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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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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01:47: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勝利的夜晚


    許樂臉色蒼白,身體顫抖,這一幕落在憲兵隊長的眼裡,自然是害怕的表現。這位憲兵隊長先前與上峰通過電話,平日裡也在研究所裡常駐,自然清楚這個年輕的少尉,為什麼會跑到沈老教授的實驗室裡大砸一通。

    他帶著一絲憐憫之意看了許樂一眼,心想這年輕少尉膽子倒真是不小,面對著董事會技術主管的壓力,居然還敢抗著不把實驗室交出來,甚至舉起斧子把數據架砸了,這種甯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狠勁兒,倒讓這名知道內情的軍人有幾分佩服。

    佩服不過是心底深處的感覺,接到上級命令,憲兵隊長知道這人惹了大麻煩,他一時間還不清楚,此人是怎麼通過了三道掃瞄,悄悄溜進了實驗室,但他只知道,迎接許樂的,必將是毫不留情的軍事法庭審判。

    破壞聯邦核心機密數據,這應該算什麼罪?好在先前研究所三部的中控電腦已經確認,沈老教授實驗室裡的核心數據已經做了電子保全,在被破壞的那瞬間,被成功地轉移到了臨時保存區。

    如果那些數據被毀,自己大概也要被判刑吧。憲兵隊長心頭一寒,此時再看冷汗濕髮,沉默不語的許樂,便再也沒有絲毫同情,反而添了幾分寒意。樂被全副武裝的憲兵押送上了軍車。軍車順著首都特區幽靜黑暗的道路,向著遠方駛去,一路沉默。

    上軍車之後,許樂的腳踝處也被繫上了高強塑料繩,那些憲兵明顯得到了上級的命令,將他當成了重犯關押。

    一路上軍車廂內十分沉默。許樂也在沉默。

    他是個聰明人,甚至與他那張誠懇平凡的外表完全相反。他地聰明超過了聯邦裡的大部分人。不然當年封余也不會瞧中了他,選擇了他。

    所以他很明確地知道,黑夢地那頭,先前入侵自己大腦地那個存在,擁有怎樣恐怖的力量,並且從對方的能力中。推斷出了一個十分可怕的結論。

    如果先前幫助他轉移實驗室數據,修改實驗室數據的那個東西,真是他所猜想的那個存在,那太令人不可思議了。這種不可思議地程度,導致了他根本不想相信自己的推論,哪怕這明顯是唯一正確的可能。

    因為內心的憂慮與隱懼,又或是因為腹中的極端饑餓,許樂的雙唇沒有什麼血色,枯幹裡透著白。他伸出舌頭微微舔了舔嘴唇,忽然對軍車裡沉默的憲兵們說道:「兄弟們。來根菸抽抽?」

    坐在他身邊地那名憲兵愣了愣。沒有想到這個傢伙此時剛從失魂落魄地狀態中擺脫出來。便想著要煙抽。根本沒有一絲害怕。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經犯了重罪?

    軍人之間地稱呼比較直接。那就是兄弟。這名憲兵下意識裡看了一眼坐在前方閉目養神地隊長。

    憲兵隊長也聽到了許樂地那句話。睜開了眼睛。然後點了點頭。

    許樂舉起雙手。接過被點燃地香菸。說了一聲謝謝。他地雙手此時被緊緊地捆在一起。要將香菸送到自己唇邊。有些困難。

    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煙。菸捲地過濾嘴還夾在嘴唇裡。他又緊接著吸了第二口。煙霧瀰漫在軍車廂內。

    坐在他身邊和對面地憲兵投來了異樣地目光。心想這名少尉大概是知道自己可能被槍斃。所以才把這根菸當最後一根在抽。

    微燥微烈的煙,灌進了許樂的肺裡,可以甯神,可以滿足人地精神需要。直到此時,許樂地臉色才漸漸好了一些。

    破壞聯邦機密數據,等同於叛國罪,更何況上半夜,他還在虎山道里殺了一個聯邦現役軍官。然而許樂此時考慮的根本不是這些東西。

    雙手和雙腳都被高強度塑料繩縛住,這種特製地高強度塑料早已代替了金屬手銬,在聯邦軍方和警方大量使用。對於聯邦政府來說,這些高強度塑料足以捆死所有正常的人類,卻沒有人想到,聯邦無數星系裡,總會有那麼幾個不正常地人類。

    當年在東林大區的時候,許樂便曾經憑自己的力量,掙斷過這種高強度塑料繩,他相信聯邦裡不止自己這一個非正常人類,封余大叔是,想必……費城李家那位老人家也是。

    然而許樂此時並沒有掙斷塑料繩,暴起殺人,翻車越獄,重新變成聯邦逃犯的想法。符,無數張結構圖紙,綠色如瀑的數據流,許樂盯著眼前香菸的火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先前他已經調動了腦海裡的圖畫,確認了沈老教授實驗室裡的核心數據公式,已經全部被那個存在轉移到了自己的腦海中。

    海量的數據,是怎樣如此快速地轉移進了自己的大腦?是通過聯邦無處不在的電子監控網絡?自己現在還能算是……正常的人類嗎?

    許樂緊緊閉上了眼睛,叼在枯幹雙唇裡的香菸漸漸變短,不停地微微顫抖,菸灰落在了他的膝蓋上,又被風吹到了地板上。

    逃離東林大區之後,他專門學習過第一憲章那多達七十四萬字的具體條文,因為那是他最害怕的存在。

    憲章的光輝照耀聯邦,但在第一憲章的規定下,永遠只能進行單向數據流動,當年的五人小組的規定,就是為了隔斷一切中央電腦因為邏輯命令混亂而影響人類體內芯片的途徑。

    為什麼自己能夠逆向接受數據?那個存在前後兩次輸入數據,等同於入侵人類的大腦,這已經嚴重違背了第一憲章的最高規則!

    為什麼這種邏輯上的錯誤,會出現在那個冰冷的電腦程序中?

    主動聯繫,是否接受?

    許樂想到了那個曾經在醫院,在實驗室裡反複出現很多次地光符。不禁閉目想道:自己先前選擇了接受,所以那個存在才會主動入侵自己的大腦?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許樂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先前地那些恐懼惘然疑惑之色早已消失不見。不用去管那個黑夢。不用去管那台冰冷地中央電腦究竟有什麼問題,不用理會神秘的憲章局是不是在編織什麼陰謀,自己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在此刻,他只知道在實驗室數據的爭奪中,他已經莫名其妙的獲得了全盤的優勢。聯邦新一代機甲的研製主動權,又回到了自己地手中,或者說是回到了自己的腦中。

    今天晚上自己一個人贏了聯邦科學院,贏了鐵算利家,贏了麥德林。

    這就足夠了。

    應該說句謝謝吧?

    香菸已經燃燒到了盡頭,過濾嘴海綿燃燒的焦糊味道十分刺鼻。許樂用舌頭把下嘴唇舔濕,才讓干粘在一起的菸頭脫離了嘴唇上的干皮,落到了地上。

    他有些困難地挪動被縛在一起的雙腳,將菸頭踩熄,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睛眯了起來,看著車外越來越近的國防部軍事監獄大門。

    監獄門口燈火通明,已經接到命令的聯邦軍人們皺著眉頭,看著被押下車的囚犯,他們不知道這名軍人犯了什麼罪,竟然要被押到重犯監獄來。

    許樂被押著從軍車上下來,看著四周如臨大敵的聯邦軍人,極為困難地緩慢移動著腳步,他地眼睛眯了起來。穿過那些刺眼的探照燈。望向了夜穹裡漸要落下的月亮,想起月亮下墓園裡的沈教授。開心地笑了笑。

    都太空港,正在夜穹裡緩慢行走的兩個月亮。分別佔據了視野裡兩個偏遠的角落,銀色的月光被太空港裡的燈光完全壓制了下去。

    一架流線性的太空飛船安靜地停靠在燈光之中,飛船下方聚集了一些官員模樣地中年人。

    聯邦科學院德高望重地林院長,終於結束了在月球基地上的戰艦空間門穿越演練檢測,在幾名政府官員地陪伴下,回到了S星球。

    走在最前方的林院長發絲花白,連續十一天地低重力環境,讓這位老人的身體有些不大適應,面色微顯陰鬱。

    他在聯邦裡的地位超然而崇高,無論總統怎樣替換,他在聯邦科學院院長的位置上已經坐了十七年了。看廁所十七年,也能把這間廁所變成自家的,更何況是看著聯邦科學院。

    跟在後方的羅秘,卻知道林院長的表情不是因為此次月球之行。他沉默地拖在了隊伍的後方,眼角餘光卻注意著上衣口袋裡通話器的提示藍光有沒有亮起。

    電話響了,羅秘放緩了腳步,離眾人更遠了一些,才接通了電話。

    「數據確認安全。」

    羅秘的臉上浮現出真誠的笑容,掛斷了電話之後,向著隊伍前方加速走去,走到最前方時那位老人身邊時,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

    陪同林院長的官員們發現,那位老人似乎已經適應了重力的變化,臉色好了許多,頓時放下心來。

    都三林聯合銀行大廈頂層旁邊的一個小房間,呂秘放下了電話,走到總裁辦公室裡輕聲說了幾句什麼,然後準備回家。

    坐在椅上的利修竹搖了搖頭,雖然他很滿意這種結果,但確實沒有想到,那個叫許樂的年輕少尉,居然會如此悍勇甚至瘋狂地舉著把斧子闖進了實驗室。

    幸虧那些數據與中央數據庫聯結。

    利家大少英俊到了極點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疲憊,想到聯邦科學院那位老人一直以來的沉默,疲憊不由變成了微諷的笑容。

    接下來他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通知了此事,然後他又撥通了一個號碼。

    利修竹很欣賞電話那頭的議員,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有誰比那人還更像一個天生的政客,能夠將各方面的利益,通過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而緊密聯繫起來,這應該是一種天生的能力,利修竹自認自己做不到。

    「麥德林議員,恭喜你。」

    都某間普通的公寓,麥德林議員辦公室的機要秘海倫,眉眼間帶著一絲怒氣衝進了臥室。今天晚上議員一直留在辦公室裡,以致於她和對方的約會,竟是延遲到了深夜,好在先前麥德林議員放她走了,不然她真擔心對方會生氣離開。

    「什麼事情這麼開心?」

    床頭放著一盒尊貴三七牌香菸,那個男人微眯著眼看著海倫,五官清俊,神態懶散,配上那雙桃花眼,實在令人著迷,至少……迷死了海倫這位面容尋常的老女人。

    海倫咯咯笑了兩聲,直接撲了過去,媚眼如絲說道:「今天晚上你能讓我沒辦法睡覺,我就告訴你。」

    對於很多人來說,這必將是一個無眠的夜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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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6:23: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章 煙霧


    凌晨時分,公寓裡那張大床上雪白色的被縟十分綾亂,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栗子花味道。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坐在床前對著梳妝台上的鏡子,眯著眼睛塗抹著唇上的紅彩,眼眸裡滿是過後的懶散。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蕾絲邊的小內褲,光滑的後背,迷人的曲線,豐滿的臀部因為坐姿而顯得格外誘人。

    施清海點燃了一根香菸,看著鏡中海倫的笑容,也笑了笑,除了他之外,大概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位麥德林議員辦公室裡的機要秘書,在那一身灰色的正裝套裙之下,竟隱藏著這樣一副成熟而誘人的身軀。

    取下眼鏡的女秘書,釋放了壓抑多年的,從骨子裡透著一份痴迷,鏡中海倫的面容有些倦意,卻是那種滿足的倦,那張端莊的面容上,只有眉心皺起的小細紋,才展露了她的真實年齡以及她平日裡嚴謹矜持的一面。

    「親愛的,我去洗一下。」八點鍾還要趕去議會山,海倫的工作本來就比一般人要繁忙許多,昨夜癲狂之餘,只來得及睡了兩個小時,便又要離開了。

    她回過頭來,嫵媚地望著床頭吸菸的施清海笑了笑,披了一件浴衣,走進了洗手間。

    將洗手間的門關好,溫熱的水花揮灑而下,海倫站在水花之下,捧著自己猶自有些發熱的臉,仰著頭,任由熱水沖涮著自己而敏感的身軀,心裡的念頭卻早已從那個男人帶給他地歡愉。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她的眼眸裡流露出一絲不捨,一絲疑惑。一絲自我安慰。

    她清楚自己做秘書地時候,並沒有什麼吸引力,尤其是那張普通的面容。外面的那個令她著迷的男人,為什麼會看中自己這個已經過了三十歲的女人?

    身為麥德林議員的秘書,她也擁有正常人的需要,也痴迷於花樣男子所帶來的異樣衝擊,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冷靜,已經觀察了一個月。她還要繼續觀察下去。

    如果真如她所預料地那般,她也只好對那個男人說聲抱歉了。

    聽到浴室裡傳來的水聲。.施清海一直眯著地眼睛忽然張開了,那雙充滿了無窮吸引力的目光。移向了梳妝台上安靜放著地手機。

    將剛剛燃燒了一小半的香菸輕柔地擱在煙缸上,施清海輕輕地走到梳妝台前,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他看著原木桌面上,那款反射著金屬光澤地手機,極為敏銳地注意到,手機下方的黑色鍵盤區,有兩根極細的發絲。

    極細的黑色髮絲輕輕地搭在黑色的鍵盤區上,如果不是特別注意,一定不會發現,而且這兩根黑髮擺放的位置也很有講究。

    施清海看了一眼浴室緊閉著的門。笑了笑。將兩根髮絲小心地挪開,然後打開了手機的後蓋。

    也許是急於趕去議會山的緣故。海倫秘書今天晨間的洗浴時間,比前幾次與施清海歡好時。要短了非常多。她用白色地浴巾包著頭髮走了出來,笑著說道:「親愛地,你想吃些什麼?應該還來得及煎兩塊面包。」

    臥室裡空無一人,海倫的聲音淡然而止,她神情複雜地走到床頭,數了數菸灰缸裡地菸頭,然後走到了梳妝台前。

    兩根極細的黑色長發,還搭在金屬手機地黑色健盤區。海倫的表情頓時放鬆下來,右手離開了濕漉的頭部,輕輕地拍了拍的胸脯,有些後怕,又有些滿足。

    「煎面包營養不足,貿易處那些大爺可不是那麼好伺候的。」

    房門處傳來一個關切的聲音,施清海上身,下面穿著一件休閒短褲,左手端著一個平底煎鍋,裡面的雞蛋正在餘溫的烘焙下,漸漸凝固成形,他右手拿著一個木鏟,嘴裡叼著那根抽了一大半的香菸。

    看著這個男人此時迷人的模樣,加上已經逐漸開始相信,海倫油然而生一股溫暖與放鬆,忽然間,她反而有些慚愧於,自己一直用貿易處秘書來向對方掩飾自己的真正工作。

    她走了上去,緊緊地抱住了施清海的身體,緩緩地扭動著身體,痴迷說道:「樂樂,我早上吃你……」

    施清海高舉著煎鍋和木鏟,生怕將懷中女子的身體給燙著了,感受著胸前那兩粒硬點的滑移,不禁也有些心動,將菸頭吐到地板上,一低頭便吻了下去。.

    三七牌香菸微薰的煙霧,在這一對男女的唇舌間開始絞動升騰瀰漫,遮住了彼此真實的面目與心。

    許樂並不知道那個無恥的,不知道自己已經當爹的兄弟,此時正在使用最最無恥的美男計,一步步地向著麥德林議員靠近。他更不知道那個長著一雙桃花眼的施公子,用的假名居然和他有關,不然或許他會異常憤怒。

    他這時候正一個人被關押在一處軍事監獄之中,他並不知道這座軍事監獄的名稱,但既然在首都特區之內,而且安全措施如此嚴格,想必等級也不會太低。

    這是一間單人囚房,他手上和腳上的高強度塑料繩沒有被取下,看來在今天晚上之後,對方很清楚許樂這個人的能力,不敢有絲毫大意。

    這間囚房全部是塑料一體製成,包括床鋪在內都是如此,格柵外走廊的燈光,透了進來,顯得此處格外寂寞。

    許樂躺在床上,被緊緊捆住了的雙手平放在胸前,腦子裡一時混亂一時清醒。

    每當他想起黑夢盡頭那個冰冷存在,他的思緒便有些混亂。從小跟隨封余大叔學習。在河西州立大學裡閱盡書籍,又在果殼研究所裡呆了這麼多天,他確認聯邦的科技水平距離人工智能地出現。還要差幾萬年,甚至幾十萬年。

    不過憲章局地下那台中央電腦,似乎早在五人小組時期就開始運行了,關於浩劫之前的曆史,早已湮滅在動亂的長河之中,那台電腦一直運行至今,卻沒有被人類社會逐步發達地科技水平拉開……這本身就是一個很恐怖的事實,第一憲章雖然說聯邦中央電腦一直在進行改進和升級,但下意識裡。許樂並不相信這點。

    可是自我學習和升級能力也不是人工智能,他想著黑夢裡的那些對話。不由皺緊了眉頭,如果不是中央電腦主動幫助自己。那難道是憲章局裡的大人物們做的手腳?

    一想到神秘而久遠的憲章局,許樂混亂的腦海更加混亂。他不喜歡這種混亂的感覺,所以開始分析自己目前的處境,漸漸地平靜下來。

    破壞聯邦機密數據,肯定是重罪,如果被某些人安上一個間諜之類的罪名,或許軍事法庭會直接判他死刑。如果說虎山道口樸志鎬地死,被查到了自己自己有關,回報自己的,依然是死刑。

    清醒地許樂卻似乎並不擔心這些。他靜靜地看著泛著塑料光澤的天花板。暗自計算著時間,想看一下邰家那位夫人究竟願不願意賭一把。

    實驗室的數據事涉聯邦新一代機甲的研製。事關重大,利益也不小。尤其是當和總統大選聯繫在一起之後,邰夫人就算不想為自己這個小人物出頭,可也總要替帕布爾議員考慮一下。

    眼下最關鍵的問題是,邰夫人需要判斷,許樂被逮捕之後,似乎已經無法控制那些實驗室數據,此時她再出手,或許已經晚了。晚了的同義詞,往往就是放棄,許樂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要看對方願不願意賭自己手裡還有東西。

    就算邰夫人放棄了自己,許樂也不會陷入絕望,因為鄒郁已經回到了國防部大院,而且他手腕上還有一根金屬手鐲中。

    想到此節,躺在床上的他不由輕輕嘆了口氣,手鐲裡除了那個藍光小儀器的結構圖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那些怪異的地圖了,以往他一直不明白封余大叔為什麼將那些地圖當寶貝一樣留下來,直到今天他被逮捕關進了軍事監獄,才隱隱有些明白。

    「大叔,你當年究竟被聯邦抓了多少次?又究竟越了多少次獄?」

    他心情複雜地讚歎道。

    囚室地門被打開了,兩名軍人押著許樂沿著安靜地長廊,向外走去。此時尚是清晨,長廊兩邊囚室裡的囚犯剛剛醒來,他們疑惑地看著這位新來者,心想這麼早就被揪出去,難道是被直接槍斃?一念及此,長廊裡沉默下來,竟沒有發出起鬨怪叫地聲音。

    許樂坐到了金屬桌的一頭,看著遠端低著頭,看不清模樣地一位軍人,微微皺眉,軍事監獄自然歸國防部管轄,如果是鄒副部長派人來倒說的過去,只是這種反應速度,比他所想像的更快了一些,而且派來的這個人讓他有些吃驚。

    那名軍人聽到響動,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一張陌生而清麗的面容,清聲說道:「我叫徐松子,隸屬國防部內務處法律署,受指派為許樂少尉你進行法律支援。」

    這是一名文職女軍官,長的很漂亮,從桌面上抬起身體後,可以發現她的身材也非常漂亮。

    許樂有些困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微眯著眼睛說道:「謝謝。」

    女軍官徐松子看了許樂兩眼,忽然冷漠開口說道:「破壞聯邦核心機密是重罪,起刑期為三年,最高可致死刑,如果你不想被以間諜罪起訴,我勸你認罪,這樣在軍事法庭上,我可以試著向法官求情。」

    許樂確認對方是鄒副部長派過來的人,因為國防部內務處正好是鄒應星直屬的部門。但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叫徐松子的法務女軍官,似乎對自己沒有什麼善意。

    「我不認罪。」

    徐松子低下頭去,臉上泛起一絲微怒與嘲諷的意味,雖然只有半夜時間,但果殼研究所提供的監控以及證詞已經十分完備,面前這名少尉看來真是仗著在國防部有後台,居然愚蠢到了這種地步,難道他不知道,就算他真是鄒副部長的女婿,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完全沒事?

    「我勸你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但我想你來之前,肯定沒有做好資料查詢工作。」許樂望著金屬長桌那頭的女軍官,低著頭說道:「你大概不清楚,那間實驗室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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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6:27: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嫌疑犯


    徐松子吃驚地看著金屬長桌那頭的年輕少尉。

    她從第一軍事學院法律系畢業兩年,在國防部內務處法律署表現非常優異,從來沒有遇到令她退卻的案子。然而今天深夜時分,她被頂頭上司的電話叫了起來,命令她馬上趕到軍事監獄,為一位當事人提供法律支援。忽然接到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命令,被打攪了睡眠,自然心情不會太好。

    當她看了由果殼研究所和憲兵大隊提供的人證物證之後,心情裡的不悅更是到達了頂點。能夠半夜讓國防部主動提供法律支授的嫌疑軍官,毫無疑問極有背景,在她的眼中,這名叫做許樂的年輕少尉,只是遍佈聯邦裡的無數紈袴之一,只是這個紈袴尤其愚蠢,不知道基於怎樣荒唐的理由,居然在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裡大砸大鬧,這些人真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成見在前,她對許樂自然沒有什麼好的態度,只是基於專業素養,她依然向對方認真的提供了參考意見,勸服對方認罪,但沒有想到,長桌對面的那名嫌疑軍官竟一口回絕,還給出了一個她先前怎樣也沒有想到的理由。

    「實驗室是你的?」徐松子怔了怔,旋即微諷著笑了起來,靜靜地看著長桌對面的許樂,說道:「我沒有聽錯什麼吧?」

    她從第一軍事學院畢業之後,便直接進入了國防部內務處,表現極為優異。深得長官賞識。然而限於研究區域,她並不清楚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的權限歸屬,她只知道那間掌握了聯邦相當部分尖端科技的研究所是屬於聯邦,屬於軍方地,結果這個人居然說……那間實驗室是他的?

    許樂感覺到了這名女軍官對自己的態度,低著頭說道:「你可以調閱一下研究所與沈老教授的協議資料,這間實驗室從建立之初,便選擇的是合作模式。從憲曆五十四年開始,所有的贊助全部是沈老教授以私人名義爭取來的,從這個角度說,這間實驗室裡的一切,包括那些被我毀掉地數據,聯邦或果殼公司只有按照協議支付報酬,獲取使用權的資格,而沒有處置的資格。」

    徐松子聽著這番話。表情漸漸凝重平靜下來,她發現自己對於果殼研究所確實瞭解的不多,對方似乎說的極有條理,不像是在撒謊,而且已經被逮捕入獄,這時候對著自己撒謊,沒有絲毫益處。

    「沈老教授去世前,通過公證遺囑。將實驗室的處置權全權轉移給我。」許樂抬起頭來,看著長桌對面的美麗女軍官平靜說道:「法律文書備件放在我的公寓裡,你隨時可以查看。如果沒有人把它毀了地話。」

    徐松子聽出對面這個年輕少尉平靜話語裡藏著的信心,微蹙眉頭,低頭又看了一遍桌上的卷宗,緩聲問道:「研究所和憲兵隊的供述裡面,並沒有提到這一點。當然,我會馬上進行採證,只是……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更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毀掉實驗室裡的機密數據?要知道,那些數據是被聯邦中央數據庫做了電子保全的重要數據。」

    她地目光停留在卷宗上。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這是怎樣的一個軍官啊,居然扛著一把太平斧闖進研究所。將一間實驗室生生砸了。

    「這些數據是我的,我想怎樣處置它們。有必要向任何解釋理由嗎?」許樂這時候自然不會向女軍官坦露,聯邦科學院,鐵算利家,聯邦新一代機甲地事情,這對於他當前的處境沒有絲毫好處,相反只會把事情弄的更大。

    「很感謝你來為我提供法律援助,我想我先說說的已經很明確了,數據是我的,實驗室是我的。既然如此,我沒有任何理由還被關在監獄裡,我想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徐松子沒有抬頭,將手前的卷宗推開,打開電子法律文書,皺著眉頭仔細翻閱了許久,然後抬起頭來,靜靜看著許樂,搖著頭說道:「就算那間實驗室是沈老教授的,現在是你的,可你毀了那些數據,依然沒法出去。」

    「為什麼?」許樂將被塑料繩縛著的雙手擱在桌上,看著她問道:「我管教自家地孩子,難道也有問題?」

    聽到這個比喻,徐松子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許樂,說道:「先不說這個比喻是否合適,但就算是你地親生兒子,你可以教育他,但不能虐待他,更不能殺死他……如果你這樣做了,那就會觸犯兒童保護法,或者變成一個謀殺犯。」

    不等許樂開口,她皺著眉頭繼續說道:「依照聯邦機密資料保護法第三款第七條之規定,就算這些數據是你的,但基於本身地重要性,依然必須接受聯邦監控,不得外洩,不得擅自處置。你對這些數據的處置權,頂多能讓你在這起案件中,能夠得到輕判。」

    許樂低下了頭,吸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

    徐松子看見他地笑容,微微一怔,不明白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對方還能笑的如此鎮定,難道真以為自己有國防部的背景,就能與聯邦法律抗衡?她微微蹙眉說道:「更何況這些都是你說的,相關的電子法律文件,我還沒有看到。」

    「不過既然有了新的證據,我會繼續進行調查。」徐松子站起身來,開始收拾金屬桌面上的文件,低著頭說道:「你呆會兒簽一份文件,上午我直接去你的公寓提取那份法律文件,然後直接去軍事檢查署申請證據保全。」

    「我不知道公寓裡的法律文件還在不在。」許樂忽然開口說道。

    徐松子的動作微微一滯,生起一股不悅的情緒,心想如果不在,那你先前的那些信心從何而來?

    許樂低著頭,並不知道利家那邊會不會進入自己的公寓毀滅沈老教授的遺囑,雖然按道理講,那些大人物應該不會用這種無聊的小手段,但為了穩妥起見,他甯肯當那份複製件已經不在。

    他抬起頭來,說道:「法律文件的原件在……我一位朋友手中,你可以直接去向她要。」

    「朋友?住哪裡?」

    「國防部西山大院三號,她姓鄒。」

    徐松子聽到這個地址,微微一怔,旋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馬上明白了為什麼頂頭上司會在深夜裡給自己電話,把自己派到監獄裡來,原來這個年輕少尉的靠山,竟是自己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知道了。」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許樂,然後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會客室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蕭檢查官,這邊請。」

    一名年紀約摸在三十歲的檢查官,在軍中監獄長官的陪伴下,走進了會客室。這名姓蕭的檢查官一頭黑髮,看上去極為幹練,當他發現徐松子也在房間內時,不由微感吃驚,笑著問道:「松子,你怎麼也在?」

    「文靜師兄?」徐松子也有些吃驚,用餘光看了一眼許樂,不知道這個年輕少尉又惹出了什麼事,居然會驚動了首都地檢署的厲害人物。

    「這是許樂少尉?我奉命將他帶走,協助一個案件的調查工作。」蕭檢查官與徐松子寒暄了兩句之後,開門見山說道。

    徐松子的眉尖蹙了起來,她知道這位法律系的學長如今在地檢署內的地位,對方為什麼趕來此地,最蹊蹺的是,她的當事人許樂的身份是現役軍人,理應走聯邦軍方內部的法律程序,地檢署為什麼要來插一手?

    「不行,這是我的當事人。」不知道為什麼,徐松子感覺到了一絲怪異,不等許樂站起來,直接拒絕了這個要求。

    蕭檢查官笑了笑,從手邊的公文袋裡取出了一份文件,放到了桌上。

    徐松子拾起文件看了看,臉色凝重了起來,望著軍事監獄的長官說道:「按照序列,許樂是軍事嫌犯,他必須留在軍事監獄裡。」

    緊接著,她轉向蕭檢查官,壓低聲音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現在是他的法律支援律師,你應該很清楚案件序列,他現在涉及破壞聯邦機密重罪,至少也得等我手頭這個案子結束之後,你們才能接過手去。」

    徐松子和蕭文靜很熟,所以說話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考慮,盯著他的眼睛疑惑問道:「就算他身上還有別的案件,那也應該是警察總部先行調查,你們地檢署為什麼會提前介入?」

    蕭檢查官聳了聳肩,看了一眼在桌旁沉默低頭的許樂,湊到徐松子耳邊說道:「關於序列和提前介入,其實都是一個原因。」

    「這個軍官犯的是重罪,你應該很清楚,案卷序列往往依輕重罪而劃分,地檢署遇到這種惡性案件的時候,也會提前介

    徐松子蹙著眉頭,心想還有什麼重罪會比破壞聯邦機密數據罪更重,還是需要地檢署提前介入的惡性案件?

    「謀殺。」蕭檢查官眼眸裡帶著一絲淡漠之意,看著遠處桌旁的許樂,說道:「許樂少尉涉嫌於昨夜虎山道上行路旁,謀殺現役軍官樸志鎬,依照聯邦軍事人員涉案臨時處置條例,這個案子歸我們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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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6:30: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審訊


    深春的首都郊區,繁雜的花青樹葉遮蔽著清晨的陽光,清幽無比。一輛警車就在這樣美麗的環境裡沉默前行。

    許樂眯著眼睛,透過鐵網密佈的觀察窗,看著外面首都的景色,表情平靜,心裡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的手腳依然被緊緊縛著,從破壞聯邦機密數據的嫌疑犯變成了謀殺重罪的嫌疑犯,看守工作已經由憲兵換成了全副武裝的警察,但看防的力度卻沒有絲毫降低。

    他很清楚,關於這兩件案子的調查,聯邦相關政府部門的效率高的出奇,不過是半夜的時間,居然就提供了充分的證據,而自己此時被從軍中監獄轉去地檢署,自然是利家那邊的運作,以聯邦七大家的隱藏實力,影響一下聯邦司法部門的運作速度,並不是什麼難事。

    那邊事先就應該知道他與鄒應星副部長之間的古怪關係,只是一直無法確認,當他們知道國防部司法署的女軍官連夜進入監獄之後,他們在第一時間拋出了第二個方案,將許樂轉押到了地檢署。

    國防部的副部長或許能夠影響軍事監獄裡的一切,但對於聯邦司法部門的影響力,卻沒有那麼強,至少和利家比較起來。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徐松子坐在許樂的身邊,眯著眼睛看著自己的當事人,有些吃驚於對方的平靜。按道理講,她處理的是許樂破壞聯邦機密數據一案,關於謀殺現役軍官樸志鎬的案件,在沒有上級跟進命令的情況下,她完全可以不用理會,不用跟著許樂去地檢署。

    但不知道為什麼,徐松子總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蹊蹺,這個明顯有鄒副部長當靠山的年輕少尉。為什麼會忽然患了失心瘋。先在虎山道冷血殺人,後又瘋癲一般闖入研究所大砸一番……事情的背後明顯隱藏著一些東西,只可惜許樂一點風聲也不願意透露給她。

    「謝謝。」許樂說了這兩個字之後,馬上又閉上了嘴,他很清楚在地檢署裡等待自己的必將是聯邦司法的狂風暴雨,身邊這位女軍官或許是位優秀地司法人才,然而這件事情裡起不到任何作用。

    鄒副部長已經出手了,雖然出手地力度並不強,甚至有可能是鄒郁用她父親的名義暗中幫的忙。但至少也算是給那方面一個小小的警告。許樂只是在想,進入地檢署之後,邰家那邊究竟會不會出手。

    他在等待,他甚至隱約猜想到,鐵算利家那邊給自己施加了如此大的壓力,或許也是在等待著看自己與邰家之間的真實關係,看那位夫人究竟會不會關心自己這個人。

    一張被放大到十二寸地照片。被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放到了許樂地雙眼之下。

    照片是一個近景。被刀鋒切開地咽喉看上去十分血腥恐怖。尤其是裡面隱約可見地白色氣管。已經凝固了地血。順著屍體地臉頰滑落。打濕了一大片金色地頭髮。混在一起。像是一種墨般地黑。

    許樂靜靜看著面前地大照片。表情紋絲不動。眼角卻抽搐了一下。

    蕭文靜檢查官一直在旁默默觀察著他地神情。冷漠地走上前來。又放了七八張照片到許樂地眼前。他一句話都沒有問。只是用照片上那些被放大到極致地傷口和屍體地慘狀。以及審訊室內地沉默。向許樂施加著壓力。

    「你認識死者嗎?」

    「認識。樸志鎬。我們一起參加了果殼機動公司地春季招募考試。」

    如果說昨天晚上剛剛殺死樸志鎬時。許樂的心頭還有一絲惘然與悲傷,那麼此刻。他看著這些被放大到極致的照片,卻已經能夠保持絕對的平靜。除了最開始眼角地那一絲抽搐之外,他的表情平靜如常。

    然而正是這種平靜曝露了問題。蕭文靜冷漠地看著他的臉,知道自己判斷的沒有錯,眼前這個年輕少尉絕對就是凶手,只是暫時還判斷不出他的犯罪動機。

    「昨天晚上九點四十分時,你在哪裡?」地檢署一位助理檢查官用機械的聲音問道。

    啪的一聲,蕭文靜點燃了一根菸。

    「具體時間記不住,但大概應該在回公寓的路上。」

    「你昨天下午就沒有在研究所上班,為什麼那麼晚才回公寓?」

    「我……女朋友懷孕了,昨天晚上約的孕期檢查。」

    「女朋友?姓名?」

    「鄒郁。」

    一直在審訊室裡旁聽地徐松子,很有分寸地保持著沉默,此時聽到許樂女朋友的姓名,不由蹙了蹙眉,才知道原來這個年輕少尉竟然是鄒副部長地未來女婿,她不禁想起了部裡最近傳的沸沸揚揚地部長千金未婚先孕一事。

    「有沒有經過虎山道口?」

    「忘記了。」

    「忘記?虎山道口發生了一起械鬥事件,相關的當事人我們已經請了回來,他們先前已經指認,你曾經參加了那次械鬥事件,打傷了八個人,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會忘記?忘記了也無所謂,證人的證詞和道口的監控錄像,一定會幫你想起來。」

    許樂緩緩抬起頭來,連夜的疲累讓他此時的心情略有一絲焦慮,極為不尋常地反駁了一句刻薄的話:「我從來記不住被狗追著咬的時間。」

    首都第二地檢署的辦案效率極高,完全掌握了許樂昨天上半夜的行蹤,並且已經得到了那些聯邦公子哥們的供詞。最關鍵的是,那些人證明,許樂在砍殺自己八個人之後,搶了一把刀,直接衝向了虎山道口的山上。

    而四個小時後,現役軍官樸志鎬的屍體,就在那處山崖上被人發現。

    「鑑證科的結論已經出來了。按照證人供詞提供的刀具模型。正好可以造成死者脖頸處地致命傷口。」

    許樂低下了頭去,他沒有想到那些被自己打跑地公子哥以及保鏢們,居然會提供如此要害的證詞。他畢竟不是一個受過專業教育的殺手,也不是一個職業罪犯,當時確實顧不到這些。

    不過那把刀早已經被他扔到了青藤園的小溪中,想必利家那位七少爺應該沒有出賣自己的想法,要知道樸志鎬的屍體被人發現晚了幾個小時,相當多的即時證據被消除,全部都虧那位利家七少爺的拖延。

    「你搶了一把刀。沖上了山崖,冷血而殘忍地殺死了一位年輕優秀的聯邦軍官。」助理檢查官看到許樂陷入了沉默,不急不慢地繼續說道:「證據鏈已經很完備了,我勸你最好及時認罪,我們會替你向法官求情。」

    許樂依然沉默,只是聽到認罪這兩個字後,下意識裡看了一眼安靜坐在不遠處地徐松子女軍官,笑了笑。

    蕭檢查官輕微地搖了搖頭,知道在沒有實際證據之前。這個冷血的少尉軍官是不可能開口的。他向那名助理檢查官示意了一下,拍了拍許樂的肩膀,帶著他向審訊室外走去,徐松子也跟著站了起來。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地檢署刻意安排,本來應該不會碰面的兩群人碰到了一起。手腳被縛的許樂,眯著眼睛看著走廊旁邊正在抱頭痛哭的一對母女。還有正在一旁拚命吸菸的中年男人,動作下意識緩慢了一些。

    那個正在痛哭的母親一頭金發,那個中年男人長地很像樸志鎬,看穿著應該家世不凡。

    「你就是那個殺手?」那個中年男人雙眼裡滿是血絲,獨子就這般死了,他怎麼也想不通,他惡狠狠地看著許樂,就像想要把他吞掉一般。

    抱頭痛哭的母女是樸志鎬的母親和幼妹,那個剛剛經曆喪子之痛的母親瘋狂的。像頭受傷的母獸一般向許樂撲了過來。手指拚命地向他地臉上挖去,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尖利的指甲距離許樂的眼簾只有一寸距離。地檢署的檢查官拚命攔住了這些憤怒的受害者家屬,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走廊上的混亂。

    呸。樸志鎬的幼妹約摸十三四歲,她用一種寒冷憤怒到了極點的眼神盯著許樂地臉,把口水吐到了他地臉上。

    「你最好永遠被在牢裡。」樸志鎬的父親抱住了自己地妻子,望著正在低頭擦拭唾液的許樂,顫抖著聲音說道:「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殺了你……」

    當著檢查官做這種人身威脅,那些檢查官卻沒有絲毫勸阻地意思,只是冷漠地推著許樂離開。

    在臨時看守所鐵門外面,蕭文靜檢查官看著許樂,說道:「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早些認罪,不然苦日子真的還有很多。」

    「你們沒有直接證據,你們沒有目擊證人,沒有刀,你們什麼都沒有。」徐松子跟在蕭檢查官的身後,快速地說道。

    「用你自己的專業素養判斷一下,他究竟是不是凶手!」蕭檢查官忽然轉身,盯著徐松子低聲快速憤怒說道:「如果人不是他殺的,我把我的腦袋割下來給你。」

    「作案動機是什麼?而且最關鍵的是,我們是專業人員,我們必須相信,也只能相信證據。」

    蕭文靜將吸完了的香菸扔到腳下,他也已經半夜未睡,眼窩有些深陷,帶著淡淡嘲諷說道:「我會找到證據的,只是沒想到果殼研究所的研究人員,居然也會如此冷血。」

    徐松子默然,她知道先前那些放大的血腥照片,後來走廊上與受害者家屬的巧遇,都是蕭檢查官最擅長用的心理攻勢,但看著許樂先前平靜的表情,似乎根本無所觸動,說那個年輕少尉冷血,或許還真是有道理。

    「他先前提到的女朋友,是我們部裡鄒副部長的女兒。」

    「我知道,可我不會管這些。」蕭檢查官踩熄了腳邊的菸頭。

    徐松子看著他的表情,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念頭,看著他說道:「你要做什麼?」

    「身為司法官員,我不會做刑訊逼供這種事情,你放心。」蕭文靜回頭往審訊室走去,陰沉說道:「但該他感受的東西,總該感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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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6:34: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等待證據或是別的……


    徐松子留在了蕭文靜的辦公室裡,先前在審訊室裡旁聽,其實就有些不符合規程,但她手上還有許樂的另一個案子,加上與蕭文靜的關係向來不錯,所以地檢署這邊倒也沒有為難她。

    辦公室一旁是地檢署二科的大廳,工作人員忙碌著手頭的案子,但忽然傳來的興奮的聲音,依然讓很多人抬起了頭來。徐松子隔著玻璃好奇地看了過去,不知道這些檢查官又抓到了什麼證據。

    「蕭檢,汽車找到了。」一名年近四十歲的中年官員,看著蕭文靜高興地說道:「就在一院側方的夜用停車場裡,沒想到那小子根本沒有銷毀證據的意思。」

    虎山道謀殺案,牽涉到兩名果殼機動公司內的現役軍官,事情很麻煩,地檢署在某方面的壓力下,用最快地速度將案件截了過來,當前最要緊的事情,當然是要蒐集許樂涉案的證據。

    那輛被證人們指證,曾經在虎山道停留的黑色汽車,自然是重中之重。蕭文靜精神一振,從身邊掏出一盒餅乾嚼了兩塊,語速極快問道:「送到鑑證科沒有?」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直接用螢光掃瞄,就算車子被洗過,上面應該還留有血漬,另外讓那些搞組織收撿的傢伙細心一些。」

    「車子是半個小時前找到的,直接進了鑑證科。」

    蕭文靜灌了一口茶,笑了笑,心想只要在那輛黑色汽車上找到證據,那個有背景的年輕少尉,再也無法逃脫。

    然而事實的發展。總是與辦案人員們的想法相背,十幾分鍾之後,先前那名興奮的中年工作人員,沉著臉推開了玻璃門,走到蕭文靜地辦公桌前,壓低聲音,用一種奇怪的語氣說道:「沒有找到任何證據。」

    蕭文靜從桌面上的案卷挪開眼光,緩緩地站起身來,盯著面前的下屬。表示自己根本聽不懂這句話。一輛被嫌疑犯遺忘在停車場內的汽車,就算找不到刀,但兇案發生時濺散的受害者血點。應該會遺留絲許,以聯邦當前的科技水平,就算是極微量的殘留,也能被找到。

    「對方做的很專業,進行了全面地清洗,你甚至可以說這輛黑色汽車,現在是一輛剛出廠的新車。」那名中年官員低著頭,垂頭喪氣說道。

    蕭文靜注意到了對方。專業這兩個詞語,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

    上級對地檢署的壓力很大。務必要將少尉許樂這個案子辦成鐵案,以他與上級之間良好地關係,他甚至很清楚壓力來自於何方,但他並沒有什麼牴觸情緒,因為先前的審訊過程,讓他確認許樂就是凶手。

    是誰在幫許樂銷毀證據?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一輛結構複雜的汽車裡清洗的乾乾淨淨,沒有留下一絲殘痕,這樣強大的勢力,為什麼不直接把這輛車毀了?

    蕭文靜的眉心皺了起來。像極了一個變形的川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揮手讓下屬離開辦公室。又低下頭去看桌上地案卷。

    那名嫌疑犯許樂的身上,也沒有受害者地血漬殘留。聽說昨天晚上進入軍事監獄之前,他就換了衣服,而被關押之前,更是用軍中的強效潔身粉進行了全面的清洗。

    他本來只是有些遺憾軍中監獄的入舍清洗,毀掉了地檢署有可能從許樂身上捕捉到的直接證據,此時聯想到那個已經無法成為證物的黑色汽車,他不禁想到,難道從一開始,政府裡面就有另一拔人,在暗中幫助這個嫌犯脫罪?會是國防部那位鄒副部長?

    蕭文靜看著桌上的那些兇案現場圖片,忽然間憤怒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茶杯被震落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聲音驚動了辦公室外面的工作人員,他們紛紛投來關切的眼光,不知道自己地頭兒究竟因為什麼如此憤怒。

    地檢署後方地看守所裡押著的都是重犯,這些犯人都是已經被警察局審訊完畢,送到地檢署等待上庭,或者是被法院打回來補充偵查地對象。

    看守所的燈光明亮,監控設施完善,而且深在地檢署後方,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次越獄事件,防禦工作基本上交由電子監控網絡,人手卻並不是太多。

    室內沒有床,只有兩行與高強度塑料牆聯為一體地長凳。許樂坐在長凳上算了算時間,然後轉過頭去,用手指在牆上一筆一劃地寫著一些什麼,只是留不下痕跡,所以同室的那些犯人,只是好奇,卻看不到。

    「數據已經到手,接下來是等待邰家的表態,然後是進入工程部,把新一代機甲搞出來,同時把自己要用的擬真系統改造完畢,想辦法在庫房內的原型機甲裡植入自己的控制程序。」

    「麥德林議員已經和鐵算利家合流,競選資金充裕,如果聯邦科學院林院長再支持他,帕布爾那邊會有困難,自己如果最後能夠讓研究新機甲一事中,聯邦科學院丟個大臉,他們這種協議會弱很多,想必林院長也沒臉再站到政治舞台上說什麼。」

    「暗殺之後,邰家都不願意直接出手對付麥德林議員,那是沒有證據,而且聯邦上層的遊戲規則就是這樣。如果……羅斯和麥德林議員真的當選了總統,自己頂多能搞到一台機甲,能起什麼樣的作用?」

    許樂沉默地對著牆壁寫著字。自從那陣煙火之後,他在第一軍區生活區的咖啡館裡大哭了一場,年輕人平凡樸實面容上的笑容便少了許多,變得沉默了許多,誰都不知道他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邰之源不知道,施清海不知道。鄒郁也不知道,那個神秘的無所不在的邰家也不可能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在等待著某個時刻,如果聯邦裡地法律不能讓他滿意,他自己便要變身為法律,這是狂妄而錯誤的想法,可是許樂堅持。

    果殼研究所年輕少尉被捕入獄,此時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也沒有人知道,此時的他,正在重複著自己已經重複了半年的計劃。那個看上去有些異想天開的計劃。

    地檢署進行了三次問話,除了第一次的時候,許樂說了一些什麼,其餘的時間,他都保持著沉默,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到了深夜,他看似平靜。實際上心裡也開始生出一些怪異的感覺。

    難道以邰家那位夫人地智慧,也想不明白。聯邦科學院一旦在大選中有所偏向,會對選民們造成什麼影響?還是說,邰家所代表的政治勢力,判斷科學院已經獲得了數據,而不相信自己手裡還有資本?

    就在此時,走廊外的燈光忽然變得昏暗了起來,透視窗外地夜色混著淡淡月光,灑入囚室之中。

    囚室裡沉默了一整天的氣氛,在這一刻變得有所詭異。

    這間囚室裡呆著六個人,除了許樂一直沉默地進行著思考之外。還有一個人也一直保持著沉默。

    那個沉默的人依然沉默。除了他和許樂之外的四個人卻站了起來,向著角落裡的許樂逼了過去。為首的那人滿臉橫肉。身高約有一米八五,胳膊像鐵鑄一般懸在身側。不停晃蕩著。

    那人點燃了一根菸,用一種陰沉冷鶩的眼神看著許樂。

    滋的一聲電流聲響起,這間囚室四周地三個監控頭頓時關閉,許樂眯著眼睛看著監控頭,明白了一些什麼,雖然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蹲過監獄,但畢竟是孤兒出身,不知道從李維的嘴裡,聽到了多少次於黑牢地說法。

    那個大漢無聲的怪異笑了笑,一拳頭向著許樂的腦袋上砸了下去,身邊的幾個人也同時撲了過去,看架勢只怕是要把許樂打死才快活。

    許樂站起來,雙腳在地面極小的範圍內快速挪移,擊腋,別肘,頂膝,動作極為快速和乾淨。

    他狠狠一腳,踹中身側一人的小腹,那人悶哼一聲,被直接踹出了三米遠,重重地摔打在塑料牆上,還沒有來得及滑落地面,倒吐著血昏了過去。

    一轉身,他格住了那名大漢的胳膊,將手臂立了起來,一肘擊中此人的胸骨連結處。大漢就像是一個失去了平衡的鐵塔,喀喇一聲,垮在了他的腳下。

    不過三秒鍾,所有圍攻他地人全部倒在了地上,那名大漢地胸骨似乎裂了,不停地沉重呼吸著,唇邊滲著血。地面上的那些人像看著怪物一樣看著許樂,連爬都爬不起來,更不要提再次出手。

    許樂從那名大漢地身上摸出煙和打火機,坐回了長凳之上,沉默地給自己點了一根。想了想後,他取出一根菸向對面那個一直沉默的傢伙扔了過去。

    兩個人中間,那四名囚犯依然在痛苦地輾轉反側,拚命地想離許樂這個恐怖地傢伙遠一些,那名大漢十分痛苦地扶住了許樂身邊的凳緣,想爬遠一些,胸部的疼痛卻讓他沒有力氣,只好聽天由命地靠在許樂身旁大口呼吸。

    「我不知道聯邦法律竟然允許檢查官們,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對面那個一直沉默的人,接過許樂的香菸,放在了身邊,有些牽強地笑了笑,說道:「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麼意思。」

    就在此時,走廊的燈亮了起來,監控頭開始再次工作,囚室的門打開,那個人警惕地看了許樂一眼,在一名警衛的保護下,離開了囚室。

    許樂沒有動,他一個人孤獨地坐在塑料長凳上,一口一口吸著香菸,夾著香菸的中食兩根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如果直到明天白天,事情依然沒有什麼改變,那就說明能夠改變這一切的邰家,不願意為了自己手中莫須有的東西,而去直接對抗利家和聯邦科學院,那麼他必須自己想辦法了。

    他又點燃了一根香菸,低下身體放到了那名大漢的嘴裡。

    「謝謝。」大漢愣了愣,旋即吸了一口,煙霧的辛辣與胸部的痛楚混在一起,似乎好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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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6:37: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轉折


    「蕭檢,你的法子沒用,那傢伙根本不像是個文職軍人,三酷子一招就倒了。」

    先前囚室裡沉默的傢伙,是地檢署裡一名工作人員,他站在蕭文靜的面前,猶豫片刻後說道:「這件事情是違法的,如果被人知道了怎麼辦?」

    「我以前也沒有要你這樣做過。」蕭文靜揉了揉生痛的太陽穴,扭頭看著窗外的首都夜景,「放心吧,如果有什麼事,我會給你擔著。」

    像這種卑劣而無恥的手段,蕭文靜從來沒有做過,首都星圈媒體發達,民眾警惕,司法系統的人做事向來極為得體規範。只是蕭文靜今天受到了太多來自上方的壓力,加上他明知道許樂是凶手,眼下卻找不到直接證據,所以才會使用了幾十年前的老辦法。

    卑劣的手段往往就是最有用的手段,只可惜這一套在那個叫做許樂的年輕少尉面前,似乎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開始就不應該把他手腳上的塑料繩解開!」

    蕭文靜的眼神寒冷了起來,作為一名優秀的檢查官,看遍了聯邦裡的罪惡,他不是一個極易動怒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著那個叫做許樂的年輕少尉,他很容易憤怒。

    這種憤怒不知從何而來,或許是明知道對方是凶手,卻找不到任何證據?不,這種事情蕭文靜經常碰到,他應該是憤怒於那個年輕少尉的冷血?不。冷血地變態殺人犯,聯邦裡並不少見。

    我究竟在憤怒什麼呢?蕭文靜悚然一驚,陷入了沉默,漸漸想明白了,他憤怒的是,明明是一個簡單的案子,卻因為上級的壓力,他要動用一些不合法的卑劣手段,這種處境本身令他感到了憤怒。

    他灌了一口濃茶,感受著舌上的苦澀。沉默半晌後說道:「既然在囚室裡鬧事,那把嫌犯的手腳都捆上。」

    那名下屬吃驚地看著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為了那名兇殺案嫌犯,他已經配合蕭文靜做了違法的事情,沒有想到上司居然還要堅持下去,如果這件事情被上級或者是記者們知道了,地檢署不止要名譽掃地,而當事的蕭檢以及自己,更是再也沒有出頭之日。

    他下意識裡想要違抗這個命令,因為這是違法行為。身為檢查官,他有足夠地理由拒絕。並且還可以向上級進行報告。然而一直以來對蕭文靜檢查官的信任,和二科這個團隊親密無間的合作,讓他地反應顯得遲緩了一些。

    就在此時,推門而入的一名檢查官所帶來的消息,消除了他的苦惱。

    正是白天負責黑色汽車鑑證的那名中年檢查官,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蕭文靜,說道:「蕭檢,虎山道那個案子……有人投案自首。」

    蕭文靜聽到這句話後,雙手有些無力地按在了桌面上,以他的智商。自然很清楚。那些試圖保護真正凶手的勢力,開始反擊了。然而他沒有想到,對方地反擊竟會是如此卑劣與下三濫。用人頂罪,這是黑道電影上面才能看到的無聊手段,難道對方以為這樣就能讓地檢署放棄對虎山道惡性兇殺案地偵查?

    然而蕭大檢查官忘了他先前,也是用了黑道電影裡才能看到的,整個聯邦司法系統已經有些陌生了的卑劣手段,而且他也應該清楚,這種卑劣而下三濫的手段,往往才是最有力的。

    他撐在桌上,控制著自己的憤怒,卻發現越來越難以控制,甚至覺得重重地拍打桌面,都不足以展現自己內心的那種情緒,扔茶杯?白天的時候已經摔了一個了,現在辦公室裡只剩下了最後一個。

    前來投案自首的,是一個望都貧民區的小混混。透過玻璃窗看著那個小混混蠻不在乎地表情,走在地檢署裡像逛窯子一樣地感覺,蕭文靜知道這個替罪羊是自己最害怕的那一種,這種爛貨只要得了錢,什麼都不在乎,坐牢和回家一般。

    如今地聯邦死刑不多,幾百年監禁倒是不少,雖然事涉謀殺聯邦現役軍官,但在那名小混混的嘴裡,一個荒唐地偶然衝突,誤殺故事,竟是被編的極為圓潤,找不到一絲破綻。

    這肯定是有人教過的。蕭文靜沉默地通過監視器看著審訊室裡的圖像,看著自己的下屬用盡了各種手法進行恫嚇,都沒有取得任何效果。

    如果從這個小混混往他身後查,就算再查七十幾層,只怕也查不到真正的主使者。

    對方連怎麼拾到的刀,身上應該是真兇的血衣----明顯是聯邦軍方分放的配給物資,怎麼到了小混混的身上,都找到了一個極好的理由----當然整個案情還有很多漏洞,可是那個小混混除了自承誤殺,交出血衣之外,便狠狠地閉上了嘴,一句話也不說。

    最嚴峻的形式是,既然真兇身後的勢力已經動了手,該來的壓力自然要來,絕對不會僅僅是一個自首者這般簡單,蕭文靜的憂慮便在於此。

    果不其然,他馬上接到了高層上司的一個電話,用一種隱晦的語氣,要求他盡快地完結虎山道口的謀殺案件,盡快地給受害者家屬以安慰,給果殼機動公司一個交待。\//*/\\

    「這事情有漏洞,有疑點,我必須繼續查下去。」蕭文靜難得地執著了一下。

    「查可以查,但那個少尉你們是不是應該放了?如果將來真能找到什麼別的證據,再把人抓回來就是。」電話那頭威嚴感十足的聲音冷漠說道。

    蕭文靜緩緩地掛斷了電話,臉上浮起一絲自嘲地笑容。先前接到直屬上司電話時,也承受著壓力,只不過那是逮捕許樂,加快偵結的壓力,此時的壓力,卻完全是另外一個方向。

    給受害者家屬以安慰?狗屁一樣的說法。

    虎山道謀殺案發生後的第三天上午,許樂在女軍官徐松子的陪伴下,從地檢署裡走了出來。看著新鮮的陽光,他的心裡卻沒有太多的喜悅,只有平靜。

    邰家的出手比他想像地稍微慢了一些。但他沒有想到邰家的出手竟然會如此的快捷準確,替自己消除了所有地犯罪證據,並且親自送給地檢署一個替罪羊。

    僅僅想一下那個替罪羊。許樂的心情便愉悅不起來。

    身為高高在上的聯邦七大家,這些事情自然不需要他們親自去做,各有各的境界,那些下層的勢力比拚,廝殺侵噬,離他們很遙遠,他們只需要表達一下態度,自然就會有人去做。

    陽光有些刺眼。許樂的身邊忽然響起了一個冷漠而隱怒的聲音。

    「你晚上能睡的安穩嗎?」

    許樂回過頭來,看著地檢署大廳外石柱旁地蕭文靜檢查官。看著此人憔悴的神情,沉默半晌後,忽然開口說道:「整個聯邦,沒有誰比我睡地更安穩。」

    蕭文靜微微一怔,似乎沒有想到此人在此刻依然能夠表現的如此理直氣壯,問心無愧,微諷說道:「包括殺人後?」

    「想殺人的人,自然會被人殺。」許樂說道。

    蕭文靜檢查官似乎捕捉到了一點訊息,微微眯著眼說道:「可惜你不肯說出實情。」

    「因為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許樂看著他,忽然開口問道:「你是不是認為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

    「我站在法律的一方。」

    「那最開始的時候。地檢署根本就不應該參與到虎山道的案件之中。」許樂看著他。說道:「既然一開始你就抵抗不了這種壓力,那你就應該很清楚。你要的只是業績,只是陞官晉職。和正義法律這些無關。」

    「很抱歉,說穿了你的心思。」

    許樂回頭向著石階下的黑色汽車走去。

    他身後地蕭文靜檢查官聽到這番話後,卻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這個謀殺案地細節,但我想,你怎麼也不能算在正義的一方。」一直沉默跟著他地徐松子,看到蕭文靜先前有些落寞的神態,又看了一眼許樂那張平靜地臉,忽然間開口說道。

    「我知道你認為我是凶手。」許樂的手摸上了黑色汽車的把手,沒有轉身,說道:「我以前也敬畏法律,但後來通過事實不斷發現,聯邦的法律對於某些人來說無效,所以我對法律的敬畏心也淡了,我也逐漸明白了,這個宇宙里根本沒有什麼道理可講。」

    「既然如此,我只好堅持我自己所認為的正確道理,和正義無關。」

    徐松子默默地看著他的側臉,明明知道對方在前天夜裡,曾經很殘忍地殺害了一名聯邦現役軍官,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始終無法將此人和一個冷血罪犯聯繫在一起,她甯肯相信此事有什麼隱情,可惜許樂不肯說。

    「對了,破壞聯邦核心機密罪,因為你對實驗室數據的所有權,所以在進行補充偵查,你暫時被監視居住,而不需要被強行關押。」

    徐松子自嘲地笑了笑,想到自己學了這麼多年的聯邦法律,在那些看不到影子的存在面前,竟是那樣的不堪一擊,淡淡說道:「恭喜你,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從謀殺案中脫身的你,應該也不會再上軍事法庭。」

    許樂對她輕聲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坐上了黑色汽車的後座。

    黑色汽車駛離了地檢署繁忙的大門,徐松子抱著懷中的案卷,靜靜地看著消失在拐角處的黑色汽車,在心中默默想著,這個年輕軍官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竟然惹得聯邦政府裡好些勢力在同時注意,這肯定不僅僅與鄒副部長有關。

    從地檢署出來後,許樂便知道邰家開始動手,既然謀殺案都可以化於無形,那麼果殼實驗室裡的問題,自然也可以進行壓制,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做到的,他只是在思考,對方接下來需要自己做什麼。

    「夫人在等你。」

    黑色汽車駕駛位上坐著一位中年人。許樂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怎麼,卻想起了靳管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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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沈大秘書


    聯邦裡沒有多少人注意到虎山道案件。因為媒體並沒有大肆報導。甚至連那些最願意揭露聯邦黑幕的喬治派獨立媒體。在這件事情上都顯的有些沉默。

    依照常理。在第一憲章數萬年的光輝照耀下。聯邦的刑事案件發生率並不算高。尤其是這種惡性案件更是不多。更何況嫌疑者和受害人。都是聯邦果殼機動公司的年輕軍官。這個案子在那些記者的筆下。有太多的文章可做。

    然而不知道是因為案件發生的時間太近。記者們獲的的資料太少。還是地檢署方面將案情控制的極為嚴密。總之這個新聞並沒有宣揚開來。如今一個混混已經認罪。那個涉案的年輕少尉一身輕鬆的離開。虎山道的案件自然會漸漸被人遺忘。

    與這個案件相類似。知道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實驗室被某人拿斧子砸爛一事的人不少。對於聯邦來說。那些可能影響到新一代機甲研製的數據。明顯要比一個剛剛進入聯邦軍方的軍官要重要的多。

    但事涉聯邦機密。沒有新聞媒體會觸及這一條紅線。

    昨天上午。被許樂砸的稀爛的實驗室。已經被憲兵完全封存。緊接著裡面的核心數據全部做了轉移。聯邦科學院獲的中央數據庫的權限並不是一件難事。

    在表面上那些數據依然安靜的存在於果殼研究所的某一個偏僻房間中。但許樂以及牽涉到這件事情裡的很多人。都非常清楚。聯邦科學院裡的那些人們。已經將那些數據拿到了手中。

    可惜誰也沒有證據去指證聯邦科學院的行為。就像是的檢署沒有證據指證許樂殺人。又像很多年前聯邦科學院林院長抄襲沈老教授的研究成果一般。

    自由公平的聯邦。果然還只是一句口號啊……

    聯邦科學院技術學部高幅粒子實驗室門外。羅秘書正在與某人通電話。他的臉上保持著微笑。回答著對方的感謝。眼角的餘光卻放在實驗室內。

    電話掛斷之後。羅秘書並沒有急著走進實驗室。彙報這一個重要的電話。而是安靜的站在門旁。看著實驗室裡那些表情緊張的教授和研究人員們。

    技術學部高幅粒子實驗室。是林院長當年力排眾議。向聯邦管理委員會申請了專項巨額資金。才建立起來的大型實驗室。這間實驗室的部門主任到下面的研究人員。都非常優秀而且……能幹。

    羅秘書隔著濾光玻璃。看著實驗室三區裡的人群。人群正中央。林院長正在嚴肅的訓斥著什麼。他清楚。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裡的那些數據。眼下已經被悄無聲息的轉移到了這裡。憑藉聯邦科學院強大的研發能力。想必用不了多長時間。聯邦新一代機甲的關鍵問題便會被攻克。而聯邦科學院以及主持此項研究的林院長。將再一次迎來全體聯邦公民的讚譽與崇敬。

    至於真正做出這些東西的沈老教授和那個年輕助理研究人員?一個已經死了。一個已經被邊緣化了。只要最後的結果出來。誰還會記的過程?

    而且那邊也已經保證過。絕對不會讓那個年輕少尉胡亂說話。羅秘書微微皺眉。只是有些不明白。那邊明明知道聯邦科學院的研究一旦成功。林院長便會親自出馬。替羅斯州長及麥德林議員的競選搖旗吶喊。為什麼那邊卻好像並不在意?

    實驗室裡的嘈亂已經告一段落。那位聯邦學界的領袖人物林院長。表情嚴肅的從裡面走了出來。

    羅秘書跟在他的身後。低聲說道:「沈秘書打電話過來專程表示了感謝。」

    「沈秘書?夫人以前身邊的秘書不是姓靳的嗎?」林院長皺著眉頭問道。

    「新換的年輕秘書。據說很的夫人賞識。」

    首都三林聯合銀行總部大樓頂層。呂秘書安靜的走到利修竹的身邊。輕聲說道:「許樂已經被放了出來。沈秘書剛才專程致電表示了感謝。」

    利修竹靜靜的望著玻璃外的街景。很久沒有說話。他並不介意將那個叫許樂的年輕少尉送到監獄裡關一輩子。哪怕那個年輕人似乎與國防部鄒副部長有些奇怪的關係。然而今天不的不放手。這種境況讓他的心情並不是太好。

    他可以看不起那個只知道玩弄神秘的邰家太子爺。但他必須尊重邰家那位夫人。就算他的骨子裡的驕傲。讓他在接到沈大秘書那個電話之後。依然不願意放手。可是父親從遠方打來的電話。熄滅了他所有挑戰對方的勇氣。

    「太子爺的朋友?」利修竹笑了起來。那張英俊的面容微顯冷漠。「連沈大秘書都承認了這個關係。這種面子不的不給。看來還是低估了那個叫許樂的傢伙。」

    莫愁山是首都郊區景緻最為幽美的一處山林。

    這一片青山靜園原本是皇族的園林。在第三憲曆的時候。被聯邦政府劃歸為全民所有的國家公園。大區人口繁多。聯邦用電子圍牆圈出去的野生動物保護區面積便顯的小了許多。但依然佔了莫愁山半片山簏。幾處一割。真正空閒下來的清靜的並不多。而往來於此山的遊客們。也只留意山水之間的清美。卻早已淡忘了久遠過去此處山園的淡淡皇氣。

    就在莫愁山的最深處。卻有一大片山林被隱於草叢崖壁間的護欄圈了起來。遊客們看不到裡面的景緻。只以為是防止山路危險所設的障礙。卻不知道里面有上千畝的山林。都屬於聯邦裡一個久遠而神秘的姓氏。

    黑色汽車平穩的沿著山路開到了盡頭。一扇並不顯眼的鐵門攔在了前方。越過鐵門。隱約可以看到野峰深處。流水盡頭。似乎有幾幢小樓錯落有致的依林而建。說不出的清幽美妙。

    許樂推開車門。站在鐵門之前。眯著眼睛看著遠方那幾幢小樓。莫愁山離首都極近。這個隱在山中的莊園。卻有這麼大的面積。加上他讀的書多。尤其是在知道邰之源的身世之後。惡補了一下聯邦曆史。知道此山原本是皇家園林。以邰家在聯邦裡的的位與曆史來源。住在山中。倒有些理所當然的感覺。

    鐵門緩緩開啟。一位三十歲左右。在深春裡穿著一件深色正裝的男子。微笑著迎了出來。此人先對許樂點頭示意。然後又對黑色汽車裡的司機說了幾句話。

    許樂微感吃驚。面前這個男人他認識。卻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出現在此的。

    「王師傅是夫人專用的司機。已經為邰家服務了很多年。」那個男人微笑著望著許樂說道:「夫人很少會用自己的專用汽車接人。我想除了總統閣下和軍神之外。應該沒有幾個人能夠擁有這種待遇。」

    這種不著痕跡的表達。配上此人禮貌又微有距離感的笑容。讓人並不反感。許樂笑著看著他。說道:「沈離?」

    當在臨海州黑鷹保安公司基的裡一面之緣。他卻是輕而易舉的認出了這位沈秘書。

    「我現在是夫人的秘書。」沈離笑著說道。

    黑鷹保安公司是聯邦三大保安公司之一。以沈離的年齡。這麼快做到黑鷹的高層主管。當日在邰之源的授意下。全權指揮了臨海州行動。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然而半年不到。對方居然便成為了邰夫人的秘書。許樂不禁有些驚默。

    雖然說邰之源已經度過了成人禮。而且這個成人禮還是在他的幫助下成功。但許樂非常清楚。聯邦七大家之邰家。真正的權力還是在那位高高在上的夫人手中。

    邰夫人的秘書。放到聯邦的舞台上。足以與一位州長平等對話。這比起黑鷹保安公司高級主管。毫無疑問是進了一大步。

    「邰夫人在等我們。」一輛自行電動車緩緩的來到了二人的身邊。沈秘書微笑著解釋道:「夫人不喜歡汽油天然氣液氫調劑……一應化工產品的味道。所以園內全部用的是電動車。」

    許樂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跟著這位沈大秘書上了電動車。山水盡處錯落有致的小樓。看似極遠。實則極近。電動車並沒有用多長時間。便把他們帶到了小幢小樓前。

    小樓右側是一道長長的雨廊。廊架上爬滿了綠色的長藤。新葉如玉。黃花初綻。眼光透過這道長廊。隱約能見不遠處一道小型堤壩。莫愁後山的山溪。不知多少年前就被這道堤壩攔住。生生的漫起了山間的一片小平湖。

    小樓便在山林下。清湖畔。

    順著石階向著幽深的院落裡走去。許樂微低著頭。耳朵卻聽著山風穿林。湖波起動的聲音。並不意外的感覺到了四周的林的裡。隱著很多人。用眼睛看不到任何邰家的安全人員。但能聽到。能感覺。他那雙像飛刀一樣的直眉輕輕的翹了翹。

    注意到他的傾聽。沈秘書的腳步微微一緩。馬上又回複了尋常。他的唇角緩緩釋出一個笑容。對許樂的細心和能力感到了一絲詫異。二人走到院落深處小樓的二層露台外。便很自然的停住了腳步。

    許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表情儘可能的平靜溫和一些。他就算真是一塊石頭。可是知道自己馬上便要見到邰夫人這樣的大人物。依然難免有些緊張。

    露台上有一具陽傘。傘下有一方白色的小桌。幾盤糕點。一壺清茶。兩個女人。

    腹部隆起的未婚媽媽鄒郁。規矩安靜至極的坐在陰影中。正在為一位面容尋常、流露著淡淡安甯味道的中年婦女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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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邰夫人的上午茶


    聯邦裡最有權力的人當然是席格總統閣下。

    副總統,聯邦管理委員會議長,聯邦調查局局長,國家安全事務顧問,還有神秘的憲章局局長,這些都是站在總統身邊,站在聯邦權力巔峰上的大人物。

    各大區的行政長官,像羅斯那樣的大州州長,也都是很不起的人物。但在聯邦民眾心中聲望最高的,卻是費城李家那位老人。

    在聯邦的政治架構之外,隱藏在陰影裡的七大家,卻擁有足夠的實力,能夠與上面所述的這些大人物們分庭抗禮,尤其是像西林鍾家那種世代駐守宇宙邊陲地帶,近似軍閥的人物。

    七大家裡最神秘低調的邰家,這些年的主事者一直是個女人,從在梨花大學的雙月節舞會上與上任邰家家主訂婚之後,那個女人從她的雙十年華開始,一直到現在青春漸去,都應該是這個聯邦裡權力最大的女人,沒有之一。

    尤其是當邰家現在逐漸要走上前台的時候,這位夫人的存在,更顯得是那樣的舉足輕重,她的每一個決策或許都可能影響到整個聯邦的將來。

    和邰之源成為朋友之後,許樂知道了邰家的曆史以及這個家族在聯邦內地地位。他曾經好奇過,那位大權在握的邰夫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來到首都,進入果殼,尤其是最近這兩天來入獄出獄的經曆。讓他最真切地感受到邰家對聯邦的恐怖影響力,於是這種好奇便更為濃郁。

    坐在黑色地汽車上,坐在電動車上,看著湖光山色。看著青藤雨廊之時,許樂的心情沒有一絲輕鬆,因為他知道自己馬上便要見到那位夫人,他在心裡不停地猜想著,邰夫人應該是個什麼樣的人。

    怎樣想也想不明白,直到他來到露台旁,看見了陽傘下,白桌旁正微笑看著鄒郁手腕動作的那位婦人……他忽然間明白了。邰夫人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因韶華遠去而顯得尋常安甯地面容。沒有一絲特異之處。

    無論聯邦裡的人們怎樣猜想,邰夫人是這個樣子,那這個樣子的婦人,便就是邰夫人。

    沈秘書禮貌地拉開鄒郁身旁的椅子,示意許樂坐下,然後他自己去到了邰夫人的身邊,將椅子拉到了偏後一些的地方,安靜地坐了下來,絲毫沒有在意陽傘外有些熾烈的上午陽光,默然撫手。與傘下的三人保持著合適地距離。

    許樂覺得自己的腰椎似乎有些鏽了。坐下來地動作顯得有些困難,明明是湖畔露台下午茶一般的場景。但空氣裡卻因為桌子對面那位婦人的存在,多出了一絲令人不安的氣氛。

    這自然不是因為下午茶被挪到了上午。而是因為那位夫人的身份。

    這是權力的味道。

    接過旁邊鄒郁遞過來的茶杯,許樂下意識偏頭望去,只見鄒郁正安靜地低頭分著茶,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的自然而曼妙優雅。許樂見過這個女孩兒很多面,但他從來沒有想像過,鄒郁居然也會如此清純,如此安靜,如此淑甯。

    桌子對面那位夫人在許樂入座之後,沒有開口說話,而是端著古納瓷的小茶杯,緩緩啜了一口,眯著眼睛看著露台下面的湖水,似乎在想些什麼久遠地事情。

    許樂沉默了片刻,端起鄒郁遞過來地茶杯喝了一口,在地檢署裡沒有飯吃,一上午也沒有怎麼喝水,關鍵是露台上的空氣都因為權力地味道而變得有些變形干烈,他的咽部有些乾辣。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前天晚上,鄒郁能夠一語道破實驗室數據背後所隱藏著地政治勾結。經常陪著邰夫人喝下午茶,在這種壓力下所鍛鍊出來的女孩兒,本來就不應該是尋常人。

    只是這種茶喝著也太壓抑了,許樂微低著頭,放下了茶杯,在心裡想著,莫非鄒郁在外面的冷酷瘋狂,都是因為在邰夫人面前被壓抑太厲害的緣故?轉瞬間,他想到邰夫人的下午茶,只怕聯邦裡很多人想喝都喝不到,鄒郁跟著夫人喝了這麼多年的茶,見了那麼多的人和事,想必桌對面那位夫人是真的很喜歡鄒郁,想讓她嫁給邰之源……

    然而如今的鄒郁卻成了未婚媽媽,腹中的胎兒正在健康的成長,自己的身份,卻是那個孩子的父親。

    一念及此,許樂的心情變得有些怪異起來,但想到鄒副部長都能一眼看出自己是在替人背鍋,面前這位夫人的智慧自然也能看出來,更何況自己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向邰之源打電話通報了此事。

    就在他低頭沉默思考的時候,邰夫人已經收回了投往湖面上的目光,微笑著看著他那張平凡的臉龐,卻依然沒有開口說話。

    許樂將茶杯擱到了桌上,深深地吸了口氣,抬起頭來,微笑著反看了回去,笑容不是刻意做出來的,而是就像他往年往日那樣,發自真心,一味樂觀地自然呈現。

    似乎是沒有想到這個第一次來見自己的年輕人,居然有勇氣與自己對視,邰夫人眼眸裡不易察覺地飄過一絲光芒,眼角的魚尾紋舒展了許多。

    就在此時,靳管家拿著一壺咖啡來到了露台上,為許樂倒了一杯。

    許樂有些意外,欠身點頭示意。

    「加塔咖啡。這是裡海的魚子餅。」邰夫人微笑著說道:「聽說你很喜歡,所以今天專門準備了一些。」

    許樂微微一怔,沒有想到這位夫人今天開口說地第一句話,竟是這個內容。他對杯中咖啡的香味,和桌上那一小盤黑若珍珠般的點心很熟悉。因為在臨海州梨花大學圖書館區的很多個夜晚裡,他經常用在小攤上買的蔥油餅與清粥,換邰之源那小子地咖啡和餅。

    邰夫人今天專門準備這個,自然是曾經聽人說過。許樂馬上明白邰夫人這句話的意思。沈秘書派人把自己從地檢署裡撈出來,不是因為邰家需要許樂什麼,夫人只是看重自己兒子與他之間曾經的那段友情。

    「邰之源沒有什麼朋友,除了鄒郁之外,你是我見過的他唯一地一個朋友。」邰夫人微笑著說道。

    許樂喝了一口咖啡,吃了一塊魚子餅,聊補了一下腹中絕對的饑餓,聽到這句卻笑了起來。他相信邰夫人一定不是從邰之源的嘴裡聽說了什麼,而是靳管家說的。要知道邰之源應該很清楚,自己對於這種味道怪怪的奢侈餅乾根本沒有任何好感。「聽說你以前在東林大區當兵?什麼時候進的梨花大學?」

    露台,喝茶,這是聯邦上層社會裡的名流才喜歡做的事情,只是不同層次地名流做出來的感覺也不同,想必聯邦裡沒有幾個人有資格佔了國家公園半壁江山,來做茶會地背景板。

    然而無論是哪種飲茶,除了極少數的獨飲嗅茗望道之外,都是用來交際的手段,喝什麼其次。關鍵是要談些什麼。

    許樂端著咖啡杯。眯著眼睛,湖光山色一湧而入。聽著夫人的問話,他安靜而有禮貌地回答道:「夫人。我是憲曆六十五年冬天進的梨花大學。」

    「噢?想當年我和邰之源的父親也在梨花大學讀書,梨園那邊的梨花現在開的怎麼樣呢?」

    「很漂亮。」許樂回答道:「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梨園鐵門旁邊,照了很多照片。」

    「我那時候住在梅園的女生公寓裡……」

    面相尋常的邰夫人,說著尋常地話語,似乎沒有什麼試探。這位高高在上地七大家家主,用梨花大學這個共通點,找到了談話的節奏,微笑著與許樂聊著閒天,將露台上先前地氣氛沖淡了許多。

    許樂這時候卻有些走神,他這才想到,自己逃離東林大區已經快兩年了,而梅園公寓……他曾經在雪夜樓下等候過公寓裡的一個小女生。

    閒話仍在繼續,桌子對面那位高高在上地夫人,並沒有刻意扮出平易近人的神情,她只是平靜地看著許樂,眼眸裡的審視被數十年修煉出來的城府掩藏的一乾二淨。

    許樂也沒有感覺到什麼如沐春風的感覺,他知道桌子對面的夫人不是政客,不需要爭取選民的好感,更不需要維持什麼親民的形象,今天自己能夠坐在露台上,山風中,湖光裡,不是自己有實驗室的數據做為資本,也不是因為邰之源和自己的良好關係,而是對面這位夫人不知道為什麼,想看看自己。

    梨花校園的事情說完了,邰夫人起身離去,鄒郁跟在她的身後,覓了個機會回頭,悄悄地看了許樂一眼,做了一個奇怪的表情。

    露台陽傘下便只剩下許樂和沈秘書兩個人,許樂知道真正的談話這時候才剛剛開始,沒有那位夫人在場,他覺得空氣裡瞬間充滿了叫做輕鬆的氣味,湖光山色開始顯露真實的美麗。

    沈秘書微笑望著他,問道:「數據還在嗎?」

    「在。」

    「什麼時候給我?」

    聽到對方無比直接的問話,許樂的那雙直眉挺了起來,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變化,心情卻有些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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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9:07: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誰有資格與邰家合作?


    所以沈大秘書也笑了。他親自替許樂再倒了一杯咖啡。然後坐回椅中。靜靜地等著對方的回答。

    身為邰夫人的秘書。沈離非常瞭解聯邦七大家那些主事者的行事風格。鐵算利家。不僅僅指的是這個家族算無遺策。更多指的提這個家族謀定而後動。不會給對手留下任何利益。鐵算利家與聯邦科學院聯合出手。邰家這邊的反應本來就慢了許多。

    所以說到底。沈秘書並不相信面前這個年輕人。真的掌握了那些數據。但既然夫人相信。他也只好相信。

    許樂的腦海裡有很多飛天遁地。驚人的動東西。但他的性格里絕對沒有這種成分。他喝了一口咖啡後。抬起了頭。

    先前邰夫人只是想看看他。此時與沈秘書之間的談話。才是具體地事宜。而很明顯。沈秘書是一個很忙的人。也是一個很直接的人。所以他也很直接地提出了自己地條件:「我要直接面對機甲。而且你們不能監視我。」

    他並不習慣這種討價還價。勾心鬥角的談話方式。所以一開始就擺出了底線。

    沈秘書微微皺眉。有些意外地從許樂的語氣中感覺到了一絲可能性。從一開始地時候。他便在夫人的授意下替這位年輕少尉掃除身後地痕跡。事後更是親自給利家大少爺和聯邦科學院方面打了兩個電話。但總以為這只是夫人看在邰之源的面子上。為許樂做的小事情。卻沒想到。似乎真有某種利益在前方等著邰家。

    不知道這位沈秘書在通話器裡說了些什麼。一個工作人員從露台側方走了上來。提著一個大箱子。工作人員將大箱子放到了桌子旁邊。對著沈秘書行了一禮。便悄無聲息地退去。

    沈秘書將箱子放在桌面上打開。然後推到了許樂的面前。純黑色地全鍵盤以及專用數據輸入儀器。在湖面清光的反射下。微微閃亮。

    許樂微微一怔。認出這是聯邦目前最高級的集成工作台。他明白對方把工作台放到自己身前是什麼意思。按動了台側的一個按鈕。調出了顯示光屏。然後閉目沉思了片刻。

    閉著眼睛的那十幾秒時間內。許樂調動了腦海中某一部分區域裡的數據模型。再次確認了那個神秘的存在。確實已經將實驗室的數據烙印在自己地大腦中。

    他不想去想那個神秘的存在。因為此時有雲自東方來。蔽住莫愁山巔的烈日。清涼湖水讓山風降了溫度。如果想太多。他擔心自己會頭皮發麻。會感到恐懼。

    睜開眼睛。許樂開始沉默地進行操作。十根手指就像是彈鋼琴一樣快速地工作台上移動。時不時用雙手的拇指對專用數據輸入儀進行操作。

    沈秘書沒有盯著顯示光屏。只是盯著許樂的眼睛和那一雙快速移動的手。

    二十三分鍾之後。許樂有些疲憊地收回雙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將箱子裡地工作台轉了一個方向。推到了沈秘書地身前。

    沈秘書快速地看了一眼顯示光屏上那個圖形複雜的數據模型。便沒有再看。對他微笑著說道:「先休息一會兒。」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地領域。第一軍事學院無數年來培養出了聯邦裡很多優秀的人才。比如施清海。比如周玉。比如沈離。能夠成為邰夫人的秘書。沈離自然是個全才。但涉及聯邦最尖深技術領域的數據模型。他自認不如對面的許樂很多。

    這個工作台應該有一定的聯網範疇。邰家有專門的技術人員正在分析這個數據模型的意義。許樂這般想到。

    幾分鍾之後。沈秘書微垂眼簾。似乎是在聽著耳孔裡通話器的聲音。片刻後。他緩緩抬起頭來。只是此時看著許樂的眼神要顯得正式許多。嚴肅許多。

    「你剛才提的條件。我很難答應你。」沈秘書很誠懇地說道:「聯邦新一代機甲的研製。是一個系統工程。就算你掌握了其中最關鍵的技術。但是你一個人也無法完成這個系統工程。這至少需要上千名工程師的合作。」

    許樂安靜地聽著。眼睛看著咖啡杯裡輕輕旋轉的一層白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需要一台原型機甲做研究。聯邦新一代機甲的製造者名錄裡。必須要有沈教授的名字。」

    許樂低著頭。看著咖啡杯說道:「我不惜殺人放火要也保護實驗室內的數據。為的便是這個。」

    「你為什麼一定要參與到這個過程之中?除了政府。或者說果殼機動公司。在這個世界裡。沒有誰能夠提供這些工業基礎。」

    沈秘書盯著他的眼睛。冷淡說道:「邰家或許能。但邰家為你付出這麼多。但卻沒有絲毫的利益。這個協議是很難達成地。就算你與少爺的私交再好。也是一樣。」

    「我承認我自己一個人無法改變什麼。機甲的研製確實需要你所說地那些大工業基礎。所以如果你們想要與聯邦科學院競爭時間。我必須留在果殼機動公司近距離盯著。」

    許樂抬起頭來。說道:「至於你說的利益問題。既然聯邦新一代機甲的成功。會影響到總統競選。那麼我想在夫人看來。無論誰研製成功新一代機甲都無所謂。只要不是林院長就好。」

    「邰家不需要新一代機甲研製這個虛名。只需要有別地人能夠搶先成功。」

    許樂看著沈秘書若有所思的臉。繼續說道:「但我地老師很需要這個虛名。準確來說。他現在除了身後虛名。已經無法享受任何東西。」

    沈秘書很久沒有說話。應該是在心裡進行著計算。邰夫人對他的授權極大。但他必須衡量其中的利弊關係。

    「沈教授的署名……我可以答應你。而且我可以明著告訴你。你如果把數據給我。事後進行具體研製工作地。還是果殼機動公司。」

    沈秘書平靜說道:「我們對果殼工程部有一定的影響力。恰好。工程部和聯邦科學院沒有什麼瓜葛。」

    沈秘書說能夠影響果殼工程部。以往的許樂本應該吃驚。但對於聯邦七大家的恐怖能力。他實在是有些麻木了。只是輕聲說道:「數據必須在我手裡。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直接去工程部?」

    「你能不去工程部。」沈秘書忽然開口說道:「這樣吧。我安排你去白水公司。關於數據的事情。我建立一個直接渠道。你與果殼工程部的人直接聯繫。」

    聯邦劃時代新機甲的研製是一個大榮譽。自然也是一個大利益。沈秘書如果全部答應許樂的要求。邰家在這裡面便佔不到任何便宜。可不知道為什麼。沈秘書忽然做了讓步。

    「白水公司?」許樂忽然在心裡想到。聯邦機甲原型機地第一次實驗。好像就是在這家果殼下屬的機動公司。可問題在於。邰家的實力應該在黑鷹。為什麼會把自己弄到白水去?

    「這些天你在研究所裡鬧出的動靜太大。加上虎山道那件事情。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會盯著你。你不適合再在果殼本部呆著。」

    沈秘書說道:「能滿足你要求的地方。就只有白水公司。工程部絕對不行。你如果出現在果殼工程部。無論是利家還是科學院。都會有所警惕。」

    許樂沉默了很久後點了點頭。沈秘書笑了笑。將面前的黑色工作台關上。站起來。與他握了握手。雙手一觸。代表著雙方之間的協議就此達成。

    許樂沒有對沈秘書把自己從地檢署救出來表示感謝。沈秘書也沒有代表邰夫人對許樂在臨海州體育館地表現表示感激。那些事情是另外一個層面地事情。

    沈秘書忽然看著他開口問道:「我很好奇一件事情。據說半年前。太子便親自邀請你加入邰家。你一直沒有同意。為什麼這次願意與我們合作。」

    「加入邰家。我就是邰之源那小子的下屬。」許樂微笑著說道:「合作則是平等地。」

    沈秘書的笑容變得有些意味深長。面前這個年輕人居然要求與邰家平等合作。這是何等樣狂妄而放肆的念頭。只是對方臉上的樸實表情實在沒有一絲狂妄的感覺。有的只是一絲略顯荒唐的真誠。

    臨湖小樓頂層窗邊。邰夫人沉默地看著湖水的紋路。眼角的紋路就像她這些年來經曆的事情一般。漸漸堆積。無法鬆開。

    她靜靜地聽著身邊響起的聲音。沈秘書與許樂的每一句談話。她都沒有錯過。聽到合作二字的時候。她不禁微笑了起來。

    她聽出了許樂對於這種討價還價的不適應。也聽出了這個年輕人的稚嫩與執拗。她並不反感這一點。反而覺得有些有趣。

    手中的金屬有些微冷。邰夫人低首看著手中把玩著的那個小工具----這是許樂遺落在果殼實驗室裡的藍光小儀器。既然從一開始。邰家在聯邦裡的勢力就在這位夫人的授意下暗中替他打掃衛生。自然也沒有落下這個東西。

    邰夫人熟練地按動按鈕。卻沒有發現那道熟悉的藍光。她知道這是指紋識別的緣故。臉上的表情漸漸平靜。安甯的眼眸裡卻流露出了一絲懷舊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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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9:41: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入林園


    「許樂進入梨花大學,拿的是靳教授的推薦信,不過好像他自己並不清楚這一點。」靳管家站在邰夫人的身邊,就像湖畔的一株松,隱於山水之中,不顯痕跡,他低聲抱歉說道:「關於這一點,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但因為少爺一直堅持不通知您,所以……」

    所以後面的話沒有說完,邰夫人靜靜地看著窗外,手裡緩緩摩娑著那個能夠產生藍光的小儀器,整個聯邦,如今大概也只有她能從這個小儀器裡看到內在所隱藏著的智慧,以及這些智慧背後的那個男人。

    靳管家看見夫人沒有什麼表示,略微退後了一步,站在了窗邊的陰影之中,他很清楚邰家與那位靳教授之間的故事,雖然他並不知道靳教授的真實身份,但在這個家族裡服務太久,總能感受一些夫人的情緒。

    「派人去東林大區查一查憲年六十五年那件事情。」邰夫人輕聲說道:「這個事情太湊巧了。」

    靳管家不知道什麼湊巧,邰夫人也沒有說。如今只有席格總統,她自己,還有費城李家的一些人,才知道那個叛逃機修師余逢的真實身份,而因為當年的一些故事,她比別的人知道那個人更多的身份。從一開始的時候,邰夫人都不相信那個人會這麼悄無聲息地死去,如今她的手裡握著只有他能做出來的儀器,隔著窗看著他推薦到梨花大學的年輕人,心情漸漸沉寂,說不出的淡然。

    黑色的鐵門在車後緩緩關閉,許樂坐在黑色的汽車裡,眯著眼睛,似乎思緒還停留在莫愁後山的湖光山色之中。今日邰家所展現的富貴並沒有富貴氣,只有江山氣息。江山如畫,這幅似乎便在那位夫人地胸懷之中。

    許樂清楚,自己從莫愁後山出來後,人生便會再次不一樣,可是他依然固執的認為自己只是一個小人物,一個平民,面對著那幅如畫的江山。他沒有絲毫心動,也沒有太多自卑的情緒,只是略微感到了一絲壓抑。

    在山道間行走的黑色汽車。極為順滑地躲避著前山越來越多,漸如織機的遊人潮流,許樂雙手平穩地放在方向盤上。這輛汽車正是他以前開的那輛,既然地檢署已經判定他無罪,這輛黑色汽車自然也不需要再呆在鑑證科裡,那位沈秘書早就幫他拿了出來。

    「謝謝。」

    他忽然笑了笑,轉頭對身邊地鄒郁說了一聲。離開莫愁後山的時候,出乎他意料。鄒郁也跟著一起出山,他很清楚。前天夜裡把鄒郁送到國防部西山大院後,這位女孩兒肯定在第一時間內,就將整個事情告訴了邰夫人。

    許樂並不清楚那位邰夫人已經開始懷疑他與那位大叔之間的關係,他只是以為,如果沒有身邊這個女孩兒幫忙提供分析判斷,在第一時間內請動邰家出手,那他地日子會非常難過,說不定真的又要變成聯邦裡的逃犯。

    鄒郁自嘲地笑了笑,手掌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腹部,她現在的肚子已經很大了。瓜熟蒂落這個詞。漸漸要逼近年輕未婚媽媽的人生,沒有化妝的臉上略微有些憔悴與緊張。

    她的雙腳有些水腫。穿著一個鬆鬆地布鞋,整個人的身上再也沒有絲毫冷豔地光芒。有的只是甯靜之中帶著一絲惘然。她緩緩轉過頭,看著許樂微笑著的側臉,不由偏了偏腦袋,在心中好奇地想著,這個傢伙的神經究竟是什麼材料做的?

    「第一次見到夫人,還能如此平靜,許樂,你又讓我吃驚不少。」鄒郁說道。

    許樂沉默了片刻,笑著說道:「裝出來的。」

    鄒郁也笑了起來。

    許樂沒有再說什麼,專心地開著車,在山路上面,黑色汽車的自動駕駛並不足以完全信任,目光平靜地盯著時而彎轉時而繞回的山路,他的心裡卻在想著別的東西。

    他很清楚邰家是怎樣的一個龐然大物,在這個家族地面前,任何人都不要奢望平等合作地可能,即便他現在擁有聯邦裡獨一份的實驗室數據……然而沈秘書先前卻點頭了,邰家甚至讓出了絕大部分地利益,這一點讓他有些想不明白,先前露台上的討價還價,他只是笨拙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沒有想到對方卻同意了,這是為什麼?

    深夜的首都郊區,黑色汽車像幽靈一樣停在了林園的停車場內。莫愁山歸來的許樂與鄒郁,在侍者的帶領下,向著餐廳裡走去。

    才從山水歸來,又入山水,下午的時候鄒郁還邀請許樂在首都那些著名的景點走了一遭。他不知道腹部高高隆起,雙腳浮腫的鄒郁為什麼有如此大的遊興與食慾,他眯著眼睛看著林園後方那片白崖下時有降落的私人飛機,心裡卻想到了喬治卡林的那些學說。

    喬治卡林始終認為聯邦的不公平核心問題在於信心的不公開,這便是所謂階層信息不對稱原理。林園當初是聯邦局的專用餐廳,後來被聯邦七大家之一的林家花重金購入,局專門負責執行野生動物保護法,而這間餐廳在聯邦上層特權圈裡,卻以野肉做的十分精緻出名。

    聯邦民眾並不知道林園這個地方,就算聽過一些傳言,卻也不知道里面的具體細節。聯邦裡早就已經如喬治卡林所言,從一開始時,階層之間就因為信息的不對等而失了公平。

    再次踏入林園,自己難道就不再是那個東林孤兒,聯邦逃犯?許樂扶著鄒郁的手往裡面走去,心情卻有些落寞與惘然。

    「李瘋子回費城了,你不用再擔心什麼。」鄒郁自幼生活在第三軍區,家世不凡,自然不知道許樂此時心裡的感受,微笑著說道。

    落地窗畔有一道九曲流水。從桌後的竹林深處流來,靜坐於流水之側,輕啜褐紅泥杯裡的梅子酒,嗅著水中竹葉細不可嗅的香味,透過窗畔看著遠處燈光下的白色崖壁,倒是一等好享受。

    與第一次進入林園相似,當他們兩個人走進大廳時。那些被遮掩在紅樹林,竹林,梨樹之後地目光。認真而凝重好奇地投了過來。被這些目光包圍著,鄒郁沒有一絲不適應,反而是許樂的神態變得更嚴謹了一些。

    坐在位置最好的竹居之中,沒有過多久,便有人過來致意,那些首都階層裡的醒眼人物,溫和地與鄒郁說著什麼,請她代為向鄒副部長問好。最後又極有禮貌地與許樂點頭示意,便離開。

    如此者四五次。許樂再如何遲鈍,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安靜了片刻,確認沒有人再來打擾自己吃飯,或者是今晚林園裡剩下的客人自問沒有身份過來他們這一桌,許樂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鄒郁用筷尖夾著一片釀玉筍,望著有些不適應的他,微嘲說道:「和上次不一樣,這些目光都是看你的。那些過來地人,也不是看我,而是來看你的。」

    「消息傳的這麼快?」許樂屈起了一隻腳。手裡端著一隻小酒杯。此時沒有外人打擾,他地動作顯得隨意了許多。只是這個姿式與週遭清雅極致的景緻有些不諧調。

    他所說的消息,自然是說沈大秘書為了果殼研究所某一個年輕少尉打電話的事情。也只有這樣的消息,才會讓那些人專程過來與鄒郁說話,而真實的目的,卻只是想看看那個年輕少尉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聯邦裡沒有絕對地秘密,尤其是當某些人並不想保守這個秘密的時候。」鄒郁搖了搖頭。

    「夫人讓你專門帶我再來林園?」許樂抬起頭來,看著鄒郁問道。

    「是不是不適應?你應該很清楚,什麼事情都是講規矩地,就像虎山道那個案子,研究所那件事情,可以抓漏洞,但誰也不會直接去對抗聯邦法律。」鄒郁看著他,說道:「抓漏洞但不能留漏洞,這個低調行事的風格,永遠不會太過暴力直接,更不會……拿著斧子去砸。」

    看著若有所思,那雙直眉間透著一絲牴觸情緒的許樂,鄒鬱沉默片刻後安靜說道:「我知道你是個什麼樣性格的人,你確實不屬於這個地方,但既然你選擇了一頭撞進來,就必須按照規矩做事。」

    她從身邊的流水裡撈起一片半青半黃的竹葉,靜靜地看著竹葉上的紋路,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自己的生活,還是別的什麼,聲音變得有些清淡起來。

    「不說首都,港都,或者是聯邦裡別的大城市,都有很多私人會所比這裡更幽靜,更豪奢,但那都是私人聚會地地方,只有林園,才是用來表明態度地地方。」她將竹葉擱在桌上,說道:「竹葉落在地上,就會被掃走,送到垃圾場掩埋,如果落在水裡,隨波逐流一陣,總能看見我們此時能夠看到的景緻。」

    許樂轉過頭去,透著玻璃看著窗外地景緻,開口說道:「可惜沒有風,不夠爽快,這裡的景緻沒什麼生氣。」

    他想到了東林大區礦坑,他與大叔吃著野牛肉,端著紅酒,看著昏塵空氣裡地紅色落日,在青色的草原上落下,那等享受,比這林園強太多。

    「許樂?」一個有些意外與驚喜的聲音響起,一個年輕的軍官穿過竹林,走到了桌邊。

    許樂微微一怔,不明白周玉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忽然間他想到周玉現在在果殼工程部,心頭一動,轉眼望去,鄒郁正側頭平靜的喝著什麼。一瞬間,他明白了巧遇並不是巧遇,不禁有些感慨沈秘書迅速而縝密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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