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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龍光朱雀石破天驚
且說那家丁左手高舉金鑼,右手持著鑼錘,正待敲下,忽聽一連串銀鈴也似笑
聲,從眾人輕雷般的語聲中升起來。人影閃處,棚上已多出一人,立時全場聲息俱
寂,凝目去看這俏麗娉婷的少女,驚訝之聲,又由棚下響升。
何涪認得她便是那古怪的少女,恍然大悟,雙足頓處,身形驀地破空飛起,宛
如一頭巨烏,從眾人頭上掠過,輕飄飄地落在台上。
那少女正在回答玄機子的話,何涪剛好聽到說「我是華山桑清」幾個字,她回
眸瞥見他,微笑一下,道:「你也來麼?那鑼尚未響呢!"何涪笑一下,算是回答,
跟著向玄機子和陸平拱拱手,自報姓名。桑清聽禁不住怔了一下,只因鐵手書生何
涪這名字,在江湖上享譽了近二十年,算起來他也是四十上下的人,可是桑清一徑
誤會他是個二十許少年。
這時四大劍派已各有一人到場。
棚上金鑼三響,四人拈閘決定鬥劍的次序,將摸到的紙團張開看時,鐵手書生
何涪的是比第一場,連忙舉眼看看誰是第一場的對手,只見摩雲劍客陸平揚一下紙
條,叫道:「陸某拈到第一場,還有哪一位?」何涪如釋重負地噓口氣,應了一聲。
忽然棚下一陣騷動之聲,棚上四人同時瞧看,只見棚下正中的人叢,這時已裂
開一道口子,當中有個人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一張圓凳,箕踞其上。
那人雖是蹲著,但也可覺得體積奇大,頭如笆斗,上面是亂糟糟的黃發,一字
橫結的濃眉下,那對銅鈴大的眼睛,發出慘綠的光芒,嘴唇微翹,上顎露出兩枚獠
牙,那形狀就跟深山中的妖魅般可怖。
這個長得獰惡駭人的怪物便是天下聞名的雪山豺人,不但練就一身詭異莫測的
外門奇功,行動如鳳,捷逾鬼魅,而且身上有一種異味,常人走近嗅著,立刻會暈
眩作嘔。
傳說此怪喜飲生人熱血,更使人加添了駭怖之感,以他這種長相,天下武林人
物,誰不曉得。
只聽雪山豺人狼嗥地叫道:「老陸,我給你捧場來啦,別洩氣丟人啊。」摩雲
劍客陸平呸地吐口唾沫,沒有回答,雪山豺人卻得意地怪聲嗥笑起來,把周圍的人
都笑得毛髮直豎。
細論起來,這棚上劍拔彎張的四大劍派名手,加上台下這個雪山豺人,都不免
有點古怪邪氣。
試想這次劍會,關係到一派名譽,本是非同小可的大事,但四派竟只有一人孤
劍赴會,爭奪這劍會盟主。
天下四大劍派的前輩高人,多半都有極深的交情,如果全依了掌門的意見,這
種劍會必定不能舉行。
武當、峨嵋、崑崙三派的赴會,各有原因,已如上述,而這華山木女桑清,也
自有因果。
原來華山一脈,從來都是女尼。
木女桑清的師祖心如神尼,劍法之妙,冠絕天下,僅有兩徒得其心法,一是百
靈大師,一是百妙大師,心如神尼圓寂後,便由百靈大師接位掌門,百妙大師卻離
開華山,不知所蹤,一直到了幾十年後,百妙忽然回山,還攜了一個六七歲的女孩,
長得眉目姣美,靈秀異常,可惜全身都有一層時濃時淡的青氣籠罩住。
百妙告訴百靈大師說,此女乃是東方木精而成胎,被人棄置路旁,讓她拾起撫
養至今,百靈大師雖覺此女長得酷肖師妹,卻也不好強潔。百妙將這女孩囑托給師
姐之後,便病倒了,因為她是自知病重不起才回華山的。
那女孩便是木女桑清,隨侍百靈大師十餘年後,大師圓寂歸西,掌門的是她大
師姐萬妙。
這位萬妙女尼從來不喜木女桑清,說她有點妖氣,且又不落髮出家。
木女桑清也和她鬥氣,說萬妙未曾得到百靈大師真傳,算不得華山第一人物。
萬妙向來自負,聽了如何忍得,便和桑清比武,本來這種做法,萬妙已失掌門
人風度,無奈桑清平日沒人緣,而且因天賦奇特,練成一種外門功夫,名喚木靈掌,
這種掌力陰毒異常,出手非傷人見血不可,故此殺戒常開,她的同輩師姐都看不過
眼,故此這時人心仍然偏袒著萬妙。比劍結果,萬妙果然敗陣,原來萬妙雖然功力
深厚,但禁不住木女桑清自幼已得百妙大師真傳。
後來又得百靈大師傳授,合當年師祖心如神尼絕技於一身,故此能以招數戰勝.
不過從此之後,桑清便離開華山主峰蓮花峰的大悲庵,獨自搬到雲台峰下姥姥潭居
住,常常出山,因而華山木女桑清之名大著,天下皆知,這次她挺身赴約,其他的
人當然不敢反對,但也沒有人來助陣。
且說棚上兩派高手持劍相峙,彼此肚中都雪亮對手的家數,峨嵋派的陰陽劍法,
參有道家玄功,招式繁複,難以測忖。崑崙派的雲龍大八式,馳名天下,微妙精奧,
別有出人意料之處。
這時兩人相對行了一禮,便邁步盤旋,霎時間偌大的廣場上,鴉雀無聲,幾乎
連蚊子飛過的聲音也能夠清晰地聽到。
倏地兩道劍光交錯一閃,眾人定睛看時,只見棚上兩人仍然分開,繞圈子走著,
只是面色都十二分凝重,顯得極其戒慎。
棚下的雪山豺人慘厲地短嗥一聲,叫道:「好劍法,好劍法。」許多人部被他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棚下的木女桑清冷冷叱道:
「惹厭的怪物,給我安靜點。」聲音並不大,但極為清晰地鑽人眾人耳中,分
明是露了一手上乘氣功。
雪山豺人暴然站起來,龐大的身軀就像小山般。
眾人驚詫,以為他要找木女桑清動手。
桑清輕蔑地掃他一眼,別轉頭看棚上的比劍,那神態極瞧不起雪山豺人。
雪山豺人悶哼一聲,忽又蹲下,硬生生忍下這口氣。
交錯而過的一剎那,彼此連試了幾招,他們全是一流高手,試招時和普通人大
大不同,全身招數未曾使出,已因敵人變化而改變。尋常人看了,只能見到他們肩
時腰腿稍為移動,手中的劍根本沒有刺出,哪知實在已連變了好幾招,稍有少許差
池,立刻便得血染當場,屍橫棚下。
鐵手書生何涪發覺敵手在劍法上造詣甚佳,還想知道內力方面比自己又怎樣,
當下驀地倒踩七星步,劍訣一領,劍走輕靈,一式「龍子初現」,一縷劍光,直掠
敵人眉字。
摩雲劍客陸平似是同一心意,輕喝一聲,挽劍一圈,正是陰陽劍法中「春蠶自
縛」之式,兩劍疾如電光火石般撞在一起,卻沒有半點金鐵交鳴之聲。
兩人身形驟定,有如生鐵鑄成的人像,兀立不動。眾人都意會到這兩個名震江
湖的劍手,正在較量內力,不由得都緊張起來。
鐵手書生何涪起初微微一驚,但約莫半盞茶時候過去,他依舊淵停嶽峙地穩立
不動,摩雲劍客陸平則身形微顫,腳下發出吱吱的聲音。
這座綵棚本準備作為比武之用,故此地板乃是兩寸來厚的堅木鋪成,而且板身
闊大,極能吃重,此刻居然發出聲音,可想到陸平吃力的情形。
那吱吱之聲,在這萬籟俱寂的當兒,更為尖銳刺耳,眾人越發屏息閉氣,等候
立判勝敗那一著。
雪山豺人不甘寂寞地厲嗥一聲,又把眾人嚇了一跳,這次連武當玄機子也沉不
住氣,狠狠地向他瞪眼睛,只聽雪山豺人叫道:「峨嵋的先輸半著.但見棚上劍光
急劃而起,倏地掉頭下擊,原來是鐵手書生何涪使出的神妙招數,他既知敵手內力
造詣稍遜自己,膽氣陡壯,抖劍借力飛起,掉首下攻,這正是雲龍大八式中第五手
「飛龍回天」之式,乃是最厲害的三天式之摩雲劍客陸平一見敵人劍光看似直刺而
下,卻又劍光四射,籠罩幅員極大,知是崑崙無上心法雲龍大八式,哪敢怠慢,猛
運一口真氣,使出峨嵋鎮山劍法救命絕招,長劍揮處,灑出千百點劍光,驀然一衝。
兩下劍光相接,鏘鏘連響,聲音未歇,只見陸平身劍合一,直如靈蛇穿林,忽地游
走出圈子。鐵手書生何涪一連追擊三劍,都沒有摸準敵人去向方位,禁不住在心中
喝一聲彩。
饒他高手如玄機子、木清等人,一生以劍擅長,也不知摩雲劍客陸平這一招叫
什麼名堂,只知是峨嵋陰陽劍法中的絕招便了。
可是摩雲劍客陸平這時既驚且愧,因為他自從出道以來,還未曾使用過這一式
「自解金鈴」的救命連環絕招,況且方才比較內力之時,又落了少許下風。此刻悶
哼一聲,身形旋風般一轉,刷地劈出長劍,一連七劍,按著七絕門戶,凌厲撲攻。
鐵手書生何涪禁不住連連退卻,手中長劍分花拂柳,上下遮攔,俟到敵人第七
劍發出,驀地劍光急吐,使出崑崙心法,反攻敵人。一時之間,幻起劍光千道,兩
條人影都是迅疾如風,忽合忽分。
他們這一次交手已是百年罕睛的鬥劍,彼此招式的神奇狠辣,真是差之毫釐,
謬以千里,每一劍都是拿捏得恰到好處。看得棚下的武林人物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膽,
目眩神搖。
約莫一頓飯工夫,形勢已變,只見鐵手書生何涪似乎採取守勢,走的是內圈,
摩雲劍客陸平則劍光如長虹繞日,從外圈向何涪鑽攻,招式之變幻繁複,令人防不
勝防。眾人都為鐵手書生何涪危駭起來,但棚上的木女桑清卻微露喜色。
原來何涪這時已施展出崑崙抱玉劍法,夾雜以雲龍大八式。那抱玉劍法乃他的
大師兄,崑崙派絕世奇才白眉和尚自創。
其時雲龍大八式精奧未通,不能迴環運用,故此白眉和尚創出這一套以守為攻
的絕妙劍法,間或使用雲龍大八式的招數出手進攻,配合得神妙異常. 摩雲劍客陸
平尋暇抵隙,把繁複已極的陰陽劍法盡數施展,仍無奈敵人何,心中暗自焦躁,殺
機漸盛,不管這場劍會原旨是點到為止,漸漸全力猛攻,煞手盡出。這一來若是對
方稍有疏虞,立刻便有性命之危,便是陸平自己也臼手不住。
鐵手書生何涪正要他如此, 同時心中也泯去顧慮,不必守著點到為止的戒條.
猛然武當玄機子喝道:「何道友手下留情……」話聲未歇,劍氣森森盤旋中,何涪
的劍光暴長,直射向陸平千百點劍光之中,鏘然一響,劍光俱歇,何涪已站定在陸
平左側丈許之外。眾人忙看峨嵋摩雲劍客陸平時,只見他身形搖搖不穩,長劍兀自
握在手中,但齊左肩直到腰間鮮血涔涔湧出,染成一條長長血痕。
鐵手書生何涪雖然因對方先施殺手,心中無愧,況且方纔已是盡力留氛沒有取
敵性命。
但此刻見陸平面容煞白,那種羞憤交加的表情,難以描述,心中不覺謙然,舉
劍行禮道:
「陸兄劍法佳妙絕倫,何某佩服之極,實在不敢言勝……」只聽雪山豺人慘厲
地道:「姓陸的,太洩氣啦,丟了人還不快滾……」
同時之間,喝彩聲升起。
摩雲劍客陸平猛然裂帛似地怒吼一聲,長劍一揮,忽地縱起,疾向棚下撲去,
勁襲雪山豺人,雪山豺人碌桀桀笑連聲,閃人人叢之中,陸平提柱一口氣,仗劍疾
追,立刻秩序大亂,鬧聲四起。
只見人影閃處,掠空飛起,宛如御風飛地,晃眼問落在棚上,原來是雪山豺人。
摩雲劍客陸平本來銜尾疾趕,這時忽然掉轉頭,一連幾個起落,己離開廣場,
沒人黑暗之中。
雪山豺人綠睛熒熒,用力掃了木女桑清一服,咧唇笑道:「我知他死要面子,
必定不敢追到棚上,嘻,嘻……」桑清看著他那奇醜可怖的樣子,加上狼嗥也似的
聲音,心中悶得差點作嘔,別轉頭不瞧他。
玄機子冷冷道:「少頃劍會散後,貧道定要見識老怪你的手段,瞧瞧到底憑什
麼來此攪鬧。」雪山豺人滿不在乎地怪叫一聲,逕自跳下棚去、仍然蹲在老地方。
這時,輪到武當玄機子和華山木女桑清比劍,鐵手書生何涪不安地瞥掃桑清一
眼,便躍下綵棚,走到人叢中,和一夥人寒暄,那些都是他的好友,其中一個還是
住在南昌府東門外的五里坡,在江湖上也頗有名頭,人稱火鷂子鄧昌,何涪這番南
來,沒有到他那裡歇足,現在見面,免不了受幾句埋怨.。
廣場又被一片靜寂所籠罩,玄機子道:「請道友賜招。……
木女桑清答道:「道兄先請。」兩人邁步盤旋,就像上一場的開始時一樣。
玄機子道:「既然道友謙遜;貧道可要放肆了。」話聲剛歇,長劍起處,直指
桑清上盤,驀然刺到。
棚下的何涪驚嗜一聲,忖道:「玄機子未曾在江湖出現過,一般人對他甚是陌
生,便我也不過因他脾氣古怪乖僻而得聞其名,並不知他的虛實,如今看他的身法
步眼和出手,雖是上乘名家身手,但還不打緊。只是他手中的寶劍,揮動之間,發
出暗紅光色,宛似暗藏火焰,定是柄極厲害的寶劍,以我的眼力,也看不出是柄什
麼劍,這倒不可不防……」他的念頭一掠即過,棚上的桑清已發覺玄機子腳下踏的
是九官方位,當下成竹在胸地輕笑一聲,身形一動,已繞到敵人身後。
玄機子駭了一跳,使出武當鎮山九宮劍法,一式「孔雀剔羽」,原身未動,寶
劍已向背後挑出,又快又辣。
招數尚未使盡,忽覺頭上風聲颯然微響,敢情木女桑清比他出劍時快了一點.
打他頭上飄飛過來,玄機子迅如疾風般回劍急戳,哪知桑清身軀還未落地,纖腰一
扭,橫移數尺,玄機子這一劍雖快,卻恰好戳空。
桑清一連避開玄機子三招,身法輕靈美妙之極,直似早知玄機子的劍法,棚下
眾人看到這兒,禁不住暴然同聲喝彩。只見桑清手中長劍如毒蛇出洞,颶地削截敵
臂,明是「杏花春雨」之式,玄機子低身微旋,正待破這一式,木女桑清銀鈴也似
的聲音響處,不知怎地竟欺近敵身,劍尖已遞到敵人肋下。敢情木女桑清自幼得到
華山百靈大師和百妙大師傳授劍法,盡得華山當年獨步武林的心如神尼真傳,不但
將師門的六合劍法練到出神人化,而且更請曉各家劍法長短利弊。是以武當玄機子
那樣的人物,剛一出手,便給桑清佔了先機,看準他腳下所踏的方位,先行趨避,
若果玄機子不是功力深厚,招數如電,怕不在三招內已被桑清打敗。
木女桑清這一招原來是六合劍法中「少陽再引」之式,明看只是削截敵臂,其
實腳下蓄勁,似退實進。玄機子正因她步法大出意表之外,故而墜人彀中. 鐵手書
生何涪喜叫一聲,眼看玄機子已是敗著,吃桑清劍尖遞到肋下,定然難逃一敗,那
邊的雪山豺人也同時低嗥一聲。
驀地紅光乍現,人影倏分,玄機子好好地站在一旁,木女桑清卻捧劍微愕。這
一下快得離奇,除了鐵手書生何涪和雪山豺人看出玄機子忽地挽劍一轉,硬生生把
桑清的長劍盪開之外,其餘的人都看不出究竟。
玄機子使了一手怪招,挽回敗局,面上卻露出陰沉之色,冷冷道:
「道友使得好劍法,貧道佩服。」桑清沒有回答,長劍一領,施展出六合劍法,
忽采攻勢,但見劍光如長虹湧現;經天匝地;滿棚遊走,.眨眼間把玄機子包在劍
光中。這正如平空布下天羅地網,敵人再也無法逃出圈外。
玄機子是何等人物,方纔已差點吃虧,立刻明白敵人不但劍法上有驚人奧妙之
處,而且見識之廣,竟然洞知本門鎮山劍法利弊,當下嘿一聲,揚劍迎敵。
奇怪的是他的劍伐砍直劈,不大成章法,可是劍身紅光陡然強烈,迥非早先暗
紅之色。
而且任由木女桑清劍光四射,縱梭上下,卻似乎尋不到空隙近身,甚至越來越
離得遠,一如玄機子有一種潛力將她迫開。
何浴眉頭暗皺,想不到這道人會弄出這麼一套怪異劍法來。
他站在棚下,離得稍遠,故此看起來像玄機子渾身發出朵朵火焰,把桑清烤炙
得退開遠些,無形中使那套天羅地網般的劍法稍得鬆懈,便一味暗自尋思破他之法,
連旁邊火鷂於鄧昌對他說話,都沒有聽到。木女桑清運全身功力,使出六合劍法,
打了大半個時辰,忽然覺得芳心悸跳,胸口作悶,甚是難受,她使的是內家上乘劍
法,施展開時,和練坐功時的呼吸吐納,有異曲同工之妙,故此應該越打越有精神
才是。即使因為看見敵人劍上紅光奇突賜生。怕是切金削玉的寶劍,因而不敢碰上,
使的招式不免吃力一點,但也不應有這種現象。玄機子冷峻如冰的面色稍稍鬆弛,
手中凌亂無章地拆劈一氣,看來似是未出全力。
兩人再耗了三十招,桑清白玉似的臉上,汗珠點點。她似乎覺出不妙,猛吸一
口氣,真力凝聚,倏地一式「俊鶻摩雲」,身形團團遊走問,驀地破空飛起,劃出
一溜劍光,電射玄機子,瞬息之間,已變招為「大匠運斤」。這一招乃是華山六合
劍法中三大神劍之一,這一劍遞出去迴環牽引,招中套招,奧妙之極,可是自身也
甚危險,尤其對著名家高手,若不是萬分危急,斷不肯輕易使用。
玄機子乃是武當高手,自然是個大行家,眼光如電,不願硬拚,疾然撤身後退。
桑清嬌叱一聲,長劍一抖,灑出數十點寒光劍影,驚濤狂飄般跟蹤捲到,來勢
之速,無與倫比,玄機子退已無及,冷冷嘿一聲,手中寶劍忽地斜砍,引起一道紅
光。兩下劍光相觸,叮地微響,紅光竟自震開少許,卻見桑清長劍如毒蛇吐信,在
這百密一疏的縫隙間,疾刺咽喉。
棚下的鐵手書生何涪和雪山豺人,同時忘形地喝聲好。正在千鈞一髮之際,玄
機子猛然旋身歪跌,手中紅光暴長。
但見銀影紅光亂閃中,人影倏分,桑清已橫躍開半丈之外,屹立不動,玄機於
卻連打凡個趔趄,方才站定身形。
玄機子怒氣未息地誚聲叫道:「道友好高明的劍法,貧道領教了,請道友趕快
換件衣裳吧……」原來他委實料不到木女桑清還有這麼一式絕招,能夠將他的劍震
開少許縫隙,乘虛而人,差點兒命喪劍下。
迫不得已把留著準備對付何涪的絕招使將出來,才能倖免一難,但已是身形不
穩,險些跌倒地上,以他身手,尚且如此,方纔的危險可想而見。要論劍法造詣的
精徽和頭腦反應之敏銳,華山木女桑清的確稍勝一籌,無奈玄機子早年在武當後山,
無意得到一柄古劍,乃是春秋時代鑄成的寶劍,名喚朱雀。
劍鞘和劍身俱到有古篆,原來是極為離奇的劍法,稱為離火劍訣,配合起上乘
內家真力和劍法,別有出奇的威力。
玄機子仗著這口朱雀劍,曾和武當掌門黃鶴真人,在秘室中較量了兩個時辰,
終於黃鶴真人認敗服輸。
想那木女桑清的火侯尚未曾及得黃鶴真人,如何能勝玄機子?
只因玄機子不想把絕招完全抖露出來,被何涪探悉,早加防範,於是始終未出
全力。
但到底被桑清使出華山六合劍法中,三大神劍之一的絕招,逼得玄機子全力施
為,在劍尖及喉那·一剎那之間,忽地歪開,一式「天羅逃刑」,紅光暴長.攻敵
救己。桑清果然無法下手,權躍開去,但衣襟處已被朱雀劍拂著少許,裂了兩寸長
的口子。
木女桑清低頭一看,發覺了襟角的裂痕,立刻玉面變色,驀地把長劍一扔,鄧
劍脫手飛出,直射向合抱大小的棚往,直把那堅實的棚柱穿透,劍把緊貼柱上。
這一下可顯出她功力之深厚,直有穿山裂石的威力。眾人禁不住同聲喝彩。卻
見她在如雷的彩聲中,憤憤地跺跺腳,忽地掠空飛起,身形那份迅疾.簡直難以形
容,眨眼間已隱沒在黑暗中。
鐵手書生何涪一陣心亂,身軀搖擺凡下,是想追趕而又躊躇止步那種舉說不定
的樣子。
他終於把眼光收回來,落在棚往上凸出的劍柄。
何涪暗忖道:「她的輕功在我們四人中算得上第一,我如何能追趕上她?
好在還有明午之約,到時再說吧,看她扔劍擊柱時的功力,似乎比我差了一點,
可是這雜毛老道劍法太古怪,我還未曾摸出端倪,真個沒有勝算……」他居然在心
中叫起玄機於做雜毛老道來。
何涪這裡念頭尚未轉完,玄機子已抱劍叫道:「崑崙何道友,請上棚賜教……」
鐵手書生何涪應了一聲好,在四周助威彩聲中,驀然直拔起空中,約摸有兩丈高下,
方始舒徐地折腰前傾,雙腿拳縮,向後蹬直,身形如電光……
閃,飄降棚上。快是快到極點,但那份柔穩庸灑,也是武林未曾得見。
眾人又喝彩起來,他在空中時閃眼一覷,發覺雪山豺人已經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心中微動一下,但容不得他再加思索,玄機子已經發話:「這一場乃是定出四大劍
派盟主之戰, 何道友儘管施為, 不必客氣留情。」何涪陰沉地點頭,心中忖道:
「這雜毛話中有話,莫非想替摩雲劍客陸平出氣?哼,我正想向你出氣呢,這倒省
事,大家以死相拼便了……
他生平不知經過多少次大鳳大浪,但此刻禁不住有點緊張。
玄機子也知他最是扎手,而且記得方纔他和摩雲劍客陸平鬥劍時,那種沉著狠
毒而又閒逸舒徐的劍法,委實令人戒懼,當下不敢絲毫疏忽,抱劍行禮道:「道友
請! 」何涪也行札道:「你請!"兩人立地劃開步眼,彼此都是矍視如鷹,緊緊盯
住對方,那種小心翼翼的樣子和凝重戒慎的神色,活像只要一出手,便非死必傷不
可,把棚下的人看得緊張之極,幾乎都是屏息閉氣地瞪著眼睛。
這兩個一派高手,明知此戰凶險異常,都不敢輕舉妄動,持劍不住繞圈子,偶
然也站定不動,作勢相對。兩人的動作就像早有默契,動則齊動,止則齊止,就這
樣耗了半個時辰。
這種山雨欲來的緊張情勢,最是令人難受,棚下觀戰的人都發出沉重喘息之聲。
玄機子漸漸不耐,眼中忽露凶光。鐵手書生何涪索常最有耐性,加之他的心中
不住盤算破敵之計,還未曾想出辦法,更加按住心神,仔細觀察對方。
猛可紅光暴現,向何涪分心刺到,何涪長劍疾引,用軸字訣把敵人朱雀劍引開,
接著寒光一閃,推劍襲敵,纏腕截臂,迫使敵人撒手後退。
這一上手,彼此全用出十成功夫,何涪因為看不透敵人那套占怪的劍法以及這
柄寶劍,故此更加什二分留神。
卻好玄機子忍耐不住, 先行撲攻,鐵手書生何涪立刻使出雲龍大八式中"靈台
擂鼓」的絕招,黏開敵劍,跟著源源攻進,迫使敵人故不開手. 這一計果然奏功,
玄機子一見敵劍乘隙深入,不得已旋風般墊步後退。
詎料何涪直是如影隨形,跟蹤移動,那柄長劍霎時間化為十餘柄,寒風劍氣,
奔壓而至,直欲使他無喘息餘地,玄機子任是武當高手,此時被敵人佔了半分先機,
便也自吃不消,連連後退。
鐵手書生何涪張目如炬,劍法施展開了,有如春蠶吐絲,綿綿不絕,又似江河
東下,滾滾滔滔。心中打定主意,一味乘勢迫攻,不讓玄機子有使出那套怪劍的機
會。
玄機子這刻雖不致立時落敗,卻也屈居下風,那柄朱雀劍只發出暗紅光芒,迥
非方才火龍飛舞般威風。
整個廣場靜寂元聲,何涪的好友們眼見他著著進迫,恨不得他能一劍收拾了玄
機子,都暗中替他用力。可是在東首長棚上的人,他們都是玄機子俗家的親友,雖
然對武功是門外漢,但看到玄機子連連後退,繞棚而走的形勢,也覺出不妙,緊張
得幾乎連呼吸也停頓。
猛聽東棚上一個小童口音大喊道:「二伯爺,拿火龍燒他呀!"在一片寂靜中,
這聲音特別惹耳。許多人禁不住扭頭去看,只見東棚明亮的火光中,一個梳著一條
沖天小辮,年紀約摸八九歲的男童,站在棚口,著急地叫嚷。一身錦緞衣裳,閃閃
生光。
玄機子當然聽到,知道是他五弟的兒子,平素最是膽大淘氣,自己這次回家,
最寵愛這孩子,曾經練過一趟劍給他看,使的是離火劍訣中幾手連環招數,那朱雀
劍紅光如火,炎熱炙人,故此這孩子死記在心,這刻情不自禁地提醒他。
他啼笑皆非地微哼一聲,心中道:「你二伯爺若是能夠的話,還不趕快燒死這
廝?
難道著著敗退的比劍是鬧著玩兒麼?小乖乖,少替二伯爺鬧笑話就功德無量了。」
鐵手書生何涪可不知他心中搗什麼鬼,卻看見他嘴皮微動,似乎是唸唸有詞,不覺
疑心大起,忖道:「這可不成;雜毛你要敢弄出邪異妖術,非活活劈死你不可!」
這一回他可是真急了,咬牙瞪眼,運劍如鳳,全都是拚命的招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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