼此同屬千古傷心人,也自十分同情,
當下她也將毒書生顧陵的身世告知桑清。

    原來毒書生顧陵之父,原屬文人,只因隔壁住的一家人,乃是早年叱吒江湖的
人物,如今退隱家居。

    一天晚上,總有仇家大舉尋仇,竟然殃及池魚,連顧家也波及了。

    偌大的一家人,只剩下顧陵一個。

    他那時才不過十二三歲,從此人海流浪,嘗遍受了盡了人間辛酸痛苦,可是苦
難非但沒教這位書香世代的小少爺放棄了奮鬥之念,反倒磨練得更加倔強。

    終於,他流浪到北京,不幸有人家失竊,適好見他一副襤褸樣子,便思疑他所
為。

    顧陵一見勢色不對,只因他流浪過不少地方,知道只要一被認為是賊,真是有
口難辯,即使後來解說清楚,至少已被人揍個半死,於是發腳便走。

    仗著人小精靈一時沒給人們追上,可是奔出大街時,忽然碰上和坤經過,煞不
住腳,直撞入開道街衛士隊伍中,立被抓起來。

    和坤在轎中見到巷中好些人氣勢洶洶地幾乎衝出來,便發覺了這回事,待得衛
士報告抓住一個小童時,他見到顧陵雖然蓬首垢面,仍掩不住清秀之氣,特別是雙
目炯炯,黑白分明。

    不知如何心念一轉,居然不加罪而放走,還贈了一點銀子。

    其後顧陵遇上瘟煞魔君朱五絕,習得一身文武全才,因恨武林人殺他全家,故
此凡遇會武藝的人,都徑下毒手,不分正邪,都一律同等待遇。

    這種行徑,多少也受瘟煞魔君朱五絕之不滿天下人的觀念所影響。

    他為了要報答和坤昔年釋放贈銀之恩,故此自動夜見和坤,答允保護一年。

    和坤豈是愚鈍之輩,見他夤夜出入戒備森嚴的相府,來去自如,如是尋仇,早
已沒命,昔年之事,卻仍依稀記得,當下十分高興。

    及後和坤又試過他的武功,發覺府中最高明的衛士,根本不堪毒書生顧陵一擊,
至此更加歡喜,遂佈置了一處隱秘之極的地方給他居住,這樣即使毒書生顧陵日後
離開了,外人仍莫測高深。

    如今江湖上可多半知道毒書生顧陵已經離開京城,隱居在江南。

    卻不知還有一位更高明的奇人,也住在那裡。

    華山本女柔清和天計星鄧小龍,得知毒書生顧陵的悲慘身世,登時原諒他以往
屢施毒手於武林人身上,以及保護那天下人皆欲殺之的權奸和坤。

    另一方面,也極欣慰薛恨兒能夠以愛情的力量,使他放棄了這種行徑,正常地
過著平凡的生活。

    桑清準備住一些時候,便回華山落發擔當大悲庵庵主之位。

    鄧小龍見沒有事,便先辭走,一直往峨嵋尋鍾荃,只因直至此時,不論萬通四
大鏢頭如何盡力查訪,那失鏢依然如泥牛人海,查無消息。

    故此他不得不立刻趕上峨嵋。

    鍾荃立刻告訴他關於失去的鏢貨,因為當時陸丹趕赴西安,故此由同行的朱修
賢負責埋藏。

    可是朱修賢目下音訊沓然,生死難卜,又是一樁怪事。

    鄧小龍如今又不得不為了那朱修賢的下落而匆匆下山。

    臨走時,概略地和鍾荃討論過百花洲劍會的形勢,反對鍾荃認為只有武當玄機
子乃是唯一勁敵的說法,卻提醒他還有一個海南劍派的潘自達,也不可以忽視。

    雖說目前鍾荃比他略勝一籌,可是經過一段準備時間,怎知那詭譎過人的潘自
達會有什麼毒著?

    這個說法鍾荃也甚同意,約好在明年中秋劍會舉行前一旬,到達鄧家會晤。

    他們送走鄧小龍之後,鍾荃徵得陸丹同意,便寫了一封信,詳細地將下山經過,
迄至與陸丹相好,留在峨嵋練劍為止,稟告師父普荷上人。

    另又附一函與師叔大惠禪師,稟明華山之行經過。

    這兩封稟帖如派遣人送去,來回非一段時間不可。

    原來他乃是利用那一飛千里的靈鳥白鳶,銜書至崑崙,這樣只須數日工夫,便
可來回了。

    當然他們也不過是嘗試一下而已,因為白鳶雪兒未曾去過崑崙,可不知它能否
達成任務。

    雪兒奉命銜書去了,鍾荃和陸丹兩人緊張地等候回音,但盼雪兒能夠把書送到
崑崙,便知道普荷上人法旨究竟許可他和陸丹成其美事與否了。

    這可是兩人的終身大事,因此不由得他們不著急,這一來連懵懵懂懂的方巨,
也因他們焦慮緊張的情緒而變得十分不安,儼如有大禍將至。

    他們必須等到鍾荃的師父普荷上人降下同意的法諭,然後可以去稟告當今峨嵋
掌門一葉真人。

    雖則陸丹的終身大事一葉真人管不著,但她仍堅持如此;原來她總覺得和崑崙
弟子相愛,總是愧對亡父。

    故此,她必需有一位尊輩主持,方能心安理得。

    否則,這良心上的負擔,可就夠她一生慢慢承受了。

    四天之後的黃昏,鍾荃和陸丹在石洞下面的平幽谷裡練劍,那太微古劍上起的
金光和太白古劍幻成的銀虹,交織飛舞,比天邊的彩霞更加眩人眼目。

    劍上發出的強烈風力,把幽谷四下的矮松卷擊得濤聲如海。

    天上傳來一聲清亮之極的鳥鳴,劍氣彩虹立刻消歇。

    白影乍閃,急墜而至,陸丹一伸玉臂,驀地臂上多了一隻靈駿可人的白鳥。

    這位有翅膀的使者頸上繫著一個小巧的銀盒子,陸丹摘下來,交給鍾荃。

    她讓鍾荃打開銀盒,取出裡面折著的薄箋,先行閱看,卻不走近去同時閱讀。

    可是她那晶瑩如天上星星的眼睛,卻不稍瞬地觀察他的臉色。

    她宛如瞧見旭日初升般,那欣欣的朝陽光把整個大地注人生氣。

    鍾荃讀完那張薄箋之時,抬眼含笑向她一瞥。

    卻見她已經背轉身,用那雙比白玉還要白嫩纖手,撫摸雪兒的健翎。

    他能夠看出她玉手微微的顫動,那該是由於心情緊張時的現象。

    他先恭敬地向西北叩頭行禮,感謝恩師。

    然後,悄悄走到她背後,輕輕叫道:『丹,你猜想恩師的法諭裡說些什麼?」

    他們早在許多日以前,已經改變了稱呼,她撒嬌似地搖擺一下身軀,沒有回答。

    但她立刻驚喜於那雙強有力的臂膀,攔腰抱住她的纖腰。

    雪兒撲地展開白翼,飛將上天,倏又下衝,到了兩人頭上,促狹地鳴叫一聲,
然後才真個刺天飛去。

    陸丹回轉頭,兩人相顧一笑。

    一切盡在無言之中,現在他們已沒有什麼可慮的障礙,只等候時間過去。

    然後——

    峨嵋掌門一葉真人也十分贊同這一對年輕高手,結為鴛鴦,曉月崖三元宮中諸
道侶,沒有誰不喜歡這位崑崙高弟鍾荃。

    只有那蒼木子,永遠設法避免和鍾荃或是陸丹見面,他倒不是因為陸平那點兒
仇恨而使然,卻是為了他打不過鍾荃和陸丹而生了嫌隙。

    日子變得非常甜蜜,陸丹甚至於連練劍也見出疏懶。

    她已開始一個新的人生階段,這種變化雖然在她是完全陌生和幾乎是猝不及防
的,可是憑借那熱愛,卻覺得非常有意義。

    她開始想了許多從未曾想過的事,她得常常去找來大嬸傾談,雖則她實在怕瞧
見朱大嬸的憂鬱樣子。

    關於誓欲挫敗毒書生顧陵之心,如今亦已冷淡下來。

    故此,她變得懶於練劍,她得準備許許多多事情。

    快樂的時光,總是容易度過,嚴寒的冬季,明媚的春日,苦熱的夏天都相繼流
逝,又到了蕭瑟傷感的秋天。

    他們一齊下山,逕往南昌府找鄧小龍。

    鄧小龍在這期間曾去過一次華山,之後,便完全不再出門,關於尋訪朱修賢之
事,也停頓下來。

    鍾荃和陸丹帶著方巨到了鄧府,受到極慇勤的招待。

    但鍾荃仍然覺出這位城府甚深,智謀過人的師兄,已變了許多,變得對什麼事
都很灰心,尤其不時會流露出鬱鬱之色。

    他明白師兄是因為去過華山之故,可是卻不敢撩起這樁事。

    情根錯種,相思無期,這種無可奈何的情形,教他能說些什麼?

    還有十天,便是百花洲劍會之期。

    江湖上早已哄傳這件大事。

    因此,南昌府中來了不少陌生的江湖人。

    這一次劍會應該比上一次更哄動一時,只因除了四大劍派,年輕高手如神龍鍾
荃和陸丹等俱是震駭武林的風雲人物之外。

    還有海南劍派的潘自達,他在慶余樓和大內二老一役之後,聲名轟傳遐邇,只
因潘自達為人詭譎自傲,竟然將那一役傳出江湖,說是他露的一手。

    而鄧鍾兩人,卻惟恐避之不及,半點兒風聲也沒有洩露出來,這一來潘自達的
聲名,更凌駕於四大劍派各好手之上。

    江湖上揣測的意見甚多,不但對於華山、武當的老一輩好手能否贏得崑崙、峨
嵋的年輕好手這一點甚感興趣,還有那潘自達究竟功力如何?

    大內二老中尚存的乾坤手上官民會不會屆時現身劍會?

    那神秘而技壓天下的毒書生顧陵,會不會也來爭奪這天下第一劍術盟主寶座?

    傳謠紛壇,更增加了要來觀戰的興趣。

    卻沒有人知道,必在劍會上逐鹿盟主寶座的兩人,武當的玄機子和崑崙的鍾荃,
早就到了南昌府。

    另外少林寺達摩院首座五嶽上人,如今已在下山途中,若不是因別一樁事情適
好發生,也會帶同黑猿賀雄現身百花洲劍會上,找鍾荃的麻煩。

    中秋佳節,皓月當空,家家戶戶,懸掛綵燈,觸目一片共慶昇平的景象。

    鄧府裡一共出來八個人,那是主人鄧小龍、神龍鍾荃、陸丹、方巨以及萬通四
大鏢頭。

    他們都在前兩天在鄧府聚齊碰面。

    鄧小龍備有私家大舫,泊在湖邊等候,故此他們不必急忙。

    八個人走進城內,除了白衣飄飄的陸丹,以及扛杖的方巨之外,其餘六人,全
是穿著長衫,步履間衣角飄擺,路人乍眼真料不到這六個斯斯文文的人中,有一個
人正是天下武林矚目關心的劍術名家。

    鍾荃指點家家房房都有燈燭香案道:「這可是二十年了,小弟在想,當年大惠
師叔是不是瞧見同樣的景象?」

    鄧小龍聽他話中帶出無限感慨。

    忽地奮然道:「師弟你別想這個,今宵正須奮發雄心,氣吞河岳,請看愚兄也
不是已感如身受,甚是興奮麼?」

    鍾荃果然精神一振,朗聲道:「師兄教訓得極是。」

    陸丹扯著他的衣袖,悄聲道:「可也別太緊張,台下若然有什麼人想用暗算手
段,都有我哩!「

    八個人走到湖邊,忽聽前面有個尖細刺耳的聲音在叫喚船家。

    鄧小龍和鍾荃相顧一眼。

    鄧小龍道:「那廝果然來了,等會兒師弟若在台上碰著他,劍下可別客氣。」

    陸丹道:「哦?是那姓潘的怪物麼?」

    鍾荃點點頭。眾人走到湖邊,只見皎潔的月色之下,一個矮矮胖胖的人,牽著
一匹駿馬,站在湖畔等候。

    這刻距劍會開始的時候只有一盞熱茶的時分,故此所有慕名而來的江湖人,早
都到齊了,湖邊再沒有別的人。

    那匹馬忽地微嘶一聲,回首向鍾荃這邊直瞧。

    鍾荃道:「那是我的黃馬啊;難得他還認得故主。」

    潘自達正在因無船渡湖而焦躁。

    這時一聞語聲,認出乃是鍾荃,也自回首瞧望。

    鄧鍾兩人越眾而前,忽然已到了潘自達身旁。

    潘自達尖聲笑道:「好啊,又碰上兩位了,那一次總算鄧兄機警,我可差點兒
逃不掉呢!」

    鄧小龍道;「你也來比劍麼?」

    語氣甚是冰冷。

    潘自達尚未回答,忽然瞥見鍾莖身後的白衣人。原來陸丹仗著浮光掠影的功夫,
緊跟著鍾荃,她是不肯他離開一步。

    他道:「你……你也來了!」

    鍾荃見他用手指著自己,衝口應道:「這有什麼奇怪的。」

    卻聽鄧小龍道:「他不是指你!「

    心中立刻明白潘自達指的是誰,也自扭頭回顧。

    陸丹攀著鍾荃的臂膀,在他身後露出頭來,道:「怎麼樣?我來不得麼你想上
台比劍,先得過了我一關,才准渡湖。」

    潘自達見她和鍾荃親熱成這樣子,不由得妒火直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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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5 02:38: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回 一湖秋水無風自皺

    陸丹已閃了出來,鑽地掣下太白劍,但見銀光乍閃,映得這裡四人鬚眉俱白,
直欲與天上冰魄爭輝。

    她冷笑一聲,道:「我並不上台比劍,但你如欲插手爭奪劍會盟主須先過得姑
娘這一關。」

    說著話,古劍一揮,呼地一響,尋丈處一株碗口大的垂楊,忽地攔腰截斷,上
半棵樹掉在湖中。

    潘自達乍見她施展了這麼一手上乘已極的劍氣功夫,情知這種功夫練到高妙時,
能夠像傳奇中飛劍傷人,收放自如。

    不由得大大震駭,臉上連顏色也變了,幸虧時在黑夜,沒有人能夠瞧清他的面
色變動。

    要知潘自達這大半年來,苦那玄武古劍。

    此劍本質乃屬詭奇毒辣,給他使用,配得正好。

    他在苦練之時,忽然發現那最後一招,應該能夠遞出三寸。

    這一來威力增加不止數倍。

    可是不論身手步眼都沒有法子再推出那麼三寸。

    這一招把個潘自達急壞了,也想破了腦袋;整整一個月沒有好好睡過。

    紅霞十分感激潘自達的情意,故此對他甚是體貼,這總算那潘自達有點兒福氣。

    這時她見潘自達就像瘋了一般,整日價直著眼睛,哺哺自語,抽出刻又扯起架
式,使得她甚是困擾,終於問他何以會如此形狀。

    潘自達將實情告訴了她,並且說,假如這一招練得好,將可無敵天下。

    他清的這一招可真沒錯,正是癸水劍法中漏掉的絕招,須知這五行劍每一種劃
法,都漏掉一點最重要的妙訣,載在另一柄與之相生的劍上。

    這樣數下去,金生水,水生水,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循環追查,便可知
某一劍之秘訣刻在哪一柄劍上。

    他以天生穎悟的聰明,發現了劍法上更進一步的端倪,但卻沒法完成。

    紅霞一點兒不懂劍術,道:「你不會把手伸長一點麼、』

    「那還用你說麼?」

    「身軀傾前一點兒成麼?」她道:「慨然又不能伸長手,又不能走上一點兒,
唯有傾前一點兒,難道真個只差三寸便把你難倒了。」

    播自達聽她胡出主意,心中一頒,竟不理她。

    紅霞忽然叫起來,道:「我想到辦法了,你用絲繩繫著劍炳和手腕,到時扔出
去,別說三寸,三丈也可以哩。」

    潘自達眼睛~亮,又尋思了一會兒,才喜道:「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我怎想
不到這一層,若果需要加長四寸,則我內力不繼,雖有絲繩繫著,不致甩手,但卻
無法控制,變化由心。

    「如今只差三寸,便可以用這法兒,劍雖出手,但仍能以無形的內力控制變化,
只在收回時,須要借助此繩之力。」

    這一招果真被他練成,登時發覺威力大得出奇,這一來他信心倍增,立刻趕來
參加創會。

    鍾基所使之劍,五行之中屬上,按生剋之說,乃由火所生。

    底火的朱雀劍,卻是武當直機子所持有,因此他可沒學到刻在朱雀劍上的秘訣。

    潘自達心中雖然大大震駭陸丹功力之高,已到不可思議之境。

    但僅著自己也有毒絕天下的一招,故此日上仍不稍軟。

    冷冷道:「你要攔住我麼?很好,反正我此來存心要鬥鬥四大創派究有什麼出
人頭地的劍法。」

    陸丹這時可不比往日,回眸一瞥鍾望,見他並無阻止之意。

    當下也冷笑一聲,款款上前,用手中銀光燦然太白古劍指著潘自達道:「憑你
那一點微末之技,也敢胡吹大氣。」

    潘自達心中一怒,正是妒恨交集。

    鑽一聲也掣下烏亮的玄武古劍,尖聲叫道:「別多言.發招吧!」

    他意思似是讓她趕快動手,以免自己忍不住破口罵她。

    但陸丹焉知他有這許多複雜的感情,當下也勃然大怒,工面凝霜,修然~揮劍,
以五成功力,發出一股劍氣,直撞向潘自達。

    潘自達急忙一錯步,揮劍一斬,力透中鋒,居然將她那股劍風破解掉。

    可是眼前銀光一閃,她那柄太白古劍已分心刺到。

    他大吃一驚,想道:「這樣打法,我又要破解劍風,又得拆換把式,可把我忙
死啦!」

    這念頭不過一掠即過,手中之劍,已使出以奇詭狠毒見長的努水劍法,回劍一
封敵劍,跟著已連接斬劈而去。

    這五行劍法,古怪之極,專用劍上兩邊的利刃,而不愛用劍尖。

    這樣必須全憑腳法古怪,才能夠欺近敵身。

    陸丹哼一聲,也自使出庚金劍法。

    這時相隔得太近,劍風發出等於不發。

    因為招式太快,僅有牽制之效而已。

    霎時銀虹湧現,盤旋飛舞,潘自達那柄烏劍,雖在黑夜中,仍然得見光華閃爍,
只不過並不奪目而已。

    鍾整一心拿定陸丹能贏,故此毫不在意地在~旁觀戰。

    倒是鄧小龍但覺大半年不見,那潘自達劍上造詣,已大進一步,不由得甚是為
陸丹擔心。

    他在一旁觀戰,暗自揣測潘自達的劍路。

    卻全都出乎他意料之外,當下知道若是當年潘自達功力造詣已如今日,恐怕他
決擋不住人家十招。

    然而陸丹劍法之妙,也委實教他驚訝。

    這卻是自然不過之事,因為他無法揣測出潘自達的劍路,當然要佩服那能揮灑
自如地擋住潘自達的陸丹了。

    兩下越打越急,陸丹身形之快,宛如幽靈般飄忽往來,無從捉摸。

    原來此時陸丹已施展出震駭天下的浮光掠影奇功,嚴如附骨之渡,一任潘自達
進退或左右閃躥,她總跟個不即不離。

    這種神妙無方的身法,比之適才的古怪劃法更令人咋舌驚奇。

    一時眾人都看呆了。

    萬通四大縹頭中的燕尾縹張濟和追風劍客元萬里兩人,當年曾敗於這兩人手下,
這時得見兩人比劍,直看得目搖神眩。

    對於人家的功力造詣,佩服得五體投地,一點兒不再以當日之敗為冤了。

    兩人一動上手,全是武林中絕頂高手,眨眼已過了三十招,陸丹陡然內力流貫
劍上,壓力潛增。

    潘自達論起內力造詣,可真不及陸丹曾跟仙果的修為,登時身形較早先呆滯得
多。

    劍上的招數雖然仍是詭毒之極,但身形一慢下來,旁觀的人,可都知道這是陸
丹施展壓力的結果,不禁喝一聲彩助威。

    須知庚金、癸水劍法,並不相剋。

    故此各憑真實功力,以分高下。

    潘自達屢攻無功,已到黔驢技窮之境,當下殺機大盛,尖聲一叫,猛可一劍拆
出,準備施展那一招追魂奪魄的絕學。

    陸丹見他這一劍,威力奇猛,心想道:「他這一叫,聲音中似乎含有凶毒殺意,
我非看看他還有什麼絕學不可。」

    心中想著,手上招數立刻稍鬆。

    潘自達又尖叫一聲,那玄武古劍宛如烏龍出海,疾斬而至。

    陸丹上身稍稍一仰,敵人劍鋒便差了寸許位置。

    潘自達五指一鬆,烏亮劍光淬然移出三寸,改直所為斜劈。

    這一著變化得神妙異常,本來他的劍勢已盡。

    忽然多出三寸,已是驚人已極之事。

    更何況算準部位,改作斜劈,使敵人避無可避。

    陸丹猛覺劍風掠胸而至,不由得玉面失色,著實嚇了一大跳。

    卻聽鑽地一聲大響,銀虹烏龍交擊硬碰,播自達可真不知敵人這一劍從何而至,
震得退開兩步。

    陸丹嬌喝道:「這一劍真不錯,但還有什麼壓箱底的沒有?」

    敢情方才陸丹在極危急之際,也使出庚金創法最厲害的一招,這一招本已漏掉,
刻在另一柄相生之劍上。

    她的劍屆西方庚金,生金者為主,是以那句秘訣,只須在屬土之劍上尋覓。

    鍾基之劍,正是屬土的太微古劍。

    故此陸丹已盡得慶金劍法之秘,不但多出一招絕學,使出時宛如羚羊掛角,無
跡可尋。另外在整套劍法上,也自威力大增,通非昔日可比。

    這也是何以播自達苦練了大半年,功力倍進之後,陸丹和他對敵時,不但沒使
出劍風而且未盡全力便能敵住。

    如今形移勢易,陸丹覺得這活自達的確詭清異常,心狠手辣。

    口中雖說得輕鬆,但手上卻立刻加緊,絲毫不敢放鬆。

    潘自達見這最後一劍,仍傷對方不得,立刻心沮膽怯,鬥志全失。

    他本來已非陸丹敵手。

    這時加上此消彼長的情形。更加敗象屢呈。

    但聽陸丹嬌叱一聲,跟著劍刃相觸,鏘地震人耳膜。

    潘自達哎一叫,手中玄武古劍已掉在地上,身形忽地向後一仰,卻終於讓他拿
樁站定。

    陸丹見那廝的確功力深厚,在掉劍之時,吃她以劍民撞了一下,仍然沒有跌倒,
當下也逕自收劍退到鍾基身旁。

    眾人喝聲彩,鄧小龍朗聲道:「潘自達你還要過湖去參加劍會麼?」

    潘自達聽他口氣不善,便道:『哦又不是四大劍派的,參加什麼?我不過來把
馬還給鍾基。」

    這封時候將屆,鍾荃要趕著過湖,便拱拱手道:「潘兄如沒事,便請一同過湖
如何?」

    陸丹在黑暗中秀眉一皺,甚不願意再惹這個人。

    可是鍾茶話已出口,不便當眾駁池,便沒有做產。

    鄧小龍等人也有同樣的想法,他們更不好出有反對。

    潘自達歇了一下,才道:「不,我還有事,但總有一天,我會來拜訪作……你
們……」

    他的眼光從鍾荃面上移到陸丹的臉龐,忽地凝住不動。

    這刻他一方面要運氣支持傷勢,那內傷雖不嚴重,卻也不是好受之豐。

    另一方面,心中情濤洶湧,他已知道自己徹底敗於鍾基手下、廣論是在清場或
亞戰場

    最少在目前,他得完全放棄和他角逐爭勝了。

    他將要退出江湖,隱居苦練,直到真個有把握的一天,再重人江湖,找尋這一
對夫婦比個高下。可是有沒有這麼一天呢?

    他自家也覺得很渺茫。

    他喝然歎息一聲。

    為了這生平第~次的認輸而歎息,在月色下,他拾起玄武古劍,插回背上,然
後徐徐走開。

    這裡眾人見這怪人走了,立刻沿岸而走,大約走出三丈多,只見一艘大舫,泊
在岸邊等候。

    不大工夫,他們踏上百花洲草地,~徑向洲中那片礦場走去。

    這~片曠場,早由去機子命他俗家的子侄輩著人蓋搭好兩座長棚。

    規矩形式就像二十年前一般,分作東西兩棚。

    東棚是用作玄機於俗家南昌李府的親友觀戰之用。

    西棚長達五丈,寬也有三丈餘,足夠兩人作那殊死之戰用了。

    那片曠場中,人影幢幢,黑壓壓一片,最少也有千多人。

    此時談論紛紛,甚是喧嘩。

    西棚上空無一人,卻燃插著十餘支大火炬,照得四下光如白晝。

    觀戰之人大概已經等得不耐煩,甚覺騷動。

    因為他們只見在東棚上,武當玄機子正與俗家子侄輩在說話喝茶。

    其餘的三派,全沒有一人露面。

    尤其是那發帖邀約這次劍會的華山渠姥,仍沒有露面。

    時候已屆,玄機子站起來,下Z東棚一直走到西棚之上。

    一名手持銅鑼的家人,也跟著上了湖面。

    鍾整等人一走到曠場,立刻被人發現了,本來擠遍得麻麻密密的人叢,忽然波
分沒裂般讓出一條通路。

    鄧小龍等在擁前停住腳步,鍾基和陸丹卻一徑走上擁去,方巨扛著那根紫檀杖,
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上湖面。

    觀戰的江湖豪俊,一見他的身材和那根竹杖,立刻知道他是殺死雪山豺人的紫
竹神像方巨,不覺紛紛談論起來。

    直機子和鍾望兩人通了姓名之後,一見方巨慢悠悠走過來,細瞧~眼,也自了
然此人是誰,當下問道:「方壯士也要參加這場劍會麼?」

    方巨瞪瞪眼睛,不知所云。

    鍾整道:「巨兒你上來幹嗎?快回鄧師兄那裡。」

    陸丹見他愣頭愣腦,也自抿嘴~笑,那絕世容光,竟把棚下之人看呆了。

    鍾基向直機子拱拱手道:「華山桑老前輩,著在下轉告道長,她已放棄參與此
場劍會。」

    玄機子點點頭,道:「貧道也風聞渠道友已接任華山掌門,思是因此不便下山
參加劍會,貧道就向天下英雄宣佈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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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5 02:38:49 |只看該作者
他正待轉身。

    陸丹那銀鈴也似的聲音已響起來。

    她道:「敝派掌門峨嵋曉月崖三元官一葉真人,法諭禁止敝派參加劍會,理當
奉告道長……」

    武當玄祝子不覺一愣,回眸道:「你們峨嵋也不參加?那麼豈不只剩下我和你?」

    他轉眼瞧著鍾基,大有詢問他還有沒有其他的話之意。

    鍾基微微一笑:「在下看來,恐怕正是如此。」

    玄機子眼光掃過他背上那柄太微古劍的劍柄,以及那金黃色的穗續;輕輕哦了
一聲。

    鍾望從他眼光所落之處,以及那一聲哦字的表情,立刻明日這位安坐天下的劍
術盟主寶座垂二十年的武林名宿,因自己背上古劍形狀與他的朱雀劍~模~樣而驚
訝。

    但以他的聲望地位,卻不好出口相調。

    當下朗聲道:「在下此劍名喚太微,與道長的朱雀劍,同屬五行劍之陸丹一聽
他把底細都抖露出來,心中有點兒不滿。,可是隨即又因他之光磊落的胸襟而消失
了不滿之意。她低聲道:「我先下去等你,嗯?」鍾荃看他一眼,也回報她一個微
笑。 玄機子瞧見陸丹背上之劍, 又見他們兩人的態度,苦有所悟地點點頭.道:
「陸姑娘的劍也是五行劍之一,這樣也好,兵刃無眼,這種爭強鬥勝的場合,最容
易傷了和氣。」

    他那古板嚴肅的臉上,看來鬆弛得多。

    鍾基和陸丹兩人,~齊覺得這個出名怪脾氣的玄機子,並非一如耳食之言般不
近人情。

    陸丹一躍下棚,那美妙的身法,博得台下觀戰的人群齊齊喝聲彩。

    須知此刻觀戰之八,有近千之多,而且都是練武之人,比普通人中氣特別充沛,
這一聲彩,就宛如轟雷乍響。

    玄機於走到棚口,等到眾聲俱歇,然後朗聲宣佈道:「這一場劍會,原本由華
山桑姥傳帖邀約,貧道只是應約參加,但如今有些變故,非向各位不辭遠道而來捧
場的朋友奉聞不可。便是這場劍會,原本有四家參加,如今華山派由鍾少俠轉告,
宣佈退出。峨嵋派也由陸丹姑娘宣佈退出。」

    他簡簡單單幾句話,可惹得全場甚是騷動,討論的喧嘩聲,嗡然升起。

    忽然有人引吭大呼道:「陸丹姑娘不可放棄,在下是來捧峨嵋的場啊

    此言一出,許多和峨嵋有淵源的都轟然喝彩叫好,掌聲不絕。

    陸丹在棚下,耳中儘是掌聲彩聲,不由是心血沸騰,興奮之極。

    鍾基一躍下棚,走到她面前,向她笑道:「丹,你聽,許多朋友捧峨嵋的場哩


    鄧小龍立刻冷冰冰地插嘴道:「師弟此言從何說起,他們還安著什麼好心腸麼?
只不過想看多點兒熱鬧而已。你下來幹嗎?」

    鍾基本因自己和峨嵋,已有極深關係。

    因此對於人家捧峨嵋,心中也甚為高興,一時忘其所以,躍下來打算喚陸丹上
台。

    這時給鄧小龍~盆冷冰倒在頭上,回心一想,若果陸丹真個上棚,他們是真打
呢,還是假打?

    而且,以陸丹之功力,除了在攔江絕戶劍上他能夠贏地之外,其餘的劍法,可
就太難說了,最多只能打個兩敗俱傷,真個要贏她,可就辦不到了。

    當下一愣,道:「師見教訓得是。」

    陸丹伸出玉手,推他一把,道:「你快上去吧盧

    鍾基訕訕一笑,道:『你不會怪我吧?」

    她報他以一個甜蜜的微笑,沒有做聲。

    一切盡在不言中,鍾整心中如釋重負,反身一躍上棚。

    觀戰眾人又一陣喧嘩。

    原來他們一見鍾基也躍下棚,以為崑崙也不打了,故此擔心這一場劍會會告吹。

    如今鍾荃像神龍般重複現身棚上,眾人可就放心了。

    玄機子向那家丁點點頭,那個家人走到台口,高舉銅鑼,猛可敲下。

    銷的一聲過處,眾聲俱寂,到底這場劍會,非同小可。

    因此雖然只有兩人比劍,但已不啻兩大劍派,作那護名之爭。

    玄機子情知崑崙既敢讓鍾基參加劍會,必有驚人藝業,心中可不敢怠慢,徐徐
技好道袍,使動作能夠利落。

    鍾荃也脫掉長衫,露出裡面一身裝扎得十分利落的短打衣裳,走到棚中心。

    彼此俱是大教當前,各各收攝心神。

    那武當玄機子數十年苦修,又是內家正宗。

    火候之純,令人咋舌。

    這刻他已全神貫注,對棚下近千之人,視如無睹。

    鍾基卻在這地方遜了一籌,他到底年紀尚輕,第一次參加這種盛會,攸關著本
派聲譽,本就夠他心情緊張的廠。

    何況觀眾又多,又不時想起陸丹為了自己而放棄比劃之事,以致有點兒不安。

    玄機子明朗道:「鍾少俠請——」

    口中招呼著,稽首為禮。

    那聲音圓渾雄勁,使得近棚觀戰的人,宛如聽到耳邊極響的大鼓聲,震得心神
搖蕩。

    這一手上乘氣功,博來~聲喝彩。

    須知玄機子在二十年前,已是武當第一位人物。

    武當為內家正宗,秘技凌冠天下,乃是武林俱都景仰的正宗大派。

    這玄機子能夠在本門稱為第一人物,武功可想而知。

    經過這二十年來潛修苦練,他又是玄門清修羽士,清心寡慾。

    這二十年的修為,比之俗家人苦練又不可同日而語。

    更何況他重身習武,至今元陽未洩,更加不同凡響。

    鍾茶吃他喝一聲,直似當頭律喝,忽然驚醒,連忙收攝心神,抱劍施了一禮朗
聲答道:「道長前輩高人,定然不肯先動手賜教,請總在下無禮。」

    他的聲音,並不高亢,卻字字清晰地傳到近棚處觀戰眾人耳中。

    與之方才直機子震盪心弦的一喝,顯有異曲同工之妙,但細究起來,鍾望終不
及玄機子的功力湛深。

    鍾基果然先攻,金光乍閃,一式「龍子初現」,一縷劍風,直掠對方眉宇之間。

    玄機子一滑步,上身仰處,避過這一劍。

    鍾望第二劍已如電光石火般向中盤戳到。

    他本可仍用「龍子初現」的一招,在招數中變出異式,繼續攻敵。

    但只因他情知對方必定讓他一招,才肯還手,故此立刻改用別一招,以便對方
可以還手,彼此見個真章。

    玄機子是何許人也,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刷地一劍挑出,削敵腕,撩敵臂,
兼且封住敵人隨時可以點進來的左手劍決,一式三用,果是一代刻家風度。

    目中卻低低道:『嚷道已領小俠之情。」

    鍾望也自脫口讚聲好劍法,清嘯一聲,忽然收劍,蹈空而起。

    但見金虹疾射,改退為進,光華陡然大盛,直向玄機子頭頂罩下。

    這一劍正是雲龍大八式中三天式之一,稱為「飛龍回天」。

    威力奇大,身法神妙。

    棚下觀戰之人,儘管許多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甚且身經百戰,經驗豐富。

    卻也罕曾見過這種身法和劍招,登時彩聲又起。

    武當玄機於朱雀劍起處,宛如平地湧起一條火龍。

    乍眼一看,直疑是棚上忽然著火。

    鍾望身劍合一而成的那道金虹,盤空繞飛,修下倏上,似是下擊時因敵人無懈
可乘,故此一沾即起。

    他一連下去了三劍,其實三劍中已疾如風雨般戳了十餘劍之多。

    玄機子以絕頂天資,得到內家正宗秘傳劍法,一生苦練,已達爐火純青之境。

    這時展施開九宮劍法,腳下按著九宮部位,行雲流水般跨步踏位,手中那柄朱
雀劍,發出血紅映眼的光輝,護住全身,竟無絲毫縫隙。

    須知在二十年前,玄機子苦不使出離火劍法,那柄朱雀劍便顯得暗淡無光。

    但一別二十年,這位老道雖然沒有悟出朱雀劍所遺的秘訣。即是刻在五行劍中
屬木的劍上秘訣,但憑著自身深厚之極的功力,已能充分發揮朱雀劍離火威力。

    鍾望也是使劍的大行家,尤其得過胸羅萬象,學究天人的白眉大和尚提及過這
五行劍的奧妙。

    這時立刻覺出不妥,怪不得當年師叔大惠禪師和華山木女桑清和這老道比劍之
後,真氣竟受炙傷。

    剛才他下擊三劍,覺得敵人劍上火光過處,烤熱迫人。

    必須趕緊用太微古劍封住,才不致被火熱攻入,這教他如何不驚。

    棚下轟雷般的彩聲,仍然隱隱傳入他耳中,反看那玄機子,氣定神閒,宛如這
世上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會對他有什麼影響。

    光是這一點修養之功,鍾基大不如人家了。

    玄機子清叱一聲,待鍾望身形落地,倏然出劍反攻。

    那九宮劍法乃是武當鎮山劍法,經他數十年苦修,威力奇絕無論,劍出處真有
山崩地裂,風雲變色之勢。

    鍾整一看玄機子這等威勢,心中一震,自然而然使出崑崙無上心法,雲龍大八
式,金虹匝地湧起,堪堪擋住玄機子攻勢。

    這兩人一上手。

    陸丹在台下秀眉立皺。

    鄧小龍心上也經挪了塊大石壓住,甚是沉重。

    他輕輕道:「真想不到武當第一位人物的玄機子,竟然如此厲害。」

    陳丹道:「要說功力造詣,當然是玄機子深厚一點兒,但這還不打緊,最令人
擔心的是鍾茶似乎不能收攝心神,做到無我無相的地步,這可太危險了。」

    鄧小龍一面點頭,一面道:「我記得這老道手辣得很,姑娘你可得仔細看著,
盟主寶座拿不到可不要緊,性命卻不是玩笑的。」

    陸丹焦俊道:「不會吧,我能上台去幫他麼?」

    鄧小龍奇怪地瞧她一眼。

    但一瞧她的表情之後,便立刻釋然於懷,道:「是啊,你上台出手,他可能會
生氣。」

    棚上的鍾望,這時越打越不是頭路。

    但覺整座棚上,烈火熊熊,把他閉在當中。

    地哼一聲,煥然全力一劍擋出,這一下硬來的劍招,倒是出乎玄機子意料之外,
不由得劍勢略挫。

    鍾望手中太微古劍倏然斜斜削出,金光宛如驚濤駭浪般湧鋪而出。

    這一劍正是武林絕學攔江絕戶劍。

    那絲絲之聲,刺耳之極,使得近棚觀戰之人,都覺得甚是難受。

    陸丹和鄧小龍這時一齊睜大眼睛,看看鍾襲使出這攔江絕產刻有什麼效果。

    玄機子雖然身為武林一代名宿,卻也未曾見識過這攔江絕產劍。

    修然繞步欺身,刷地一劍戳去。

    忽見那條火龍般的劍光一歪,整個人已移到鍾變面前來。

    鍾基的攔江絕戶劍,使將開來,源源不絕,金紅如浪濤拍岸般洶湧捲去。

    玄機於連使九宮劃法的連環三式,卻見敵人劍光直湧進來。

    竟不知從哪一方攻進來的。

    形勢危殆之極,棚下觀戰的人,全都鴉雀無聲,幾乎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
聽到。

    玄機於暴叱一聲,火龍倏然如野火燎原般冒升起來。

    叱聲過處,跟著當地一聲刻刀相去之聲傳來。

    陸丹玉面失色,道:「不好了,他的攔江絕產劍,居然會讓人家擋住。」

    就這說一句話的工夫,玄機子又挽回頹勢,那柄朱雀古劍泛射出奪目紅光,宛
如熊熊火堆中;火舌亂吐。

    本是鴉雀無聲的剎那,忽然爆出比雷還響的喝彩聲。

    鍾荃乍然失色,棚下的彩聲的確太響亮了,使得他沒法子能做到充耳不聞的地
步。

    他知道直機子乃是使出本雀古刻上刻著的離火劍法,故此招數如此特別霸道,
加上那數十年潛修苦練之功,居然能在危蔽之際,挽回大局。

    方才劍刀相觸的一聲,便是鍾至使出反方三把時,劍勢一逆時,碰個正著。

    他連忙使出太微古到上的戌士劍法,試驗一下是否還會像使出攔江絕盧劍時,
因真碰引力只能吸引兵器而致門戶洞開,讓朱雀劍上的火熱炙上身上那種難受的弊
病。

    果然五行劍上的劍法,神妙無比,這火上兩封,彼此並不相剋,因此身前立時
一片清涼。

    同時也因他們俱都不曾全懂各自的那套劍法,~時之間,金虹火龍,交織飛舞,
倒也戰個不分勝負。

    這一場比劍,的是好春之極,鍾荃一連用過三種劍法,全是人間罕睹的神妙招
式。

    便那武當名宿玄機子,也用上兩種劍法。

    那九宮劍法在江湖上流傳甚廣,許多人都曾見識過。

    但被玄機子這種高手使將出來,威力全然不同。

    就是這一點,已夠規戰之人認為值得這一番跋涉,何況末後兩人各用古怪之極
的劍法,戰在一起,打得緊湊時,幾乎連人影也瞧不清楚。

    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這可便是較量上動力之時。

    鍾荃打到這時,心神漸漸能夠收攝,但仍未曾能夠完全忘掉身外一切。

    陸丹不知不覺咬著嘴唇,暗中直在替鍾荃用力。

    她身負絕技,早已觀察出神更弱點,情知時候一大,必定給玄機子找到破綻不
可。

    這種絕頂高手比劍,只要一著之差,極容易便血濺當場,飲恨棚上。

    可是她又無法改變這件事實,編貝似的牙齒,把下唇咬得深深凹下,看來再過
一刻,她的下唇多半會給咬破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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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5 02:39: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回 神仙眷侶彈劍中原

    鍾荃也感到形勢不妙,想道:「我崑崙雲龍大八式,雖較之他的九宮劍法更見
神妙,但他仗看朱雀劍,發出熱力,使我不敢再行使用本門劍法,改用攔江絕戶劍,
也擋不住他劍上火力,只有這戌土劍法……」

    他的念頭不過如閃電般一抹即逝,但已又覺對方壓力更增。

    「我這戌土劍法,雖可封閉他劍上的熱力,但彼此招數大同小異,僅憑在功力
上分勝負,這一點我可不能壓倒人家,唉,早先為什麼讓那播自達自由自在地跑掉。
他的玄武劍我雖使得不順手,但這五行劍中,剛好是那玄武劍才能克住朱雀劍啊,
咳……」

    這個念頭雖然也僅在心上一閃即逝,可是他原本便心神本能集中,功力因之減
弱不少,哪堪加上這當兒又左思右想,更見得出形勢愈危,不能以心馭劍。

    這可把棚下觀戰的陸丹和鄧小龍急壞了。

    猛聽當地一響,又是劍刃相去之聲,卻見那玄機子嘻嘻連退兩步,方才穩得住
身形。

    陸丹兩人又驚又喜,真不知鍾荃哪裡得來這種神力,居然能夠賣個破綻,然後
橫劍硬架。

    玄機了本已佔了上風,剛才這一把他何嘗不知敵人心意,乃是想硬對一刻。

    在他想來,對方已勢窮力拙,這硬對的主意,太以笨拙。

    是以有恃無恐地一劍橋去,打算對方一架之下,擋不住自己數十年練成的內家
真力時,必先露出破綻,這時乘隙而進,一舉成功,便可穩保這踞坐了二十年的盟
主寶座。

    誰知兩劍一觸,忽覺敵人劍上之力,似真似幻,奇怪之極,自己暗中已用上十
成力量,但一觸敵劍,攀然有如石沉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緊跟著對方劍上已生出反震之力,把個武林名宿震得不由自主,連退兩步。

    這一劍委實出奇,把個玄機子唬得心中打鼓。

    暗忖道;「不好,看來今晚我一世英名,將要付諸流水了。

    「這廝武功的確有鬼神不測之妙。

    「憑我玄機子的修練和見聞,尚不識他早先使的一路怪劍是什麼名堂家派。

    「這個跟斗已裁定了,現在人家使出這種力量,我也辨認不出是什麼來歷。

    「玄機子呀,征你數十年苦修,自命無敵天下,豈知今晚難保令名,對方卻僅
僅是個初出茅廬的孩子,咳……」

   
    須知玄機子被稱為武當第一位人物,豈有不知天下尚有一種至高的功夫,稱為
先天真氣之理?

    剛才鍾荃正是施展出佛門般若大能力護身,以免一時失手,為敵所斃,記料這
一來刻上力量倍增。

    關於這一點,可不能怪那玄機子識不透。

    只因先天真氣奇功,在道家稱為罡氣,在佛門則名為般若大能力。

    近數百年來,已從人間絕跡。

    雖然直門太清派的罡氣奇功沒有失傳,但太清派傳人,絕少涉足江湖。

    直至玉蕊仙人暗中傳給瘟煞魔君朱五絕以及傳徒羅淑英兩人,這罡氣功夫,才
偶然再在江湖出現。

    可是魔君來五絕毒名早著,遇上他施展這罡氣功夫,必是有死無生。

    羅淑英則幾乎未在江湖上使用過,因此,這種先天真氣功夫,到底也沒有人見
識過。

    鍾荃的股若大能力尚未練成,因此在使用兵刃時,僅能護身而不能從劍上發出。

    是以剛才一劍架住對方猛研之力,固然是綽有餘裕,但跟著挺劍進攻時,又消
失了那驚世駭俗的力量。

    這一來莫說玄機子他這個未曾見識過先天真氣是什麼樣子功夫的人猜不出來,
便棚下觀戰眾人中,有那練成先天真氣功夫的,也難以看出其中之故。

    對劍之後,敗局平反,兩人又各以五行劍法,酣鬥不已。

    棚上的火炬,被兩人的創風激盪得搖搖欲滅。

    可是兩柄寶劍各泛奇光,一紅一金,滿棚遊走飛舞,映射出霞光萬道,竟然比
火炬還要光亮。

    陸丹已想出內中原委,吁一口氣,道:「他這一劍,便是當日我以絕強劍風,
也搖撼他不動的職若大能力。咳,他為什麼不早點兒使出來,白教我擔憂這老大一
會兒……」

    鄧小龍瞧她一眼,但見她玉面上滿是欣慰之容,倒非真個埋怨。

    他也微笑一下,道:「這一來師弟不會有什麼殺身之危,但要贏那老道,怕沒
有可能呢!」

    陸丹搖搖滾首,道:「算了,只要他平安下棚,便不分勝負,我也心滿意足了。」

    鄧小龍沒有再說,心中卻在讚美那愛情的力量,真個可以令人放棄了一切名利
之爭。那本質原是虛假的名利。

    他不禁想起華山的一位白衣少尼,就像一朵白蓮花那般清麗出塵,遠隔人間。

    於是,他惆悵地搖搖頭,長長歎息一聲。

    眼光重複投向棚上之時,忽地大吃一驚,低聲道:「這情形可不妙,師弟曾說
過他的股若大能力未曾練成,施展時甚耗元氣,看來直機於必不肯就此罷手,若是
久纏下去,只恐師弟會吃大虧呢……」

    話未說完,棚上又傳來清越如龍吟的劍刃相擊聲。

    棚下近千觀眾,這時看得如癡如醉,再沒半點兒聲息。

    因此他的話雖然是低聲地說,卻也傳出甚遠。

    陸丹道:「我有什麼法呢?反正……」

    她歇~下,然後堅決地道:『極正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啦,那老道
可也別想逍遙世上。」

    她的聲音是如此堅決,使得不擅幻想的鄧小龍,卻也墓然如見一幅血淋淋的圖
畫,在眼前晃動。

    這幾句話不但四大鏢頭聽到,使那一向看得最入神的方巨也聽到了,驀地抖丹
田,驚天動地般吆喝一聲。

    這聲音響得這麼突兀,直如晴天響個震靂。

    不少人本已因棚上險絕的鬥劍而看得神搖膽落,吃他這一喝,嚴如當年在長圾
坡的夏侯霸,被張飛神威凜凜的一喝竟然撞墜馬下,膽裂而死的情景。

    許多人都腿腳一軟,差點兒蹲下地上。

    棚上的玄機子修練功深,真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糜鹿興與左而目不瞬,這
時心中仍然毫無所動。

    鍾基卻反而心神驟分,劍勢略挫。

    他們這種名家比劍,已到了一羽不能加的地步。

    玄機子一見敵人刻勢略挫,趁隙長驅直進,刷刷刷一連數劍,把鍾荃迫到棚口,
只差一點兒便退跌棚下。

    方巨振吭叫道:「好老道,我可要把你砸死……」

    嚷叫聲中,猛可舉杖長身,真個想上棚助戰。

    陸丹清叱一聲,道:「巨兒不得胡鬧,給我安靜點。」

    鍾荃在身在棚口,不能再退,只得奮力封欄敵人攻勢,好別讓對方將自己擠落
棚下,否則即是輸了。

    正在此時,耳中忽然聽到陸丹清朗如銀鈴的聲音,登時精神大振,陡然削出一
劍,竟是改用攔江絕戶劍。

    金虹鋪湧而出,滾滾滔滔。

    玄機子冷不防敵人又使出這手怪劍,但覺寶劍身形同時閃側一下,竟然也到了
棚邊。

    這一來便變成兩人俱站在棚口邊緣之上。

    鍾荃只在百忙中奮力削出一劍,便立刻改用回戌土劍法。

    這是因為除了使用戌土劍法之外,再無別法可以封住對方劍上發出的火熱。

    可是方才改用攔江絕戶劍,任他收發得快,也覺得炙熱撲人,威力通異起先比
劃之時,心中暗自一驚,明白人家劍法使開,朱雀劍威力已全部使出,再也不能絲
毫輕忽。

    棚下的陸丹低聲埋怨道:「巨兒你鬧什麼?敢是成心要使你鐘師兄分心落敗?
你千萬別再亂來,倘若你一上台,他非得認輸自刎不可,那時我也只好死在你面前。」

    聲音中又憂急又幽怨。

    方巨張大嘴巴,不敢做聲。

    他們幾個人後面,猛然有人尖叫一聲。

    這一聲尖叫,又把觀戰之人孩了一大跳。

    鄧陸等人齊齊回顧。

    鄧小龍詫道:「那廝怎的又來了?」

    只見一人越眾而出,來到棚口,那矮矮胖胖的身形,在火炬劍光之下,映照得
分明。

    鄧小龍大聲道:「潘自達你想幹什麼?」

    喝問聲中,身形一動,已縱過去。

    白影乍閃,陸丹比他還快~步,攔在潘自達前面。

    潘自達反手拔出烏黑閃亮的玄武劍,定睛注視著陸丹。

    陸丹見他拔劍,忙也將太白古劍出鞘,很聲道:「性潘的你敢來搞亂?你說的
話算不算數?」

    他們這一紛擾,害得心神不能專一的鍾荃,險招迭現,竟已被迫退了丈餘。

    潘自達並不置答,仍然定睛瞧著陸丹。

    鄧小龍一瞥他那然如有所失的眼光,立時明白這潘自達對於陸丹,已有永遠不
再想念的決心,是以在這最後一面之時,禁不住那種按惆之情。

    陸丹在後來已知那性潘的對她有意,此時猛可也悟過來,卻因他大以無禮瞪視
而生起氣來,刷地一劍戳將出去。

    強勁得宛如真劍的風力,呼地直撲潘自達。

    潘自達生像連閃避也不會,呆呆直立,那股劍風,把他的衣服壓得向後面直飛,
差點兒便要裂體而去。

    創風過處,潘自達仍然無恙屹立。

    陸丹冷冷道:「你再不退開,我可不留情啦!」潘自達猛可仰天尖聲大笑,然
後道:『例才你的話,我完全聽到,你確是對他情深一片,哼!」

    他冷冷哼一聲。

    陸丹勉強忍住怒氣,只等他說出下面不堪入耳的話時,立刻施展絕學,將這怪
人立斃劍下。

    「我可是瞧在你的面上份上,這才挺身多事。這可也值得,你剛才居然手下留
情,你瞧……」

    末兩個字倏然提高聲音,手提處,一道烏光,隨著尖叫之聲,疾射棚上。

    鍾荃這回可佔了心神不能集中的便宜,早在潘自達一叫之當。閃眼一瞥,只見
烏亮光華,勁射而至。

    當下心中一喜,基地拼著再受火熱烤炙之厄,奮力一剝削出。

    絲絲之聲,刺耳大作,玄機子身形猛可移開兩尺。

    鍾基在這絲毫空隙中,倏然劍交左手,劍式源源所劈而出。

    右手乘機一撈,把那一柄玄武古劍抓住。

    玄機子倏然退開兩步,棚上金虹火光霎消時歇,那十餘支搖欲滅的火炬立時回
復原狀。

    他冷冷道:「你請了多少人來助陣?」

    這句話含意甚深,即是說鍾望要人家幫忙這樣即便贏了,也不能算數。

    二十年前劍會中,玄機子正被鐵手書生何涪迫得險象環生,快將落敗之時,卻
給玄機子的侄子,即是後來的玉郎君李彬擲出一枚金環,以致失去一擊成功的機會。

    平白讓玄機子緩過手來,使出離火劍法,把盟主寶座奪取到手。

    那時候,何涪便曾狠狠諷他一句,教他將助陣之人都喚上來動手。

    這件事可是玄機子畢生之憾,如今正好報卻此仇。

    鍾基道:「道長你剛才可未曾贏得在下,是麼?」

    玄機子不得不點點頭。

    鍾望又道:「剛才是海南潘自達扔劍上來,在下伸手接了,此舉並無影響道長,
反對在下不利,道長何能怪貴在下邀人助拳?」

    這一點理由,憑良心說可有點兒歪。

    但玄機子身份不同,卻不能斤斤計較一些極微的枝節,只好嘿然無語。

    鍾基朗聲道:「若道長認為並無不公之處,在下便再與道長繼續比劍,總要分
出個高下。」

    這兩句話挑撥之極。

    玄機子也朗聲道:「貧道隨時候教……」

    鍾基乘著說話之時,暗中一運氣,通行全身經脈,知道雖然對方的朱雀劍威力
奇絕。

    但因自己已運般若大能力以護身,是以除了真力略有減弱之外,並無所傷,當
下清嘯一聲,左手摔掉太微古劍,騰身飛起。

    但見一道黑龍,打半空中撲噬而下。

    玄機子朱雀劍一起,迎將上來,忽覺劍上紅光雖然如故。

    但威力顯然已減,心中大吃一驚。

    說得遲,那時快,鍾襲仗著手中玄武古劍,在五行劍中屬水,正好克制對方屬
火的朱雀劍。

    竟自使出雲龍大八式,凌厲進擊。

    這雲龍大八式自經白眉和尚創新溶舊,成為完整的一套招式之後,威力迎異昔
年。

    早先鍾荃只因對方朱雀劍厲害,不能放手盡力進攻,如今情知對方必因兩劍相
克的異象而驚駭。

    可能有空隙破綻可乘,是以一上手,宛如狂頜駭浪,拚命進外。

    棚下觀戰之人,包括鄧小龍、陸丹等在內。

    全部屏息靜氣,驚見這一番主客易勢的激戰。

    潘自達卻在這時,悄悄地溜走,連那柄應該得回的太微古劍也不要了;

    棚上兩人,這時盡出一身絕學,拚命爭持。

    玄機子因自己的朱雀劍熱力全失,徒然紅光耀眼,卻沒有半點兒用處,心理受
此影響,竟然棄卻離火劍法,而改用九宮劍法。

    這可算他閱歷豐富,才能及早為計。

    否則他若繼續使用離火劍法時,只要鍾基一改用那玄武劍上的癸水劍法,登時
便分勝敗,甚至連性命也保不住。

    這兩人一是武當第一人物,九宮封法玄妙無方。

    一是崑崙門下最出色年輕好手,雲龍大八式更是武林絕學,無堅不摧。

    四周火炬搖搖欲滅,全場之人,莫不神搖目眩和緊張地等待那最後的一剎那。

    但見滿棚火舌亂吐中,還有一條黑龍,盤空飛舞,神奇矯健,兼而有之。

    萬籟俱寂中,猛聽絲絲之聲,刺破了這死一般岑寂。

    但見烏光潮湧而去,正是鍾荃使出欄江絕戶劍。

    這番放手施展此套劍法威力,委實有石破天驚之勢,特別是這次使得極快,正
方三把共是九式,竟然在霎時之間使將出來。

    玄機子身形一歪,朱雀創戳個空,攀見烏光倏收,化成一道黑線,疾如星火,
電急所下。

    當地響處。

    玄機子竟然閃之不及,吃鍾荃一劍斫個正著,只因力道勢子全局下風,故此那
柄朱雀劍猛然下沉尺許。

    這一來門戶洞開,鍾望口中大叱一聲,左手捏訣如劍,蹈隙便進。

    玄機子左手急急封抓時,猛覺敵劍住往橫一引,黏力奇大,身形因之而傾側。

    他要是身形被敵人牽動,那時無論如何也封攔不住敵人左手劍訣。

    但要運勁拿樁站穩的話,則更難兼顧。

    可能上下都要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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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5 02:40:31 |只看該作者
這一剎那,必需極正確地權衡利害輕重,然後定奪取捨。

    玄機子情知唯有一法,可以必保自身安全,那便是立刻鬆手棄劍。

    可是這一來豈不把盟主寶座也一齊扔棄?

    人死留名,虎死留皮,他能不能因一身之安危而這麼容易便放棄?

    須知那時候武林中人,名心之重,甚於性命,寧可血濺當場,與名偕亡,而不
肯眼睜睜地,白送掉已得的名位。

    這本來像是不大容易令人諒解,因為細究起來,人既死了,名也就毫無作用。

    正是皮之已亡,毛將焉附?

    可是我國自古以來,俱重視氣節令名四字。

    生命在這四字之前,棄之亦在所不惜。

    此所以有斷頭將軍,無投降將軍一語,博得天下喝彩。

    江湖上講究名的觀念,也是從這觀點衍化出來。

    太過重視一己生命之人,其行事必多卑屈,故為世人所鄙。

    話說回來,這種名命兩字的取決,必需有充份時間以考慮,才能根據理念而從
容棄命。

    否則,人類求生的本能,最是強烈,任是大英雄大豪傑,也有懼怕的一刻。

    這懼怕的情緒,實是源於保護生命。

    可想而知,求生的本能雖人傑亦所不免。

    在這電光火石般剎那間,玄機子左手原式封住對方足可取命的劍決。

    右手不覺一鬆,疾然後退尋丈。

    棚下觀戰之人看得清楚,轟雷般的彩聲,墓地升起。

    陸丹情不自禁,一躍上擁,拉著鍾整的手直笑。

    鄧小龍也上了棚,他可是別有用心,先不理會鍾荃,卻趕快拾起那柄朱雀劍,
送到玄機子面前。

    玄機子頷下灰白長鬚,簇簇亂抖,面目變色,話也不會說,更別說接劍了。

    鄧小龍替他歸鞘背上,朗聲道:『走道長請看開一點,試想曹孟德橫望賦詩,
一代果雄,如今安在哉?世上浮名,總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老道長豈可執著…
…」

    玄機子不知道有否聽進他的一番大道理的話,面色灰敗如死。

    哺哺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貧道老矣,無能為矣,唉!」

    棚下忽然躍上四個道人,身法輕靈美妙,顯然武功極強。

    這四名道人一現身棚上,棚下之人,全都緊張起來,立時又歸於沉寂。

    原來這四名道人乃是武當派中武功十分出色的第二代弟子。

    只見這四人一直走到玄機子面前,稽首行禮。

    鄧小龍頓時也緊張起來,退到鍾荃身邊。

    低聲道:「他們都是武當派的,如今現身棚上,莫不成還要打一場麼?」

    陸丹微哼一聲,道:「他們敢麼?」

    聲音雖小,但那四名道人似乎已經聽到,其中一個回過頭來,狠狠瞪她一眼。

    這四個道人中,一個身軀魁梧,領下長著長長一部黑鬚,似乎是四人之首。

    他道:「弟子修塵等叩見師叔。」

    玄機子愣一下,道:「你們怎的會來此地?」

    修塵道人恭容道:「弟子四人,乃奉師尊之命,來與師叔助威。」

    玄機子啊了一聲,面色又自大變。

    他在這失敗受創之餘,心中苦痛之極,乍聞師侄之言,不覺深深感動。

    到底掌門師兄度量寬宏,難以忖測,他此刻正需要有本門之人,以慰他的失敗,
雖然,這個失敗已是無法彌補。

    但他與師門相隔絕二十年之久,一旦比劍失敗,心頭上之痛苦和空虛,那是無
法形容的。

    如今,師門之路,居然大開著等他,不必孤身流浪於天壤之間,這種深思大德,
教他焉能不為之而感動?

    卻聽修塵又道:「弟子等早在二十年前,也曾親見師叔神威。」

    玄機子不禁又啊了一聲。

    「師尊當年諭示弟子等,若見師叔失手,則立即請師叔回山,不必因此事而灰
心痛苦。如今仍是同樣諭示,只因昔年師叔贏了,故此弟子等沒有現身…·」

    玄機子一時說不出話來,直愣愣地瞧著修塵。

    擁下見這四名武當高手,並無行動跡象,不覺鼓噪起來。

    那個面白無鬚,身量瘦削的道人,亦即是方才回頭瞪陸丹的道人。

    這時面上湧起興奮的潮紅,轉眼去瞧棚下的人群,低聲道:「師兄,聽啊…·」

    修塵微哼一聲,道:「修悟,你忘了師尊諄諄之囑麼?」

    這個面白無鬚的修悟道人立刻稽首應是,不敢做聲。

    修塵道人又肅然道:「敢請師叔就此命駕返山,以免師尊掛念。」

    玄機子長長吁一口氣,道:「好,貧道這就返山謁見師兄,負荊請罪。」

    他徐徐將道施技住的地方放下,然後把眼光移到鍾基那裡。

    只見他木然而立,那柄玄武古劍,已經由鄧小龍接過,扔給棚下的自己人持著。

    陸丹卻護在他前面,彷彿一有什麼事,她便立刻出手似的。

    玄機子一陣灰心,沒有什麼話好說,微微一稽首,當先向棚下躍去。

    四名弟子,也相繼躍下,宛如五頭灰鶴,橫空而起,晃眼間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棚下彩聲復又大起,四大劍派的盟主寶座,從此到了位居邊土的崑崙派手中。

    陸丹如釋重負地鬆口氣,搖搖鍾荃的臂膀,道:「我們也下去吧!」

    鍾望罷然如夢方覺,微笑從他面上泛開,他道:「他們都走了?」

    陸丹也回報他一笑,道:『你敢是喜歡得呆了?人家早走啦!」

    鄧小龍先躍將下去,央請四大鏢頭立刻轉約相熟的武林朋友,到他家裡歡度慶
功。

    棚下彩聲掌聲,不絕於耳。

    這種聲音往往使人血液沸騰而忘其所以。

    鍾荃深深呼吸一下,盡量地享受著這成功後的彩聲。

    那些李府(玄機子的俗家)的家人,過來收拾這邊棚上的火炬等物。

    雖說他們主人方面的玄機子敗了,可是他們仍然禁不住要偷偷打量這對年輕人,
特別是那位神采奕奕的崑崙神龍鍾荃。

    陸丹忽然呆住在棚上,火炬一支一支被弄滅和拿走,棚上漸漸黑暗。

    她彷彿已曾經歷完一段人生階段,因此,偶有那能撩撥起舊日回憶的處境,便
足以使得她情不自禁地回憶起過去。

    她幾乎錯認那洪流橫決般的掌聲和彩聲,乃是屬於她的。

    她曾經如是地渴望過這麼一天,因此,不論白晝或黑夜,她總忘不了練劍。

    可是,她終於放棄了。

    那是由得理性地思考的結果,因此在下意識中,她仍然未曾息掉這個深深的渴
望。

    此刻,她便陷溺在幻想中。

    鍾荃溫柔地用手臂圍攏著她的肩頭。

    輕輕道:「丹,我們也走吧,人家可差不多散盡了。啊,你在想什麼呢?」

    她單然驚醒,忽然覺得自己的幻想,實在不對,於是,她像逃避什麼地方似地,
把頭顱靠在他肩膀上。

    悄聲道:「我……我沒想什麼!」

    鍾荃心中甚是溫暖,這刻他已是躊躇滿志,世人所欽羨的一切,他幾乎已全部
獲得。

    他趕緊把手臂垂下,因為這種舉動,在公眾場合裡的確是太親呢了。

    先躍下棚去,回頭一瞥,恰好瞧見她那張圓圓而紅暈欲滴的嬌容,緊隨在他肩
膀後面。

    他發覺她面上浮動著一種大風浪平息之後,那種疲倦而安詳的神色。

    雖然他很快便轉回頭,走向鄧小龍那邊,耳中聽到眾人向他道賀之聲,特別是
方巨那宏亮之極的喜叫聲,他也隨口應答著,可是,他一徑在推想她為什麼會表現
出疲倦而安詳的神色。

    在戀愛中的青年男女,對於這種細小的變化,也會非常敏銳地注意到以及尋求
其答案。

    他發現她並不注意他的大微古劍以及玄武劍,那是由元萬里和張濟兩人分持著,
元萬里把那柄太微劍還給他,插向背上。

    她也不太注意人家向他的贊語,只不時投以他一眼含情脈脈的眼光。

    驟然間,他明白了她的心情,因為鍾整心裡明知她大可以和他角逐這盟主寶座,
至於鹿死誰手,則非俟拚鬥之後,不能預卜。

    然而,她已經放棄了,是毫無怨言地放棄了。

    可是她的心中,焉能沒有大風浪在呼嘯奔騰。

    在那艘自備的大舫中,他悄悄向她道:「丹,我永遠會感激你的。」

    她起初訝異地瞧著他,但瞬即明白了他的含意,於是,她欣慰地微笑起來。

    笑得那麼甜蜜和那麼美麗。

    鍾荃覺得自己此生永遠不會忘掉這可愛的笑容。

    鄧府中大擺筵席,由大廳裡直擺到廳前的曠場,少說也有七八十席。

    這些武林人物以及江湖豪士,全都和鄧小龍有點淵源。

    他們都十分欽佩鍾荃的武功,故此鄧小龍略一邀請,便都來了。

    席間熱鬧之極,鍾荃光是敬酒,也就花了大半個時辰。

    鄧小龍正式宣佈萬通縹局歇業,他本人也從此退隱江湖。

    當時許多賓客都想知道那件失鏢之事究竟下落如何。

    但鄧小龍井不提及,客人們自然不便相詢。

    一些來自北方的江湖豪客,提及近日黃河水災,情形甚是嚴重。

    可是目下和坤把持朝政,災情無由上達,因此,這歷代為患的黃河水災;這次
特別嚴重。

    於是,席間便有人發起捐助災民,本來是推舉鄧小龍主持,但鄧小龍苦苦推辭。

    鍾荃雖有名望,但年紀太輕,辦事閱歷不豐,對於這種事,自然不能勝任,結
果主持大任落在中洲一位武林前輩婁子興身上。

    來客都紛紛踴躍認捐,鍾荃也隨眾捐了一百兩銀子。

    這數目本來不少,可是鄧小龍情知鍾荃身邊有千萬兩銀子,乃是當日蒙那波斯
老人慨贈的。

    按理說,他不該如是俚各。

    故此鄧小龍心中甚是不滿,但當時卻沒有說他。

    卻看陸丹時,只見她歡容滿面,毫無反應。

    這一場歡宴,只因有捐銀救災之事,故此直到翌日下午,客人才全部散去。

    鄧小龍以師兄身份,替這兩位年輕人盡速辦妥成親之事。

    他在慶功宴散後,才知鍾荃敢情已和陸丹商量好,為了不讓世俗驚駭,是以不
宜捐出巨額款項,準備兩人一齊親往災區,展開救濟工作。

    這一來,他們的親事,便須及早辦妥,以免路上不便,況且,這門親事,已蒙
崑崙長老和峨嵋掌門同意,武林人物原不大講究繁文褥禮,故此這樣便決定下來。

    鍾荃和陸丹此次北行,不但是為了水災救濟之事,而且關於朱修賢的下落,他
們也得盡力設法查個明白。

    當然他們決不能查出那朱修賢的下落,因為朱修賢在洛陽時,因夜訪他首年的
舊情人以致被活埋在後花園中,那藏寶的地圖,便伴著他的屍骸永理地下。

    此事將來在別書中當有交待,此處暫且按下不表。

    婚禮在中秋後五日便舉行了,觀禮的人只有鄧府一家以及方巨和四大鏢頭等。

    人雖然少一些,氣氛卻甚是熱烈。

    這一對兒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們的愉快,不必細表。

    婚後的第三天,鍾荃夫婦便帶著方巨,一齊動身北行。

    那匹神駿的漠外良種黃馬,撒開鐵蹄嘶風而馳。

    旁邊的是日行千里的白驢,驢背上一位白衣勝雪的嬌艷少婦,不時含情凝照,
和黃馬上的黑衣俠士,相對微笑。

    雪兒現在老是找著方巨做伴,兩下裡倒也甚是相得,路上頗不寂寞。

    鞭影蹄聲,漸漸隱沒在古道柳陰煙塵裡。

    鄧小龍一領灰色布衫,憑亭遙望,心中說不盡悵惆之感。

    他知道於今一別,表面上雖是送走了師弟夫婦。

    事實上呢,他本人的事業、夢想都像隨著那散發著青春的笑聲,對人生熱烈地
期望的兩騎而逐漸遠去,直至無影無蹤。

    正是中原彈劍神仙侶,世外紅塵俱故家。

    本書至此亦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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