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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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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7:09: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九十九章 熱血與狗血的差別


    「對不起。」許樂抬起頭來,很認真地表達著歉意,「林園裡面是望都醫院,如果你打算不要這個孩子,我這時候就可以送你進去。」

    「然後你就要把這件事情告訴邰家或者我的父親?」鄒郁用一種吃人的眼光看著他。

    「或者選第二條路,把孩子生出來,在懷孕這段日子我來照顧你。」許樂思考片刻後,十分嚴肅地說道:「其實……你也一直在猶豫,不然也不會用酒精和飆車來試圖造成某種意外,既然你也憐惜腹中的孩子,為什麼不試著生出來?」

    「生出來?生出來以後怎麼辦?」鄒郁臉色蒼白地看著許樂,淒惶說著,聯邦的社會環境中,單親母親很多,而且還有社會救濟,也很少會受到表面上的歧視,可問題在於鄒郁不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

    「我會想辦法找到施清海。」許樂說完這句話,便下了車,將鄒郁一個人留在車上,做這道最難的選擇題。

    他靜靜地靠在厚重的車門上,點燃了一根施公子最喜歡的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施清海是他的兄弟,是個孤兒,是被聯邦政府追捕的逃犯,身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做的是在刀尖上跳舞的買賣,說不定哪一天就會無聲無息地死亡,許樂這些日子一直在擔心他,如今卻意外地知道,施清海居然有了一個未出生的孩子,有了後代血脈……

    許樂很動容,他很想施清海的這個孩子能活下來,身為孤兒的他,比聯邦裡大多數人都要更珍惜後代這種事情,他不想施公子斷子絕孫。正是這種強烈的情緒,讓他一路跟隨鄒郁,在青山公園路口與那些人發生了衝突。

    所以他要威脅鄒郁。雖然事實上,如果車廂內的鄒家大小姐真的選擇了墮胎,他也只會將這件事情永遠地藏在心底。

    車廂內外兩個人。安靜地看著遠處望都醫院的燈光,只用了一根菸的時間,彼此便拿定了主意。鄒郁沒有下車,已經說明她已經做好了決斷。

    「如果我真的不要這個孩子,我想你大概也不會把這事情傳地眾人皆知。」鄒郁輕輕撥弄了一下光潔額頭微濕的發絲,沒有看他。冷漠說道。

    許樂沉默了片刻後點了點頭,說道:「終究還是你自己捨不得這個孩子。」

    鄒郁地眼眸裡少了平日裡那種寒冬裡地雪媚之意。柔軟了許多。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捨不得什麼。她第一個男人很久以前就死了。雖然那個案子一直沒有破。但她知道那個她並不太喜歡地男學生。實際上是死在自己親哥哥地槍下。其實在知道自己懷孕之前。她地腦中便已經有了那個漂亮男人地存在。也從家裡地渠道。知道了那人是一名反政府軍地間諜。眼下正被聯邦政府通緝……

    這樣很好。至少不用理會那個流氓會不會被家裡人派軍隊去打死。估計他在聯邦裡也沒有什麼活路可言。鄒郁輕笑了一聲。笑聲裡滿是寂廖與不知對誰地嘲諷。她轉過頭去。用一種很奇妙地眼神望著許樂。輕聲說道:「既然你認為自己是他地好兄弟。要參合這件事情。那將來有什麼麻煩。你就得扛起來。」

    紅衣少女鄒郁是國防部長鄒應星無比嬌寵地女兒。是邰家那位夫人都很喜歡地晚輩。無論她是離家出走。還是賭氣不歸。隨著時間地發展。腹部地隆顯。她懷孕地消息終究不可能一直瞞下去。到時候。無論是鄒家還是邰家。只怕都要追問一聲。孩子地父親究竟是誰。

    施清海繼續在做他地間諜。在被聯邦追捕。自然不可能成為孩子父親。雖然這是事實。但事實往往是最麻煩地。此時鄒郁冷笑說出來地話。便等若是給許樂出了一道難題。如果他要管這件事情。面對著那些壓力。他怎麼扛?

    此時汽車已經緩緩開動起來。離開瞭望都醫院美麗地夜間林園。向著高速公路地方向駛去。許樂雙手平穩地放在方向盤上。顯得他地雙肩並不怎麼寬厚紮實。不知他究竟扛不扛得動。

    他沒有回答鄒郁地問題。因為他習慣了做而不是說。既然已經選擇了替施清海保住這個孩子。有些麻煩。總是要面對地。

    黑色汽車還沒有開到高速公路口,鄒郁似乎有些不習慣車廂內地沉默,皺著眉頭問道:「你住哪裡?」

    「望都。」

    「你來首都做什麼?工作?什麼工作?」

    「今天剛參加果殼機動公司的春季招募,應該進研究所。」

    聽到這個回答,鄒郁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她的家庭一直在軍方系統內,自然清楚果殼機動公司的門檻,尤其是身旁這個不起眼的傢伙居然能進研究所,讓她感到了一絲驚訝與小小的佩服。但轉瞬間,她眼眸裡的異色變成了一抹有些古怪的笑意。

    許樂是個沉默地傢伙,但他的腦子其實很好使,聽鄒郁問了兩句話,便知道對方準備給自己再出一道難題,他卻只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為朋友做些事情,是應有之義。

    「果殼機動所的工程師,這個身份做我的男朋友,雖然不能讓家裡人通過,但至少也不是太難聽。」鄒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許樂笑了笑,說道:「這種障眼法,只怕瞞不了你家裡人。」

    「所以我今天不回特區,去你家裡。」鄒郁說完這句話後,渾身放鬆,倚靠在十分舒服的駕駛位上,眯著眼睛看著窗外沉默的夜景。

    許樂遲疑了片刻,直接回答道:「好。」

    如此乾淨利落,斬釘截鐵的反應,讓鄒郁再次感到了吃驚。她怔怔地看著許樂的側臉,有些不明白,這個並不怎麼熟悉的傢伙,為什麼肯這樣做,難道真就是因為腹中孩子地父親?可是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做會有很大地麻煩?

    「你想清楚了,這可不是什麼言情電影。」她冷笑著說道。

    許樂怔了怔,笑著心想自己只是有點兒熱血。又不是狗血。先前回答之前遲疑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將所有地問題梳理了一遍,今後可能會有的小麻煩,他並不如何在意,也不會有朋友之間產生誤會,造成不可挽回劇情地可能。無論是施清海還是邰之源,都是無比理智冷靜的傢伙,智商不會低於七十。

    身旁少女腹中的胎兒必須活著,施公子必須有後,整個事情就是這樣簡單。

    「孩子生下來後,認我當乾爹吧。」許樂說道。

    鄒郁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覺得自己越發瞧不明白這個平凡的傢伙,究竟是怎樣的成長經曆,才會造就這樣一個人來。

    國防部第三新兵招募基地約七公里的平地上。幾輛黑色地汽車正停在山坡下一處平地上。已入初春,此地依然嚴寒,邰之源緊了緊身上的風衣。看著遠處軍事基地的建築輪廓影子,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他的眼眸裡依然平靜,卻已經開始流露出某種堅毅的感覺。

    按照當初的既定規劃,他用一年的時間完成梨花大學的課業之後,便會進入西林軍區,投身到與帝國邊境部隊戰鬥的前線中,為自己注定將要不平凡地人生,打下了一個紮實的基礎,至少是要完備軍隊這個空白的環節。然而臨海州暗殺事件之後。邰之源將服兵役地地點,從西林軍區改成了大區……青龍山四州附近。

    這個決定是他獨立做出,除了那位夫人之外,大概沒有幾個人能夠明白他的想法。

    這時候電話響起,邰之源看著來電號碼,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已經很多天沒有接到那個傢伙的電話了,不知道他在首都的招募考試進行的如何,他很清楚對方的能力。並不怎麼擔心,也沒有想過打什麼招呼。

    通著電話,邰之源那張瘦削蒼白的臉頰,神情微變,有些吃驚,有些憤怒,有些訝異,最後終於變成了苦笑。

    掛斷了電話之後,他沉默了很久。對於許樂這個電話。他很滿意,對於郁子懷孕的消息。他很吃驚,對於那個孩子父親的真實身份,他有些憤怒……這是屬於某種只有男人才能細細體會地憤怒,雖然邰之源根本沒有想過要和鄒郁發生過一些什麼,但知道那個一直喜歡著自己的紅衣少女,忽然和那個流氓間諜有了一個孩子,他的心情依然低落下來。

    如果不是許樂那時候跑回了臨海,那個叫施清海的人死掉,或許更好一些。邰之源沉默地想著,然後將電話遞給了身後一直安靜等待著的靳管家,緩聲說道:「許樂如果打電話過來,有些麻煩你幫著處理一下。」

    「是,少爺。」靳管家安靜地應下。

    邰之源從車上取下行李,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在十幾名邰家核心工作人員的目送下,沿著山道順著公路,向著遠方的軍事基地走去。一直走出了許久,他才揮手攔了一輛通過基地的大巴士。

    靳管家一直沉默地注視著他漸漸變小地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少爺終於踏出了自己的第一步,只是隱姓埋名在第二軍區的基層打拚,又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大巴停在了邰之源的身旁,叨著菸捲的司機,神情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大聲問道:「新瓜,報名,做什麼?」

    邰之源微微一怔,馬上想明白了新瓜是什麼意思,看著大巴車上那些神情青澀,強抑緊張的年輕人們,一笑之後大聲說道:「報告長官,新兵袁子邰報導!請求搭車!」

《 本帖最後由 emm386 於 2010-2-2 17:3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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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17:31: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章 研究所的生活


    大巴車消失在公路的盡頭,靳管家才收回微有憂慮的目光,和十幾名邰家的工作人員上了車。在車上,這位頭髮花白的老人閉著雙眼,開始養神蓄氣,名義上他是邰之源的貼身管家,實際手頭的權力卻是很大,有幾個小組直接向他負責。老人此時的心裡有一種壓抑與焦慮揮之不去,但也有淡淡的驕傲和自豪,這些情緒,都是因為邰之源的選擇。

    「也許曆史將宣判我是錯的,但我……死不認錯。」在邰之源做出不去西林前線,而是加入第二軍區的那個夜晚,他在邰夫人與靳管家面前,微笑著說出了這樣一句話。這是國防部副部長楊勁松死前的自白。

    因為臨海州體育館事件,第二軍區有七名軍官自殺,出身第二軍區的國防部副防長也自殺,雖然整個聯邦對於帕布爾議員與青龍山方面達成的和解協議都很滿意,但是在軍方內部,卻一直對邰家積蓄著某種不怎麼善意的情緒。

    明知那方是險厄地,邰之源偏要往那方去,一方面是這位邰家的繼承人,是真的很欣賞那些暗殺自己,最後殺身成仁的軍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很清楚,只有同袍數年,血火之義,才能讓第二軍區的軍人們,真正化解對邰家的怨念……他日後必將走上政治舞台,那麼第二軍區的態度,必須解決的非常漂亮。

    毫無疑問,這是很冒險的一種決定,所以靳管家緊閉著的雙眼旁。那些皺紋才會展露出憂慮。片刻後,他緩緩睜開雙眼,用一種洞悉人心的目光,看了看手中的電話,想到少爺離開前接的那個電話,眉尖皺了起來。

    那個電話是許樂打來地。靳管家並不知道鄒郁已經懷孕的消息,他只是在心中暗自品味著許樂那個看似平凡的年輕人。在這位老人看來,許樂此人,其實一直有一種底層民眾的狡黠或者直覺,這種能力一直被遮掩在那張平靜而誠懇的面容之下,讓老人感到有些心神不甯。

    做少爺的朋友,能夠獲得地利益,當然要比做他的下屬更大。這是一個並不難,但極少有人能夠看清楚。敢打下賭注的題目。

    首都特區的春天是那樣的溫柔,無論是街上的風,還是午後的雨。暮時的陽光,初初伸展腰身的花草,都只是一味緩慢細膩地運行著,毫無狂放熱烈之意。

    一輛沒有標誌,掛著普通民牌地黑色汽車,緩慢地行走在街道上。駕駛座上,穿著一身軍裝的許樂眯著眼睛打量著車窗外的首都街景,看到了很多幢只在明信片上見過地建築,那些建築風格各異。卻都流露著淡淡的肅然之意,人類聯邦數萬年的政治核心區域,似乎每一塊磚石,每一道金屬牆裙,都反耀著曆史與榮耀的光芒,呼吸著權力與莊嚴的氣息。

    當初在東林大區混跡於孤兒群中時,許樂何曾想過自己人生的理想,會有實現的那一天,自己居然真的可以開著汽車。緩慢地行駛在人類聯邦最中心的區域,並且自己也是這些人當中地一分子。只是理想變成了現實後,當初的理想早已改變了模樣,他要尋覓解決的目標,早已不是最開始那般。

    一股淡淡地壓抑感覺。籠罩在他地心頭。讓他地呼吸有些不舒服。下意識裡扯開了領口上地風紀扣。

    已經好些天了。他依然沒有習慣身上地這身軍裝。經過了果殼機動公司為期一天地規程培訓之後。他便成為了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地一名正式工作人員。只是他沒有想到。進入研究所。居然還要掛軍職。雖然只是文職軍官。卻也要受公司與國防部地雙重管理。如今地許樂。已經是聯邦地一名中尉……

    人生真是很奇妙地事情。當初通過國防部地機修士官考試。或者加入果殼機動公司是許樂地兩個理想。如今看來。在某種意義上。他竟是同時實現了這兩個理想。只是因為封余大叔地死。張小萌地死。還有後來發生地很多事情。他對於聯邦政府以及軍方。卻早已喪失了當初地嚮往與尊敬。

    順著霍金大道繞過財政部那幢厚實而冷漠地大樓。黑色汽車向著首都北郊駛去。路過一個冷清到了極點地路口時。許樂地眼睛眯了起來。眼瞳微微一縮。卻沒有讓汽車地速度發生絲毫變化。

    那是一條傳說中沒有出口地專用公路。公路地盡頭便是神秘地憲章局。路口處地標牌上根本沒有標明。只寫著幾行管制與警告之類地字樣。

    許樂地後頸在這一刻微微一麻。像是有一道寒意從心裡升了出來。他地眉頭皺了皺。調動體內地那道灼熱在身體裡繞了一圈。將那股寒意驅趕出去。他清楚。並不是自己地芯片在這一刻出了什麼問題。被憲章局那台無所不能地中央電腦發現了什麼。而是他內心最大地忌憚。讓他地心緒有些難以安甯。

    神秘的憲章局,是如今的許樂在聯邦裡最害怕的存在,但冥冥中,他又覺得,似乎有那麼一天,他將會開著汽車,沿著那條沒有出口的公路駛進去,與憲章局發生某種關係。貼著通行證的汽車,輕鬆地通過了聯邦第一軍事學院的門禁,繞著荷花池旁的安靜通道,又經過了兩道檢查,抵達了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三部。

    第一次來研究所時,許樂也感到有些奇怪,他沒有想到,果殼機動公司的研究所三部,居然就設在第一軍事學院的校園裡。後來逐漸清楚,果殼研究所是一個很自由的部門,主要的研究課題。都是與各大院校的知名教授簽定合作協議,進行研發……所以果殼公司乾脆在各院校裡設置了幾個研究所的分部,以方便那些老教授們的工作。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聯邦政府為了加強對於這一塊的控制,便要求研究所裡地工作人員,必須轉為軍職。當然那些老教授除外。

    從地車場走入安靜的大樓之內,絕緣材料地面與軍用靴底的接觸,發出啪啪單調的聲音。許樂拿著一塊面包,一邊吃一面往自己的區域走,長長的走廊裡總共也只碰到了兩名同事,彼此也只是點頭打了個招呼,便離開。

    果殼機動公司地研究所,雲集了除了科學院之外,整個聯邦最頂尖的人才。優秀的學者專家比比皆是,這個聯邦最重要的部門之中,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將心事往在自己研究的事物上,所以慣常的寒暄,都變得極為少見。這十幾天下來,許樂已經習慣了這種氣氛,恰好他也是個沉默似金的傢伙,反而有些喜歡。只是他沒有注意到,那兩名與他擦肩而過的研究人員,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同情地神色。

    取出電子門卡。開啟沉重的大門,進入第二道門前,被淡藍色的光線進行了全身掃瞄,尤其是芯片掃瞄。在准入權限被核准之後,真正地大門開啟,一間像倉庫一般的大型操作間,出現在許樂的眼前。

    從最精密的光頭工具,到最大型的合金切割設備,從聯邦運算能力最強大的處理器。到約有三個書架大,存貯了海量圖紙資料的儲存設備……出現在許樂眼前的這一切,完全符合他的人生理想,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地臉上並沒有絲毫興奮之色,反而帶著淡淡的疲倦之意。

    那些設備上蒙著一層灰塵,直接在桌面光屏上顯示的圖像不停變幻,儲存設備裡的微弱電流聲,是那樣的美妙。許樂怔怔地看著這一切。忍不住苦笑起來。

    自動除塵設備。已經很久沒有啟用了。這間庫房裡的設備,是這樣的昂貴。結果卻這樣的隨便擺放著。許樂搖了搖頭,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憑藉著這裡地製造設備,資料以及材料,他甚至有信心可以組裝出一台機甲來……然而他沒有時間做這些,他甚至連打掃一下這個房間的時間也沒有。

    扯了一張紙,將桌面擦了擦,將吃剩的半塊面包小心翼翼放在擦乾淨的桌子上。許樂將身上的軍裝脫了下來,扔在椅子上,然後他像打架前熱身一樣,活動了一下脖頸與雙手的十指關節,深吸了一口氣,蹲著馬步站在了桌子前,全神貫注地盯著桌面的畫面。

    庫房電腦的顯示終端,便在這張桌面上,寬約一米,長約兩米半,上面圖案緩緩轉動,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視覺享受。

    但許樂卻像面對著人生間最殘酷地敵人一樣慎重。

    就在此時,庫房內響起了一個蒼老而平靜,從容卻語速極快地聲音,這個聲音沒有與許樂打招呼,而直接發佈了工作指令。

    「第二不相容的三套數據。」

    「激光態躍遷圖。」

    「數據。」

    連續十幾個命令發佈下來,許樂沉默地聽著,雙手已經開始快速地在桌面上移動,從內部存儲器裡地海量數據中,尋覓到符合要求的條目。然而因為那個聲音要求的數據是最終數據,但是涉及的門類,卻又是聯邦科學界最尖端沒有成熟系統理論的門類,所以根本沒有現成的東西。

    尋找合適的數學工具,借用電腦的強大計算能力,進行數據彙總,按照對方的要求,進行最後的圖像化過程。換句話說,許樂此時的工作,就是要將那些繁複而艱深的龐雜數據體系,用最短的時間,轉換成為可以輕鬆憑藉其得出結論的簡單數據支持。

    半個小時後,許樂終於完成了第一項工作,指尖用力地摁下桌面上的光塊,將結果傳送了過去。卻連額上的汗都來不及擦掉,便又緊接著開始進行第二項工作。

    從進入研究所的第一天開始,許樂從事的便是這種枯燥而無趣的工作,他這才明白,為什麼研究所會突發奇想,去果殼春季招募裡搶人……這種研究處理的角色,確實不好當,以許樂的體力腦力,都已經有些快要應付不過來。那個蒼老聲音的主人,不是去果殼機動公司搶人的沈教授,而是沈教授的父親……被研究所工作人員們尊稱為沈老的……一個老怪物。

    研究所三部的這間庫房之內,只有那位沈老和許樂兩個人,聽說以前高峰時期,這間庫房裡一共有十幾名助理研究人員,只是最後沒有一個人能堅持下來,紛紛請求調走,有幾人甚至不惜辭職,通過軍方的嚴格審查,也要離開果殼研究所。

    許樂機械而麻木的整理著資料,處理著數據,腦子裡卻在想著別的事情,他知道沈教授研究的方向是量子可測動態方面……問題是所有的聯邦專家公認,這是一條死路,永遠看不到出口,就像是通往憲章局的那條專用公路一樣。

    沒有時間去研究芯片,去接觸聯邦最神秘的憲章技術,就連機甲戰艦機械方面,也無法親手觸摸,整天面對著這些空泛的、甚至自己根本看不懂的數據,陪著一個性情怪異的老教授研究永遠不可能有成果的事物……許樂對於自己的選擇忽然產生了懷疑。

    他很疲憊,一想到晚上下班之後,還要準備晚飯,就更加疲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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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20:22: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一章 寶山在前


    往年在梨花大學圖書館,捧著各式書籍兼野史裨論用心習讀,許樂倒在認識幾位聯邦老先生的面孔,這些聯邦科學文化界最頂尖的人物們,不是在什麼院裡當著名譽主任,就是在什麼大學裡被當祖宗般供著。

    電子八卦期刊最愛寫人是非,尤其寫名人是非,比如簡水兒,比如某些政客,比如聯邦新聞頻道那位熟女主播。而拿著聯邦教育基金補貼的那些學術八卦期刊,其實也有相同愛好,只是是非中的非字都被去了,只是一味地從象牙塔裡揪偶像以吸引被神秘未知科學教崇拜搞的五迷三道的普通讀者,越老的偶像越好……

    僅是往這些老學者的身上塗金粉,大約也不足以滿足聯邦公民的窺視欲,所以學術期刊的傳記類文章,總會把這些老先生描述成怪人,不管這些老先生究竟是治史的,還是搞天文物理的,總之在這些文章中都成了手錶鍋裡煮,走路鬼打牆的老糊塗蛋。

    如今許樂跟著的這位老教授,姓沈名與非,一個典型的二流小白臉明星的名字,但他知道沈老教授當然不是小白臉。十幾天的時間,他與這位老教授打過三次照面,許樂隱隱覺得有些眼熟,後來才想起,當年在好幾個學術期刊上,都見過這位老先生的大照,也讀過相關的傳記野說。

    許樂向來不怎麼相信這些聯邦最頂尖的老學者都是怪物。在他看來,能夠上這些學術期刊的學者,定然都是大家,他雖是個野路子出身的工程人員,但對於這些老先生都頗為尊敬,甚至隱隱有些崇拜。

    今日到了這些聯邦頂尖專家的身邊,他才愕然發覺,原來那些學術期刊上的非學術八卦傳記,也不全然都是假的。老先生們的性情果然有些古怪。往年遠觀可以賞之為奇山妙石,如今近處,才發現那是艱澀山路,並不好過……

    主研控室裡從來只是單調地發出命令,然後許樂便要忙上好一陣子,根本沒有時間去做他想做地事情。那些艱澀的理論。是此時他無法完全理解的東西,需要調取的數據以及圖表,以及在那些浩若星辰的論文庫裡搜尋相關資料,對於此時的他來說,都是非常困難地工作。

    沒有什麼創造性,接觸不到什麼真實的研究課題,所做的一切就是打下手,更像是一台進行梳理分檢的人形電腦,而不是一位研究助理人員。難怪以沈老教授當年在學界裡的地位。如今的實驗室裡,除了許樂之外,竟沒有別的什麼研究人員。也難怪那位小沈教授,會如此衝動地跑到果殼春季招募考試現場搶人……想必小沈教授也是被老沈教授逼慘了。

    許樂每天從事的這些工作看似簡單,實際上十分複雜辛苦,最關鍵還是其中的枯燥之意,就像隆冬時地臨海州,東林大區的四季,一雪便是數月,天一昏便是終年,竟沒有一絲變化。單調地令人心悸。

    也虧得許樂是一個習慣沉默,性情沉穩的人物,就像一塊石頭一樣,在那張光屏桌面前,沉默而穩定地完成了老教授交付地一項項工作。縱使心中偶爾會生出幾絲悵然之意,但轉瞬間也便消逝無蹤,他沒有抱怨,更沒有想著離開這間研究所……說實話,這十幾天裡他所看見的研究所工作人員。還不如他在東林大區礦坑裡看見的野貓多,就算想抱怨,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對象。

    替鍾家女兒洗過頭。替邰家少爺擋過槍。開車嚇過利家子弟。聯邦最神秘強大地七大家。在此時許樂地眼中。早已經沒有了那些光環。環境與經曆。最難改變一個人地心志。許樂此時已經十分確定。自己不是一個普通人。但他更清楚。除了芯片與體內強橫地神秘力量之外。他最大地憑侍還是腦中地技術。而要搞明白這三件事情。就連邰之源也幫不上什麼忙。

    還是那句老話。只有技術才能親近技術。

    許樂很清楚。這位沈與非老教授。絕對不會是因為看自己太過順眼。所以出這些難題來考核自己。然後某一天金光大作。老教授將一身衣缽盡數傳予自己。然後嗝屁 ----這不是做夢。這是在軍營裡做春夢。很欠抽地意淫----他只是確信。如果想接近聯邦地技術核心。便必須留在這位老教授身邊。跟著這些老先生混。

    且熬著吧。許樂在心中這般想著。手上地速度卻沒有絲毫停頓。看著在眼前快要變成殘影地十根手指。他下意識裡開始走神。心道這要再熬個半年。只怕將來操作機甲時。那手速可真是了不得啊……

    這些枯燥地助理工作。其實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至於那些手速與機甲有什麼屁地關係。當然只存在於許樂地走神之中。他確切能感受到地好處。便是發現自己對於處理這個龐雜地數據庫。已經變得越來越熟悉。相信再過兩個月。這個數據庫就能變成礦坑操作間裡堆著地那些元器件一樣。什麼樣地路徑與紛繁。都不可能難住他。

    沈老教授研究地量子可測動態……是個太過前衛。以至於公認沒有出路地方向。卻又正因為沒有出路。所以需要地資料包涵了很多方面。就像瞎貓要去撞死老鼠。肯定是在二維地平面上三百六十度瞎撞。研究所三部設在第一軍事學院。共用同一個數據庫。沈老教授地地位。以及這個地位所帶來地三百六十度瞎撞權限。足以進入絕大部分區域。身為唯一助手地許樂隱隱然已經看到了寶山地樣子。正在放著光芒……

    下午三點半,研究所準時下班,還有很多課題沒有完成的研究人員,依然會留在自己地實驗室中。然而許樂卻已經很利落地收拾好了隨身物品,戴上了軍帽,在桌面上輸入了告別的話語,直接離開了庫房。離開之前,他看了一眼那一排蒙著細塵的聯邦尖端設備。忍不住嘆了口氣,心想明天一定要抽時間出來,把除塵設備修好……

    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沒必要把所有的時間都陪那位老先生耗著,許樂每天都會準時離開,其實他也想過。如果能夠在這裡加夜班,趁著那位沈老教授離開後,說不定真能查到一些什麼,只是他現在的時間確實太少。

    那輛黑色汽車離開第一軍事學院後不久,沈老教授也拄著枴杖,走出了實驗室,在研究所門外上了自己兒子開來地汽車。小沈教授發現父親的臉色不大好看,也不以為異,自從十年前。父親投身於量子可測動態的研究之後,這就已經成了注定的事實。

    想到這裡,小沈教授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以他父親在聯邦科學界的地位,星雲獎得主的身份,人生最後地這些年,卻鑽進了一條死巷子,實在是令他這個兒子兼學生有些失落。只是他也清楚,搞科研的人,都有一股子擰勁兒,誰也別想勸服誰。

    「新來的那個助理還好吧?」小沈教授下意識裡問了一句,很多年前。他與父親之間除了學術上的話題,便極少有太多的家常談話。

    「很好。」沈老教授半閉著眼睛,雙手按在枴杖上,臉上的老人斑十分明顯,鬆軟的雙頰上有兩抹看上去並不吉祥的臘黃。

    小沈教授微微一怔,沒有想到性情古怪的父親,居然會對那個研究助理給出如此高地評價,雖然只是很好兩個字,但上一次有人得到這個評價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工作的時候無可挑剔。」老沈教授似乎來了興致。緩緩睜開有些渾濁地雙眼,咳了兩聲後惋惜說道:「雖然對於多學科分類,一開始的時候不是很熟悉,但這小子很聰明,而且肯吃苦,上手的很快……問題就是每天下班的太準時了,弄得老夫我很不高興,看來是個有女朋友的人,這麼早就談戀愛。荒廢了時間。實在是很愚蠢啊。」

    當初在果殼春季招募考試時,小沈教授一眼就替父親相中了許樂。正是因為許樂試卷上所表現出來的縝密邏輯能力,以及最後一道大題裡所表現出來的跳躍性思維,以及檔案中梨花大學那位周教授曾經提到的超凡的動手能力。能夠令父親滿意,小沈教授也很滿意,只是聽到父親最後這句話,他不禁沉默無言以對,心想年輕人不談戀愛,還能做什麼?

    許樂沒有女朋友,縱使有,在他地心裡也早化成了上空的那幾團流火,化入雲中,隨風而逝了。如今的他自然也沒有什麼心情談戀愛,不論是自己身體內的問題,還是那個正如火如荼開展總統競選工作的麥德林議員,都讓他比以往更為沉默。

    自動保溫湯鍋開始鳴叫,許樂將湯盛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端到了餐桌上,又去廚房炒了幾個小菜,盛了兩碗飯,這才坐到桌旁,開始專心致志地吃飯。

    一抹紅出現在了客廳裡,鄒家小姐今天穿著一件淡紅色的吊帶衫,十分清涼,有些倦倦地坐到了他的對面,看了一眼面前的菜,說道:「你還真是一個不怕麻煩的人。」

    湯是早晨出門前許樂便熬好了地,菜是前天晚上去超市採購的。許樂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遲疑問道:「又有什麼麻煩?」

    「為什麼不吃現成的?」鄒郁勺起湯裡的一根雞爪子,皺了皺眉頭,「你現在也算是小有錢人了,吃個餐廳應該沒問題吧。「合成肉裡雖然沒有激素,但畢竟不是天然食品,這山雞我是從望都黑市上買的,比吃餐廳貴多了。」許樂認真地解釋道,他不是想表功,而是想提醒對方注意,孕婦的飲食應該格外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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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零二章 二爺與二嫂


    「說起合成肉,我一直有個疑問。你現在是果殼研究所的人,剛好可以問一下你。」鄒郁看著他問道:「聯邦的合成肉纖維投入實用已經很多年了,為什麼在別的方面,卻沒有看見過應用?比如機甲的聯動裝置方面。」

    穿著紅色吊帶衫的鄒郁,安安靜靜地坐在許樂的對面,認真地詢問,在她看來,面前這個平凡裡透著古怪的年輕人,既然能夠進入聯邦最高級的研究機構,自然在某些方面值得自己學習。

    許樂正在夾菜的手指微微一僵,這才想到對面少女的父親是國防部副部長,將門雖然不見得都能產出虎女,但確實也很少會出產廢物,至少這個問題看似荒謬,實際上卻是很要緊的東西。

    「倫理委員會一直通不過,而且最關鍵的是……蛋白無法耐高溫,而無論是機甲還是別的機械設備,能夠承受高溫是基本的條件。」前幾天幫沈老教授整理某個資料時,許樂曾經看見過二十三憲曆裡,幾個著名的生化混合體實驗,在那場前後達四十年的宏大嘗試中,無數次的失敗,證明了這個想法永遠不可能成為現實。

    他抬起頭來,看著對面的紅衣少女,或者此時應該說紅衣女子,心裡不知道同一瞬間閃過多少念頭。

    今天鄒郁沒有化妝,眉眼更顯清秀,香肩露於兩根細帶之外,整個人慵懶之餘,有的便只是平靜,那種從骨子裡滲透出來的平靜。她拿著筷子夾著盤中的菜餚,動作無聲而自然,無論是抬箸落腕,總是顯得那樣的文雅淑甯。

    許樂看著她。像兩把飛刀一樣的眉毛漸漸挑了起來,眼瞳裡多了一些異色,這些天的相處,讓他確認,這個未滿二十歲的少女,並不像自己想像中那般難以相處。甚至可以說家教極好……

    說來也是,能夠被邰夫人看中的兒媳婦兒,怎麼可能是個只知撒潑的濃妝怨婦,許樂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在臨海州看見地鄒郁,卻完全是另一個稟性,冷酷囂張到了極點的噁心女人,他想來想去想不通,只好嘆口氣承認。女人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捉摸的動物。

    從青山公園路口到今夜,已經過去了十幾天,這十幾天裡鄒郁便在許樂租的公寓裡呆著。天天靠上網與電視來打發時間。也許是懷孕的關係,她總是顯得那樣的疲倦,而許樂也是一個沉默地人,加上實際上彼此都看對方不怎麼高興,所以這些天裡,兩個人並沒有聊什麼。

    被許光怔怔地看了這麼久,鄒郁當然知道,但是她沒有一絲反應,只是規規矩矩地吃完了碗裡的飯。喝完了許樂事先就替她調好的高能蛋白粉,又吃了一顆葉酸,才微笑著對許樂說道:「好看嗎?」

    鄒郁並不介意被人盯著看。天生美貌地她。自幼便是眾人凝視地焦點。只不過以往在第三軍區周邊敢盯著她看地無良子弟。不是被打斷了腿。便是被人扔進了寒冬地河流裡。

    這些年地生活經曆。讓這個少女變成了一個用冷漠及冷酷來掩飾自己惘然地傢伙。然而自從那天夜裡。坐著那輛黑色汽車。跟著面前這個小眼睛地男生回到這間普通地公寓之後。鄒郁忽然發現。如此平靜地居家生活。原來也並不是太難過。

    只是這整件事情實在是很荒唐。鄒郁時常在想。許樂究竟是個什麼樣地人。稟承兄弟義氣。願意捅自己幾刀地無聊男人她見過。可是這麼平靜便接手一切。不怕任何麻煩和誤會地男人。確實太少見了。許樂地眼睛雖小。時常眯著。就像這時候怔怔望著她時一般。奇怪地是這對小眼睛裡卻沒有什麼涼薄刻厲地感覺。也沒有絲毫令人覺得不適地情緒。只是帶著淺淺笑意。不盡誠懇。睹之可親可信……

    但凡和許樂相處一段日子地人。都會喜歡上這個沉默地年輕人。不是指男女間那種。鄒郁也不例外。所以好看嗎這三個字說地便很有些令人不安。頗有深意。

    「好看。」許樂點點頭。很誠懇地說道。

    不施脂粉地鄒家大小姐。配好看兩個字綽綽有餘。她地眉眼五官本來就不適合濃妝。只適合淡淡抹之。再加上此時她眉宇間地甯靜之意。愈發地漂亮。

    這個回答並不令鄒郁意外,直問直答,再不直接的人也明白什麼時候應該說直接話來掩飾。可眼下的問題就在於,她一直不明白面前這個看似普通的年輕人在掩飾什麼,或者說的更深一點,她根本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在掩飾。

    青山公園路口,許樂一聲招呼,撞翻輛車,她便跟著走了,在望都醫院地林園外,許樂在車外抽了一根香菸,她在車內想了一根菸的功夫,沒有下車,直接跟著他來了這間不起眼的公寓。

    鄒郁自認是個腦子清楚的人,她願意跟著許樂走,除了一些不能袒露於人前的心思之外,絕大部分程度上,還是因為腹中的那個小生命。

    無論是什麼樣性情的女子,在第一次孕育生命的時刻,都會屈服於本能,或者說是屈服於分泌的激素,偉大一些,便是有了母愛這種東西,於是她們都會多愁善感,心思敏感,生出母老虎一般不顧一切地狠勁兒。

    鄒郁狠起來了,所以離家出走,洗去鉛華,躲在這間公寓裡準備生孩子。她也曾多愁善感過,所以在二號高速公路上看見許樂地黑色汽車,會哭的烏雲摧城。而如今一切都暫時地穩定了下來,因為平靜而愈發敏感的心思,便再也難以平伏。

    眼前這種局面,她有自己的理由,可對方呢?難道真的就是因為自己腹中的孩子是他兄弟的後代?

    鄒郁小口喝著粘稠的蛋白粉,眉尖微微皺起,並沒有刻意遮掩自己投往許樂地審慎目光。

    還是那句話,被所謂義氣所限。基於一時熱血衝動,兩肋插刀常有,然而長時間溫和守護,不厭麻煩,不動異心,實在少有。鄒郁微微偏頭。頗感興趣地看著許樂,這些日子裡,許樂在網上查了很多東西,照顧的格外細緻,無論是做飯洗衣,都看不出絲毫勉強厭煩,看那作派,竟有準備一天找不到施清海,便要保她一天的意思。

    然而此時餐桌旁的男女二人都清楚。施清海要能光明正大地回來,談何容易……是人都看過雷霆暴雨,但沒誰能夠親眼看見過水滴石穿。後者明顯更不容易。所以鄒郁懷疑,鄒郁不解,鄒郁有些憂鬱了。

    「我實在很難相信,如今的聯邦裡,還有像你這樣的人。」鄒郁沒有說是那樣地人,因為很難用詞語表達清楚,大概就是與道德有關的正面評價。

    「男人的事情,你們女人不是很懂。」許樂說了一句不為女權主義者所喜的老話,笑著解釋道:「兄弟的女人。在我眼裡就不是女人,和兄弟有關的麻煩,那就不是麻煩。」

    這話不糙,這理也不糙,只是無論哪個時代裡,信奉這些簡單道理的人不少,真正能做到兄弟為先,不勾二嫂的男人卻沒幾個。

    許樂並不清楚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在某個時空裡有位二爺在千里旅程中也做過類似地舉動。以他的性格。做便是做,便是連這幾句解釋也不怎麼願意出口,只是看著鄒郁的目光,他知道孕婦地敏感,不得不笑著解釋了幾句,哪怕是個很漂亮的、曾經有過節的、曾經很冷酷的少女孕婦,終究也是孕婦。

    孕婦的人權高於一切,這是簡單的算術題,二比一大。

    鄒郁不是個愚蠢的女人。雖然在前些年裡。她曾經做過一些愚蠢的事情,但那是因為她想做。聽到許樂的話。看著許樂地眼睛,她忽然笑了起來,柔聲說道:「真不知道是那個姓施的流氓運氣好,還是我的運氣好。」

    話是這般淡淡調侃說著,鄒郁的眼瞳裡卻湧出淡淡的敬畏之意,敬的是許樂所行,畏的也是許樂所行,此等人物,聯邦少有,不知將來會成什麼氣候。

    許樂笑了笑,沒有接這句話,很自然地起身準備去洗碗,這間簡單公寓裡的家務活,現在全部是他包了的。所以在研究所跟著老沈教授幹活之餘,竟沒有太多地時間與精力,進入數據庫去尋覓他想要的東西。

    「先別洗碗了,陪我出去走走,今天不要就在小區裡散步了,我想去街上坐坐。」

    許樂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這十幾天鄒郁表現的極為文靜,沒有給他惹任何麻煩,做足了孕婦的本分,連那些狐朋狗友也沒有再聯絡。於情於理,於孕婦需要的適量運動和散心,他也必須陪她出去走走。

    這一對年輕男女順著公寓下方的大青樹,向著燈光較明的商業區緩緩走去,沉默很久之後,許樂才有些慚愧說道:「我是個不擅言辭的人,這些天估計你也是有些悶了,如果施公子在,想來你一定不會覺得這樣無趣。」

    聽到施清海的名字,鄒郁地表情微微一變,馬上回複了慣常在人前地冷漠模樣,眼角餘光裡,卻瞥見了小區門口幾個黑暗中的人影,眉頭便禁不住皺了起來。

    那幾個人身材魁梧,看樣子沒有隱藏自己行跡地意思,卻也沒有上前來的意圖。許樂打量了那邊一眼,說道:「麻煩來了。」

    「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你又不可能帶著我跑到大三角去。」鄒郁將肩上披著的小馬夾緊了緊,微嘲說道:「你如果真能瞞著我家裡,讓我把孩子生出來,那真是奇蹟。」

    許樂不奇怪鄒家會這麼快發現鄒郁的下落,畢竟堂堂國防部長,要在首都特區之內查個人,並不是很難辦的事情。

    「你說過你不怕麻煩的。」鄒郁的手緩緩撫摩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想著如果被家裡人抓回去後,腹中孩子的悲慘可能,聲音禁不住冰冷起來。

    「關鍵是你的態度。」許樂不再看那幾個明顯是軍人的傢伙,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的胳膊,邁過小區門口的金屬軌檻,說道:

    「畢竟我是外人,你是成年人,但只要你下定決心要留這個孩子……我說過,兄弟的麻煩,不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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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零三章 茶舍


    淡淡雙月銀暉輕灑,這對奇異的男女組合,在那些陰影裡的大漢注視下,平穩地走出了小區的大門,沿著街畔的大青樹緩緩行走。

    「如果你是好人,那在你眼中,我肯定不是什麼好人。」鄒郁此時的語調又刻薄了起來,就像以前那個刁蠻的女子一樣,不知道是不是重新落入家庭的監視之中,讓她的心情有些不愉,好在這種刻薄裡透著淡淡的自嘲,所以許樂只是皺了皺眉頭。

    「要不要回去?」鄒郁不是一個習慣為他人考慮的女生,但或許是這十幾天的雞湯起了作用,她看了沉默的許樂一眼,主動提了出來。

    許樂用餘光瞥了眼樹後的陰影,那些明顯是軍人的大漢並沒有跟得太緊,更沒有逼上前來,有一個人取出了電話,似乎正在向誰請示什麼。他不清楚電話那邊是那位姓鄒的副部長,還是那個陰鶩冷厲的鄒少校。

    「不用。」許樂思考了片刻後,搖了搖頭:「他們不敢對你動粗,對我動粗沒用。畢竟是在首都邊上,不是臨海那種地方,這些軍人總不可能動槍,事情要鬧大了,你父親的臉上也不好看。「這話倒也是。」沒有畫眉的鄒郁,眉絲極細,一旦因情緒而崩緊時,便會像條鋼絲般冷厲,看了身後一眼,冷笑說道:「就怕不是老頭子派來的人。」

    許樂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容不禁有些發澀。

    說實在話,他只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並不是聖人。因為一個並不熟悉,甚至有些厭憎的女人而惹上這麼多麻煩,由不得他不思忖再三。只是思考判斷的過程,都被他遮掩在了沉默的外表之下,思考的結果也很簡單,如果讓鄒家發現鄒郁懷上了別地男人的孩子,後果一定非常悲慘,鄒郁腹中的孩子一定保不住。

    「確實有點麻煩。你總不能就在公寓裡躲著。每個月去醫院檢查,也是要出門的。」

    兩個人緩慢地走到了一間茶室外面,後面那些跟蹤監視的大漢依然沒有什麼動作。許樂與鄒郁坐在窗邊的位置上,點了壺孕婦能喝的菊花茶,便陷入了沉默之中。除了怎樣照顧懷中的寶寶,兩個人並沒有太多地共同語言。

    和鄒郁說了一聲,許樂走出了茶室,靠著玻璃窗,取出了煙盒,點燃了一根香菸,使勁兒地吸了一口,舌尖與門牙縫隙裡地觸感頓時變得有些酸澀。

    他下意識裡看了一眼煙盒上的三個七。不由微微一笑,想起了那個喜歡梳著三七分頭,只抽三七牌香菸的漂亮朋友。淡淡煙霧噴出,許樂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施清海現在躲到哪裡去了。煙霧之中。似乎能看到那個漂亮的傢伙,一身風衣在寒風裡吹著。扮殺手,做旅行家。桃花眼眯起來盯著聯邦裡的一切,不肯忘懷自己地老師和山裡的反政府軍……

    「你都快要當爹了。」許樂對著不知身在何處的施清海輕聲說道:「結果小爺我在替你當乾爹。」

    旋即他的眼睛眯了起來,注意到街那邊陰影裡的大漢們已經掛了電話,正準備朝這邊走過來。

    玻璃的那一面,鄒郁有些漠然地望著窗外,隔著玻璃看見許樂自然垂下的右手裡,握著的那個皺巴巴地煙盒,看見了上面的三個七字……她的眉宇間湧出淡淡憂愁。 她和那個男人有了最深的結晶類關係,但她其實並不瞭解那個漂亮男人,更談不上有多喜歡,不過她真的有些喜歡腹中地那個正在不停努力長大地小生命。

    那幾個穿著便衣的軍人,過街來到茶舍外面,警惕地盯著許樂,然後分散開來,佔據了茶舍地兩個出口與街角。許樂看對方這種陣勢,就知道這是怕自己和鄒郁跑了,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低下身子用鞋尖將菸頭踩熄,沒有理會那些寒冷的目光,將菸頭扔進垃圾箱中,反身走進了茶舍。

    「看樣子有人要來,就是不知道是你哥還是你爸。」許樂說道。

    鄒郁靜靜看著安坐地他,薄唇的左角輕輕向上牽起,化作一抹怪異的笑容,說道:「看樣子,你還真是不怕。」

    一輛墨綠色的野馬越野車,帶著刺耳的剎車聲停在了茶舍的門口,茶舍裡為數不多的客人,詫異地望了過來,心想究竟是誰這般沒有公德,破壞了飲茶的心境。當他們看到這輛軍車上,走下來了幾名神色冷峻的軍官,才訥訥然收回了憤怒的目光。

    自從與帝國的戰爭以來,聯邦軍隊在公眾心目中的地位形象,已經被提升了很多,在畏懼之外,聯邦公民們也對這些在前線拋灑熱血的士兵,多了一些敬意。

    茶舍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名二十幾歲的少校軍官沉著臉,在凌亂的風鈴聲,幾名下屬軍官的陪伴下,直接快速走到了窗邊這桌旁。他神情陰沉地盯著桌旁的鄒郁,壓輕聲音卻沒有壓住憤怒和厭憎:「跟我回家!」

    來人正是第三軍區作戰部參謀少校鄒侑,國防部鄒部長的公子。自從邰之源的那個電話之後,這半年他一直老老實實地守在第三軍區,沒有離開過,直到前些天,他收到了鄒郁離家出走的消息。

    他自認為自己瞭解這個妹妹,無外乎便是雙月節舞會上受了羞辱,或者是心情不愉快,便拿自己家出氣,反正這些年來,鄒郁離家出走也不是一次,所以他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怎麼在意,心想過些天她自然就會回來了,或者是到時候在她的那些狐朋狗友處總能逮著人。

    但沒有想到這一次鄒郁的離家出走卻是玩真的,整整失蹤了十幾天,鄒郁原來的那些朋友,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情況似乎有些不妙,鄒副部長夫婦二人不知道在家裡有沒有大吵一架,但總之鄒侑用最快的時間,從第三軍區趕了回來。

    堂堂國防部長家的女兒失蹤,如果再鬧出什麼醜聞,或者真有什麼不測,那是不可接受的。鄒應星副部長雖然也擔心自己的女兒,但總不可能讓聯邦政府的公務人員替自己查找,鄒侑動用的人手,基本上是來自第三軍區的人。

    今天好不容易得到了妹妹的行蹤,鄒侑不敢怠慢,第一時間趕到了茶舍,看見鄒郁那張未施脂粉,略顯憔悴的臉,他一方面是鬆了口氣,另一方面則是無窮的怒火湧上心頭。至於鄒郁身邊一直在低頭喝茶無語的那個年輕人,根本沒有在他的注意力中。

    「弄清楚你是誰!」鄒侑壓低聲音,狠狠地低哮道:「給我回去!」

    鄒侑重複了第二遍,鄒郁似乎才發現了兄長的到來,她的臉色微白,似笑非笑中夾著一絲冷意,抬頭驕傲地看了他一眼,冷冷說道:「跟你們回去做什麼?繼續當你們陞官晉爵的籌碼?」

    這句話一出口,鄒侑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旋即化成了憤怒。而一直低頭喝茶的許樂,手指也微微一僵,他沒有想到,如今做了未婚媽媽的鄒郁,一思及當年與邰家的過往,竟會給出這樣一種評價。

    鄒郁從茶座裡緩緩地站起身來,雙眼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哥哥,微微仰起的下頜顯得那樣的傲然,唇角掛著絲似有若無的笑容。

    鄒侑的目光落在了女生微微隆起的腹部上,身體一僵。

    淡紅色的純棉花裙十分柔軟地搭在腹部,就像是生怕影響到了裡面的小生命。

    鄒侑眼中的憤怒須臾消失,變成了無窮的震驚與別的一些什麼情緒,蒼白的顏色迅速佔據了他的臉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顫抖著手指,指著鄒郁的鼻子,想要罵什麼,卻半天沒有罵出來。

    「家裡的臉,讓你一個人全丟光了!」鄒少校從牙齒縫裡逼出這一句寒冷到了極點的話,鄒郁還沒有結婚,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結果肚子裡卻有了孩子,不論這個孩子是誰的,都是鄒家絕對不能接受的。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壓抑下想要扇妹妹一個耳光的衝動,目光微垂,陰冷開口說道:「把她帶回去。」

    跟著他走進茶舍的兩名軍官,還有後來進入茶舍的幾名便衣軍人,互視一眼,看出了彼此心裡的猶豫,卻終究不敢抗命,走了過去。許樂坐在鄒郁的外面,這些軍人要把鄒郁抓走,必然要經過他這裡,這些軍人不清楚他的身份,回頭用目光向鄒侑請示了一下。

    鄒侑此時的平靜完全是強裝出來的,他的內心早已無限暴怒,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妹妹,注意到下屬們的目光,神情一冷,說道:「把他捆起來先。」

    情報裡說的清楚,鄒郁這些天一直住在這個年輕男人的公寓裡,雖然不知道這個年輕男人的姓名,但想必和鄒郁腹中的孩子有關。在鄒侑的眼中,如果沒有什麼意外,這個年輕男人已經等於死人,但在死之前,至少要把某些事情交待清楚。

    一名軍官伸出手的同時,意外便發生了,許樂閃電般探出手,緊緊地握住了那人的手腕,然後抬起頭來,看著鄒侑說道:「既然她不願意,就別帶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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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20:36: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零四章 林花謝了春紅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雖然那名軍官震驚於面前這個青年手掌中所傳來的力量,但依然還是繼續著自己的動作,身後還有一人跟著他一起撲了上去!

    風聲隨著動作而輕蕩於空間之中,有虎狼搏兔於前,茶舍內不多的茶客們頓時變了顏色,心想那個小子大概要吃大虧。

    如今的許樂,那次昏迷之後,已經成功地消化掉了體內的神秘力量,可以從最細微的程度上進行把握,封余大叔教給他的十個動作,早已經成為了他身體的本能,每一個被分解出來的小動作,或許沒有什麼規範,在實戰中卻顯得格外精準和強悍。

    還是那句話,論起打架這種事情,整個聯邦大概也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再也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進身頂肩屈肘,啪啪啪幾聲悶響,許樂雙足微分,右手空懸,腳下生根一般站在原地,而那兩名來自第三軍區內務科的軍官。則是悶哼著被震開。

    一人胸口被重擊,鎖骨生痛,一人腳上被狠狠踩了一腳,膝蓋微微變形……那種帶著一絲酸的痛楚,侵進了他們訓練有素,十分抗擊打的身軀。竟讓他們的肌肉開始顫抖,無法做出任何應對和下一步的動作。

    最先動手的那名軍官甚至看都沒有看清楚許樂究竟是怎樣出手的,只知道在那一瞬間,就像有十幾個鐵鎚,從不可思議的方向砸了過來,砸地如此準確,如此不可抵禦,他雖然橫臂擋了幾拳,卻依然被砸的身上酸酸舌上甜甜……

    軍官抹去了唇角的鮮血。用震驚的目光,盯著面前的許樂,知道對方先前是留了手的。如果對方選擇更要害地部位,自己此時只怕已經倒在了地面上,昏迷不再起。

    許樂不是一個喜歡打架鬥毆爭什麼風吃什麼醋地人。更何況事涉鄒郁及她腹中地孩子。沒風更沒醋。加之這本來就不是打架能夠解決地問題。他地出手極有分寸。

    他收回拳頭。護著鄒郁。看著鄒侑。說道:「這裡是望都。不是第三軍區。也不是臨海。總要替你父親考慮一下。」

    鄒侑直到此時。才第一次真正瞧清楚了許樂地臉。他很輕易地便認出這張平凡地面容屬於誰地。雖然他與許樂只見過一面。但那夜鄒家兄妹所受地屈辱。以及事後鉤子地殘廢。加上邰之源地那個電話。讓他對許樂這個人記憶格外深刻。

    在這一刻。鄒侑覺得自己派出來找妹妹地那些下屬都是些廢物。只知道住在公寓裡地是個年輕人。卻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地真實身份。

    「居然是他!」

    鄒侑地臉色在這一刻不知變幻了多少種色彩。心裡不知轉過多少個念頭。進行了多少詭異地猜測。更多地還是震驚疑惑。他不明白。邰家太子爺看得地傢伙。為什麼會跟自己地妹妹在一起。孤男寡女相處十幾日夜。並且……妹妹還懷孕了!

    目光順著許樂攤開的手臂輕移。鄒侑發現許樂的手掌有意無意間,橫在鄒郁地身前,尤其是微微隆起的小腹前,這位性情陰冷的聯邦少校,不得已把自己的思維,向著那些爛俗狗血的言情電視劇方向扭曲……

    兄弟,女人,失戀,瘋狂,酒精,慰籍,失誤,珠胎那個暗結,莫名其妙的第三者。

    許樂只是一個下意識裡護著鄒郁小腹的動作,落在鄒侑的眼中,便讓他在腦海裡編織了一個相當複雜,卻又相當惡俗的故事情節,而且他越想,越覺得大概事實地真相便是如此。

    問題在於這種所謂的真相太令人震驚,令人不可接受,令他以及他所代表的家族感到羞辱。所以他的臉越來越黑,黑的似要滴出墨來一般,看著許樂的雙眼越來越冷,冷的似要結成冰一般,雙唇因憤怒而輕輕顫抖著,脖頸上的青筋時隱時現。

    放在以往,因為此時仍然躺在醫院的鉤子,或者是邰之源那個電話,鄒侑都會給予許樂足夠地尊重,哪怕是無比令他不悅地事情,因為對方是太子爺的朋友,而且太子爺親自打電話交待過。然而今天,他發現自己已經控制不住自己地情緒了。

    此時的鄒侑還沒有理智想到,如果許樂真和自己妹妹在一起,對於自己的家族來說代表著什麼,也沒有想到,如果太子爺知道這件事情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只是很直接地像個兄長一般憤怒了起來。

    脖頸上的青筋一綻,鄒侑憤怒地吼道:「把他給我綁起來!」

    這是第二次相似的命令,只不過第一次時,鄒侑沒有認出許樂來,把他當成了某位白痴的年輕公子哥,這時候認出了許樂,自然也想到了臨海夜店門口,他被砸的那些拳頭。他知道許樂是一個近戰能力驚人的傢伙,能夠和鉤子打成平手,所以當他發出命令之後,雙腳很自然地向後退去,重重地揮了揮手。

    軍令如山,那兩名受了傷的軍官一咬牙再次沖上前去,而一直沉默站在鄒侑身後的幾名便衣軍人,也同時衝了過來。許樂微微低頭,提起雙拳。踮起兩隻腳的足跟,順著直衝面門而來的那根拳頭,向後仰頭十二度角,腳尖一錯,像條魚一樣滑了過去,一肘尖狠狠地砸在一人的腹部。

    拳風大作。卻不像聯邦傳統遺產表演大會上那些花套架子,那些軍人的出手極為剛猛致命,沒有一點花架子,直接朝著目標的要害處襲去,一跺足,一頂膝,一反肘,都顯得那樣殺氣十足。

    啪啪響聲中,一路不知道倒了多少老根茶几。讓舍內成為戰後林場,傾了多少清冽茶水,化作多少茶雨。然而被茶舍內圍觀群眾驚呼一沖。時而飆起地血花一染,無論林或雨,都顯得那般凶險與暴戾。

    戰鬥結束的時間極短。

    茶座的四面,倒著五六名穿著軍服或沒有穿軍服的軍人,這些極為硬氣的漢子,額上冷汗直冒,試圖想要站起,繼續執行命令,但是身上的某些關節已然受損嚴重。根本無法用力。

    許樂伸出大拇指,抹掉自己鼻孔流下來地那抹血,卻沒有抹乾淨,留在了嘴唇上面的肌膚上,配上滿地表情痛苦的軍中好漢,此時的他看上去,顯得格外強悍與可怕。

    在他的身後,一臉冷漠的鄒郁輕輕扶著自己的小腹,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幕。在他的身前。一臉漠然的鄒侑冷冷看著這一幕,似乎沒有任何擔憂。

    身為一名軍人,他們地本領本來就不是在打架上,而是在用來宣示聯邦力量的武器上,就算許樂能打倒這幾個人,難道還能將整個聯邦軍方全部打倒在地?

    許樂的心裡也很明白這一點,他更明白面前這位少校地憤怒由何而來,身為一位兄長,忽然發現自己離家出走失蹤十幾日的親妹妹。忽然懷孕。誰都會陷入癲狂狀態之中。如果是自己的妹妹忽然懷上了孩子,自己會憤怒成什麼模樣?

    他忽然想到了離開很久的妹妹。心情變得異常冰冷與難受。先前和那些軍人動手的時候,他正是基於這些原因,一開始沒有下重手,身上很是挨了幾拳,直到最後,沒有任何方法,才下了悍手,將那些軍人擊倒在地。

    他看著身前的鄒侑,開口說道:「夠了!我今天等你來,是要解決問題,不是要打架。」對方畢竟是鄒郁的家人,許樂與鄒郁無親無故,如果想要保住那個孩子,總不可能和對方一直作戰下去。

    鄒侑怒極反笑,呵呵冷聲說道:「解決什麼問題?」

    「孩子的問題。」許樂微微眯起了眼睛,說道:「鄒郁需要你們這些家人,但我希望你們能夠接受這個孩子。」

    「孩子的父親是誰?」鄒侑此時的目光絕對可以冷死人,他看著許樂,一字一句說道:「如果不是你,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說什麼問題,如果是你……你應該很清楚,你會面臨什麼。」

    當鄒侑問孩子地父親是誰時,許樂微微一怔,準備開口說什麼,但緊接著聽到了鄒侑後面的半句話,他抿緊了雙唇,再次擦拭了一下唇上的血水,沒有回答。

    希望鄒家接受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確實是很天真幼稚的事情,如果讓對方知道孩子的父親是一名聯邦逃犯,這個未出生的孩子,更沒有多少活下去的希望……

    「你很能打,你認識太子爺。」鄒侑冷冷地看著他,「今天你能打倒五個人,明天我派一個排來,如果你能打倒一個排,我派一個連來……你算定我在首都不敢動槍,但如果你真逼緊了我,連炮我都能搞一門來,直接轟了你那個小單元。」

    「你不可能永遠守在她身邊,我想把她搶回家,你永遠沒辦法攔住。也不要想著太子爺那邊能幫你什麼,這是我們鄒家的家事,他必須要給我們這份尊重。」

    這說地都是實在的威脅話,許樂沉默片刻,說道:「你就當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如果你敢動這個孩子,我會讓你和你父親非常後悔。」

    「夠了!」

    一直保持著沉默的鄒郁,忽然憤怒地摔破手中一直捏著的小瓷茶杯,用一種冷誚的神情看著場間唯一站著的兩個男人,說道:「兩個大老爺們,就只會說來說去,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一點,這孩子是我的……關你們屁事?我也是我地,什麼時候輪得著你們管?」

    許樂心想,至少你此時要讓家裡認為這孩子是我地,當然與我有關。鄒侑心想,你這死丫頭……兩個男人的內心獨白剛剛開始,便被嗤地一聲止住,他們的臉色同時變得震驚與蒼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鄒郁面無表情地拾起碎瓷片,在自己無妝清純、因孕而甯靜,美若林中朝花的面容上……漠然直接地劃了一道!

    漸漸的,鮮豔的血水從那道痕跡中滲了出來,林花謝了春紅。

    「跟父親說,我要住在許樂這裡安胎,不要再帶著這些大頭兵來騷擾我。」臉上掛著一道血水的鄒大小姐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兄長,「你要搶我,或者殺他,你就等著死三條命。」

    然後她扭過頭來,看了渾身僵硬的許樂一眼,眯起眼睛,微笑著說道:「陪我去醫院治臉,順便查查孩子長的怎麼樣了。」

    血從她柔滑的下頜滴了下來,滴在地面上的殘茶中,這個未婚的準媽媽一臉平靜笑容,像是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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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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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零五章 我的……實驗室(上)


    細小的瓷片在若白瓷一般的臉頰上滑過,其實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這一幕落在許樂和鄒侑的眼中,他們卻像是聽到了最令人心顫的動靜。

    少女面容似玉,冷漠如冰,一抹血痕驟現於上。沒有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顏,雖然耳下這抹傷口談不上毀容,但這一劃中所包含著的意味,卻是成功地震懾了全場。

    鄒郁用這樣一個冷酷到了極點的舉動,告訴場中的所有人,她現在已經是個瘋子,她根本不怕死。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又怎麼會是能被他人所影響的人物?

    許樂和鄒侑感覺渾身寒冷,怔怔地看著她的臉,聽著她淡淡微笑說出來的話,心臟都抽緊了幾分,感覺茶舍內的溫度都降低了幾分。

    鄒侑的面色蒼白,垂在軍服旁的雙拳緊握,說不出的心疼憤怒與恐懼,他今天才發現,面前這個被家人捧在手掌上的親妹妹,竟然也可以如此強悍。兄妹連心,看著她臉上的傷口與血水,他下意識裡向前了一步,卻終究在鄒郁冰冷的目光下停步。

    「快送她上醫院。」鄒侑急促而憤怒地對許樂吼叫道。

    許樂扶著鄒郁向茶舍外走去,鄒郁沾染著血點的手輕輕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微笑著,下頜輕抬著,說不出的驕傲與不屑。

    茶舍內那些被擊倒在地的軍人終於困難地站了起來,他們緊皺著眉頭,看著消失在門口的那個年輕男人背影,心裡轉過無數的念頭。他們知道許樂地出手極有分寸。不然自己這些人絕對無法再站起來,而且聯邦的軍人,最佩服的便是實力堅強的人,能夠在這麼短時間內擊倒自己這麼多的年輕人,當然不是普通人。

    他們忽然想到,如果小姐跟著這樣的男人。倒也不算太過吃虧。

    公寓客廳地超薄光屏上,正播放著小時新聞,憲曆六十七年最重要的事情當然就是總統選舉,雖然如今的選舉還沒有進行到如火如荼那個時間段,但是七對總統候選人,都已經開始抓緊一切露面的機會,向聯邦選民們闡述自己的政治綱領。關於各方面的看法,以及不厭其煩地進行形象塑造。

    毫無疑問,目前在民意調查中遙遙領先的帕布爾議員以及京州州長羅斯,已經成為媒體與民眾心中最可能地下任總統人選,注意力與焦點。都放在這兩對競爭對手之上。在聯邦內部大和解、一致對外應對帝國威脅的當下,分別擁有青龍山和解協議,以及環山四州大部分民眾支持為政治資本的這兩人,已經將其它的競爭對手遠遠地甩出去了一截。

    許樂坐在單人沙發上,眯著眼睛看著新聞,他的注意力沒有放在面色黝黑地帕布爾議員身上,雖然他很欣賞這位老鄉政治家。他只是緊緊盯著羅斯州長旁邊,那個面容平靜。讓人看上去就覺得十分可以信賴的老人。

    麥德林議員。

    正是麥德林議員的忽然參戰,讓羅斯州長得到了環山四州大部分民眾的支持,這位出身反政府軍的聯邦議員,在環山四州民眾心目的地位無可動搖。

    臨海體育館事件,一共有三十七名無辜民眾死亡。共計一百一十九名邰家安全人員及軍方暗殺者死亡。在事後的調查中,又有十四個人或自殺。或被自殺。施清海最敬重的老師跳樓自殺,他也成了不能見天日地聯邦逃犯。張小萌變成了天空中那幾團火的某一片煙塵。

    許樂沉默地看著新聞上那個德高望重的老者,在心裡不停地重複著上面這些數字,和那些令他永遠無法忘記的傷痛。各式各樣的人死去,張小萌死了,施清海失蹤了,他地女人和他地孩子就在自己的身後,而所有這一切地罪魁禍首,都是光屏上的這個議員。

    然而在聯邦地政治環境中,哪怕連間接的證據都沒有,無論是聯邦政府還是邰家,都無法揭穿麥德林議員背後隱藏著的冷酷,如果他們想要嘗試著進行這個工作,反而只能成為此人進行政治宣傳、挑動民眾的資本……更何況在聯邦內部,不知道有多少勢力,在暗中支持著這個可能為他們帶來總統職位的老傢伙。

    許樂的眉頭漸漸皺起,漸漸平複,關掉了電視,回過頭,看了一眼躺在沙發上,快要睡著的鄒郁。此時的鄒郁右半邊臉頰都被包在雪白的紗布之中,雙眼緊閉,看上去格外怯弱。

    但許樂此時終於知道,這個未滿二十歲的懷孕少女,為什麼一直喜歡穿紅色的衣服,原來在她的驕縱冷酷外表下,竟有一顆紅一般灼燙的心,怯弱這個詞,只怕永遠不會屬於她。

    落在嬌嫩肌膚上的瓷片劃的並不深,在醫院經過簡單治療之後,他們便回了家,甚至連線都沒有縫,急診的醫生只是塗了一層生物膠水,確認沒有大礙,事後就算留下疤痕,也不會太深,到時候進行幾次皮膚治療,鄒郁的臉上便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跡。

    雖然不深,但那幕依然驚心動魄,許樂看到那道傷口,才明白只要這個紅衣少女下定了決心,根本不在乎任何人反對,她用自己臉上的血,警告自己的家庭,生命這種東西,她不是很在乎。所以許樂的心情有些壓抑,早知如此,或許自己不需要在這件事情裡參合的這般深……他皺著眉頭想到,面前的這位大小姐對人對己如此之狠,或許只是想用腹中的孩子,來表達對於多年來環境的反抗,對家庭的背叛,而根本不在乎這個孩子究竟是誰的。

    似乎感受到了那兩道平靜而深刻的目光,鄒郁地眼睫毛微眨。醒了過來,她倚靠在軟軟的沙發上,神色複雜地看著許樂,開口說道:「你的心情似乎不怎麼好。」

    「你的身體現在不僅僅是屬於你的。」

    「我的就是我地,我可不是你那位朋友流氓官員的生育機器。」鄒郁的目光有些憤怒,她現在很敏感於聽到類似的話。許樂一直的沉默平靜態度,讓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母雞,而與自己一同生活了這些天的許樂,就像是一個養雞的農夫,在乎地永遠只是自己下的蛋!

    聽到鄒郁微顯尖銳、憤怒的指責,不知道為什麼,許樂的心裡也開始有一團暴燥的情緒地蘊集。他沉默了片刻後,緩緩說道:「至少……這個身體不是你用來表明背叛態度的手段。」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敏感帶,鄒郁的敏感在於雞蛋與母雞之間的關係,許樂的敏感在於背叛家庭,尋覓自己這些字眼。他不喜歡這些字眼。甚至痛苦於這些字眼,他這短短的二十年生命中,最深刻交往過的那位女孩兒,便是為了理想獻身,因背叛而死亡……

    鄒郁從許樂地這句話中聽出了淡淡的酸楚與痛,從許樂的眼睛裡看到了想念與黯然,知道這個年青人是想起了張小萌,所以她閉上了嘴。不再多說什麼。

    「我是個大事不糊塗的人。」許樂忽然給自己下了一個定義,「但在很多小事情上,我的選擇看上去都很傻,很天真。包括你地事情在內……和我究竟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只是想讓正確地存在,不正確的消失。也許改變不了什麼。但我至少想改變一下我身邊地人事。」

    他站起了來,微顯落寞。向著洗手間裡走去。殺人放火的還在侃侃而談,出身富貴地不惜己命。礦區裡的人們活的那般沉默,卻強迫著自己樂天知命,這人世的不公從來都是很多很多,許樂知道這些,也以為自己早已經習慣了這些,然而就像風中的樹一直在搖擺那樣,他的心也一直靜不下來,日複一日枯燥的研究所工作,陪伴著一個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孕婦,他感到很無力,好像什麼都做不到。

    第二天的情況有所改變。

    當那輛沒有標誌的黑色汽車駛入第一軍事學院,經過了幾層的芯片掃瞄和權限認定,再次進入熟悉而空曠的實驗室內,許樂怔怔地站在桌前,看著上面的那排字符反射著光芒。

    沈老教授病了,住進了空軍總醫院,今天的實驗室裡便只剩下了許樂一個人。呆呆地在桌前站了十幾秒鍾,沒有看到桌面上像催命一樣的命令,不再需要像操作機甲一樣,快速地提取資料,計算數據,再送到沈老的面前……沒有忙碌,沒有汗水與痠痛,只有安靜實驗室上方通風系統的輕微響聲,許樂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然而只不過愣了十幾秒鍾時間,他那張平凡可親的臉上便浮現出了一絲笑容,今天這間實驗室,是屬於他的。

    修長穩定的手指,在寬大的光屏桌面上移動,向著實驗室中控電腦連續發出了好幾條指條。實驗室的通風系統被調到了三級,關閉了不知多久的雜物艙門打開,自行清潔機器設備,開始嘀嘀鳴叫著駛了出來,開始打掃清潔。

    前些天,他已經準備好了修理的材料,沈老教授的這間實驗室,數據庫的容量極大,而且存貯的各種自動工具與材料也是應有盡有,雖然不知道純理論研究,為什麼需要這些東西,但是許樂知道,自己十分需要。

    很久沒有握住的金屬工具,用那種沉甸甸的感覺,讓許樂感到親切。只用了十幾分鍾時間,他便修好了實驗室後方那台大型的除塵設備,隨著嗡嗡的電流聲不停響起,吸收了自然天光與燈光的空間裡,那些細微的纖塵,開始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在等待除塵的過程中,許樂回到了光屏桌面前,眯著雙眼,開始快速瀏覽實驗室數據庫,有了這十幾天的工作為基礎,他對這個數據庫的熟悉程度已經到了一種令人吃驚的地步,一共二十一個索引樹,只打開了六個,他便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生物電流在型材料數據線中的傳輸。

    微芯片與人體神經元的相互作用體系。

    許樂看著這兩個文件夾的標題,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最關心的便是自己體內的神秘力量與頸後的那塊身份芯片,而眼前這兩個已經被聯邦科學家們遺忘了的資料,對於他來說,就像是兩塊極大的蛋糕。

    快速地瀏覽了一遍這兩個文件夾裡的資料標題,許樂閉上了雙眼,在腦中進行了一番梳理與辯別,最後他睜開雙眼,輕輕地嘆了口氣。關於微芯片的技術,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當然也頗有建樹,尤其是研究所的數據庫,與軍方幾大院校及科學院進行共享,許樂查到了很多東西,然而這些芯片技術主要是集中在應用型芯片上,無論是戰甲、機甲、基地網絡構成,都是冰涼的金屬構造。

    許樂真正在意的身份芯片,那種能夠自行發射微弱脈衝的芯片,在這個數據庫裡沒有絲毫蹤跡。許樂並不失望,因為他很清楚,這種芯片技術除了用於定位和信息片段集合標識之外,對於整個聯邦來說,沒有太大用處,但偏偏就是這種芯片,卻涉及到神秘的憲章局,無所不在的第一憲章……

    以他的權限密級,不可能接觸到被憲章局嚴密封鎖的那方面,甚至只怕軍方的內部數據庫裡,都沒有這方面的內容。

    許樂把注意力轉回了另外那個方面。此時實驗室內的除塵已經結束,左手方全透明的操作間卻依然不停地降低灰塵等級,許樂抓緊這個時間,在電腦的幫助下取出他所需要的傳輸材料,沉默地等在操作間外。

    嘀的一聲,除塵結束。

    穿好了灰色的操作服,通過電子視鏡及自動機械設備,許樂眯著雙眼,小心翼翼卻又無比鎮定地打開了微電流模擬發生器,沉默地注視著光屏上的數據反饋。

    「通過率……損耗率……」

    許樂盯著真空箱內的通電材料,心裡想著大叔當年在河西州外的青抹中,只靠十根手指,便控制機甲時的嫵媚身姿,心生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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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20:44: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零六章 我的……實驗室(中)


    用封余的理論來說,人體才是第一序列的機器,而無論機甲還是戰艦,都只是人體的外延,那些冰冷的金屬構件,複雜的線路芯片,恐怖的火力噴射,必須聽從人類的指令,服從人類的指揮。

    就像駕駛汽車一樣,無論汽車的速度有多快,但確定汽車方向的還是駕駛員的雙手。

    從這個方向進行探究,便會發現一個很重要的環節,人類的大腦活動與指令發出,怎樣傳遞到各式機器之上?人類聯邦發展了這麼多年,從最早期的手動控制,到數據指令程式輸入,再到半途而廢的人體擬真器研究……這個很重要的環節,一直沒有發生過革命性的變化。

    在聯邦與帝國的戰場上,在那些攀行於山野之中地機甲中。幽黑太空的巨型戰艦中,人類依然在通過這幾種方式,將自己的意志,通過冰冷的金屬轉換為強大的能量。

    以代表著聯邦工程水平的系列機甲為例,一直都是採用地指觸式光屏操作,機甲的操控。主要考較的是機師的判斷能力與程序語句輸入速度。當系列機甲進入五代之後,操作艙的左手下方,又多了輔助性的操作連桿。

    聯邦科學家曾經嘗試過,用敏感數據採集微處理器,佈滿機師的全身,直接捕捉機師的每一寸肌膚的細微動作,再將信號傳遞至機甲地中控電腦進行處理,最後變成成機甲的相應動作。這也就是已經成為古董的擬真器。

    擬真器計劃夭折了,因為經過長時間地實驗。專家們發現了幾個永遠無法攻克的難關。

    第一個便是數據採集的困難度,人類身軀構造看似簡單,實際上卻比最複雜的機器更為複雜。每一個人體動作相對應的變化。包涵了太多數據,肌肉雙纖維的緊縮度,走向,血壓,甚至是肌膚表面張力的變化……這些細微的變化,要讓數據採集微處理器全部識別,並且成功地轉化為相應的動作,哪怕在中控電腦強大計算能力地幫助下,準確率始終也停留在百分之七十左右。而在慘烈的戰場上。最需要精確與高速的機甲,如果只能保證這種程度的準確率,那基本上就等於是廢物。

    使用擬真器的第二個難關,發生實驗型擬真器投入實用後。當時負責實驗的機師都是軍方的王牌機師,他們的動作無比準確,沒有絲毫冗餘,可以強悍地控制自己的每一絲肌肉地顫抖,從而將擬真器操控機甲的動作準確率提高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可是真正進入實戰演練之後。不到十分鍾。所以地王牌機師都因為虛脫而昏迷。事後發現。使用擬真器控制機甲。一方面要保證動作地準確與精密。另一方面又要不停地進行動作。對人體地損耗實在是太大。這些機師一旦發動機甲。想讓機甲完全模擬自己地動作。他們便必須讓身體中地每一寸肌膚。每一塊肌肉。都時刻處於隨時調動地狀態。

    這個問題在實驗前。一直沒有研究人員注意過。因為所有地人都陷入了一種誤區。認為軍方地王牌機師。可以承受極為恐怖地訓練。對於這種消耗自然不在話下。然而實驗結果證明。如果讓一名機師跑十公里都沒有問題。可如果讓他坐在椅上。不停地收緊腿部肌肉。再放鬆。再收緊。卻不曾真正地跑動。如此重複數十次之後。肌肉纖維裡地乳酸堆積。會達到一種非常恐怖地程度。

    這種負荷。不是正常人能夠承受地。

    在擬真器計劃夭折之前。其實軍方還秘密嘗試過更為先進地操控方法。那便是捕捉機師地腦電波。然後通過電腦加以分析。用以直接控制機甲。

    可惜這個看似可行地計劃。最終也以慘敗而告終。因為學者們發現。他們再次低估了人類自身地複雜程度。尤其是腦部地複雜程度。人類大腦所釋放出地腦電波信號太過紊雜。其中地有效信息片段。頂多只能佔到百分之

    如果想要成功捕捉腦電波中地有效信息。則需要更大功率地腦電波濾集器。然而……在付出十幾名機師死亡或白痴地代價後。這個計劃再也沒有繼續下去地可能。

    許樂沉默地盯著監視光屏上不停回饋的數據,時不時在手邊的白紙上記下一些關鍵的數值,時間已經悄無聲息地流逝了幾個小時,而模擬生物電流在型材料線的傳輸狀態,他也已經觀察了幾個小時。

    等待數據結果的時間裡,他會想到一些事情。在果殼研究所的內部論壇閒話版塊裡,他曾經見過一張帖子,用神秘的語氣說道,當初腦電波直接操控機甲之所以失敗,是因為憲章局方面不肯開放芯片技術,在那個帖子的末尾,明顯也是聯邦高階研究人員的發帖者,用哀嘆的語氣說道。在可以想像的幾千年之內,人類使用機器的方式,不可能產生別地方式,只能用那種極沒有美感的手動操作……

    看帖子的時候,許樂一直沉默不語,因為他曾經看過一種很奇異的控制方式。不屬於現在已知的任何方式。

    那是在一年半前的河西州郊區,他藏身於大樹中,親眼見到封余大叔人在機甲之外,卻憑藉著那十根不停顫抖地手指,便成功地從機甲中控電腦手中,搶奪了機甲的控制權……

    那個場景一直在他的腦海中,不曾淡忘。事後細細回思當時的畫面,許樂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那些顫抖之中,因為他的體內也有這種顫抖著。洶湧著,噴薄而出的力量。

    戰艦這種巨型存在,許樂不需要考慮。但他一直在想,難道說自己有一天也能像封余大叔樣,將體內的那股能量,傳進冰冷的金屬電元之中,像數據流一樣……成功地控制那些無知無覺地構件武器?

    這是一個極其大膽甚至是荒唐的設想,人類的身軀是血肉之軀,怎麼可能產生機器能夠識別地數據流?然而許樂卻越來越相信這個可能,尤其是在昏迷之後,他體內的神秘力量已經與他的身軀融為一體。人生又走上了一條分岔路……

    封余大叔曾經做到過,許樂正在研究探索,如果他也能成功,這必將是人類機控方式的根本性改變。

    實驗室內的溫度極為合適,而無塵級操作間裡的溫度濕度更是被保持著一個極為嚴苛的程度內,許樂全神貫注地做了幾個小時試驗,額上卻依然沒有一滴汗水。

    實驗的結果並沒有出乎許樂的意料,模擬生物電流在導線內地傳輸,和一般的電流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因為電流本身太過微弱的關係,所以損耗率顯得過大,而型材料線,已經是數據庫裡能夠找到的損耗率最小的材料。

    眼前的問題在於,許樂所設想的那種情況,用人體的微電流來控制機甲,或者說是控制機甲地芯片組,通過這些實驗看來,沒有絲毫成功的可能性。模擬電流發生器所產生的微弱電流。已經與人體自發的生物電流極為相似。在這些材料上應該沒有問題,可是線路末端的數據採集器。異常冷漠而堅定地進行彙總:電子流沒有產生任何奇異變化,換句話說,無法攜帶任何數據。

    許樂並沒有奢望過用一天的時間,就能解決自己最大的疑問,讓自己體內的神秘力量,能夠獲得最大的利益,甚至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或許這一生他都不可能接觸到那個神奇地世界。

    用人體直接控制機器,看上去只是一個很簡單地命題,然而卻是太過瘋狂的設想。許樂根本不會因為這一時地挫折而灰心,他甚至根本就沒有將這些實驗結果看成挫折。

    許樂取下了護目鏡,露在口罩外的眼睛裡微顯疲憊,他打開了操作間的透明門,走到到光屏桌面前,開始再一次快速地瀏覽數據庫裡的資料,然後對著一份曆史資料陷入了沉思。

    先前的那些實驗,只是他為了印證心中的疑惑而進行的一次嘗試。雖然失敗了,卻促使他更加堅定了暫時放棄那個瘋狂的想法,轉而研究古董擬真系統的想法,尤其是看到這份擬真系統缺陷的研究報告之後。

    他不能通過體內的那股顫抖----此時暫且將它看作生物電流----來控制機器,但擁有強大神秘力量的他,似乎可以使用已經被聯邦科學家和軍事專家們判了死刑的擬真系統,來直接操控機甲!

    在區的那些機甲測驗中,在與周玉操控銀色機甲的對戰中,雖然只是最後的那一瞬間,許樂使用了古董擬真系統,只來得及做出了不及半秒的動作,可是他……終究是成功過。

    與當年進行實驗的那些王牌機師不同,許樂使用擬真系統時,所傳遞的指令是通過體內的顫抖力量,那種力量的細微操控,遠不是人類對自己肌肉操控的精密程度可以比擬,而且許樂也不會像那些前人一樣,因為損耗太大而虛脫。

    因為他調動那些神秘力量憑藉的是精神,不是神經。除了使用這種力量之後,肚子會變得非常的饑餓這個小毛病,沒有任何問題。

    人體與機器之間指令傳遞的環節越少,損耗便越少,機器實現人類意圖的速度便會越快。能夠使用擬真系統的許樂,毫無疑問擁有了超出聯邦以及帝國當前機控水平的潛力。

    只是擬真系統是如何識別自己體內那股力量?上次究竟是湊巧還是怎麼回事?如果體內的力量全部爆發,擬真系統還能清楚地識別嗎?許樂陷入了沉思,手指下意識裡輕輕顫抖著,旋即想到自己未來的可能性,他的眼睛微眯,有一道亮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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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20:48: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七章 我的……實驗室(下)


    許樂輕輕揉了揉雙眼,又滴了一些眼藥水,自幼以成為一名聯邦頂尖機修師為目標的他,對於自己的眼睛和雙手都格外注意保護,這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本能。

    踏出實驗室大門時,豔陽已然高照,透過研究所穹頂的透明調溫罩,灑落在人們的身上,他這才想起來,應該吃午飯了。

    金屬質感十足的長長走廊裡,穿著各式工作服的人們沉默地行走,研究所裡的工作人員之間的交流極少,聊天也極少,他們似乎習慣了按照課題組分類,呆在自己小組的實驗室之內進行研究,就像是一窩窩不怎麼願意出洞的豚鼠。就算是各部門之間的協調全作以及技術支援,往往也是通過電子郵件進行聯繫。

    這正是許樂想像中的研究所的模樣,但他也清楚,人類的社會裡沒有淨土,學術氣氛極濃的研究所,依然是這個社會中的某個縮影,這個地方依然有政治上的鬥爭,人事上的傾軋,只是這些醜陋的事情基本上都只在研究所上層的事務官員階層中發生,而不會影響到像他這樣的基層研究人員。

    在食堂裡沉默地吃著飯,細細地咀嚼,許樂知道自己此時必須多吃一點,不然下午一旦調用體內那道神秘力量,還不知道會餓成什麼樣子。

    研究所與第一軍事學院共用一片區域,但各種設施都是嚴格區分開來,足有一千平方米的食堂裡,總共也沒有多少研究人員在進餐。/許樂一個人沉默地坐在牆角處,餘光注意到平時不怎麼愛說話的那些同事們,在飯桌上倒顯得活躍了許多,尤其是那些同屬一個課題組的研究人員。在興奮地說著些什麼,好像是工程部那邊的某個重要課題又出現了難以踰越的問題……

    有著濃厚政府及軍方色彩的果殼機動公司,最獨立也是最要害的部門,自然是研發部門。如果說研究所偏重理論指導及學科前沿地帶地探索,那麼工程部則是更偏重於實際研發,研究所的研究成果,往往需要工程部的技術人員轉化為實際存在的事物,果殼公司下屬地各個分公司所出產的戰艦,機甲,甚至是汽車,遊艇。家用電器……所有的成品工藝設計,全部出自工程部。

    研究所的人自然不怎麼瞧得起工程部的技術人員,在他們看來,這些只知道埋首於各式工具中的傢伙,實在是太過無趣,完全忘卻了科學研究的真實目的。/而且頂多也只能算是給研究所打工地人們……可在工程部看來,研究所裡的那些老教授或許值得尊敬,而這些穿著白大褂的助理研究人員,卻沒有任何資格可以驕傲,都是一群只知道將理論公式背來背去的無聊傢伙,只知誇誇其談,卻連機甲履帶的寬度都不清楚。連同樣穿白大褂的醫生都不如。

    兩個研發系統因為性質地不同,而產生了某種對立情緒。無論是聯邦政府還是軍方,無論是公司董事會還是真正引領果殼公司前進方向的高層技術主管,都沒有任何試圖消弭這種對立情緒的意思,在他們看來,這種對立是一種極為良性的競爭。/可以促使果殼機動公司乃至整個聯邦的研發水平。更快地提高。

    工程部的研發出了問題,研究所的人們當然高興。許樂笑了笑。不再繼續聽這些八卦,低下頭來繼續吃飯。

    食堂裡除了許樂之外。其他地研究人員都是按照課題組聚在一起,從而顯得他的身影有些孤單和落寞。許樂自己也注意到了此點,在心裡輕輕嘆息了一聲,無論是在東林,還是在梨花大學,他的性格似乎都無法融入到人群之中,難得的幾個真正知心的朋友,卻關的關,流地流,死地死……難道自己命中注定就必須要孤獨下去?

    沒有人願意成為沈老教授的助理,雖然這位老教授在學界地地位極為尊崇,是如今聯邦極為罕見的活著地星雲獎得主之一……然而量子可測動態這個絕對沒有任何前途的課題,足以打消所有研究人員的熱情。

    安靜的實驗室,往常除了呆在二樓不時發呆的沈老教授,便只有許樂一人和光屏桌面的滋滋靜電聲,這也正是許樂在研究所孤單的來源。

    今天沈老教授病了,這間實驗室便等於是許樂一個人的。他坐在通往樓上辦公室的金屬樓梯上,眯著眼睛打量著空曠的實驗室,下意識裡從口袋裡摸出香菸點燃,同時開啟了旁邊的除塵系統。

    一粒灰塵毀掉一塊芯片,然後毀掉一艘戰艦的事情並不是沒有發生過,雖然這裡是實驗室,不是要求無比嚴苛的製造工廠,可是許樂也不願意自己以後的實驗,全部得出的是荒唐的結果。

    淡青色的煙霧,瀰漫在他眼前,然後迅即化為空氣中的漩流,被無形的力量吸收,還這實驗室一片清明。許樂用兩片唇叼著那根菸,眯著眼睛享受著難得的清閒,雙眼緩慢而用心地掃視著實驗室裡的一切。

    以沈老教授的資曆,能夠擁有如此龐雜的數據庫並不出奇,許樂好奇的是,為什麼自己這個小助理,擁有的准入權限也出奇的高,正是靠著這種權限,他才能查到很多自己需要的東西。更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間兩層樓的實驗室內,居然會有如此多平時難得一見的材料,有些高分子聚合材料,以往在東林區的時候,只是在那些學術期刊上見過……樓後的那個大庫房內,還有許樂最熟悉最親近,也是無比熱愛的各式精密儀器與工具,許樂皺著眉頭掐熄了菸頭,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從事純理論物理研究的老教授,為什麼會需要這些。

    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反正許樂知道,這間實驗室裡的一切,能幫助他完成很多他想做的事情,就像是天上砸下來的一塊大餡餅。準確無誤地命中了他地頭顱,最富含油份蔥花的邊緣恰好送進了他的嘴裡。

    人世間還有比這更美妙的事情嗎?沒有,以往地那些日子,在這間實驗室裡,許樂忙於沈老教授交付的各項工作,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膽量去做他自己的事情,然而此刻實驗室已屬於他一個人。他當然要抓住這個機會。

    掐熄了菸頭,確認了時間,許樂做了幾次深呼吸,平靜了情緒,右手搭在左手的手腕上,輕輕地摩娑了幾遍大叔留給他的金屬手鐲。一臉平靜沉默地走向了光屏桌面,開始繼續自己的資料檢引,並且從這些資料中,獲取他所需要的信息,再從庫房裡尋找到合適的材料,來組成他所需要地工具。

    機修師余逢,或者說封余大叔。是聯邦第一序列的要犯,在他的眼中,許樂是機修方面的天才,那許樂毫無疑問肯定是個天才。尤其是今天的實驗室無人看管,他再也不用忌諱什麼,腦海中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數年以來無比豐富地實踐經驗。以及這些天在沈老教授高壓下,對於理論知識的系統重溫……揉和在了一起。開始不停地散發出光采。

    伴隨著實驗室後方倉房裡微控機床與電子蝕表針的嗡嗡響聲,沒有花多少時間。/許樂組合成功了四件外表簡陋的儀器。外表雖然難看,但如果這四件分別針對性質完全不同數據的監控儀器,出現在果殼工程部專家們的眼前,他們一定會讚歎不已,大驚失色,用最有力的手段來徵集這個儀器製造者。

    因為這些儀器地線路之簡單,工作原理之穩定,想法之特異,完全已經超出了一般工程人員的慣性思維,簡而言之,只有天才或白痴般的設計,再加上頂尖工程專家的製造,才能達到這種效果。或許這不是最先進的,但在概念上,絕對是最別出心裁的,而陷入某種困局數年之久地聯邦工程師們,現在最需要地,正是這種完全不一樣的思路……

    就在此時,實驗室地大門打開,許樂走到門口簽收了他所申請的一件儀器,這件儀器地主要用途類似於機甲操控擬真器的信號採集系統,午飯前剛剛通過電子郵件發出的申請,居然這麼快就到了,直到此時,他才真正的明白,只要他擁有沈老教授賦予的權限,果殼機動公司的資源,至少有一大部分對他是開放的。/

    這真是一座挖之不盡的寶山。

    他並沒有馬上著手開始測驗自己體內的古怪力量,而是先關閉了實驗室中控電腦裡的自動記錄程序,然後眯著眼睛,在這間闊大的實驗室各個角落裡審看了一遍。最後他依然覺得不怎麼放心,猶豫片刻之後,從放在椅上的外衣口袋裡摸出了一個約手掌大小的工具,輕輕摁動了按鈕。

    隨著許樂手指的摁動,淡淡的藍光從那件小工具上散發出來,就像是幽遠宇宙裡的星光,沒有一絲晃動,平靜而穆然地籠罩住他的身體,並且逐漸擴展,直到將整個實驗室內部空間籠罩其中。

    封余大叔留給他的手鐲裡,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設計圖紙,但卻留下這個小工具的芯片線路組裝圖。直到今天,許樂依然不清楚,這個可以暫時隔絕第一憲章光輝,讓聯邦多層電子監控網絡失效的小工具,是按照什麼樣的原理在工作,但這並不妨礙他在很久之前就複制了這樣一個工具。

    早在梨花大學區裡進行機甲訓練時,許樂便做好了這個準備。淡藍色幽芒所帶來的隔絕監視時間並不多,許樂並沒有沉浸在回憶中,而是用最快的速度進入了操作間,將組裝成功的四件工具通過數據線連著在自己的肌膚表面,最後連通了剛剛申請到的擬真器信號採集器。

    空曠而安靜的實驗室內,只有通風系統與除塵系統的電子微粒響聲,透明的操作間內,被籠罩在藍光之中的許樂閉上了眼睛,然後他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這種顫抖越來越劇烈,以至於他身上連接的數據線,就像是風中的柳枝一般,不停招搖,時刻欲斷。

    強大的,灼熱的,難以言喻的力量洪流隨著心意,從他的腰後生出,然後順著那些古怪的通道,侵入他的四肢,順著那些低抗電壓片,進入那些數據線,進入到聯邦機甲古董擬真系統的信號採集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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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 20:51: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零八章 機會


    電火花四濺,報警的燈光在操作間內不停閃耀,幸虧沒有驚動煙塵器。許樂默然地看著身旁被電流沖毀的信號採集器,忍不住有些苦惱地搖了搖頭。

    他將直接貼附在肌膚上的那些數據線扯了下來,低抗電壓片在他的皮膚表面,留下了一些圓圓的痕跡。在此刻,許樂難得地自嘲了一下,看上去還真像一條斑點狗。

    他去操作間外披了一件衣服,將那些被自己力量震成碎片的線片以及儀器殘片,扔進廢棄物處理倉中,然後低下頭,湊在光屏前,開始仔細地觀察,先前他所組裝的四件監控設備的數據記錄。

    正如實驗之前他所設想的那樣,信號採集器,並不能完全識別他體內的那股神秘力量,監控設備上的數據顯示,大概能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成功率。而當許樂最後調高了體內能量的輸出之後,那件信號採集器,便已經超載,直接在電火花中報廢……

    在梨花大學區,與周玉進行的那場機甲對戰中,許樂最後便是調動了體內的神秘力量,通過擬真系統,直接操控機甲,才讓那台黑色的原型機甲,在那一刻發揮出了極其強悍的威力。

    眼下的實驗證明,許樂依然只能用那種力量來增強自身肌體的運動能力,而無法直接使用這種能量,來運行擬真系統。當天是怎樣做到的呢?許樂眯著眼睛,開始不停地回憶在圖書館區裡的練習以及最後那一場捧腹而走的戰鬥……漸漸的,他眼眸裡的認真神情鬆弛了下來,放棄了思考。

    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這已經足夠高了,畢竟這是第一次實驗,而且使用的也不是真正的擬真系統,只是一個備用地信號採集器。

    許樂明白。如果將來他真要使用這種前所未見的方法操控機甲或者是別的機械設備,在人類聯邦社會裡,獲得專屬於自己的技能,那他必須在兩個方面同時進行改進,一方面是自己體內神秘力量調用時的熟練程度,而更重要的方面。則是他必須弄清楚,擬真系統通過皮膚上地顫抖識別這種能力的工作原理,從而對擬真系統進行改進。

    想要真正地做到人機合一,那是十分困難及遙遠的事情,暫時的挫折根本算不得什麼,許樂微微偏頭,看著自己記錄下來的那些數據,心想自己現在需要一個真的擬真系統來進行改造,或者……如果能有一台真實的軍用機甲。那就更好了。

    機甲操控擬真系統,早已經被聯邦專家們拋棄,已經好幾十年沒有這麼方面的課題組。那些扔在倉庫裡的擬真系統設備卻依然完好,甚至有時候還出售給那些機甲發燒友作為收藏。許樂曾經以收藏家地身份,向果殼機動公司訂購過一套擬真設備,並且他親自使用過,可以說,他是聯邦社會裡,很少見的對擬真系統熟悉的人。

    問題在於這方面地研究早已經廢止。如果現在聯邦研究部門要對原有地系統進行改造。已經缺失了大部分地工程支持。更何況許樂只是一個人。就算他在機械方面有一種令人讚嘆地天賦。可是這種改造地想法。此刻依然顯得有些不著邊際。痴人說夢。

    但是他有信心。因為除了這間實驗室裡無比龐大地數據庫。還有那些聯邦最先進地設備之外。他地腦子裡還有無數希奇古怪、但明顯很先進地結構圖紙……在他看來。這些圖紙是封余大叔通過頸後地芯片留給自己地。自己體內那股強大地神秘力量也是大叔留給自己地。從很簡單地邏輯便能判斷出。裡面肯定有關於如何使用這種力量去控制機甲地知識。

    許樂沉默地看完了數據。然後將那這些數據全部毀掉。事情牽涉到他體內三大秘密之一。他可不想被聯邦政府將自己和封余大叔聯繫起來。

    便在此時。操作間外地光屏桌面。忽然響起了柔和地提示音。許樂微微一怔。將自己身上軍服地扣子系好。走出了操作間。此時那些能夠隔絕所有電子監控地小工具。早已不再泛出藍光。收進了他地口袋裡。

    光屏桌面上是一封由研究所三部長官發出地電子郵件。郵件上面地標記很清楚地顯示出。這封電子郵件發給了研究所三部裡每一個獨立地實驗室。密級為級。

    許樂看著電子郵件上地內容。眼睛逐漸眯了起來。就像是中午在食堂裡聽到地那些消息一樣。這封電子郵件裡面說道。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最近研發地新型機甲。出現了某種問題。需要研究所這方面提供技術支援。研究所上層並沒有對各個實驗室進行硬性要求。只是在電子郵件裡列出了當前工程部那邊遇到地幾個問題。希望各實驗室裡地研究人員。能夠提供一些可行地思路。

    許樂迅速地看完了這封電子郵件,陷入了思考之中,進入果殼研究所,他簽過保密協議,所以並不擔心自己知道太多不應該知道的事情。相反,他知道此事地背景,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正在研製一種新型機甲,暫時定名為,去年秋天的時候,這款機甲便

    果殼機動並沒有讓這家白水公司創造利潤地想法,無數年來,果殼機動的最新成果。投入到白水公司進行實驗,在實戰中確實發現了不少實驗室中難以發現的問題。

    這家保安公司雖然在果殼機動公司內部的地位並不高,但坐擁聯邦最先進的新式武器,整個果殼工程部的技術支持,還有國防部明裡暗裡地支持,所展現出來的戰鬥力當然也是十分強悍,在如今的聯邦,白水保安公司與黑鷹,藍鳥齊名。業務接個不停,利潤漸多,倒是讓果殼董事會和那些大大小小只知道拿紅利的股東高興不已。

    許樂的目光早已經從電子郵件上面挪開。工程部研發的最新式式機甲,正是在白水公司於一次大三角邊緣地帶武裝行動中,暴露出了大問題,直接導致了此次任務的失敗,惹得國防部與果殼董事會震怒不已。

    工程部所受的壓力巨大,所以春季招募考試時,工程部人事主管何塞才會親臨現場搶人,主要便是針對此次的機甲研發以及善後修複工作。許樂並不瞭解白水公司,但也知道工程部現在地困境。他盯著下載到光屏桌面上的那幾個區塊結構圖,微微眯了起眼睛。

    剛才實驗結束之後,他正在想自己現在需要擬真系統及一台機甲,沒想到機會便送上了門來,由電子郵件中可以看出,只要研究所的實驗室工作人員,能夠提出解決地方法,那麼工程部一定會將那個人好好地請過去,而那個人一定能夠與機甲有最親密的接觸。

    這是一個機會。許樂知道自己必須抓住,只是關於引擎在三倍重力條件下的電子紊流影響……只看這一長串名字,便知道極為棘手,這個機會應該怎樣抓住呢?

    賜予我力量吧,芯片。許樂打開了那幾張結構圖,同時開始在自己的腦海裡快速地檢索著那些奇怪的結構圖,現實與虛幻的圖片,在他的眼前重疊,然後分開。無數的數據信息。在他的腦海中開始快速巡流……

    很久之後,面色蒼白地許樂閉上了眼睛。他終於從腦海裡的那些結構圖中,找到了一些隱約的資料,似乎與果殼工程部研發機甲時所遇到的那些問題有關。

    他腦海裡的結構圖不是萬能的,至少不能直接解決那些問題,但那些結構圖縝密的設計,天才般的設想,卻為許樂打開了無數扇門,知識的對照比較,最容易發現彼此間地問題。許樂睜開了雙眼,一片平靜,開始低頭重新審看工程部發過來的那些引擎圖紙。

    果殼工程部要求的時間期限還有很久,許樂不用著急,而且引擎設計太過複雜,他並沒有信心僅僅靠著腦海裡的那些奇怪圖紙,便能一次性解決這個問題,尤其是在電子湍流這一塊。

    他的表情極為慎重,電子筆認真地在圖紙上面畫著,並沒有太多的興奮,因為他此時終於確認,腦海裡的那些圖紙,似乎……比聯邦最先進的設計還要更高級一些……封余大叔,你怎麼能這麼牛叉呢?

    觀棋不知時間流逝,山中不知歲月,這說的是當一個人全神貫注於某項事情後,容易出地問題。當許樂輕輕揉著發紅地雙眼,從那些無窮無盡的圖紙資料中醒過神來時,才發覺自己地腹中已經饑餓到了某種恐怖的程度。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面色微變,收拾好實驗室裡的一切,用最快的速度衝出了研究所。

    剛剛出門,他便愕然地看見了鄒郁。

    這位眉眼清秀、眼中卻滿是冷意的未婚媽媽捧著小腹,望著他憤怒的說道:「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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